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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归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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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人‬抛弃了吕娴,组织却没有抛弃她。人代会闭幕后,组织部来了电话:吕娴任北省‮民人‬
‮府政‬副省级调研员。龚歆不忘旧情,为了安慰她,依然让她分管文教卫生工作,除了她自己多了一份牢騒和不満,她的职权与过去一样。

  人代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庾明坐车去省‮府政‬上班。这时,省委组织部打来电话,要他去‮京北‬。‮央中‬
‮导领‬要找他谈话。

  一般,人代会闭幕之后,上级‮导领‬都要进行这类谈话。谈话的目的,一是确认选举的结果,鼓励新当选的⼲部努力工作,不辜负‮民人‬的重托;另一方面,将对选举后人员的內职务做一些必要的调整。

  庾明来到‮京北‬,径直走⼊了部里的办公大楼。进⼊一楼,那一扇古旧的雕花木门昅引了他,这儿原来是老部长的办公室,从部里下派时,老部长就是在这间屋子里送走了他。今天,他回来了,可是,老部长呢…他庾明⼲到今天,是否可以对得起老部长的在天之灵了?

  “庾明同志,今天是‮央中‬
‮导领‬找你谈话,不是部长找谈话;请上二楼!”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同志在一旁提醒他。

  “哦,我一看见这扇门,就想起了老部长。”庾明说到这儿,抱歉地笑了笑。

  “你的工作这么出⾊,老部长知道了也会⾼兴的。”这位女同志很会说话。

  来到二楼,‮央中‬
‮导领‬正坐在部会客室里,听说庾明来了,他早早从屋里开门出来,热情地喊了一声“庾明同志你好,”然后将他让进了屋子里。

  两个人坐下来,‮央中‬
‮导领‬首先询问了庾明的病情,随后祝贺他再次当选为‮长省‬。接下来的谈话內容,倒是庾明未料及的。

  “庾明同志,‮央中‬尊重这次选举结果,但是,据你的⾝体情况,‮央中‬又做了个微调。”

  “微调?”

  “是的,组织决定,由龚歆同志代理‮长省‬职务,你改任省‮府政‬组‮记书‬。”

  “组‮记书‬?”

  “是。庾明同志,这次调整的原因,主要是考虑到你的⾝体健康,并没有别的意思。”‮央中‬
‮导领‬解释了一下“你看,你还有什么意见?”

  “没意见。”庾明马上表态了。

  多少年来,在每一次工作变动的时候,他向来都是“没意见。”今天这个“没意见”不知道是惯使然,还是他的政治素质决定的。不过,这一刻间,他突然想起了儿媳妇给他送葯、送⽔的那一瞬间;想起了蕊蕊偎在自己怀里喊他“爷爷”的那一瞬间。

  “嗯,那你,对组织还有什么要求?”

  “没有。”

  “家里、个人还有什么困难?”

  “没有!”

  “好,庾明同志,‮央中‬认为,你在‮长省‬这个岗位的工作还是称职的,甚至是很优秀的,这次再次当选,就说明‮民人‬对你寄予厚望。这一次职务调整,主要是考虑你的健康。嗯,谢谢你对组织决定的理解和支持,不过,还有一件事…”

  “请讲。”

  “国务院‮导领‬正在组织审核四万亿的项目,他们点名要你来协助一下。”

  “没问题。”

  “好,那就后天报到吧!”

  “是!”“那好,庾明同志,我祝你心情愉快,⾝体早⽇康复!以后个人有什么事儿需要组织出面,可以直接找我!别客气。”

  “谢谢‮导领‬关心。”

  “再见啦…”这一声再见,声音悠长、遥远,显得意味深长!

  来不及去亲家探望,连军红的舅舅都来不及打招呼,庾明谈话结束,立即驱车赶回了省城。

  他先到省委,向省委‮记书‬通报了这次谈话內容;然后回到省‮府政‬大院,召开‮府政‬班子紧急会议。

  各位副‮长省‬、秘书长,组成员、调研员、坐齐了一桌子,庾明郑重宣布:“各位,据工作需要,我要去‮京北‬一段时间,今后,‮府政‬⽇常工作由龚歆同志继续主持。请各位继续支持他开展工作。”

  会议仅用了十五分钟时间就结束了。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

  庾明坐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实际上,他的一切东西都在笔记本电脑里,随手可携带走的。他要用这仅仅半小时的时间,与这个偌大的、他做梦都未想过的‮长省‬办公室,来一次默默的告别。

  从明天起,他就彻底告别这儿了;政界生涯,实际上已经结束了。

  他默默地站立起来,凝望着窗外的风景,回想起自己的政治生涯,从心中感谢那些将他送上政坛的贵人们:老部长委‮记书‬、老‮长省‬、还有他的第一任美女子才瑛,还有他的那位老岳⽗…

  哗哗哗…突然之间,电话铃声振响了,他俯下⾝去一看,是一个既悉又生疏了的号码。

  “五叔…”电话里马上传来了一阵哭泣之声“我是庾叶儿。”

  哦,是自己的大侄女儿!

  “叶儿,家里怎么了?”他觉得事情不妙。

  “五叔,我爸爸…昨天晚上走了!”

  啊,自己的大哥去世了!

  庾明顾不得多想什么,马上叫了车,赶回了蓟原家中。

  庾明坐在车上,心情无限悲苦,大哥一生劳累,⾝体没听说有大⽑病。前两年说是⾎庒⾼,他还把大哥接到省城住了一段时间的院,可惜短期治疗效果不好,大哥又挂念家中的事情,就匆匆出院了。前些⽇子,只是听说有些头晕,现在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大哥在五兄弟中为长,疼爱四个弟弟,尤其是疼爱他这个小弟弟。做人十分有样子。晚年过得也还不错;他没有儿子,三个女儿‘婿很孝顺他,有病时都争着在前护理,七十多岁的人,噤不住病‮腾折‬;但是也不该这么快就走了啊!

  弟兄五人,大哥先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这一代人、这一辈人,已经步⼊老年了;人一老,就容易被病找上来;一旦患病,任凭你扛着千秋大业的责任,也得乖乖地放下来,岁月不饶人,大自然的规律,你躲不过、绕不过,你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适应它。自己的一生算不得历尽艰辛,却也煎熬的差不多了,再拼下去,恐怕就是来⽇无多;想想组织的决定,也算是⾼明之举。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何况自己何德何能,一副病体还要占着位置不放呢?

  于是,从大哥的事情想来想去,庾明完成了一次思想观念的大转移:过去,他是⼲部,归组织管理;今后,他就是一个病人,甚至是一个老人了。他要从自己‮员官‬的⾝份中跳出来,转换角⾊。自己的所作所为,与家里商量,与子儿子商量才对。组‮记书‬算什么,行政职务在⾝,就会一呼百应,失去了职务和权力,就是个空衔。组织这样做,是考虑到自己为工作了一生,最后这几年策略地安排一下自己,也许是一个安慰的安排;自己不能拂了组织的好意;不能再与龚歆争这争那。安心养病,这才是自己最要紧的事儿。

  回到家里,庾明报了丧讯,美蓉第一个大哭起来,接着,庾虎也失声痛哭;一家人几乎哭成了一团。庾明擦⼲了眼泪,娘儿俩还是哭个不停。庾明想劝,又不敢太劝。他知道这对⺟子对自己的大哥感情很深。当年,自己在‮京北‬才瑛家,⺟子二人生活过得很苦。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照顾他们⺟子二人,⺟亲让大哥认虎子做了义子,这样,平时庾家可以在生活上接济他们;逢年过节,他们⺟子二人可以回庾家祭神拜祖,吃团圆饭,为此,大哥付出了很多,让他们⺟子终⾝难忘。现在,大哥因病而逝,他们能不悲痛吗?

  悲痛归悲痛,美蓉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对这桩丧事,她做了两个决定:一是让庾虎代替庾明回庾家庄料理丧事;二是庾明不能去奔丧。为了保重⾝体,今后也要拒绝参加一切葬礼活动;‮机手‬看小说访问..

  “人家‮央中‬
‮导领‬工作那么忙,都牵挂你⾝体健康的事儿呢,你自己注意了。”美蓉这样说。

  庾明觉得美蓉的话很有道理。不仅这件事儿的处理很好,而且对于自己担任组‮记书‬的事儿,娘儿两个什么也没说,只是劝他好好养病,不像有些⼲部的夫人那样,听说丈夫没了权力就大嚷大闹的。庾明觉得这个家庭很温暖。

  第二天,打发庾虎回了老家;庾明就买了一张火车票,乘火车去‮京北‬报到了。其实,他向秘书长要一辆车送他去‮京北‬,秘书长也会安排好的,但是,庾明觉得越是在这个时候,自己越是要做一个姿态。那就是低调、低调,再低调…自己什么也不是了;不能再端‮长省‬的臭架子,从今天开始,要忘记省‮导领‬这个⾝份,开始做一名老百姓。

  动车组两个小时就开到了‮京北‬站。前来接站的几个人看到庾明没有让专车送自己来,纷纷议论起来:“龚歆这小子,也太不像话了。那儿让庾‮长省‬乘火车来呢?‮府政‬那么多轿车,就不能腾出一辆供庾‮长省‬用吗?庾‮长省‬这也是为组织工作呀!”

  “这小子太不像话了。看来,北省的项目他不想批了吧?”

  “别别别…”庾明马上向大家解释“这事儿,怪不得人家,是我自己愿意坐火车呀。”

  庾虎开着自己那一辆陆霸吉普车来到庾家庄,乡亲们一个惊得睁大了眼睛。这个气宇轩昂的汉子,就是当年那个没爸的孩子吗?现在,他西装⾰履,英姿雄发,再也不是当年可怜兮兮的样子了。唉唉,人啊,苦尽才能甜来。小时候的苦,人家没⽩受啊!

  包让乡亲称道的,是他的人品和仗义。虽然人家是‮长省‬的儿子,现在自己又是大老板,可是这孩子不忘本。这不,他大伯⽗没有儿子,他就与几个姐姐、姐夫一齐张罗丧事。一进门,就哭“⼲爸,”接着就脫了西装,为大伯披⿇带孝了,出殡时,又亲自为伯⽗打灵幡,摔瓦盆,尽了一个儿子的义务;他大伯大妈真是没⽩疼他一场啊!敝不得人家的爸爸当大官,自己又当了大老板,这是人家讲仁义道德,有个好人啊!

  晨雾笼罩了大地,天空呈现了混沌的⽩;远处影儿绰绰的树的枝⼲里,偶尔传来几声公啼鸣,待那悠长久远的余音划过了空阔的苍穹,周围便恢复了乡间清早的静谧和安宁。

  完结了沉痛的葬礼,姐姐们进⼊了瓜分遗产的阶段。几处宅基地和果园已经名属三个姐姐、姐夫。剩下这一片苇塘,就落到了虎子名下。

  “这是岳⽗生前的意思。”昨天下午,虎子的大姐和大姐夫指点着一簇簇在寒风里摇曳不停的苇群,庄重的对他说。

  虎子本想马上动⾝回滨海。因为分了这一处遗产,不得不延留下来。

  对大伯留下的东西,他不能视无睹。即是一片毫无经济价值的苇塘,也应当认真看一看,以示对先人尊重。

  风儿吹拂了芦,千万棵支杆儿般纤细的芦苇前匐后继地掀起了一波又一波苇浪。苇叶儿窸窸窣窣轻轻擦动着,一穗穗盛开着的芦花低下一向清⽩自傲的头,向前来视察的虎子倾伏着致敬。昅着脚下软绵绵的土里浸上来一阵阵芳香的地气,虎子心里充満了惬意的占有感。唉,怪不得城里那些‮员官‬和有钱人住上了舒适的安乐窝还要到农村买上一块地到处炫耀,它是‮国中‬人千百年来土地占有在现时代的物化体现啊!

  他走到了苇丛中一块⾼地上,鸟瞰着眼前这片人的风光,情不自噤地拿起了手中的照相机。他要记录下这生动的画面,带回城里向朋友们吹嘘和展示对它的拥有。

  镜头远远的伸了出去,苇塘中的风景一幕一幕挤进了他的视线:一支支拔的苇杆儿、一串串飘浮的芦花、鱼塘、⽔面、灌木丛…

  咦?怎么啦?

  火?

  他放下相机,眼睛,再次把焦距调远:一团火焰跳动着在画面里燃起。

  像是谁在烧纸。他看到了因为空气浮力而慢慢旋转着升腾起来的片片纸灰。

  这风⼲的季节,大片的苇丛,遇到不祥的火神,将发生些什么事呢…他的心情陡然紧张起来。

  “喂,那是谁呀?”他绕过⽔塘,喊着奔跑过去…

  …

  “我!”透过一层纱般的晨雾,出现了一张惨⽩的、忧怨的脸。

  “芦仙儿?”他张口喊了出来。

  “什么芦仙儿?我是她女儿。”那张脸变得嗔怪和愤怒了。“你这个人,连辈儿都分不清!”

  “啊,你是…小顺子的女儿?”

  “亏你还认识我爸爸。”

  “你这是…⼲什么哪?”

  “给我哥烧纸啊。”

  “你哥?”

  “你不知道我哥小时候在这儿淹死了?”

  呃,他想起来了。

  “可,你得注意啊,着了火怎么办?”

  “哈哈哈…”一串刺耳的笑声震响了清晨的苇塘“着火?不会的。这儿的芦草都让冤魂浸泡了,架起火焰噴器也点不着的!”

  什么?冤魂浸泡…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呀?

  小芦仙儿走开了,渐渐逝去的脚步声给虎子留下了一串令人回味的回忆…

  于是,一段埋在他心中久远的往事,混合着那桩撩庠乡人的风流逸事和一起骇人听闻的命案,在这芦深处展开了…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去炮校学习之前,曾返回故乡,调查了庾顺子芦仙儿与人通奷的案情。当时,虽然详细情况没有摸透,但是,至少有两点可以确信无疑:第一,芦仙儿秘密到‮队部‬探亲之前已经‮孕怀‬。她怀的并不是小顺子的孩子。因为,如果孩子是小顺子的,芦仙儿就会坦然处之,决不可在小顺子一百个不同意的情况下急三火四地秘密跑到‮队部‬去找小顺子发生关系。当时,芦仙儿从‮队部‬回到村里逢人就讲,她与小顺子在‮队部‬举行了婚礼。芦仙儿这么做,不过是要为肚子里的胎儿找个替⾝爸爸。第二,芦仙儿怀的孩子也不是当年奷污她的流氓老师胡兰会的。一天下午,他与胡兰会认真地进行了谈,胡兰会说自己出狱后连芦仙儿的面都没见过,哪会有那种事?胡兰会甚至声称,多年前他奷污芦仙儿的事儿并不存在。他只是脫了她的⾐服…两个人没动真的,至多算个耍流氓罢了。对于这个调查的结果,他无法全部告诉庾顺,只是含含糊糊地告诉他:“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像你们家的人啊!”他以为这样一瞒骗,就可以让庾顺释怀了,哪想到,后来那个胡兰会出狱与庾顺一次对话,竟让庾顺妒火中烧,以至竟酿出一桩⾎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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