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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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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一点胜利的感觉都没有?

  为什么那样刻意羞辱她以后,他竟感受不到一丝报复的喜悦?

  为什么?

  “为什么?!”

  徐松翰猛然低吼,吼声在隔音良好的房里回绕,出不去,来回震的声波在他起伏不定的口里推涌着。

  他握紧拳头,连搥墙面几记,一记比一记重,一记比一记更让指骨生疼,体內那股躁郁却不曾稍减。

  他抿着,来到窗边,手指撑开百叶帘一道细,往外看。

  庭院里,工作人员正忙碌地张罗着,田藌坐在一顶遮伞下,让化妆师为她补妆,秦宝儿则在一旁来来去去,一下送饮料,一下接过田藌甩过来的丝巾,换一条给她。

  徐松翰沈着眼,看秦宝儿忙碌。

  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替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五女明星跑腿兼打杂?她以前那些雄心壮志呢?不是说要成为亚洲最出⾊的女演员吗?结果呢?

  她到底在搞什么?

  话说回来,这又⼲他什么事?

  她得意也好,‮意失‬更好,反正她跟他,早就是陌路人。徐松翰冷然地想。

  不过想归想,眼光还是定在楼下,调不开。

  试演开始,田藌和前田圣也对第一场戏,所有人都注视着男女主角,包括秦宝儿。

  她也停下手边的工作,望向两人,视线凝住,似是看得专心,那侧过来的秀颜,似乎流露出一丝羡慕。

  是羡慕吗?徐松翰冷哼,不想去分析,拉回窥视的目光,转过⾝。

  他随手拿起秘书搁在书桌上要他过目的文件,翻了翻,坑诹过几页,却是无法专心。

  他烦躁地甩开文件,倚墙,闭上眼。

  他料得没错,虽然她这两年跑去当什么鬼明星助理,其实心里还是‮望渴‬演戏的…

  有人敲门。

  他深昅口气,换上漠然的表情。“请进。”

  进来的是他的秘书,小泉优子。

  “社长。”她端来一杯咖啡,庄重地以⽇语唤他。“方才令尊打电话来,说有些事要跟您讨论,晚一点请您回他电话。”

  徐松翰接过咖啡,啜了一口。“知道了。”

  “还有,‮湾台‬这边有些制作人跟导演希望能与您见面,另外还有一些媒体希望安排访问。”

  “给我那些人的名单,收集一下他们的背景资料,不够格的人我不见。”徐松翰冷冷地下令。“至于媒体,一律拒绝。”

  “是。”小泉优子点头。

  “还有事吗?”

  “是。”小泉优子应道,却迟迟不继续。

  徐松翰挑眉,很少见到他这个果决的秘书有这样迟疑的时候。他等着,不去催她。

  “刚刚田‮姐小‬问我,社长晚上是否住在这里。”她总算开口了,明眸直视徐松翰。

  田藌?徐松翰微扯,想起方才午宴上,那个娇滴滴的女明星如何巴着自己猛献殷勤。

  傻子都看得出她对他这条大鱼很有‮趣兴‬。通常对这种女人他是绝对不假辞⾊的,可是对田藌,他却是特别忍耐,或许优子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会犹豫。

  徐松翰冷冷一笑。“你怎么回答她的?”

  “我说我不清楚。”

  好答案。保留了模糊的空间。徐松翰在心里赞许秘书的伶俐,想了想。“你跟她说,明天我请她吃晚餐。”

  小泉优子扬眉,似乎有点讶异。“在这里吗?”

  “没错,就在这里。”徐松翰淡淡地颔首。“只请她一个。”他补充,深眸掠过一道异光。

  “…是。”

  秘书退下后,徐松翰再度来到窗前,撑开百叶帘一道

  俊眸梭巡,找不着那道纤瘦的倩影,他蹙眉,片刻,忽地醒悟自己在做什么,低咒一声。

  他拾起桌上一个烟盒,取出一烟,点燃,深思地呑云吐雾。

  ************

  “宝儿,早餐好了喔!”一道清脆的嗓子扬声唤。

  “好,我马上就好。”宝儿振作起精神回应,看着镜中的自己,表情无法像声音一样轻快。

  镜中苍⽩的容颜,明显是一张睡眠不⾜的脸孔,淡黑的眼⽪暗示了她昨夜的辗转反侧。

  忙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到家,明明累翻了,却怎么样都睡不着,満脑子只想着那个男人。

  那个她曾经重重伤过,希望能一辈子不再相见的男人。

  一整夜,她捧着那本贴満他照片的相簿,一页一页地翻,一幕一幕地回想着过去…关于他和她,以及姐姐的过去。

  宝儿转头,视线落向五斗柜上一张封在木头相框里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对笑得灿烂的姐妹花。

  看着相片,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怅然。

  她最爱的姐姐,那么温柔可人的一个女孩,却是芳华早逝,留下的,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快点过来吃啊!宝儿,都快凉了。”室友卢映苓催促她。

  她忽地一凛。“来了。”

  来到餐厅,在一家义式餐厅当主厨的卢映苓已经准备了一桌美味丰盛的早点,⽇式煎蛋做得十分漂亮,⽔果优格⾊彩缤纷,培芦笋卷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宝儿忍不住惊叹。“哇!这是早餐吗?这么丰盛!”

  “这可是特别为你准备的唷!”卢映苓笑咪咪。“你不是说了吗?电影今天就正式开拍了,我想你大概好一阵子不能回来,怕你在外头又随便吃,先给你补一补。”

  “太感谢了。”宝儿双掌合十,在餐桌边坐下。

  “多吃点!”卢映苓一面替她倒鲜,一面说:“跟我住在一起的人居然瘦成这样,让我这个大主厨很没面子耶,你知道吗?”

  “我也好希望能天天吃到你煮的东西啊。”宝儿叹气。“偏偏我这工作三天两头要到处跑,我也没办法。”

  “算你没福气。”卢映苓在她对面坐下,看她拿起筷子吃煎蛋。“对了,听说你老板这次要跟前田圣也对戏?”

  “是啊。”

  “呵。”一声怪笑。

  宝儿抬头,见好友笑得诡异,心里顿时有谱。她放下筷子,喝咖啡。“你又想⼲么了?”

  “前田圣也耶!”卢映苓眼睛闪闪发光。

  “那又怎样?”

  “哪,宝儿,你们现在拍片的地方在明山,对吧?很近的,有空我应该可以过去看看你吧?”

  “看我⼲么?”宝儿很有戒心地问。

  “送补品给你啊!”卢映苓笑得无辜。“你那个老板那么会待你,我怕你这些⽇子下来又瘦了一圈嘛。”

  “我看送补品是借口,看大明星才是真的吧?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上前田圣也了?”

  卢映苓噗哧一笑,给了她一记“知我者秦宝儿”的眼神。“前阵子我看了一部他主演的⽇剧,他演一个冷⾎医生,超杀的,死我了!”

  “我就知道。”宝儿翻⽩眼。“说什么帮我进补啊,其实是为了看帅哥!”

  “嘿嘿。”卢映苓摸摸头,傻笑,看着秦宝儿的眼眸⽔汪汪的,好生期待。

  宝儿拿她没办法。“好啦,等我跟那些工作人员混一点,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安排你跟前田圣也见一面好了。”

  “哇~~太感谢了!”卢映苓跳起来,搂过好友脸颊胡亲。“宝儿,我最爱你了!”

  “少恶心了!”宝儿推开她,手掌抹去她亲过的地方,秀眉似皱非皱。

  卢映苓明知她只是假装恶心,笑容依然灿烂,拿起一卷芦笋培,咬一口。“对了,你们这部片的出资老板是不是一个叫松井秀一的人啊?”

  宝儿心跳一停。“是又怎样?”

  “你看这本杂志。”卢映苓找出一本她昨晚看过的八卦杂志。“有提到他喔,听说他在⽇本电影界很有名,作风却很低调,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

  他接受杂志专访?怎么可能?据她昨天打探的消息,他从来不跟媒体直接打道的啊!

  宝儿抢过杂志,仔细阅读內容。

  不是专访,只是记者凭借道听涂说,写的一篇臆测文章而已,连相片也只是一张模模糊糊、本看不清脸孔的侧⾝照。

  “看这上面写的,他的⾝世好像很神秘耶!”卢映苓分享她昨天看到的心得。“听说他是个私生子,妈妈是‮湾台‬人,当年曾经跟在他爸⾝边当秘书,不过一直没有名分,更绝的是听说他老爸本来是黑道老大,为了漂⽩才投资电影公司的。”

  “记者随便写写,你也相信!”见杂志上没写什么有营养的內幕,宝儿掷开杂志。

  “话不是这么说,空⽳不来风嘛。ㄟ,听说他长得涸啤,⽇本很多千金贵妇都被他得神魂颠倒…宝儿,你不是说昨天那个⽇本老板要作东请大家吃饭吗?结果怎样?你有没有见到他?”

  见到了。

  “他本人长得怎样?真的有那么帅吗?”

  帅透了。

  “到底怎样?宝儿,你怎么都不说话?”卢映苓懊恼宝儿的毫无反应。

  她定定神,以最谨慎的语气回答好友的问题。“他的确长得不错。”

  “这么说你真的见到他啦?”卢映苓眼睛一亮。“有多不错?比前田圣也怎样?”

  她闭了闭眸。“比前田帅多了。”从小,不论他走到哪里,都是女生心目中的⽩马王子。

  “真的假的?比前田还帅?”卢映苓不敢相信。“哇~~好想见见他!”

  “我想应该不可能。”宝儿浇好友冷⽔。“他很忙的,顶多这两天过来片场必心一下,很快就会回⽇本了吧。”

  希望如此,她不能忍受跟他在片场一再相遇。

  每见到他一次,她的心,恐怕就要痛一回…

  “这样啊,真可惜。不然这样,宝儿,他去片场的时候,你帮我‮拍偷‬几张他的照片。”

  何必‮拍偷‬?她相簿里多得是他的照片。宝儿暗暗自嘲,表面却装出义正辞严的神情。

  “我才不帮你做这种事呢!花痴,你要拍自己去想办法。”

  “不要这样啦,宝儿,帮个小忙咩!”卢映苓拉她的手撒娇。“⼲么那么小气啦?以后不下厨做菜给你吃喔。”

  “不做就不做,希罕啊?”

  “讨厌,居然这么无情!”

  “不跟你扯了,吃完我还要赶到片场去呢。”宝儿淡淡撂下话,埋头吃早餐,心思默默起伏。

  ************

  他还在!

  而且好像不打算很快就离开,听说他在这栋房子住下了,四楼整层都不开放,作为他‮人私‬的工作和活动空间。

  他不嫌吵吗?就算要留在‮湾台‬,他也可以随便找家饭店暂住的,为什么非住在这栋出借来拍戏的房子?

  “这还用问吗?一定是为了我嘛!”对于宝儿的疑问,田藌给了个自以为是的答案。

  “为了你?”宝儿愣住,瞪着田藌得意的笑容。

  “松井看上我了。”田藌眨眨眼,像在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般神秘兮兮地庒低嗓音。“我看啊,他一定是想天天都见到我,才故意住在这里,他还邀我今天收工后跟他一起共进晚餐喔!就我跟他,两个人。”

  他邀田藌共进晚餐?

  宝儿咀嚼着这消息,心头泛开复杂的滋味。

  他喜田藌这一型娇‮媚妩‬的女人吗?她以为他的品味会更…更不像一般男人的。

  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不见他了,她对他现在的女品味能了解多少?

  正沈思时,片场助理来敲门,通知田藌拍下一场戏的时间到了。

  “我先下楼。你记得帮我把晚上的⾐服准备好,要感一点的,我非倒他不可。”田藌兴致地嘱咐。

  宝儿望着她盈盈离去的背影,半晌,只是僵在原地。

  要感一点的⾐服?多感?⾜以‮逗挑‬起一个男人最原始的望吗?说是吃饭,恐怕那两人活动的空间不会只在餐厅,或许一开始便会直奔卧房吧…

  不!她不要想,不论今晚他跟田藌打算怎么过、在哪里过,都不关她的事,毫不相⼲…

  房內电话响起,是负责道具的工作人员打来的,说楼下人手不够,请她过去帮忙。

  宝儿没拒绝。她习惯了,人人都认为大明星的助理必须是十八般武艺全能,耐耐用,兼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下楼,跟着工作人员来来去去,这场戏拍的是倔強的女主角跟男主角打赌,硬要爬上树去,结果一个不慎摔下来,幸亏男主角及时接住。

  就在男主角将女主角抱⼊怀里的那一刻,微风吹过,樱花飞落,男女主角凝神相望,女主角发丝飘飘,场景唯美得不得了。

  虽然很唯美,宝儿却不想多看。她不喜一切在樱花树下发生的事,就算是拍戏,也令她不自在。

  她接过一个重重的纸箱,里头装的全是田藌在戏里的行头,化妆师要她先搬回田藌专属的休息室。

  箱子很重,她抱得很吃力,爬楼梯时,不小心掉落了纸箱,里头的东西滚了一地。

  她一一捡回来,正忙碌着,一双闪亮的⽩⾊漆⽪男鞋映⼊眼帘。

  一股不祥的预感掠过,她犹豫地抬起头。

  站在距离她几阶楼梯之上的男人,正是徐松翰。他穿着Polo衫,亚⿇休闲长,打扮很轻松,脸上线条却像从不曾软化过,冷硬如刀。

  锐利的眼眸,持住她。

  她半跪在楼梯上的‮躯娇‬顿时紧绷,呼昅不由自主地停止。

  “让开。”他淡淡地说,语气轻柔,却致命。

  她心太,一时没弄懂他话中涵义。

  “我说让开。”他冷冽地重复。

  她总算听懂了,再一次,感受到严重羞辱。她紧咬牙关,尽量保持面无表情地侧过⾝,不让他看出任何一丝心情的

  他漠然地走过她⾝边。

  绝对的冷淡令宝儿胃部一拧。看来是她多虑了,他本看都不看她一眼,又怎会察觉她的动?

  一股奇怪的酸意涌上喉咙,她強忍住,重新抱起纸箱。

  好重!

  她踉跄得站不稳,又不小心摔落纸箱了,好不容易收拾好的东西,又四散而去。

  她无奈地看着自己造成的一团混,好长一段时间,只觉得全⾝无力,一动也不想动。

  好倦,好倦。

  为什么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呢?

  她蹲下来,慢慢地再把掉落的东西捡回来,一边捡,耳畔一边回着他方才无情的命令。

  让开。

  她苦涩地扬

  他说让开。

  颤抖的笑声从她边滚落,她收拾不住,只能任它们散开。

  从跟他再相遇后,他对她说的两句话就是“擦⼲净”、“让开”…都是毫无感情的命令。

  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剩下这样的两句话了吗?

  他就那么恨她?那么讨厌她?

  宝儿蒙眬着眼,将东西都收拾好后,第三度试图抱起纸箱。

  这一回,有一双大手抢先她一步。

  “搬不动不会叫人来帮忙吗?”那人一把抱起纸箱,动作很俐落,顺便厉声抛下这么一句。

  宝儿惊愕地看着徐松翰率先走在前面的⾝影,不敢置信。

  他居然…出手帮她。

  她觉得像颗大石头那样重的纸箱抱在他怀里,却像一只柔软的熊宝宝,没什么重量似的,三两下就让他抱进田藌的休息室。

  他放下纸箱,没多逗留一秒,转⾝就走。

  “徐松翰!”她直觉唤住他。

  他僵住⾝子,却没回过头。

  “谢谢你帮忙。”她轻声说。

  “我不是帮你,只是不想你在我房子里惹⿇烦而已。”他耝声反驳,语气仍然没什么善意。

  但即使是这样的不善也比全然无情好。

  宝儿苦笑。“无论如何,还是谢谢。”

  他没说话,她可以从他微颤的肩头看出他正隐忍着什么,忽地,他似是忍不住,猛然转⾝。

  “秦宝儿!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

  “这就是你想做的事吗?”他瞪她,湛眸点亮庒抑不住的火光。“跟在一个女明星⾝边当小助理?每天跟前跟后、搬东搬西的,这就是你要的生活?”

  她怔住,没想到他会问她这些,一时答不出来。

  “我记得你的愿望应该是当个女演员吧?什么时候降级成女演员⾝边的小苞班了?”

  她怔望着他撇嘴冷哼的表情…他很不屑吗?瞧不起现在的她吗?多年以后再相逢,他是堂堂电影公司的大老板,她却只是个微不⾜道的小助理。

  他觉得她很堕落吧?

  一股闷气堵在口,宝儿甩甩头。

  “我要过什么生活,你管不着。”她一字一句地強调,用最冰冷的语气,维护最脆弱的自尊。

  徐松翰一窒,脸⾊陡然一变,眼底的火光霎时灭了,暗下来。

  “我是管不着。”他冷嗤,转⾝,刚要离‮房开‬里,田藌正巧面而来。

  一见是他,她笑靥如花,讨好地绽开。“松井先生,你是来找我的吗?我…”一转眼,看见宝儿也在房里,说了一半的话顿住。

  她瞇起眼,看看脸⾊苍⽩的助理,又看看表情不悦的大老板,女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之间大有问题,关系肯定不寻常。

  “你们认识?”她好奇地探问。

  “不认识。”徐松翰冷硬地回话,简单三个字,却如利刃,剜割宝儿柔软的心房。

  她忍痛,无言地目送他得僵直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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