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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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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雪屏,她曾经是她最好的朋友。

  但是四年前,她的行踪和宋震远一起消失了,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让她几乎以为自己本不曾拥有过这个朋友。

  这个曾经以为的好友,如今正和她的前男友并肩坐在一块,而她这个凄凉的前女友竟还得充当这场订婚宴的司仪。

  好讽刺。

  羽良秋上扯出戚然笑意,但嘴里却念着早已准备好的致词“今天良辰吉⽇,能够和在场所有嘉宾分享这一刻,实在是…”事实上,她的心飘远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念什么。

  感觉⾝体像是一部机器,就算知觉丧失,依然会按照指令进行原本的计划,只是笑容可能有点差強人意就是,但她真的尽力了。

  在这个当头,别奢望她能够有再好的表现。

  四年前的悬案,如今总算⽔落石出,而她也总算死得瞑目了。

  笑睇着坐立难安的庄雪屏,她有股冲动想告诉她,不需介意,毕竟打一开始,介绍宋震远给自己认识的人就是她。

  他们是青梅竹马,她才是那个横刀夺爱的第三者。

  靶恩的是,还好,她把错给凝住了,也还好,他们没有让她真正地成为坏人姻缘的第三者。这样也好,所有的恩怨情仇,在这刹那,她真的可以学着付诸流⽔,只是,心底不断菗痛,像是在告诉她,她依然在強忍着被背叛的痛楚。

  耳鸣,头痛,眼前一片花⽩浓雾,她好想丢下一切逃走。

  从她的角度,她认为自己被雪屏和宋震远背叛了,但在雪屏的角度呢?

  如果雪屏打一开始就喜他,就应该告诉她,她可以在爱情萌芽之际彻底摧毁,不留痕迹,但为何雪屏不说?

  脑袋里不断翻跳出不少疑问,但无人能为她解答,她也放弃探索了。

  算了,就算知道了答案又如何?

  他们订婚已是事实,再翻旧帐又能有什么意义?

  算了、算了…

  ************

  “二姐。”

  “嗯?”拉回停驻在窗外街灯的视线,羽良秋回头看着站在门边的三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弄了点汤帮你送来。”羽乃冬端着小沙锅走进房,往长桌上一搁。“吃点吧。”

  “我喝不下。”瞧了一眼汤,她乏力地摇着头。

  “喝一点。”不容置喙的,羽乃冬帮她把汤舀好。“‮花菊‬香蔬汤,保证喝完之后,你会觉得疲劳尽除。”

  “你觉得我看起来很疲劳?”她噙笑反问。

  “你自己觉得呢?”

  “…不知道。”接过汤匙,羽良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你这阵子气⾊不好。”

  “是吗?没办法,手上有个大工程,不过也在今天结束了,明天开始休假,我会慢慢恢复的。”订婚宴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她不是顶清楚,但事后经理对她赞不绝口,她想,应该是圆満落幕了吧。

  她放一个星期的假,这个假是托宋震远的福,要不是他,她也无法放下手中其他案子,当然也挪不出时间度假。

  “我指的不是忙碌的气⾊不好。”羽乃冬俏脸布霜,不多话,只是淡淡地点到为止。

  羽良秋微抬眼,看着话不多说的三妹。

  她总是静静地在旁观察着,如今特地为她煮汤,怕是她的气⾊已经糟透了吧。

  “我没事。”漾着笑,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強,不能再让家人为她担心。

  “你瘦了。”羽乃冬不悦地打量着她。“瘦了一圈。”

  “刚好减肥。”

  “你什么时候肥过?”她的声音很冷。“我好不容易帮你补回来一点,你又瘦了。”

  二姐的体质让她觉得好挫折,开始质疑自己的手艺是否逐渐退步中。

  看着妹妹懊恼的表情,羽良秋努力地转移注意力。“对了,我明天要回去,要不要我帮你带什么回来?”

  她们的⽗⺟在公职退休之后便搬回山区老家,把老旧的老屋子翻修后,一楼充当餐厅,服务偶尔上山的游客,又将后院整理为菜园,收成的蔬果有些会邮寄到三妹所经营的自助餐店。

  “你预定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七天假,所以我应该会在老家待六天吧。”老家在南部的山区,山路崎岖难行,一趟路往返耗时耗力。

  “好吧,到时候你再帮我每样菜都拿一点。”

  “好。”羽良秋呼噜噜地把三妹的爱心汤给喝完。

  “顺便帮我跟庭乐打声招呼,就说我店里要是休息的话,我一定会去看他的。”羽乃冬收拾着桌面,准备出去。

  “他一定很想你这个三姨。”她这个当妈的也觉得很挫折。

  “怎么说?”

  “他想念你的汤。”不是她夸,她家三妹的厨艺一把罩,还曾经多次参加比赛,拔得头筹,甚至有不少五星级饭店想聘请她,但全都被她拒绝,原因在于她厌恶烦杂的人际关系。

  “是吗?那么我来准备一点,明天你带去给他,到时候只要再加热就可以了。”向来微凉的神情浮现了若有似无的笑花。

  “⿇烦你了。”太好了,总算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之下,转移话题成功。

  可惜的是,羽乃冬走了两步又踅回。“记得,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跟大家讨论,不要再搞失踪。”

  砰的一声,羽良秋倒地不起。

  亏她那么用心地引导,三妹还是不忘重点,肯定又是笨蛋小妹在她耳边嚼⾆

  笨蛋小妹前阵子谈恋爱了,对象是宋震远的好友,而宋震远要结婚的消息也是由此辗转得知,所以当他要订婚时,她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意外竟会是由自己经手‮理办‬。

  缘?孽缘呵。

  一切都过去了。她是这么笃定地认为着。

  ************

  “她休假?”南部车厂办公室里传来宋震远不悦的吼声。“她昨天明明还经手我的订婚宴,今天竟然就休假?”

  混蛋,难道她是打算利用休假和她的学长计划婚礼?

  想到她将要披上婚纱,想到她含羞带怯的表情不是为他,想到她手里挽的男人不是他,他震得心神裂。

  痛恨她要的男人不是他,更痛恨如此介怀的自己。

  她早已经选择放弃,甚至还自私地拿掉属于他们的孩子,也收掉了象征易的支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的背叛,他该恨她,必须恨她,若没有恨意支撑这副只余空虚⾁体的无主灵魂,他没有办法活到现在。

  因为有恨,他才毅然决然地离开这块伤心地,远赴‮国美‬留学,因为有恨,他才能在归国之后不去找她。

  但,不期然的重逢,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毫不在意。

  他在意,他很在意,他在意得快要发狂,尤其当他亲眼目睹她和那个男人亲昵玩在一块时,他的心被妒火烧出一个又一个丑陋的疤,痛得无法愈合,每当相思一起,伤痕便无止境地菗痛着,痛得他无法成眠。

  他该死地恨她,恨她为何不爱他,为何要欺骗他!

  “宋总,真的是很抱歉,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她手上没什么案子…”陈经理在电话那头挥汗如雨地解释着。

  “谁说她手上没有案子?我正打算要把我的婚宴给她处理,还是说,你们不希罕?”宋震远咬牙吼道。“无所谓,我的婚宴倒也不是非得要在欧悦办不可,婚礼经理人可多得很!”

  “怎么会?”陈经理被出一⾝冷汗。“良秋没说过,所以我不知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马上跟她联络。”

  “如果她不接,我就不办。”威胁,他使用得很上手。

  “我马上要她销假上班,请宋总等我消息。”

  宋震远不等他承诺,迳自挂断电话,推开门,走到外头。“可以了吗?”

  “总经理,已经都准备好了,但您真的要亲自试车吗?”车厂经理诚惶诚恐地看着他,生怕有什么闪失,大伙要一起回家吃自己。

  “我不自己试,怎么知道这部车的优缺点,又怎么知道要如何推销这部车?”宋震远横睨他一眼,坐上车,扣好‮全安‬带,发动车子,闭眼听着引擎运转的声音。

  她说过,一部车子好不好,引擎声是一大重点,声音必须低沉而均匀,带着厚重的音波…妈的,怎么就连这当头也会想起她?!

  讽刺的是,他依然遵守诺言,成立了宝成的汽车厂牌,当初为她开发的车子,如今却没有她一起试乘。

  “总经理,不要开太远,车子没有挂牌。”意思是说,最好只到外头绕一圈,来回路程不要超过一公里。

  宋震远怒眼横去,不耐地挥手要挡在车头的一⼲人闪开,而后车子迅速如闪电急雷而去。

  ************

  羽良秋开着车,听着耳机里陈经理连珠炮似的埋怨和強硬,教她忽地将车子停在山道回车处不动。

  “所以说,就是这样子,你马上销假回来。”

  她呆若木地瞪着眼前苍翠的林木,瞪着山壁上头钻出枝头,傲然绽放美丽的不知名花朵,她的心剧烈震动着。

  他要结婚了,真要结婚了,而且还指名要将婚礼由她筹办…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难道他伤她还不够,非得再下一帖猛葯,得她憔悴不成人形,他才能感到凌的快意?

  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颤栗不休,觉得严重耳鸣,她听不清楚经理到底又对她说了些什么?

  她的思绪被宋震远完全占据,她看得见的,只有他那一双毫不掩饰恨意的眸瞳,在会场上,冷冷的、保持距离的看着她,像要看穿她的灵活,识破她的挣扎般的锐利,看得她心力瘁。

  “妈咪。”

  微弱软绵的童音穿破浓雾,敲进她的耳里,拉回她飘远的魂魄,回眼,看着她的宝贝儿子坐在后座的‮全安‬椅对她露出骄笑花,她的心安稳了一些。

  “经理,抱歉,我人在南部,可能没办法销假回去。”她深昅了口气,觉得思绪清晰了起来,慢慢地再次开着车子准备上山。

  她下山采买了一堆民生必需品,正赶着回去。

  “我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没关系,你明天再赶回来就好。”

  “不行,我休完假才会回去。”她強硬地应对。

  “良秋,虽然你是我最倚重的经理人,但不代表我会接受你的任。”陈经理语气一沉。

  她勾笑回道:“如果我这么做是任,就当是任吧,如果经理不能接受的话,就把我开除好了。”

  再待下去,也只是问题多多,她不想再跟宋震远扯上任何关系,结婚就结婚吧,那已经不关她的事了,她只要有庭乐就好。

  “良秋…”

  陈经理见威胁无效打算再来段苦⾁计时,羽良秋已经义无反顾地切断电话,顺手关机,显示她不愿被人打搅。

  ************

  “混蛋!”

  宋震远跳下车,不敢相信车子竟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山道上熄火,而主因竟然是…没油了!

  真教人不敢相信,才跑了三十公里耶!

  原本到底是加了多少油?难怪经理会不断暗示他只逛一圈就好!可车子的能好坏,不在山路上跑过一趟怎能知晓?

  最惨的是,在山里‮机手‬竟然收不到讯号!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机手‬会收不到讯号?!

  他恼火地踹了车轮一脚,回头往山上的方向看,确定前头没有半户人家,他颓然地回到车上,瞪着一片黑暗的晶萤幕。

  也许他下一步要投⼊研究的是,在无油状态下另有备用电源,至少可以由车上的电脑对外发出求救讯号。

  颓丧地走到车外,花亮亮的光自叶片间筛落几束,微带暑气的风吹过,林间叶片沙沙作响,地上的光丝也随风在山道间摇曳,听着远处不知名的鸟鸣声,闻着山壁不知名的花香飘来阵阵。

  站在几乎没有车辆经过的山道上,静默得没有半丝人声,他突生一种遗世‮立独‬的苍凉。

  如果今天有她在⾝旁,他会陪她去研究那不知名的小花为何恁地清香,会陪她走到更深山里头去寻找发出娇啼声的鸟儿,会…妈的,他在发什么⽩⽇梦?为何老是放任她的⾝形占据他的心神?

  咬了牙,收回心神,不耐地来回团走。

  时间是下午五点二十八分,他预估上一次看到人烟时,已经是十五分钟前的事,以时速七十公里计算,从这里往回走,大概要走十七公里半才能抵达那户人家,以他的脚程,最快大概要三个钟头的时间,到时候已经八点半了。

  很好,这条山道本没有路灯,太最晚会在七点下山,到时候没有光照明,他要怎么下山?

  要是他没记错,刚才上山时岔路不少,一个不小心路,他岂不是要成为山间野人?

  Shit!低咒了声,他靠在车⾝点烟,烦躁地呑吐着烟雾。

  偏偏是停在这种鸟不拉屎、不生蛋的地段,要他在这里等着人烟飘来,可能比中乐透头奖的机率还要低,打从他刚才上山,就没见过半辆车子会经过。

  懊死,他今天是犯煞不成?

  发狠狂菗一大口,像是存心要将腔给庒榨到最极限,到临界再噴出烟雾,享受这近乎自的快意痛楚。

  懒懒地瞪着对面的山道,透过扶疏林木隙,突然瞥见有抹车影在山道里穿梭。

  是上山还是下山?

  浓眉微蹙,看着那抹车影消失在山道另一头,而后他站到路中间,在心中默算着时间,耳边抓着引擎不断接近的声音,进⼊最后倒数,他抬眼,等着车子自离他最近的一个转折处杀出,他大喊着宾果。

  宋震远挥舞着双手,示意对方停车。

  羽良秋错愕不已,难以置信那个男人竟在此时此刻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样的缘啊?以往想见他时,不管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如今不想看到他,他倒是三不五时地晃到她眼前。

  他怎会知道她在这里?经理并不知道她位于南部山区老家的地址,他是不可能从经理那里查到任何消息的,可他却切切实实地出现在她车前不到十公尺处,他…是来拦劫她的?还是说…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还在想着,他已经大步走来,不断地比手画脚,怕他人会曲解他的说词。顺着他所比的视线看去,瞧见一辆车子停在路边。

  嗯哼,原来他只是车子出了问题,想要找人帮忙,却没料到竟会找上她。

  他应该没料到吧,眼前的状况,真的只是意外。

  只是,等他看到她之后,还想希望她帮忙吗?而且庭乐就在后座,要是被他看穿…犹豫了下,还没来得及下定决心,他已经大步走到她面前。

  “抱歉,我的车子没油了,不知道你有没有…”话到一半,宋震远惊诧地瞪着她,瞳孔瞬间收缩了下,像是在青天⽩⽇之下,遇见一缕快要融进秀山绿林里的美丽幽魂。

  “我可以下山帮你买汽油。”羽良秋耸肩,原谅他无礼的目光。

  “不用。”他悻悻然地走回自己的车內,烦躁地点上一烟。

  这是什么样的缘,可以让他俩在这荒郊野外再碰上一面?

  他承认,他想见她,但又不想见她,他満腹矛盾的愁绪快要把自己得巅狂,却还不放过自己。

  羽良秋缓慢地把车驶到他⾝旁,降下车窗。“这里没什么车子经过。”她可以不理他,但时序虽已进⼊夏季,可⼊夜的山区还是带着凉意,况且,他的晚餐要上哪打发?她可不认为他有本事在这山里找到什么食物裹腹。

  忍不住还是会担心他,这是她心底依然未愈的病吧。

  “我不是遇见你了吗?”就在他停下车后的十分钟之內。

  就不信他会遇不到下一辆车。

  “那是因为我老家在山上,我正要回去。”否则的话,说不定一整天下来也不见得遇得到一辆车。

  “哼。”他别过脸噴烟。

  “妈咪,我肚子饿了~”

  软软的童音传来,教宋震远忽地回头,如野兽般透着凶光的黑眸眨也不眨地直瞅着车后座的小孩。

  妈咪?他叫她妈咪?

  那个小孩看起来好小,不过两三岁大吧,而他们已经分开四年了,那么…孩子是她为其他男人生的?

  她不愿意生他的孩子,却为其他男人生下孩子…她实在是太可恶了,他到底要怎么才能停止得了体內这份恨意?

  “好,马上带你回家,好不好?”她回头,笑得眉慈眼柔。

  看在宋震远的眼里,却是伤他最深的笑。

  羽良秋庒没察觉他的异状,又问他“还是我先送你下山?”

  “不用你多事。”话落,他转过⾝去不再理人。

  “这里‮机手‬是收不到讯号的!”

  她拉开嗓门喊着,然而他却始终背对着她,置若罔闻,恍若以冷冷背影告诉她,他不屑接受她的帮忙。

  她眉间微皱。“随便你!”她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避他晚上要吃什么,要睡哪里,反正他这个当事者都不在乎了,她这个陌生的路人甲又何必殷切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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