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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回 绿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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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南江却置若罔闻,微一皱眉,道:“糟糕!毁了你的传家之物了。”

  中年汉子笑道:“这样更好,小人的子孙睹此缺口,就会记起相公的恩典。”

  柳南江想不到一介村夫竟有这份赤心,不开怀笑道:“这样吧!我再给你几两碎银,去请工匠,将这块碎片连接起来。”

  中年汉子摇摇头,道:“不敢再让相公破费,以小人看,这块碎片由相公留着。托相公洪福,小人的后代若有出人头地之,也好登门拜谢恩典。”

  原来他要柳南江将那块碎片留为表记。

  秦茹慧不失声笑道:“别噜嗦了,人家施恩不回报。”

  中年汉子正道:“相公固然施恩不回报,小人也是受恩不忘报,如果相公看得起小人,就请留下这块碎片。其实,指望小人子孙冒隆原是梦想,不过表明小人一点心意而已。”

  柳南江笑道:“我若不留下这块碎片,你要说我看不起你,好,留着吧!”

  中年汉子这才谢天谢地退去。

  秦茹慧取笑道:“十两银子买一块废铁。”

  柳南江道:“有许多东西是无价的,那汉子心头萌生的感激就无法用银子买到。”

  秦茹慧点点头,又向道:“你当真要留下这块碎铁吗?”

  柳南江微一沉,道“交给姑娘留着吧!”

  秦茹慧不解地问道:“给我干什么?”

  柳南江道:“你我同行共同作了一件善事,也该留个纪念。”

  秦茹慧道:“银子是相公出的啊!”柳南江道:“正是整整花了十两银子,所以你千万不能将这块碎铁丢掉。”

  秦茹慧将碎铁纳入怀中,妩媚一笑,道:“有相公这一句话,这块碎铁的价值就不同了。”

  柳南江不一怔,这句话是深用玩味的,不过,他却不愿去思索这句话的含意。

  酒醉饭,二人又返回上房。

  来到房门口,柳南江打开房门,道:“姑娘要进来一坐吗?”

  秦茹慧懂得进退之礼,知道柳南江的邀请只是为了礼义,于是摇摇头,道:“不了,相公歇!”

  话声未了,人却已飞快地纵进房内。

  柳南江情知秦茹慧一定发现了什么,所以也飞快地跟进。

  只见秦茹慧手里一张红色小笺,在那里观看。

  在曲江池畔的“倚水阁旅店”中,柳南江曾接到一张警告的红笺,此刻不心中一动,连忙也赶过去引颈观看。

  这张红笺与上次那张红笺上的语气迥然不同,只见笺上写着:“你我如能同获机缘进入子午谷中,当与相公一晤。”

  字迹娟秀,语气温文,一望而知,是出于女子手笔。

  秦茹慧对红笺一扬,慢声道:“一个女人写的,知道是谁吗?”

  柳南江摇摇头,道:“除姑娘之外,在下根本就不认识别的女子。”

  秦茹慧道:“笑蓉仙子不算在内。”

  柳南江道:“那自然不算,何况她也不会和我订这种约会。”

  秦茹慧一撇嘴,神色不屑地说:“这个约会真是订得别致,有地点无时间,柳相公!

  如你先到,你会等她吗?”

  柳南江摇摇头,道:“在下不会等她,因为这是她单方面的约会,事先并未得到在下的首肯。”“

  秦茹慧道:“如果她先到,一定会等候相公。”

  柳南江道:“如果在下没有前去,或者先她到达后又已离开,她也会等吗?”

  秦茹慧点点头,道:“她会等到白头。”

  柳南江一皱眉头,道:“姑娘何以说得如此肯定?”

  秦茹慧道:“女人还不都是…”

  语气一顿,玉面飞霞,连连摇摇头,道:“不说了!不说了!柳相分早些安歇吧!”

  说罢,飞奔出房而去,手里仍然紧紧捏着那张订下子午谷之约的红笺。

  夜渐深,旅店已渐趋寂静,和衣躺在榻上的柳南江也有了朦胧的睡意。

  蓦在此时,窗棂上“沙”地一响。

  声音非常轻微,一般人即使醒着也未必能察觉,却瞒不过睡意朦胧的柳南江。

  他睁眼一看,窗棂纹凤未动,窗外月甚明,可以看见树影摇曳婆娑,除此以外,别无可疑影象。

  “沙”又是一响。

  这次柳南江听得更清楚,仿佛是割纸的声音,但是纸窗未破,窗棂未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沙”第三次又响了。

  柳南江肯定窗外无人,因此,当第三次响动传来时,他反而释怀了,他猜测可能是昆虫的爪子抓动窗纸时发出的声响。

  声音异常轻微,但柳南江所得非常清晰。

  练武之人,不但视觉,听觉异常敏锐,嗅觉也是特别敏锐,柳南江突然嗅到一阵令人呕的腥味。

  接着,他又发现两点如绿豆般大小的碧绿萤光向前慢慢移动而来。

  柳南江虽乏江湖阅历,一时之间难以判断目前的情况,但是,在本能之意识中,他已料是不会有什么好事。

  就在他提高警惕之际,那两点绿光如闪电般向他上摸来。

  柳南江早有准备,左手在上一着力,人已腾空跃起,右手顺势一翻,远足五成内力拍出一掌。

  只听到吱吱两声,那两点绿光顿失踪迹,可是那阵腥风却依旧存留在房间内,如果那两点绿光是一样活的东西,毫无疑问,已死在柳南江那一掌之下。

  柳南江业已站在屋子中央,他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传来了弹门之声,只听秦茹慧的响音问道:“柳相公!发生了什么事?”

  柳南江问道:“秦姑娘!请赶快拿灯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向我袭击。”

  秦茹慧惊道:“真的吗?!待我去取灯来…”

  须臾,秦茹慧取来了灯,在门外问道:“柳相公,我可以推门吗?”

  柳南江答道:“门未上闩,一推就开。不过,你要小心点。”

  秦茹慧轻轻推开门,她一跨进来,手中的油灯立刻照明了整个屋子。柳南江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

  秦茹慧也在左看右看,仍是未发现什么。她走到柳南江身边,悄声问道:“是怎么回事?

  柳南江道:“你仔细嗅一嗅看,屋内是否有一股腥风?”

  秦布慧深深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嗯!简直腥得使人想吐。”

  柳南江将柜上的灯引燃,举在手中,道:“秦姑娘!我们分头找找看…”

  柳南江首先检查窗户,发现窗纸的最下端破了一个小,好像有人用小指头戳穿似的。

  进店时,柳南江曾检查过,窗纸全部完好…他正在沉思之际,忽听秦茹慧叫道:“看!在这里!”

  柳南江赶快走过去,只见秦茹慧面有惊的伸手指着枕衅,他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暗暗了一口冷气。

  原来枕畔躺着一如手指般、长不足二尺的红色小蛇,显然已经死了。

  柳南江曾随师父来往于荒径小道,对蛇类识得不少,那条红色小蛇是奇毒无比的“赤火炼”

  柳南江怔了半晌,方喃喃道:“原来是一条奇毒无比的毒蛇。”

  秦茹慧不咋舌道:“好危险!见血封喉,幸亏你没有被蛇咬着。”

  柳南江想想也不想到心寒,皱着眉头道:“这是存心要我的命!”

  秦茹慧咬牙切齿地道:“基于个人利害关系,想置人于死地,不过这种暗中下手的手法太可恶!”

  柳南江苦笑道:“真难为他,一条毒蛇竟能训练得如此驯服听命…”

  蓦然,秦茹慧以食指竖在间“嘘”了一声,凝声道:“听。”

  柳南江凝神一声,有一股幽幽的箫声贯耳传来。

  秦茹慧皓腕一挥,道:“柳相公,走!”

  柳南江茫然地问道:“秦姑娘要去何处?”

  秦茹慧道:“玩蛇的人离不开一管箫,这吹箫之人就是想谋害你的人。”

  柳南江微一迟疑,道:“秦姑娘,这种事要有证据,不能全凭猜测,万一…”

  秦茹慧道:“你听,箫声不成曲调,而且都是幽怨凄婉的声音,分明是要召蛇归去。”

  柳南江又是略作沉,方点点头,道:“去看看可以,万不可造次。”

  秦茹慧是提着短剑过来的。此时,她拔出剑鞘,挑起那条死蛇,将头一拢,示意观南江在前面开路。

  柳南江也取出了枕下长剑系在身上,然后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此时已是亥末时分,旅客俱已进入梦乡,万籁皆寂,只有那呜呜咽咽的箫声在夜空中飘

  两人在院中凝听一阵,秦茹意低声道:“东厢第二间,就是亮灯的那一间。”

  柳南江领先走过去,来到那间屋子的门口,他又犹豫了。以何种理由扣门拜访呢?秦茹慧的判断来必正确,如果错了再向人道歉可就贻人笑柄了。

  他故意咳了一声,想引起房内吹箫人的注意,想不到一丝反应也没有,箫声依旧未断。

  柳南江再咳了一声,仍然没有反应。

  秦茹慧似已不耐,剑尖在门板上一抵,房门竟未上闩,缓缓地开。

  这只是间普通客房,一榻、一桌、一椅。榻上盘坐着一个中年妇人,衣着一身布检,头发枯黄,两颊削瘦,正闭着眼睛在吹奏着一管黑中透亮的竹箫。房门打开,两个人站在门口,她依然未予理睬。

  离她身躯约摸二尺之处,搁着一个竹篓,一望而知是盛蛇之物。至此,秦茹慧已证明她的判断不错,心中早已愠意升腾。再加上那吹萧妇人不理不睬,无意火上加油,仍向柳南江丢了个眼色,示意他开口发问。

  柳南江较为冷静,因为那妇人冷静得反常:也可证明她的定力不弱,定力好也就代表内力强,因此柳南江并来急于开口。因为一开口势必要追究到底,以柳南江的稳健性格,他必须将最后一步都想妥了,才会开始第一步。

  秦茹慧却以为他是怕事犹豫,一步跨进房内,扬声则道:“喂!是你的蛇吗?”

  叫声之中,已然一弹剑把,那条死蛇不偏不倚地落进那个竹篓之中,蛇头垂在篓外,好像活的一样。

  中年妇人这方放下手中竹箫,缓慢地闪开眼闭,目光向站立门口的二人一扫。

  柳南江和秦茹慧莫不暗暗吃惊,因为那妇人的目光人,与她那种枯瘦的面容极不相称。

  中年妇人看了他们一眼,重又闭上了眼睛,声音低哑地问道:“我的小红是死在哪位的手下?”

  “小红”想必就是那条“赤火炼”柳南江立即回道:“是被在下击毙的,在下若相慢动手,恐怕早就没命了。”

  中年妇人冷笑了一声,道:“好掌法!也多亏你这种掌法‘小红’才能保全一尸。请问相公宝号如何称谓?”

  柳南江冷声:“既然连在下姓名都没有清楚,就唆使毒蛇置在下于死地,这就奇怪了?”

  中年妇人仍是闭眼如故,道:“相公此言差矣!‘小红’进居室并无恶意,是相公误会了!”

  柳南江冷笑道:“这样说来,我好像应该赔你一条蛇命。”

  中年妇人道:“那倒不必,我的‘小红’很不容易遭人暗算,遇到相公,算是她的劫数。”

  柳南江走到榻前,缴声道:“饲蛇之人,自然了解蛇之毒,你说毒蛇进入我的房中并无恶意,这句话实在说不过去。”

  中年妇人沉声问过:“相公目下的意思如何?”

  柳南江道:“若是事出无心,你该道歉,若说你饲养的毒蛇进入我的房中是你的安排,那就请说明目的安在?”

  中年妇人道:“试试你的警觉如何?”

  柳南江见对方承认是有意的,立刻追问道:“有何作用呢?”

  中年妇人看了他一眼,道:“因为我准备要偷取你那把古剑。”

  柳南江不愣住了,转头去望秦茹慧,她也正转过头来望向他,四目相接,同时浮现无数的问号。

  中年妇人又道:“妾的夫君嗜剑若狂,只要是稍有名气的古剑,他都想到手中来珍藏。

  最后因剑罹祸,于十多年前遭人暗算,妾身从此形影孤单,誓毁天下名剑愤…”

  柳南江惊骇不已!天底下竟然有这种怪事,有那种狂人!

  秦茹慧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柳南江丢给她一个眼色,示意她稍安毋躁,然后向那中年妇人问道:“请问夫人如何称谓?”

  中年妇人答道:“‘断魂娘子’古寒秋!”

  柳南江心尖一怔,忙又问道:“再请问一声,尊夫是…?”

  不待他问毕,古寒秋即抢口答道:“‘终南三君子’之一的三先生肖云达。”

  “啊…”柳南江和秦茹慧不同声一呼。古寒秋翻眼问道:“二位吃惊了吗?”

  秦茹慧冷笑道:“的确有些意外,想不到肖夫人竟会沦为蛇之人!”

  古寒秋冷哼道:“姑娘的口舌真利,可借你手中那把短剑并不名贵,否则,‘小红’必定会先去拜访你,以你那一点有限的武功,未必是‘小红’的对手!”

  秦茹慧然大怒,沉叱道:“再试试如何?”

  语罢又待拔剑进击。

  柳南江忙喝道:“秦姑娘,住手。”

  秦茹慧倒是非常听话,立刻松开了握剑的右手,仍不免悻悻然望了古寒秋一眼。

  柳南江道:“肖大人!你方才说,毒蛇进入房中,只是一探在下警觉如何,并无恶意,显是遁词,夫人想要毁去在下之剑,尽可明目张胆前来,如此行为迹近宵小,岂不令三先生九泉英灵蒙羞吗?”

  古寒秋冷笑道:“相公口齿也不弱啊!”柳南江冷声道:“并不如夫人之心地险恶。”

  古寒秋目光突地一亮,咄咄人地投注在柳南江面上,沉声道:“妾身并非不敢明目张胆地来找相公,只因妾旨在毁剑不想伤人!”

  秦茹意又耐不住子轻叱道:“真狂妄得可以,明目张胆只怕你经不住柳相公三招。”

  古寒秋眼皮一翻,问道:“相公姓柳吗?”

  柳南江点点头,道:“在下姓柳,草字南江。”

  古寒秋又问道:“师出何门?”

  柳南江摇摇头,冷然回道:“不便奉告。”

  古寒秋目光瞟了秦茹慧一眼,问道:“这位姑娘呢?”

  柳南江答道:“‘祥云堡’秦堡主之千金秦茹慧姑娘!”

  古寒秋闻言不发出一声长笑。

  秦茹慧粉面一寒,沉声道:“请问,有什么可笑之处?”

  古寒秋冷笑道:“难怪姑娘口舌若剑。原来自幼受熏陶,谁不知道‘祥云堡’堡主秦羽烈以辩才滔略而闻名江湖!”

  这句话骨子里分明指责秦羽烈是一个大吹法螺的伪君子!

  秦茹慧岂有听不懂之理?一声轻叱,短剑业已出鞘,只见万朵剑花向古寒秋兜头罩下。

  “叭”地一响,秦茹慧的剑势又被对方的竹箫封住。古寒秋的身形却依然未动分毫。

  秦茹慧练剑多年,前一晚与今晚竟先后两次落败,不心头大骇,连连向后退了两步,静观变化。

  古寨秋仍很沉静地坐在榻上,既未指责秦茹慧轻率动剑,也未有反击迹象。

  柳南江曾作仔细的观察,古寒秋手中的竹萧与头一晚欧玉效手中那一黑竹竿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两者功力也在伯忡之间,在阅历方面,古寒秋更是凌驾欧王效之上,秦茹慧自然不是对手了。

  古寒秋此时声冷如冰地道:“柳相公!限你三月之内,将身佩古剑自行毁去,否则妾身就要强行毁剑,到时难免会伤人,而伤人非妾身所愿。”

  柳南江已微有愠意,冷笑道:“夫人何不此刻就动手?”

  古寒秋摇摇头,道:“妾身并非不通情理之人。相公佩剑行走江湖,必有所为。此刻毁你之剑,无异折鸟之翼。三个月时间,想必已足够你运用了。

  柳南江愠怒更炽,沉声道:“慢说三月,即使三年三十年,三百年,此剑也要留存人间。”

  古寒秋冷笑道:“相公豪气倒是不小,只怕你保不了那把剑。”

  柳南江道:“在下方才就已说过,夫人只要有本领,此刻就可将剑毁去。”

  这分明是挑战的语气,而且手已搭上了剑把,随时准备一场恶战。

  不意古寒秋不为所,神态沉静如恒道:“夜静更深,二位可以回房了。”

  柳南江不得不佩眼对方的定力,单凭这方面的火候,动起手来,也未必能胜得过她。因此,向秦茹慧道:“秦姑娘!咱们走!”

  秦茹慧冷哼了一声,退出房外。

  “叭”地一声,房门竟然不关自合。

  两人一回身,才发觉几个店家手提灯笼在三丈开外,向这边张望。

  其中一个店家道:“那个女人是疯子!相公不要理她!”

  柳南江暗中好笑“噢”了一声问道:“她住进店来好久了?”

  店家回道:“三天了,一分房钱也没有给,脾气坏得吓人。”

  柳南江笑道:“你们就这样好说话,客人都像她这样,你们岂不赔老本?”

  店家唉高叹气地道:“说的是呀!赶又赶她不得,她不知那儿来许多奇毒无比的毒蛇,屋游走,吓死人!”

  柳南江惊道:“有许多毒蛇?”

  店家点点头,道:“小人亲眼看到的,甚至赤火炼啦!饭匙花、百步蛇、竹叶青…红的、花的、青的、的、细的,有十多条!”

  柳南江道:“那许多毒蛇,岂不会爬出来咬死人?”

  店家摇摇头,道:“那倒没有,那些毒蛇好像很听那疯子的话。”

  柳南江笑道:“得赶紧想办法,不然真没有客人往你们店里住了。”

  店家无可奈何地两手一摊,道:“说的是呀!赶又赶不走她,又怕她所饲养的毒蛇伤着客人。所以,见两位过来,小人立即赶过来看看。”

  柳南江摇摇头,道:“没事,我也不曾见到那些毒蛇。”

  店家似是放心,道:“天色不早,二位早些安歇吧!”

  二人回到上房,秦茹慧也跟进了柳南江的房中。

  秦茹慧殓眉尖问道:“柳相公过去可曾听说过古寒秋其人?”

  柳南江摇摇头,道:“没有听说过,江湖之中,知道肖三先生有室的人恐怕也很少。”

  秦茹慧攒眉苦思良久,道:“依我猜想,古寒秋可能和古如松有关系。”

  柳南江道:“她的来龙去脉不必费心去推敲,不过她所说的话,倒值得我们深思虑一番。”

  秦茹慧问道:“什么话?”

  柳南江道:“古寒秋说,肖三先生因贪得名剑而丧生,这或许是事实。而她为了悼念亡夫,要毁尽天下名剑,就难以令人相信了。”

  秦茹慧嘴一撇,神色极为不屑地道:“她也做不到!”

  柳南江道:“姑不论她是否能做到,今晚她找到在下身上就不无可疑之处。在下自行走江湖以来,长剑从未出鞘,单凭剑鞘外表,就知道在下这把剑甚是名贵,那好像不太可能吧?”

  秦茹慧不作答辞,反问道:“依柳相公看,她是否?…”

  不待她说来,柳南江答道:“在下认为古寒秋目标找的是在下,并非在下身佩之古剑。”

  秦茹慧致首微点,道:“以后倒该提防…”

  语气一顿,又道:“有件事我本想明天再告诉你…”柳南江抢着问道:“何事呢?”

  秦茹慧语气迟疑地道:“是关于那张…订约红笺之事。”

  柳南江这才忆起方寸秦茹慧神情突变很可能与那张红笺有关,因而试探着问道:“姑娘很留心此事吗?在下却早已…”

  秦茹慧道:“一来由于好奇,二来为防犯未然,想了解一下对方的身份。方才我曾暗访店中投宿之女客,除了‘芙蓉仙子’那伙人之外,只有西厢房住着一个年轻女子。

  柳南江笑问道:“秦姑娘何以知道约订之人必是年轻女子。”

  秦茹慧略为迟疑,方轻声道:“对方不但是个年轻女子,还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否则,对方自惭形秽,未必敢和相公订约。”

  柳南江轻“噢”了一声,道:“在下倒要听听姑娘的高见。”

  秦茹慧道:“西厢房中那位女子年轻标致,宛若仙女…”

  柳南江面现不悦之,沉声道:“姑娘太武断了,如何能肯定?”

  秦茹慧忙不迭地接口过:“柳相公!请不要误会我的用意,我只是想借此明了对方的身份,以及她主动订约的动机。”

  柳南江顿时感觉方才的语气太过严厉,不歉然地一笑,道:“依在下的看法,住在店内之年轻女子未必就是留签订约之人。此时正值朝山进香之期,旅客女眷甚多。”

  秦茹慧神色凝重地道:“柳相公!朝山进香的女客若非宦门达官之眷,也为殷商钜贾之室,必定姬婢成群,随行侍候。而此女却孑然一身,也未投宿上房,显然是单行独走的武林中人。”

  柳南江也不引起了兴趣,凝声问道:“那女子多大年纪?”

  秦茹慧道:“约莫二儿年华,或许更小。一般人家的小子女,如此年龄,怎能让她独自外出。”

  柳南江略作沉,道:“秦姑娘,时辰不早,回房睡吧!明早你我早早起身,若遇见那个女子,你点出来让在下看看。”

  秦茹慧低了声道:“柳相公!我想此刻前去一探。”

  柳南江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秦姑娘万不可造次。”

  秦茹慧道:“我只是想试一试她是否武林中人,井不想招惹她!”

  柳南江仍是连连摇头,道:“秦姑娘!你我重任在肩,不宜惹事而节外生枝。请听在下一句劝告,回房歇息去吧!”

  秦茹慧目光一转,点点头道:“柳相公也早些安歇吧!”

  语罢,出房而去。

  柳南江举灯检视,发现桌上及榻上都沾了毒蛇的唾,此时干涸凝结,颇似烛油,柳南江为防止毒沾到身上有害,乃搬了一张干净的椅子在门后放下,盘腿坐在椅子上闭目静坐。

  还不到一盏热茶的功夫,门上又响起了弹指之声。

  只听秦茹慧在门外叫道:“柳相公!请开门…”

  语气似甚迫切,柳南江立即开门,让秦茹慧进来,凝声问道:“什么事?”

  秦茹慧迟迟艾艾地道:“那个年轻女…女子不…不见了。”

  柳南江不蹙眉问道:“秦姑娘,你还是前去探看了?”

  秦茹慧神色腼腆地点了点头,道:“想来想去睡不着,忍不住去看了一看。我先在窗外调立了片刻,发觉房内毫无动静,试着一推门,房门应手而开,我立刻发现房内已没有人在。

  燃灯一看,桌上放着一锭五两的纹银,那好像是留给店家的房钱。”

  柳南江负手蹀踱一阵,忽然两道剑后一扬,道:“秦姑娘!感到困顿吗?”

  秦茹慧摇摇头,道:“不!我精神很好!即使再…”

  柳南江摇摇手,示意她不要说下去,然后低声道:“姑娘说对了!在下想连夜离店,再往前赶一程,在天明前登上终南…”

  秦茹慧欣然同意,道:“好!我们即刻就走!不过…”

  语气一顿,接道:“…要告诉店家知道吗?”

  柳南江道:“我们要来得光明,去得磊落,自然要唤店家结了房钱以后再走,那两匹马只得暂时寄在这里,骑着马登山反而成为累赘。”

  秦茹慧道:“好!我回房略作收拾,有劳相公去唤店家…”

  话未说完,人已出门而去。

  扫描,独家连载,黑色快车OCR一盏热茶的功夫,两人已走到大门处。

  帐房掌柜亲自开门相送,一连声道:“二位既有急事,敝店不便久留。来路过,请二位再来敝店,当再好好招待一番。”

  柳南江道了谢,和秦茹慧出店而去。

  镇口上有一排高大的榕树距离店门口只不过三五丈远。柳南江先一步走下台阶,抬头一看,心头不大大一怔。

  原来那排榕树之下,有一堆旺火,火堆旁坐着那个丑老人和欧山玉纹。

  欧玉纹双臂环抱前,席地而坐,背靠树杆,在那里打盹。丑老人却在大吃大嚼,抱壶痛饮。

  柳南江和秦茹慧距离那丑老人不算远,他不可能未曾察觉,但他却连头都没有抬,一味痛饮壶中之酒,口中咄咄有声。

  秦茹慧也是一怔,悄声道:“怪!他们也在这里?…”

  柳南江道:“好像是存心在等我们,按照行程计算,他们早该登上终南山了。”

  秦茹慧道:“要不要?…”

  柳南江不待她说完,就接口道:“秦姑娘,你在此等着,我过去和他们搭讪几句。”

  秦茹慧颇为不悦地道:“我为什么不能一起过去见见他们?”

  柳南江沉一阵,终于点点头,道:“一起去吧!”

  柳南江往对面才走了几步,丑老人已抬起头来,龄牙咧嘴地笑道:“嘿嘿!咱们又遇上了。”

  柳南江往前赶了几步,故意用身子挡住身后的秦茹慧,语气极为恭敬地道:“前辈因何未住进店去,秋夜霜重…”

  丑老人朗声笑道:“哈哈!你真是个好心人!不瞒你说,老头儿我要留着银子打酒喝!”

  柳南江轻笑道:“前辈真会说笑话!”

  丑老人双目一瞪,面色立刻下沉,冷声道:“老头儿我前天在‘祥云堡’中就曾说过,白吃白喝是有的,却不爱说白话。老头儿我既没有金山银矿,也没有上一个阔朋友,又不愿昧下良心去偷去抢,哪来那么多冤枉银子去住旅店的上房?”

  这话中分明藏着骨头,暗示讥讽之意,柳南江不面上一热,如不是秦茹慧在他身边,他倒不会去在意对方的言辞。

  秦布慧却已不耐烦地闪身而出,沉声道:“这话真说得蹊跷,谁的银子是偷来的抢来的!”

  丑老人目光盯在她脸上看了一阵,像是突然发现似地,失声笑道:“哈哈!我道是谁!

  原来是‘祥云堡’堡主的干金小姐!名门闺秀怎地也在江湖上走动?餐风宿的滋味不太好受啊!”丑老人言语中暗含讥消,听来刺耳。而秦茹意又是个逞强争胜之人,柳南江唯恐两下闹僵,连忙将秦茹慧的衣袖扯了一下,含笑向丑老人道:“前辈!在下告辞了!”

  丑老人却无意让他立刻离去,向他招招手,道:“喂!老头儿我问你,半夜赶路,莫非有何急事?”

  柳南江深感不便作答,模棱两可地回道:“在下若说并无急事,前辈也未必肯信。”

  丑老人道:“你不说,老头儿我也知道,有一早作半个时辰离店而去,你可能是去追那个人。”

  柳南江笑道:“原来前辈在此地,并非单纯煨火饮酒哩!”

  丑老人神色一正,道:“你是聪明人,该明白老头儿我为何在这杜曲镇上盘桓不去!”

  柳南江缓缓说道:“即使大罗神仙,也未必能猜透前辈心中的玄机。”

  秦茹慧听丑老人说到有一个人早半个时辰离店而去,猜想必是那个留笔和柳南江订约的年轻女子,早已无心在此耽搁下去。

  此时一见柳南江未再接话,乃一摆手,道:“柳相公,我们走。”

  在他们说话之际,背靠树杆而眠的欧玉纹,始终未曾睁开眼睛。

  当柳南江正待转身离去之际,才突地发话道:“相公慢一步。”

  柳南江微感一怔,问道“姑娘有何见教?”

  欧玉纹目光向柳南江一扫,慢声道:“看相公行匆匆,莫非是要追赶方才离店的那位年轻女子吗?”

  柳南江本无此心但此时却不能否认已有此种目的。因为那年轻女子的目的地也是“子午谷”不管彼此的立场有何不同,在“子午谷”下落不明之前,同路也许还可以相互扶持。

  可是,欧玉纹问得如此真率,就教柳南江无法回答了。

  秦茹慧见柳南江默默不语,即抢着答道:“是又怎么样?”

  柳南江唯恐这种挑战语气引起欧玉纹不快,忙接着说道:“欧姑娘!你这句话很难答复。在下这次行走江湖,非为游山玩水,任何一个行踪可疑之人,任何一件事,都值得注意。”

  欧玉纹微笑道:“相公的意思是说,半个时辰前离店的年轻女子也值得注意了。”

  柳南江点点头,道:“不错。”

  欧玉纹笑容微敛,道:“任何人都可以注意,最好不要去注意那个年轻女子,决不要跟在她后面走相同的路。

  柳南江心头微怔,而面上却仍含笑自若地问道:“为什么呢?”

  欧玉纹一字字如敲金击玉地道:“因为她走的是死路。”

  柳南江大吃一惊,秦茹慧也是面有骇

  柳南江望着面前的师徒二人,丑老人重又抱壶痛饮,不闻不问,欧玉纹将两只清澄如水的眸子望着柳南江,只可惜眸子中出的光芒并非似水柔情,而是令人生畏的如焰杀机。

  柳南江很快地镇定心绪,语气冷然地问道:“欧姑娘!你的意思是说那位姑娘是向‘子午谷’去的,对吗?”

  欧玉纹点了点头,道:“不过,她在人前人后都还没有提起过那个地名,不然,她现在连这条死路都走不成了。”

  秦茹慧一旁嘴道:“那倒不一定,在落店之时,那位姑娘就曾向柳相公提过‘子午谷’之事。”

  欧玉纹微微一怔,丑老人也放下了他的盛酒葫芦,目光在秦茹慧和柳南江的面上扫来扫去。

  柳南江望了秦茹慧一眼,深怪她多话。可是话出如风,想收回已不可能了。

  欧玉纹一怔之后,沉声道:“柳相公!真有此事吗?”

  柳南江深感难以回答,沉再三,乃不着边际地回道:“我根本不曾和那位姑娘见过面。”

  欧玉纹瞟了秦茹慧一眼,冷笑一声,道:“哼!原来秦姑娘也是信口雌黄了。”

  秦茹慧不大怒,冷哼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信口胡说?”

  欧玉纹过:“反正二人之中,必有一人说的是假话。”

  秦茹慧振声道:“我们二位谁也没说假话。”

  欧玉纹笑道:“这倒奇了…”

  秦茹意接口道:“点也不奇怪,柳相公的确不曾见过那位姑娘。是她在柳相公房内留笺订约,要和柳相公在‘子午谷’中一会。”

  欧玉纹倏然自地上站起来,目光盯在柳南江而上,问道:“柳相公!可有此事?”

  柳南江至此再也无法否认,只得点点头,道:“不错。在下的确在房内发现一张红笺,笺上提到在‘子午谷’相会之事。不过,并不敢肯定这张红笺就是方才离店那位姑娘所留,而在下也无自信能进入‘子午谷’中,欧姑娘似不必过分看重这件事。”

  欧玉纹未再答话,转头望着她的师父。丑老人抱壶痛饮,番突地长身而起。欧玉纹紧紧相随,二条身影顺着宽敞的长街东南方逸去,疾若鹰隼冲天,转瞬不见,那堆旺火也被他们起身所带起的劲风扑灭,只剩下一缕袅袅轻烟。

  柳南江顿足叹道:“秦姑娘,你不该在他们二人面前提起这件事的,你看…”

  秦茹慧娇蛮地笑道:“你是不是在为前面那位姑娘担心?”

  柳南江闻言不皱紧眉头,道:“姑娘怎可如此说呢?”

  秦茹慧面色一正,道:“柳相公,照道理说,在行旅之中,我应接受你的管教,而我心中也很愿意你来管教我。不过,方才这件事我却没有办错。”

  柳南江苦笑道:“你已经大错而特错了,怎说…”

  不待他说完,秦茹慧就接口道:“绝对没有错,我是有心让对方知道的。”

  柳南江道:“为什么呢?”

  秦茹慧振振有辞地道:“那丑老人扬声凡是过问‘子午谷’的人他绝不放过,而他却将相公放过了。姑不论他是为什么原因,至少他还在暗中留心你的行踪,这样对你寻访‘子午谷’之事一定会有不少阻碍,现在我将那位姑娘也要到‘子午谷’去的事情告诉他们师徒二人,目的在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开,免得老是有四只眼睛跟在你的身上。”

  这是一个移花接木之计,在险恶的江湖道上,本来就算不了什么。可是,以柳南江的性格却又大不为然,因此语气不悦地道:“秦姑娘,你这种做法太不光明磊落…”

  秦茹慧苦笑道:“我知道你会怪我,不过,心存厚道,在江湖中行走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柳南江道:“并非在下心存厚道,最少我们要先清楚那位姑娘是敌是友。”

  秦茹慧语气肯定地道:“是我们之敌。”

  柳南江茫然地间道:“何以见得?”

  秦茹慧道:“想进入‘子午谷’之人,都是你我的敌人。”

  柳南江摇摇头,道:“那倒不见得吧?”

  秦茹慧目光在他面上一转,悄声问道:“请问你查问‘子午谷’的目的何在?”

  柳南江语气迟疑地回道:“为…为了探索一件隐秘。”

  秦茹慧靠近了一些,低了声音道:“隐秘绝不可与人共享,否则就不成为隐秘,假若你和那位姑娘同时进入‘子午谷’中,必起争端,倒不如先小人后君子,使她半途而废。”

  柳南江想不到秦茹慧心机如此之深,心中不一动,轻笑道:“如果机缘凑巧,你我将同入‘子午谷’中,也会起争端吗?”

  秦茹慧摇摇头,道:“你我在事先已取得默契,我助你完成师个,你助我寻求那一招遗落的剑法。既无利害冲突,自然就不会引起争端了。”

  柳南江道:“姑娘极富心机,与你同行,谅必不会吃亏…”

  语气微顿,双眉耸起,接道:“那位姑娘既能在红笺上借诸笔墨表明心意,也就是视你我为正人君子。我们现在将那位姑娘的心意漏给丑老人知道,无异出卖了她。她若兴问罪之师,你我将无辞答对。若她受到丑老人师徒二人的伤害,你我就更加难以安心了。”

  秦茹慧大是一怔,半晌答不出话来。

  沉默良久,柳南江方道:“现在我倒要间问你,是去是留?”

  秦茹慧不答反问道:“你说呢?”

  柳南江道:“这件事要由你来决定,第一着棋是你投出去的,接下的几步棋该由你来下。”

  秦茹慧毫不考虑地道:“依我的意思,该在天明前登上终南。”

  柳南江道:“登终南以后,就处于绝岭危崖之间,少有人烟,我们应该准备干粮食物之类充饥才是。”

  秦茹慧点点头,道:“你的想法太如意了,只怕你我今晚还上不了山。”

  柳南江微微一怔,忙问道:“为什么呢?”

  秦茹慧稍敛其辞地道:“也许我的推断并不正确,若能侥幸登山,也不怕没有食物充饥,秋深野味正肥,而目山上也有古庙,拿点银子请庙中和尚炊一笼馄饨,应该是办得到的事。”

  柳南江点点头,一挥手,道:“那就走吧!出镇直奔东南,我们选那条进香信徒惯走的官道。”

  秦茹慧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走的是关大道,足证你我行迹光明正大,我在前面开道了…”

  语气未落,身形已起,直向镇东扑去。

  柳南江跟着抬动脚步紧紧相随。

  只不过一盏热茶功夫,二十里的脚程就下来了。

  这夜十七,月明亮,二人边行边向前面探视,四野沉寂,未发现半个人影。

  两人复又疾奔一阵,终南业已在望。此刻地势渐陡,路而窄小,左右岗峦起伏,已经进入山区了。

  两人前后迤逦着约摸十丈的距离,亦步亦趋。柳南江一展师父“影掠光”的身法追到秦茹慧身旁,轻唤道:“姑娘请停步。”

  秦茹慧为了想在柳南江面前表现她的功力,已经施出了浑身解数,因此停下之后,脯起伏,微微息不住。

  她以掠拂两鬓散发的动作为掩饰,定下心神,方问道:“有什么事?”

  柳南江道:“再往前走,已经进入山区,不像关大道那样一望无际。万一前面有险恶埋伏,你我会猝不及防。”

  秦茹慧反问道:“你认为前面可能有埋伏吗?”

  柳南江道:“在下只是突然想到,留笺订约之人何以知道在下要前往‘子午谷’去。”

  秦茹慧道:“知道这件事的人恐怕不仅是她。”

  柳南江点点头,道:“不错,她能够知道我的企图,别人也可能明白我的企图,因此,我们在路上就得格外小心…”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秦茹慧突地竖起一指头,低声道:“柳相公!你听。”

  柳南江方才顾着说话,未予留神,此时一听,才发觉就在附近似有厮杀之声。

  柳南江心想,一定是那位不知名的姑娘遭到丑老人师徒的拦截。心中一急,竟然忘记了秦茹慧是个女儿之身,一把抓住她的皓腕,疾声道:“走!我们去看看。”

  话未说完,业已弹身而起,几个纵落,就来到一座岗峦之上。

  秦茹慧方才只留心柳南江的身法,待站后,方想起自己的手腕被柳南江握着,不面红耳赤,急急地想手。

  她一动,柳南江也察觉到了,忙不迭地放开手,神态腼腆地道:“一时情急,请恕冒失…”

  秦茹慧的忸怩原是一个少女破题儿第一遭触到异时的自然神态,并没责怪他的意思。

  她正想说几句宽慰的话,以解柳南江的窘迫之态,柳南江突然疾声道:“快看那边!”

  秦茹慧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在离他们站立处约一箭之地正有两个人在捉对儿厮杀,旁边还站着两个人在静静观看。

  秦茹慧极目望去,也无法看出那四个人究竟是谁,不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有四个人呢?!”

  柳南江却看清楚了,道:“三女一男,内中多了一个疯婆子。”

  秦茹慧惊道:“是古寒秋吗?”

  柳南江道:“是的。她正在和欧玉纹过招,口里还有叽哩哇啦地喊叫,丑老人和一个绿衣少女在一旁观看。”

  秦茹慧双娥聚蹙,困惑不解地道:“奇怪!她怎么会赶来的?而且还走在我们前面?”

  柳南江道:“古寒秋必然先我们离店而去,丑老人发现的或许就是她。”

  秦茹慧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我们从离开古寒秋所住的东厢房到我们走出旅店大门,根本就没有半个时辰…”

  柳南江道:“如此说来,丑老人发现的是那绿衣少女了?”

  柳南江点点头,道“我想是的,古寒秋离店时,丑老人一定未曾往意到。”

  柳南江又道:“想不到丑老人也有看走了眼的时候…”

  语气一顿,又道:“古寒秋手过问,难道和那绿衣女子有何关系吗?”

  秦茹慧突然抓住了柳南江的手腕,疾声道:“我们去看看。”

  柳南江已有了戒心,忙不迭地将手回,道:“姑娘先行。”

  秦茹慧这才察觉自己在情急中抓住柳南江的手腕,不羞得脸血红,一转身,向岗峦下纵去。

  他们立脚之处距离厮杀现场不过五十丈远,几个纵落已经来到面前。

  秦茹苦只因为含羞避,柳南江又不便喊叫,只得跟在她后面。就这样,他俩的行踪立刻暴了。

  首先发现的是丑老人,只听他高家笑道:“哈哈!又多两个看热闹的。”

  柳南江正想答话,秦茹慧扯了他的衣袖一把,嘴向那绿衣少女一呶,道:“喏!就是她!”

  柳南江不向那绿衣少女望去,只见她的摸二九年华,目若秋水,面如桃花,堪称是一个绝佳人。正两眼盯住古寒秋和欧玉纹二人,对柳南江和秦茹慧的来到似乎茫然未觉。

  秦茹慧以臂肘碰了碰柳南江,悄声道:“你看她身背一个小包袱,就像一个受了婆家的委曲,要赶回娘家的小媳妇。”

  柳南江道:“秦姑娘!当心别看走了眼。”

  秦茹慧鼻孔吁了一声,道:“我当然不会看走眼,单看她那两道目光,就知上她手底下的功夫不弱,我只是奇怪她为何没有携带武器?”

  柳南江道:“别只顾看她了,捉对儿厮杀的那一对也值得看看哩!”

  秦茹慧轻应道:“一管竹竿,一竹箫她们算是遇上了。”

  古寒秋和欧玉纹进招的动作都非常缓慢:“个是横箫在手,一个是柱竿于地,相互盯视,像是两尊石像般纹风不动。

  暮然,古寒秋大喊一声,向欧玉纹立身处冲过去。

  欧玉纹一动也不动,直到古寒秋行到面前,才猛然一矮身子,手中竹竿也弹地而起。

  “叭”地一响,两人的身形一触即分。

  柳南江一惊,低呼道:“好深厚的内力。”

  秦茹慧问道:“你是说谁?”

  柳南江道:“古寒秋…”

  秦茹慧不咋舌道:“想不到你看得这样仔细…”

  柳南江打断她的话道:“看!欧玉纹要开始全力一击了。”

  秦茹慧抬头一看,果见欧玉纹已经将那黑竹竿平平举起,缓缓前伸。蓦在此时,那绿衣少女突然嚷道:“喂!二位可否停一下了?”

  欧玉纹竟然将手中平举的竹竿垂了下来,冷冷地问道:“有什么事?”

  绿衣少女道:“你们两个我一个也不认识,刚才你们怎么说是为我打架呢?要打你们打吧,我可没有功夫看你们打架。”

  古寒秋怫然不悦,道:“你这个小姑娘说话怎么如此不近人情?他们欺负你,我出头为你打抱不平的呀!你反而说?…”

  绿衣少女道:“不理他们就行了,反正我扪心自问,没有做亏心事就行了。”

  丑老人干笑一声,道:“嘿嘿!你用不着装疯卖假!我问你,你可是想要到‘子午谷’去?”

  绿衣少女摇摇头道:“我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丑老人冷哼道:“赖得真干净!那么你要到何处去去?”

  绿衣少女道:“朝山进香,请求神明让世上的坏人全死光。”

  丑老人冷笑一声,又问道:“为何鬼鬼祟祟半夜离店。”

  绿衣少女粉颊一扬,缓声道:“一定要我说出理由吗?”

  丑老人沉声道:“我既然问出来了,你自然就要回答我。”

  绿衣少女眉尖一蹙,道:“我发现一尾毒蛇在我门口爬来爬去,所以吓得从窗口逃了出来。”

  丑老人追问道:“为何不唤店家来将毒蛇击毙?”

  绿衣少女道:“我怀疑那是一家黑店。”

  丑老人哈哈大笑道:“你回答得美妙…”

  语气一顿,手指着柳南江,又道:“你是否曾留签约他在‘子午谷’中一会?”

  经农少女未予作答,却望着柳南江向道:“有这件事吗?”

  柳南江微蹙眉尖,向丑老人道:“前辈,在下方才已经声明过,在下的确看到了那张订约的红笺,笺上也提到‘子午谷’之事,但是并不能肯定说,那张红笺就是这位姑娘留下的呀!”

  丑老人招手朝秦茹慧一指,道:“秦姑娘,你如何说法?”

  在秦茹慧心目中,那张红笺必是那绿衣女子留下的。不过她却不敢一口咬定,因而语气犹豫地答道:“我只是推断,那张红笺可能是这位姑娘所留…”

  绿衣少女扬声问道:“请问姑娘有何根据呢?”

  若是丑老人追问,秦茹慧也许不再说下去,现在绿衣少女用的是质问口气,她也就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有根据!”

  绿衣少女道:“小妹愿意听听。”

  秦茹慧道:“笺上字迹娟秀,证明出自女子手笔,而店中…”

  绿衣少女接口道:“店中住下的女人非我一人,姑娘因何只猜到我头上来?”

  古寒秋口道:“难道我就不是女人吗?”

  秦茹慧白了古寒秋一眼,未去理会她,沉声道:“姑娘说得不错,住进店中的女子甚多,可是,桌上遗有笔笺,而目墨深笔酣不是你…”绿衣少女冷冷笑道:“这话说得太冒失了吧?倘若旅店中发现有人被杀,是否所有击剑佩刀之人都是凶手呢?”

  秦茹慧面色突变,正待发作,柳南江忙以“传音之术”道:“秦姑娘,不要再追问下去。”

  秦茹慧不再发话,面上似有无限委屈的神色。

  丑老人叫道:“玉纹,问问她,还要不要过几招?”

  古寒秋冷笑道:“我还不是吃饭闲得慌?只要你们不再欺侮人,我就不管闲事。”

  欧五纹沉声道:“说话清楚点!怎见得我们在欺侮人?”

  古寒秋道:“以二对一,那不是欺侮人是干什么?”

  丑老人口叫道:“玉纹!别和那个疯婆子了,打从肖云达死以后,她就疯疯癫癫的…”

  古寒秋一个箭步跳到丑老人面前,厉声道:“你这丑八怪!怎么认识我的?”

  丑老人笑道:“肖夫人别神气!若是我和你动手,你手中那管竹箫早就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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