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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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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寒青收住了散的思嘲,依在壁上,轻启双目,凝神望去。

  只见一侧山壁上裂开一个尺许见人的方孔,一片灯火透而⼊。

  一只纤纤⽟手,托着一个木盘,由那圆孔中送了过来,紧接传过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林相公请进食用之物。”

  一股浓烈的酒芳⾁香,扑了过来。

  闻到那酒⾁的香气,林寒青确觉着有些饿了。上在想着该不该进一点食用之物,以保持体力,忽听一阵铁索叮呼之声。一只枯瘦有如鸟爪一般的怪手.突然由一侧门伸了过来,抢过了那只木盆。

  林寒青凝目望去,只见一侧壁角处.坐着一个⾐服褛褴的枯瘦老人。

  他头上长发散,脸颊上也生満了杂的胡须,掩遮去了面目,使人无法瞧得清楚。

  只见那裂开的方孔.逐渐的合了起来,囚室中,又恢复一片黑暗。

  林寒青目力过人,虽在黑暗之中,亦可辨识出那人的停⾝之处,且可清晰的看到他的举动。

  那是个枯瘦的老人,除了一⾝褛褴的仅可蔽体的⾐服之外,只余下一副⽪包骨头,好似饿了甚久,一手端着木盘,一手不停的取食盘中之物,狼呑虎咽,馋相毕露。

  林寒青暗暗的叹息一声,忖道:这人不知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那人虽然生的枯瘦矮小,但食量却是惊人,片刻工夫,竟然把一盘食物吃的点滴不剩。

  但他似是意犹未尽,把仅余一壶美酒,也一口喝了下去。

  他似是吃的十分舒畅,放下木盘酒壶,拍了拍肚子,抬头望了林寒青一眼,忽然动了歉咎之心,缓缓问道:“小娃儿,老夫连你的一份也一并吃了,下次他们再送食用之物,老夫点滴不尝,还了你的一份就显。”

  林寒青摇‮头摇‬答道:“我不饿。”

  那枯瘦老人进过食物之后,精神大振,双目中神光闪了几闪,笑道:“不饿,哈哈,小娃儿,除非你打算饿死在石牢之中,或是內功的修为已达不进食物之境,要不然你非得吃他送来的东西不可…”他似是自己勾起了伤心之事,豪气忽消。长长叹息一声,接道:“老夫已在石牢中渡过一段不短的岁月了。”

  林寒青忽觉心头一凛,暗道:如若终生一世,被囚在这暗无天⽇的石牢之中,那当真是生不如死了,不自噤的问道:“老前辈被关了甚久么?”

  那枯瘦老人举手抓住一头发,凄凉的说道:“详细的⽇子花不清了,约略算来,总该有两年了吧!”

  林寒青道:“两年…”

  那枯瘦老人大声接道:“你可是觉着很短么?”语音一变,又转的十分凄凉,接道:“两年虽然是不能算长,可是,你别忘了这是一座暗无天⽇的石牢,在这里过一年,比一年还要遥长,七百个⽇夜,等于过了七百年一样!”

  林寒青忽然想到了枫叶⾕中的慈⺟,还在等待着她的爱子归去,不噤一阵黯然神伤,轻轻叹一口气。

  那枯瘦老人忽然纵声大笑起来,声音宏亮,刺耳惊心,在这四面石壁坚牢的斗室之中,更显得声如暴雷,动人魂魄。

  林寒青暗中一提真气,和那刺耳笑声相抗,心中却暗自警惕道:这人的內功不弱,看来恐不在我之下。

  笑声延续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停了下来,说道:“小娃儿,你可是怕了么?哈哈,只要你在石牢中渡过了两年时光,只怕要变的和老夫一般的狼狈不堪。”

  林寒青凝目望了那老人一眼,默不作声。

  那枯瘦老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娃儿,你怎么不讲话呢?”

  林寒青答非所问的接道:“老前辈被囚在这石室中两年之久,就没有打算过逃走念头么?”

  那枯瘦老人急然说道:“他们早知一般的囚室,决难困得住老夫,是以,这间室修的坚牢无比…”他抖动⾝上的铁链,接道:“就是这锁⾝铁链,也非一般普通的钢铁打成,坚固无比…”这老人似是已有些心神错,突然改变了口气,问道:“小娃儿,你的武功不错啊!不知令师何人?”

  林寒青星目闪了一闪,道:“徒忌师讳,恕难奉告。”

  那枯瘦老人怔了一怔,笑道:“我那虎啸气功,在这斗室之中,威力极大,一般武林⾼手,也是难以承受,但你竟能听而不闻,若无其事。”

  林寒青缓缓闭上双目,倚在石壁上。

  那枯瘦老人眼看林寒青对自己所说之言,浑似不闻,不噤大怒,冷笑一声,说道:“哼…小小年纪也敢对老夫这等无礼。”

  林寒青睁开眼睛,望了那老人一眼,微微一笑,仍然默不作声。

  那枯瘦老人脸⾊忽然一变,声音十分柔和的说道:“目下咱们已经是一个患难与共的局面,哈哈,老夫若是饿死在石室之中,只怕你也难以活得。”

  林寒青口齿启动,言又止。

  只听那枯瘦老人说道:“他们已六七天未送饭给我吃了,今⽇送来了美酒佳肴,看来老夫沾了你的光啦!”

  林寒青转头叹息一声,仍然默不作声。

  那枯瘦老人怒声喝道:“小娃儿,你可知道老夫是什么人?”

  林寒青摇‮头摇‬,微微一笑。

  那枯瘦老人道:“你在江湖之上行走,想来定然听过老夫的名头了?”

  此人大概是被囚时⽇过久,难得有人和他说话,一开口滔滔不绝,偏是遇上林寒青不愿说,闹的他只好自说自话。

  只听那枯瘦老人重重的咳了一声,接道:“小娃儿,你怎么不说话呀?瘦猴王这绰号你听到没有?”

  在他想来,林寒青听到瘦猴王三个字,定当大大的吃上一惊,那知事情竟是完全出了他意料之外,林寒青只不过谈谈一笑。

  那枯瘦老人大为震怒的喝道:“瘦猴王韩士公就是老夫。”

  林寒青轻轻叹息声,仍未理他。

  韩士公霍然站了起来,带动了全⾝的铁链,一阵琅琅作响,接道:“瘦猴王韩士公你没有听人说过,那老猴儿三个字你大概听到过了?”

  他在急怒之下,连老猴儿三字也脫口而出。

  林寒青被他吵的无可奈何,只好淡淡的接了一句,道:“原来是韩老前辈。”

  韩士公喜道:“老夫被囚两年岁月,武林仍然盛传着老夫之名么?”

  林寒青摇‮头摇‬。

  韩士公道:“咱们素昧生平,那你如何知道老夫之名?”

  林寒青道:“在下刚刚听说。”闭上双目,倚壁睡去。

  韩士公心中虽然大为气怒,但却对林寒青没有法子,冷冷说道:“哼!有朝一⽇,出了这被囚石室,老夫非得好好的教训你一顿不可。”

  林寒青叹息一声,道:“老前辈不要误会,在下只是不愿说话罢了。”

  韩士公道:“年轻之人,老成点好。”

  只听一阵轧轧之声,重又传了过来,林寒青有了上次经验,心知这壁响过一阵之后,必然要有变化,⾝坐了起来。

  果然,一阵响声过后,石壁间裂广了一座石门,两个手执长剑的青⾐少女,举着一盏灯走了进来。

  韩士公霍然站了起来,右臂一伸,疾向那当先而行的青⾐小婢抓了过去。

  只听一阵铁链叮咚之声,他掌指尚距小婢尺许,铁链已尽,无法抓到。

  原来他被锁之时,早已计算好了,韩士公掌臂伸直仍然相距那石门有着一段距离。

  当先都青⾐少女冷哼一声,回手一剑,横削过去。

  韩士公⾝躯一转,疾快的让过剑势,铁链叮咚,一掌劈来。

  他自知掌指难以触及对方之⾝,是以,这一掌暗连內劲劈了出去,一股強劲的掌风,直向那两个青⾐少*妇劈了过去。

  斗室中响起了一片轻啸,威力似是极为強大。

  两个青⾐少女齐齐向一侧跃开,避开了一记強猛的掌风,掌风击在石壁上,响起了一阵隆隆的轻震之声。

  林寒青暗暗忖道:这人好深厚的內功。

  两个青⾐少女避开了一击之后,疾快的冲到了林寒青的⾝侧,说道:“林相公,我家姑娘有命,想请林相公移住一处新居。”

  林寒青早已暗中运气相试,觉出那领⾝的铁链,坚牢异常,已非自己力能挣断,抬起头来,冷冷的看了两个青⾐少女一眼,默不作声。

  当先一女突然转过⾝去,娇声对韩士公叱道:“哼!老猴儿,今夜子时,就要提审于你,你如再不答应…”

  韩士公怒声接道:“臭丫头,老夫是何等人物,岂能屈受几个妇道人家之命,哼哼!想得老夫答应,那是比登天还难。”

  那青⾐少女说道:“你发的什么狠,只要你能熬受过那残酷之刑,答不答应,在你了!”

  韩士公怒声道:“老夫岂会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那青⾐少女冷笑一声道:“我亲眼看到了很多武林⾼手,在那酷刑之下,丧失了英风豪气,求死不得,终于苦苦哀告,我不信你是铁打的金刚,铜铸罗汉,能够受得那化骨消肌之苦。”

  韩士公厉声喝道:“臭丫头!”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两个少女已知他掌力雄浑,急急向一侧跃避开去。

  但见一个青⾐少女,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伸⼊石壁间一个洞之中,向右转了三周,呼的一声轻响,林寒青⾝上铁锁忽然启开,但那捆在⾝上的铁链,却仍然紧紧缚在⾝上。

  林寒青站了起来,抖抖双手,问道:“你们要带我到那里去?”

  当先那青⾐少女道:“姑娘吩咐要把林公子送到一处风景幽美的住处去住…”声音微微一顿,又遭:“我们奉命而来,但望杯公子不要使我们为难。”

  林寒青微一点头。那当先的青⾐少女提起了纱灯,说道:“咱们走吧!”二女一先一后,扶持着林寒青,举步向外行去。

  林寒青举手对韩士公一挥,道:“老前辈珍重。”随同出了石门,一阵轧轧之声,石门立时闭了起来。

  两个青⾐少女各仗利剑一前一后的扶着林寒青,出了石门,穿行在一条两尺宽窄的角道中,林寒青⾝上披着沉重铁链铁锁,走起路来,一片叮叮咚咚的响声。

  绕过了几个弯子,到了一处岔道所在,那当先而行的青⾐少女,突然回过⾝来,盈盈一笑,说道:“林相公乃聪明之人,最好不要妄生私自逃走之心,唉!那将徒招杀⾝之祸。”

  林寒青冷冷的看了二女一眼,默不作声。

  那说话的青⾐少女,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黑⾊的布带接道:“委屈相公,要蒙上你的双目了。”

  林寒青心知无能推脫,索缓缓闭上双眼。

  那青⾐少女粉腕挥扬,蒙上了林寒青的眼睛。

  林寒青但觉右腕被人牵了起来,大步向前行去,落脚之处,急剧的⾼升,似是在踏行着石阶。

  突然右手被人一按,停了下来,耳际间响起一个娇笑之声,道:“到了,再过片刻工夫,即可‮开解‬你脸上蒙的面纱了。”

  林寒青只觉⾝上铁链叮咚的响了一阵,一只手解去了蒙面黑布。

  凝目望去,那两个青⾐少女,已然出门而去,只可见两个窈窕背影。

  这是一座布置雅美,陈设豪华的静室,一个阔大的敞厅之外,还有一间暗室,室门大开,陈设清晰可见,锦帐绣被,穷极富丽。

  林寒青目光转了几转,看天光透了进来,敞厅和內室,各有一座天窗,只是那天窗內外,都有铁条编织成铁网网起,看来天窗铁条,耝如大指,纵有极好的武功,但在脚不着力之处,也是难以拧断,不过,已可确定这座静室已然⾼出地面。

  这时,室中虽然有天光透⼊,但却有些昏暗不明,想来外面当已是⻩昏时分。

  回顾望去,只见二女走出的室门,仍然敞开,只是七八尺外,就向右侧弯去,也不知是否就是通往地下石之门,他⼊室之时,双目被紧紧的蒙了起来,也无法分辨来路,想二女临行之际,留下警言,那座室门又敞开不闭,定是有极利害的埋伏,自己⾝上还被带着耝重的锁链手铐,行动甚是不便,倒不如暂时‮坐静‬下来,运气调息,先行设法弄断⾝上的铁锁手铐,再冒险逃走不迟,也不进那室內,就在外厅一处壁角坐了下来。

  他本待盘膝而坐,运气调息,那知心神一宁,潜伏心中的诸般愁苦之事,尽皆涌上心头,听那知命子口气之中,隐隐暗示出甚多疑窦,似是周簧的生死,和自己关系甚大,他又想到了自己茫的⾝世,自有记忆以来,⽇夜都在恩师严厉的督促之下,苦苦习练武功,慈⺟座前,苦读诗书,但每当他问起⽗亲时,都被慈⺟怒颜喝止。

  他想到师⽗对待自己的神态,督促习武时,故是严厉肃穆,但平常总是和颜悦⾊,迹近放任,见到⺟亲时那等恭顺尊敬之情,也大大的出了常情之外,年龄渐长,识见逐渐增长,隐隐得知⺟亲不但満腹经伦,而且亦似⾝怀绝技,但她却从不肯和自己谈起武功。

  正觉思嘲汹涌,突听桥笑传来,一个秀美的红⾐少女,手中托着木盘,款步行了过来,说道:“适才送上酒饭,都被那老猴儿抢去吃了,相公腹中恐怕早已饥饿得很。”缓缓放下手中木盘。

  那木盘上放了一小壶美酒,一盘薄饼,四碟美肴,酒气芬芳,茶香扑鼻,引得林寒青腹中一阵饥肠辘辘。

  那红⾐小婢俏目转动,扬起纤指,指着那一盘薄饼笑道:“我们江南人向来食米,但三姑知道相公来自西北道上,恐怕不惯米食,特别亲自下厨,做了一盘薄饼,遣差小婢送来。”

  林寒青望了那酒菜一眼,暗道:今晚逃走之时,只怕难免要经历一番恶战,进点食物,也好长长精神,但见那红⾐少女站在⾝旁,瞪眼相看,腹中虽甚饥饿,却也不好取食。

  待了一阵,那红⾐小婢仍不见林寒青食用,忽然自行斟了一杯酒,倒⼊口中,又取了一张薄饼,捡些菜肴,包饼呑下,笑道:“相公请放心食用。”转⾝纵步而去。

  林寒青虽带有手铐,但并不妨碍饭食,吃了张薄饼,只觉香脆可口,想到夜来尚有恶战,索放量而食,不觉间,把一盘薄饼尽皆食去。

  那红⾐小婢进来收了杯筷,微微一笑,捧盘而去。

  这些人对他,似是都很客气,举止之间,毫无敌意,但他一向不喜和人搭讪,心中觉得奇怪,却也不愿多问。

  片刻之后,又进来一个素⾐少女,送来了一壶香茗,一个精磁茶杯,悄然替他斟満,自行退了出去。

  天⾊逐渐⼊夜,室中更见黑暗,林寒青目力过人,虽在夜暗中,仍可视物,提聚真气,贯注双臂,用力一挣,却不料那手铐紧牢异常,竟然无法挣断,心头吃了一骇,暗暗道:如若无法断脫⾝上锁铐,逃出此室,也难以和人动手,正待施展“缩骨法”一试,先退手上铁铐,再设法挣断⾝上的枷锁,忽见灯光闪动,又是两个少女走了进来。

  当先一个,手提纱灯,⾝着红装,正是⽩天送来酒饭的小婢,第二个一⾝绿⾐,也是婢女装束,两人⾚着双手,含笑款步而来,神态轻松,显无恶意。

  那红⾐少女举起手中纱灯,说道:“我奉命来请相公…”忽然住口不言。

  林寒青霍然站了起来,举步行。

  那红⾐小婢本想放卖关子,引他相问,却不料材寒青,听而不闻,豪迈鹰杨,后果凶吉,全不放在心上,不噤一呆,只好转⾝带路,向前行会,林寒青随在红⾐女子⾝后,那绿⾐少女走在林寒青后面,出了石门,向外行去,只觉由⾼而低,分明又向地下行去,林寒青心中暗觉奇怪,想到,难道他们又要把我送回那石牢之中?

  ‮道甬‬曲折,戒备森严,每一处转弯所在,都⾼吊着一盏纱灯,灯下站着一个黑⾐大汉,林寒青看那些黑⾐大汉,除了右手握着兵刃之外,左手中都抱着一尺五寸长短的匣弩,一个个神⾊冷肃,眼看行过,既不拦阻,也不多看。

  ‮道甬‬九转,景物一变。

  抬头看去,只见一座广大的敞厅,厅中烛火辉煌,人影排列,鸦雀无声。

  那绿⾐小婢,突然紧行一步,走在林寒青⾝侧低声说道:“姑娘命我转告相公,如若教主相询之时,且勿出言顶撞…”

  林寒青道:“什么教主?”

  绿⾐少女道:“相公不用多问,但望照我转告之言就行了,其他之事,自有姑娘为相公打点。”脚步一缓,落在林寒青的⾝后。

  行到了厅门前面,那红⾐婢女,突然放下了手中纱灯,躬⾝说道:“林寒青带到。”

  只见厅中走出一个面容凶恶的大汉,一把抓住了林寒青手上的铐键,大步向厅中行去,两个护送林寒青婢女,却齐齐退了回去。

  林寒青只觉抓在铐链上的手劲,异常強大,当下暗运內功卓立不动。

  那面容凶恶大汉一把没有拖动,心中微微一惊,暗道:看不出这俊小子这大力道,回过头来,微微一笑,缓带铐链,举步行去。

  林寒青一面举步⼊厅,借机打量了一下厅中形势,只见十二个⾝躯⾼大的黑⾐人,环立在敞厅四周,僵直不动,每人的脸⾊,都是一片沉,靠后壁间有一座突起的木台,放着三座雕花的虎⽪金椅,木台左面站着两个青⾐童子,右面并立着两个⻩⾐女童,前面放着一座尺许⾼低的⽟鼎,鼎中冒出了二寸⾼低的蓝⾊火焰,缕缕青烟,袅袅升起,満室中,都是清香之气。

  敞厅辽阔,纵横不下五丈大小,两例靠壁间,摆了十几张木凳,已坐了不少人,有男有女,面上都被黑布蒙起,手带着铐僚枷锁。

  那面容凶恶的大汉,把林寒青带到了一只木凳之处,低声说道:“坐下。”从壁上提过一条铁链,扣在林寒青的枷锁之上,用黑布蒙上双目。

  过了片刻,突听钟声响起,连续三鸣,重归寂然。

  林寒青双目被一层厚厚的黑布蒙着,无法看到大厅中的情形,但闻步履声响,分明有人进⼊了厅中。

  涂的步履,倐忽间,停了下来。

  一个柔音细细的声音,断续的传⼊耳际,那声音过于低微,林寒青只听道:“…试功甚⾼…收归教下…”

  林寒青只觉眼睛一亮,蒙面黑布,被人解去。

  这时,那突起木台上的虎⽪金椅,已然坐満了人,最右一位,竟然是飞翠楼上的绿绫。

  左面一人⽩面无须。⾝着青衫,看去十分文雅,但脸⾊沉,双目半闭半睁,生似由睡中刚刚醒来。

  正中一人,脸上套了一个奇形面具,⾝着⻩衫,手中也会了一副黑布手套,除了可见双目中精光闪动,全⾝上下,都在⾐衫面具的隐蔵之中。

  只听那左面青衫文士,低声喝道:“带过韩士公。”

  两个黑⾐大汉,由南面壁间,木凳上抓起一人,走⼊厅中,解去他脸上蒙的黑布。

  林寒青凝目望去,见那人正是石牢中所见的瘦猴王韩士公。

  韩土公⾝上加锁,手带铁铐,站在那⽟鼎前面,打量了敞厅一眼,冷冷说道:“你们要把老夫怎样处置,尽管动手。”他被关⼊石牢,‮磨折‬了两年岁月,仍然是傲气凌人,毫不含糊。

  那居中而坐的⻩⾐人,两道冷厉的目光,由那奇形的面具中透视了出来,凝注在韩士公的脸上,但却默然不语。

  只见那青衫文士冷笑一声,道:“韩士公,你可知道你此刻的处境么?”

  韩士公怒声喝道:“老夫既被你们擒住,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杀刮任凭你们。姓韩的要是皱皱眉头,就不算英雄人物。”

  那青衫文士沉一笑,道:“韩士公,你说的太轻松了,如若要杀害于你,也不会把你囚⼊那石车之中,让你渡过那两年岁月了。”

  韩士公呆了一呆,道:“你们准备把老夫怎样?”

  那青衫文士冷笑道。“韩士公,你自鸣见多识广,可识本座是谁么?”

  韩士公抬头凝神,双目在那青衫人脸上打量了一阵,沉思不言。

  那青衫人两道森冷的目光,他缓缓投注到韩土公的脸上,接道:“不要慌,你慢慢的想想看,也许能够想得起来。”

  韩士公沉昑了良久,似是仍然想不起来,摇‮头摇‬,道:“老夫想不起来。”

  那青衫文士冷然一笑,道:“你等着瞧见样刑具,或许可以触动你的灵机。”举手一挥,立时有两个黑⾐大汉,跑了过来,又把韩土公架回那壁间木凳之上。

  那居中而坐,面带奇形面具的⻩衫人,除了两只眼睛闪动之外,始终不发一言,但那青衫人对他却是极为恭敬,侧⾝抱拳,低声说道:“两个叛徒,可否动刑,恭请裁示。”

  ⻩衫人微一颔首,仍是不言不语。

  青衫文土举掌轻击两响,低声喝道:“带上叛徒。”立时有两个黑⾐大汉,由南面壁间木凳上拖过两个女子,推到那石鼎前面,‮开解‬蒙脸黑布。

  林寒青仔细看去,只见那两个女子,都是十**岁的年纪,长的甚是俊俏,只是脸⾊苍⽩,烛光辉照之下,不见一点⾎⾊,⾝躯微微颤动,显然,心中极是畏惧。

  坐在木台右侧的绿绫,突然冷冷喝道:“胆子不小,竟敢背叛教规,私行逃走…”

  二女正待出言相辩,绿绫已抢先说道:“见了教主,还不跪下?”二女果然应声拜伏地上。

  那青衫文士冷冷的接道:“你们结伴私逃,已⾜处死,纵然有什么正当的理由,那也不用说了。”

  林寒青听得暗暗一叹道:这是什么话?明知对方有理,却是不准诉说。

  只听那青衫人接道:“抬上⽔刑伺候。”大厅壁角处,一道垂簇,突然张开,八个⾝躯奇⾼,**着上半⾝的大汉抬着一具铁锅,大步行来。

  铁锅下面,连着一个⾼大的石炉,炉中火光熊熊,锅中装満了清⽔,放在石鼎之前。

  只见一个大汉伏⾝一挥,拨开石炉火门,炉中火势陡然转烈,青⾊光焰,冒起来两尺多⾼。

  林寒青看的心中一动,暗道:所谓⽔刑,难道要把一个人放⼊那沸⽔之中,活活的煮死不成,唉!这当真是惨绝人寰,闻所未闻的惨刑。

  那拜伏地上的两个女子,眼看锅中清⽔,阵阵向上翻腾起来,团团的热气,弥漫而起,想到那将被浸⼊那沸⽔之苦,忽然并齐跃起,拂动手中铁铐猛向天灵⽳上击去。

  那青衫文士似是早已料到二女必有寻死一着,冷然一笑,道:“想死么?那有这等容易。”

  右手一拂,二女举起的手臂,突然软软的垂了下来。

  林寒青目光锐利,看那青衫人撒手一挥之间,一片细小的银丸,疾洒而出,心中暗吃一惊,道:此人武功不弱,竟然会“米拉打⽳”之技。

  但听那青衫人沉声喝道:“动刑。”八个**着上⾝的大汉,应声奔了过来,把那两个少女吊了起来,移动铁锅,缓缓松开索绳,二女自膝而下,尽皆浸⼊那翻腾的沸⽔之中。

  那两个少女似是自知哀求呼号,尽归无用,索紧咬银牙,強忍着沸⽔灼肌的疼苦,一言不发。

  但见索绳缓放,二女⼊⽔渐深,片刻工夫,已到舿际,二女虽然已存必死之心,但也难以忍受,终于发出了尖厉的惨号之声。

  那惨号之声,尖厉凄凉,动人心魄。

  林寒青只觉由心底冲上来一股怒之气,大喝一声:“住手!”

  声若舂雷,満室中回音纷绕,久久不绝,烛影摇红,光焰闪颤复明。

  那青衫文士左手一挥,立时由守在刑旁的大汉,牵动索绳,把两个受刑的少女,吊了起来。

  林寒青星目闪动,仔细看去,只见二女舿下的⾐,紧紧贴在‮腿两‬之上,隐隐可见二女腿上⾼肿的⽔泡,不噤黯然一叹!

  只见那青衫文土两道冷森的目光,缓缓移注林寒青的脸上,淡然一笑,道:“你喝叫什么?可是想代她们受刑么?”

  林寒青冷冷答道:“武林中各大门户有不少立规甚严,但犯戒之人,尽可按门规处置,用这等残酷之刑,加诸在两个妇女⾝上,岂是英雄行径?”

  那青衫文士冷然一笑,道:“本座正是按门规行刑,本教中三**戒,违者必得遍历,⽔、火、人三大酷刑。”

  林寒青呆了呆,道:“这未免太‮忍残‬了。”

  那青⾐文土目光移注到绿统的⾝上,微微一笑,问道:“姑娘所指,可是此人么?”

  绿绫点头一笑,道:“此人武功不弱,如能收归教下,当有大用。”

  那青衫文士未置可否,淡然一笑。回头看了那八个⾝躯奇⾼,面容凶恶的行刑大汉一眼,道:“把她们噴醒过来,继行火刑。”

  八个大汉齐齐应了一声,立时分散动手,用冷⽔噴醒了两个受刑少女,抬下石炉上的铁锅,青⾊的火苗,登时⾼⾼冒了起来。

  青⾐文土忽然举掌一拍,道:“撤了他们的蒙面黑绢,让他们长长见识。”此人明况恶毒,眼看两个如花似⽟的少女,在自己令谕之下,‮腿双‬肌肤尽被沸⽔烫溃,竟是神⾊如常,若无其事。

  但见环伺在做厅中的黑⾐大汉,齐齐动手,片刻之间,把两个壁间脸蒙黑绢的人,完全解去。

  林寒青目光触处,心头突然一震。

  只见一个带铐披枷的大汉,和一个容⾊憔悴的少女,并肩而坐。看她失去神彩的双目,显然已受过了甚多的‮磨折‬。

  两人亦似是发觉了林寒青,目光一接之间,流露出无限讶然的神⾊。

  原来这大汉和那少女,正是留下绢帕偷窃他参丸之人,想不到竟然在这等地方遇上,而且彼此都已失去了自主。

  林寒青缓缓闭上双目,暗暗想道:未料到这桃花居中,竟然是一个庞大的匪⽳,那⾝着⻩⾐,带着面具,故作神秘之人,定然是这个匪⽳的首脑,那青衫文士,和⾼张响的绿绫,都是这匪⽳中的首要人物。

  付思之间,突然响起了两声尖厉的大叫,划破了敞厅的沉寂。

  林寒青不噤双睁开了眼睛望去,只见两个⾼⾼吊起的少女,⾝上各刺了两支火针,那石炉上尚架着数十枚五寸长短的银针,青⾊的火焰中,银针都烧成了一片⾚红。

  那青衫文士半闭着双目,不知在想的什么心事,对眼下的凄惨之事,视若无睹。

  两个带有手套,**着双臂的大汉,手掌挥动,又从那火炉中取出来四枚银针,疾快的向二女⾝上刺去。

  又是面声惊心动魄的惨叫,响撤了敞厅。

  林寒青仔细看去,发觉了那行刑大汉火针刺⼊处竟都是人⾝上的⽳道,不噤心神大震,暗道:如此手段,漫说是⾎⾁之躯,纵然是铁打铜铸之人,只怕也难以忍受得了。

  但闻惨叫之声,连续传来,片刻工夫,二女⾝上各刺了一十二枚火针。

  林寒青心情动,怒火⾼烧,但⾝着枷锁,手上的铁铐,都是百炼钢冶制而成,坚牢无比,无法挣脫,虽有救人之心,却无救人之力。

  只听一缕柔细的哀求之声,传了过来,道:“教主慈悲,请赐我等速死…第子等在九泉之下…也不忘教主的大恩大德了…”声音凄凉哀怨,字字伤心断肠。

  那带着面具,⾝着⻩衫之人,只用两道森冷的目光,扫掠了二女一眼,恍如未闻那断人肝肠的哀求之声。

  仍是那青衫文土,冷笑一声,说道:“这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苦头,重刑还在后面。”举手一挥,接道:“暂给我收押⽔牢,让他们再受三⽇⽔浸之苦,再动人刑。”

  两个黑⾐大汉,应声跑了过来,把満⾝火针,重伤奄奄的二女架了下去,那八个⾝躯⾼大、面目凶恶、**着上⾝刑手,却守在敞厅未动。

  林寒青暗暗叹息一声,道:“不知那一个又要受这等惨绝⼊寰的毒刑了!”

  但见那青衫文士,突然一睁半闭的双目,扫掠全场一眼,笑道:“敞教的活动,一向隐密,放而武林中人,甚少知道…”

  忽听一声大喝道:“老夫想起来了。”

  林寒青转头望去,看那说话之人,正是韩士公。

  青衫文士一摆手道:“愿闻其详。”

  韩士公道:“如若老夫猪的不错,你们该是一向横行西南道上,隐⾝在云贵山区中的玄皇教…”

  那青衫文士哈哈一笑,道:“不错,韩大侠确不愧见多识广之人,本教确然一向活动在云贵之区,甚少涉⾜江南和中原一事,如今天下祸已动,本教教主,怀悲天悯人之心,网罗武林同道,共谋大事,重整河山。”

  韩士公冷冷说道:“旁门左道,岂能成大事?”

  那青衫文士冷笑一声,目注绿绫,说道:“这老猴儿如此狂妄。不让他吃上一些苦头,他也不知利害。

  绿绫微微一笑,接道:“此人在江南、中原一带,素著盛名,大部武林同道,都是他故旧相识,是以我擒他之后,一直未肯加害,想不到囚了他两年岁月,仍然未改他的狂傲之,致于你何处置于他,听凭作主。”

  那青衫文士一转脸望着那带着奇形面具,居中而坐的⻩衫人,抱拳说道:“教主裁示。”

  ⻩衫人也不讲话,微微摇首。

  青衫人道:“教主待会还要接见佳宾,既无赐示,不敢再多劳教主的心神了。”

  那⻩衫人缓缓站了起来,转⾝缓步而去。

  绿绫和那青杉人,齐齐站起,躬⾝相送。

  那环伺敞厅的黑⾐人,和八个行刑大汉,更是个个屈下一膝,捧拳过顶,跪拜相送,直待那⻩衫人的⾝影在四个男女童子护拥之下,步⼊厅角暗门之中,才站了起来。

  那青衫人目送教主去后,回顾了韩士公一眼,道:“本教教主慈悲为怀,不忍以重刑加害于你…”忽听一声急促的钟声,传了过来。

  那青衫人和绿绫,脸⾊同时一变,霍然站起⾝来。

  绿绫急急一挥手,跃下木台,急疾而去。

  青衫人目光环扫了敞厅一眼,说道:“暂把他们带⼊⽔牢。”抬下刑具。

  八个⾝躯⾼大的行刑人,抬起了铁锅石炉,仍从来路退了回去,十几个黑⾐人却一齐动手,分别把厅中锁铐之人,蒙上黑布,带离敞厅。

  林寒青只觉一人牵住了自己手铐,向前行去,由⾼而低,片刻之后,⽔声深深,似如跳⼊了一小溪中,两膝以下,尽都浸⼊了冰冷的⽔中。

  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骂道:“老夫如若能脫困而出,要不把你们这座桃花居踏为平地,我瘦猴王就算⽩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

  这正是韩士公的声音,只听他愈说愈气,话也愈讲愈是难听。

  但那些牵带他们进⼊⽔牢的黑⾐人,个个都似有着极好的修养,竟然无一人还口相骂。

  林寒青双目虽被黑布蒙了起来,但听觉无损,觉得铁链抖动,似是被锁了起来,接着⽔声轻响,那些牵带群豪而来的黑⾐人,似都退了出去。

  韩士公骂了一阵,无人理会他,也就自动停了下来。

  忽听一个女子长长叹息一声,道:“林相公。”

  林寒青听那声音就在⾝侧,但这⽔牢中不下七八个人之多,无法确定是否还有姓林之人,一时间,倒是不便答腔。

  那女子叫了一声,无人相应,微一停,提⾼了声音道:“林寒青。”

  这一次直呼姓名,林寒青再无怀疑,接口应道:“姑娘有何见教?”

  那女子听得林寒青答应之声,就在⾝侧,放低了声音,道:“你那一瓶参丸,恐怕也被他们抢来了,唉!只望偷窃你那参丸,能医好我家‮姐小‬之病,却不料遭玄皇教中人鬼谋生擒。”

  林寒青想到了那参丸的重要,不自噤的问道:“你们不是早已把参丸遣人送走了么?”

  那少女轻轻叹息一声,道:“那是骗你啦,我们到你灵前奠祭之时,早已把参丸蔵了起来,告别之后,重又取了参丸,急程赶回府去…”

  林寒青暗暗叹道:“江湖上的人物,当真是个个鬼诈,当时我们竟然被她们骗了过去。”

  他为人涵养甚好,想到都已落到这步田地,也懒得出口责怨别人,默不作声。

  只听那女子接道:“早知如此,我也不会偷窃你的参丸了,害了我们自己不算,也连累了你。”

  林寒青暗道:这话倒是不错,不是为了我那瓶参丸,我也不会重来这桃花居,被人囚噤此地了,口中却淡淡应道:“过去的事,不用再提,在下眼下却有一事相问姑娘。”

  那女子道:“什么事?”

  林寒青道:“姑娘可确知那瓶参丸,在玄皇教人的手中么?”

  那姑娘沉昑了一阵,坚决的说道:“我想不会错的,我们被玄皇教中人施展暗算,昏倒林边,醒来已然被押解来此,那瓶参丸,蔵在我的⾝下,自然是被他们取去了。”

  林寒青暗暗想道:“那瓶参丸关系着周老前辈的生死,听青云观主之言,此人似是和我家渊源甚深,要不然⺟亲也不会派我和龙弟亲送参丸到此了,师⽗也不会为盗取参丸,⾝受重伤,怎生得想个法子脫去此困,取回参丸。”

  他萌动了強烈的脫⾝之心,暗中筹思策略。

  那女子久久不闻林寒青相应之声,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道:“我家姑娘,姿容绝世,世无其匹,唉!可怜天妒红颜,使她先天中却得了一种绝症,终年为病魔困扰,⽇⽇必晕厥一次,我们老主人虽曾遍邀天下名医,但药石罔效,仍无法疗好姑娘罹得之绝症,为此懊恼悲苦,莫可名状。”

  林寒青只管想着要如何取回参丸,以拯救周簧的垂危之命,但又无法不应那女子之言,只好随口应道:“什么绝症?”

  他本就未听清楚那女子说的什么,只隐隐听到一句罹得绝症,随口反问了一句。

  那女子陪然叹息一声,道:“我家姑娘⾝患的绝症,遍经天下名医会诊,仍然无法查出病源何在,她的绝症是先天的与生俱来,虽然幼年即得我家老爷传授各种強⾝的武功,但却一直未能使我家‮姐小‬的⾝体強健起来,唉!她病势未发时和常人无异,言笑无常,发作时就突然晕不醒。”

  她语音顿了一顿,不闻林寒青答复之言,忍不住又自言自语的接道:“我家老爷年迈无子,单有一女,自是宠爱有加,唉!其实我家‮姐小‬才貌双绝,并世无侍,待人和蔼亲切,人人见她,无不怜惜,全府上下,无不对她尊敬爱护,可怜上苍无眼,竟然使那样一位美慧绝伦的姑娘、⾝罹了此等绝症…”

  林寒青突然哦了一声,打断了那女子之言,接道:“姑娘⾝上可曾带有匕首之类的兵刃么?”

  那女子怔了一怔,道:“你要匕首做什么?”

  林寒青道:“我要‮开解‬手上的铁铐。”

  那女子沉昑了一阵低声说道:“我们被擒之后,全⾝之物,都被他们按去,但我在贴⾝之处,蔵了一把短剑,准备留作必要之用,只是,只是…”似是羞于出口,只是了半天,只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寒青一心只想夺回参丸,忍不住接口说道:“只是什么?姑娘话说不妨。”

  两人的眼睛都被黑布蒙着,无法互见彼此的神情,只听那女子低沉的说道:“我手上带着手铐,无法取出短剑。”

  林寒青道:“短剑蔵在何处,不知在下能否取得?”

  那少女默然不言,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我蔵在贴⾝兜袋之中,相公,相公…”她本想说相公取是可以取得,只是不大方便,但又想到此举无疑拒绝了他,故而迟迟不能出口。

  林寒青呆了良久道。“这个,倒是在下不便动手了?”

  两方全都沉默了下来,整个的室中,寂静的听不到一点声息。

  忽然间响起了一阵步履之声,划破了沉寂。

  一个嗓门耝重的声音,说道:“那一位叫林寒青?”

  林寒青答道:“在下便是。”

  只听步履声直对他走了过来,‮开解‬铁链,道:“走吧!”

  林寒青道:“那里去?”

  那耝重声音接道:“杀不了你,尽管放心。”

  林寒青冷笑一声,站了起来,大步行去。

  那大汉一把抓住林寒青手铐上的铁链,说道:“在下替你带路。”

  林寒青只觉手上铐链一紧,被人向前牵去。

  他为人外和內刚,那人用力一带,不噤大为恼怒,正待运力反击,心中突然一动,举步向前行去。

  那人用力一带林寒青,不见他运力反击,哈哈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松开手铐,放步向前行去。

  林寒青举步而行,紧追在那人⾝后,始终保持一步距离,那人左脚抬起,林寒青左脚立时紧随落下,那人右脚抬起,林寒青右脚紧随着落下。

  他双目被黑布蒙了起来,单凭双耳的听觉举步紧随,快慢之间,和那人竟然配合的天⾐无,如影随形。

  那人似是有意试验一下林寒青的武功,奔行之间,忽快忽慢。

  林寒青只觉奔行的旅程,逐渐的增⾼,似是在向上爬去,而且盘折曲转,不知转了多少弯子。

  那带路之人陡然停了下来,说道:“阁下的轻功卓绝,耳目灵敏,佩服,佩服。”

  林寒青缓缓放下抬起的右脚,默然不言。

  只听一个女子的口音,娇声说道:“‮开解‬他脸上的蒙面黑布。”

  林寒青只觉女子口音甚,颇似绿绫的声音。

  付思之间,忽觉眼前一亮,蒙面黑绢已被解除。

  林寒青的预料不错,果然三尺外锦墩上,端坐着美的绿绫。

  这是座布置豪华的香闺,一阵阵脂粉香气,扑鼻沁心。

  两个手执短剑的青⾐小婢,分站在绿绫的⾝侧。

  只见绿绫举手一挥,道:“你退出去吧!”

  林寒青转眼望去,一个玄⾊劲装的大汉,正转⾝向外行去,一瞥间,只看到那大汉半个面孔,⽪肤细⽩,长像似颇英俊。

  绿绫伸出来纤纤⽟指,指一下右侧的木椅,盈盈浅笑,道:“相公请坐。”

  林寒青回顾了那木椅一眼,移⾝就坐。

  他的冷漠,已然起了两个青⾐小婢的怒意,柳眉‮动耸‬瞪了林寒青一眼,左面那青⾐婢女冷哼一声,骂道:“不知死活。”

  林寒青霉然站了起来,⽟颊泛起了怒意,但他怔一怔后,又缓缓坐了下去。

  绿绫微微一笑,道:“林相公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女孩子家,讲话没有分寸。”

  林寒青缓缓转过脸去,望了绿绫一眼,仍然不语。

  绿绫扬了扬柳眉儿,笑道:“妾阅人甚多,但却从未见过像林相公这般沉默寡言之人,如非必要,从来不愿开口…”她自嘲的娇笑了一阵,接道:“林相公可曾想过么?”

  林寒青道:“想什么?”

  绿绫道:“生死之事?”

  林寒青冷冷说道:“没有!”

  绿绫道:“妾可以奉告。”

  林寒青目光环扫了全室一眼,默然不语。

  绿绫道:“好一个孤傲的人…”举手理一下垂在鬓角的长发,接道:“眼下的情势,我可以使你生,但也可以使你死,这一点,你该是很明⽩了?”

  林寒青淡然一笑,仍不言语。

  绿绫星目流转,看左右二婢,一个个怒容満面,大有立时发作之势,赶忙挥手一笑,道:“两位请⼊內室。”

  二婢应命转⾝,款步而去,临行之际,仍然怒目瞪了林寒青两眼。

  林寒青听得心头大为奇怪,暗暗忖道:她对手下使女讲话,怎生这等客气,还要加上一个请字。

  绿绫遣走二婢,缓缓站起⾝来,右手扬处,突然由袖口之中,疾飞出一道⽩光,掠着林寒青右额擦过,拍的一声,钉在一木柱之上。

  林寒青目光一转,看那钉在木柱上的暗器,原来是一柄纯钢飞刀,已深⼊那木柱一寸多深。

  耳际响起了绿绫格格的大笑之声,道:“那一柄飞刀上淬有剧毒,不论何等武功⾼強之人,也无法耐受那飞刀上的剧毒,只要伤到你一点⽪肤,立时将中毒而死,见⾎封喉,歹毒无比。”

  林寒青缓缓把目光移注到绿绫的脸上,道:“姑娘此言是何用心?”

  绿绫微微一笑,道:“我让你想一想生死之事,如若刚才我那一刀,伤到你的肌肤,你此刻早已魂游地府,气绝而死了。”

  林寒青只把两道目光,投注到绿绫的⾝上,脸上仍是一片冷漠神情。

  绿绫长长叹息声,道:“你的年龄,正像初生的旭⽇,前途是何等的远大…”她凝目寻思了片刻,又道:“依你出手的武功而论,⾜可挤⾝于当今武林⾼手之林,固然你的师承天资,是一大原因,但也非十几年时间苦练不可,如若我的推想不错,你该出⾝于武林世家,初生之后,就开始习练武功,青青的年岁,卓绝的⾝手,如若就这样轻轻死去,实在太可惜了。”

  林寒青冷漠一笑,道:“姑娘有什么话,只管明说出来吧,在了素不解弦外之音。”

  绿绫微微一笑,道:“我此刻如想杀你,只不过举手之劳,但也可‮开解‬了你手上铁铐,⾝上枷锁,放你离此。”

  她轻摆柳,款举莲步,缓缓向前走去,一面接道:“凭藉⾎气之勇,一死了之,故可逞一时豪慡之气,但你是否想到⽩发老⺟,倚门相望,等待她爱儿归去,何况你这般英气蓬发,⾝怀绝技之人,死了实在是太可惜啦…”她突然转过脸来,两道清亮的秋波,盯住在林寒青的脸上,缓缓接道:“我一生心狠手辣,从未对人动过慈悲心肠,死伤于我手下的武林⾼手,不知凡几,既⼊我手,只有两条中可以选择,一条是受尽千般‮磨折‬而死,一条是投⾝在玄皇教为我所用,生死两途,任凭选择,…”

  她轻轻叹息一声,又道:“奇怪的是,我对你似乎特别有缘。”只见她深手人怀,摸出一个金牌,笑道:“这枚金牌的主人,你可认识么?”

  林寒青凝目望去,只见她手中的金牌,正是金娘娘相赠之物,不噤一怔,道:“认识。”

  绿绫微微一笑,道:“你是她的什么人?”言中之意,显然认识这金牌的主人。

  林寒青沉昑良久,答不出话。

  他为人拘谨,只觉很难把金娘娘认他作弟之事,说出口来。

  绿绫收了金牌,嫣然一笑,道:“其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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