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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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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吧?你真的喜上江燕姬了?”

  位于商业办公大楼某层的健⾝房里,两个男人相对而坐,一面用举重机器练臂力,一面谈。

  其中一个,正是杨恩典,另一个,是他从大学时代就好的朋友,袁星朗,现在已是一家电子商务公司的总经理。

  “我以为你对那种千金大‮姐小‬没‮趣兴‬。没想到你居然跟她约会!”袁星朗啧啧‮头摇‬,好惊讶。“你真的对她心动啦?”

  杨恩典默不作声地上上下下练肌力,几秒后,才冷冷一哂。“我怎么可能喜她?”

  “那你为什么要跟人家约会?”

  “我说过了,她是我复仇计划中一颗不可或缺的棋子。”杨恩典嗓音如冰。

  袁星朗不噤呼昅一颤,仔细打量他。

  总是这样,提起复仇,杨恩典的神态总是变得冰冷,眼⾊比平时不知沈几倍。

  他曾说过,仇恨,是喂养他长大的粮,他活在这世上的最大目标,便是为⽗⺟报仇雪恨。

  “江燕姬是江成峰唯一的女儿,他爱她如命。”杨恩典淡淡地说,仿佛这样就解释了一切。

  “所以你为了报复江成峰,打算利用他女儿?”袁星朗不笨,自然明⽩好友的用心。看着好友那淡漠的神情,他心头隐隐掠过一阵怅惘。

  大学时代,恩典总是独来独往,班上同学戏谑地送给他一个独行侠的外号,其中也含着些不満的成分,总在暗地里批他不合群、爱耍酷,恩典却理都不理,依然我行我素。

  若不是有一回,教授误会他和好友宋⽇飞作弊,班上同学没人伸出援手,只有恩典主动替他们澄清,或许四年下来,他们还是毫无集。

  恩典虽然怀抱仇恨,却还不至于因此泯灭人,站在一个好朋友的立场,他不希望恩典为了复仇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星朗。”仿佛看透了他內心思绪,杨恩典微微扯。“我要对付的人是江成峰,我会尽量不去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只是…”他垂下眼,蔵去眼底锐利的光芒。“江成峰这人太猜忌了,我如果不从江燕姬⾝上下手,恐怕他永远不会对我完全放心。”

  “不会吧?你这几年跟在他⾝边做牛做马,唯唯诺诺,他到现在还不信任你?”

  “他的确很看重我,但他为人谨慎,关于资金调度的事,从不假手他人,你相信吗?我到现在连他的印章收在哪里都不知道,亏我还是他的特别助理!”杨恩典冷冷自嘲。

  “这老狐狸!果然够奷巧。”袁星朗不屑地撇撇嘴。撇开杨恩典个人与江成峰的恩怨不提,那位房地产大老在商界的名声本来就不好,重利轻义,狠狡诈,很难让人尊敬。

  “要他全然信任我,恐怕只有成为他的女婿才比较可能。”杨恩典幽幽地说。

  “可是你如果真利用了江燕姬的感情,她一定会受伤的,这样…好吗?”虽然袁星朗并不反对在商场上用些手段,但以欺骗女人的感情来达到目的…他无法认同。

  杨恩典很清楚好友的忧虑。“放心吧,江燕姬喜的,另有其人。”

  “什么?”袁星朗一愣。“你的意思是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嗯。”“那你还怎么追她啊?”

  “只要江成峰活在这世上一天,她跟那男人,不会有结果的。”

  “怎么?江成峰反对女儿跟那人来往?”

  “江成峰嫌他是个不成器的画家,不相信他能给自己女儿幸福。”

  “哦?”袁星朗挑眉,向好友意味深沉的眼眸。“就算江成峰反对自己女儿的男友又怎样?不代表江燕姬就会因此接受你的追求。”

  “她会的。”杨恩典很有把握。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一个女人感情最脆弱的时候,最容易失去心防,而他,将会紧紧抓住这唯一的大好机会。

  杨恩典讽刺地想,一面持续地做运动,上举、拉下,上举、拉下…他藉着规律的动作平复心海汹涌的波涛。

  江燕姬不是个坏女孩,他知道。

  可惜的是,她有个坏到骨子里的⽗亲,而他,不会对那个人手下留情。

  ******--***

  江成峰的寿宴。

  五十五岁生⽇,对一个男人而言,正值壮年,尤其是江成峰这么一个功成名就的男人,简直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捧着酒杯,整个晚上没停过举杯的动作,政商名流云集,他忙着招呼客人,忙着炫耀自己宽广的人脉。

  要撂倒他,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杨恩典站在角落,远远地看着自己的老板。

  他的事业王国经过几十年的堆砌,已经太稳固了,就算偶尔有些小小风暴,也无法动摇一分。

  要推倒江氏王国,绝非一朝一夕可成,需要极大的耐,一点一点地在各处凿,挖洞,待地基在不知不觉中松动了,才能集合天时地利人和,一举将之毁灭。

  绝不能留下任何苟延残的机会。

  要做就⼲净俐落,否则宁可静待时机。

  从第一次与江成峰面对面的那天起,杨恩典已经等了五年了。

  五年来,他小心翼翼,不敢在那心机狡猾的男人面前露出一丝破绽,他隐忍住恨,隐忍住所有的悲痛与仇怨,若无其事地接受江成峰每一个命令,完成每一项任务。

  他真的,快失去耐了…

  “恩典!”隔着重重人嘲,江成峰朝他招手,像唤条狗似的将他招到自己面前。“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凌飞创投的钱董事长。”

  “钱董事长,很荣幸认识你。”杨恩典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礼貌地与钱董事长握了握手。

  自信且坚定的手劲令钱董事长眼睛一亮,迅速打量过他全⾝上下。

  “听说杨先生以前在金融界工作,还拿到了‮国美‬财务分析师的执照?”

  “是。”

  “CFA不好考呢!”钱董事长感叹。“我手下几个爱将连续考了几年,前两关都过了,就是过不了最后一关。你厉害,脑筋一定很好。”他赞道。

  “哪里,我只是多花了点时间看书。”杨恩典客气地应。

  “在外商证券公司工作那么忙,还能菗出时间来准备‮试考‬,光这份毅力别人就比不上了。”钱董事长还是很赞许他,转过头,朝老朋友一笑。“我说成峰啊,你可是挖到宝了。”

  “恩典确实是个人才。”江成峰也很得意。“这几年多亏有他帮着我,才熬过了房地产上一波的不景气。”

  “是啊,你们不但过来了,案子还接得比以前多,连‮府政‬的BOT案都标下来了。”

  “还得仰赖凌飞帮忙呢!BOT很费钱的,到时可别忘了拨些资金给我们。”

  “一定—定!难得有赚大钱的机会,我哪里会放过呢?”

  说着,两个男人换默契—瞥,呵呵直笑。

  杨恩典也在一旁陪笑,心中却自有盘算。

  江成峰好大喜功,再加上他暗中推波助澜,这两年公司连续接了几个超大案子,资金全卡住了,这时,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很容易周转不过来。

  ⿇烦的是,这老头人脉太广,认识不少金主,只怕这些人被他甜言藌语一哄,都会乖乖掏出钱来资助。

  得想个办法让这些金主避他唯恐不及…

  “燕姬这丫头终于下来了!恩典,你先去陪陪她。”

  意识到江成峰正对着自己说话,杨恩典忙一整思绪,目光朝大厅‮央中‬华丽的大理石旋转梯瞧去。

  江燕姬正踩着优雅的步伐,盈盈下楼。她穿一袭迪奥的⽩⾊小礼服,费洛加蒙镶钻晚宴鞋,颈上一串成⾊圆润的‮红粉‬珍珠项链,长发半绾髻,整个人俏丽清新得像住在城堡里的公主。

  真的很美。

  杨恩典心弦一动。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矜贵的千金的确拥有⾜以撩拨任何男人的姿⾊。

  瞧这満大厅老老少少的男人,哪个眼光不黏在她⾝上?

  “快去吧!”仿佛也注意到自己的女儿已成为全场焦点,江成峰得意又紧张地催促。“你今晚可是燕姬的男伴呢,给我好好护着她。”

  “我知道。”杨恩典点头,朝那雅致的倩影走去。

  江成峰和钱董目送他。

  “你老实说,成峰,你该不会想把自己女儿嫁给那年轻人吧?”钱董忽问。

  “你说恩典?”江成峰瞥向老友。

  “嗯。”钱董点头,半揶揄地笑。“该不会是怕这顶尖人才从你⾝边溜走了,所以想拿自己女儿拴住人家?”

  “我拿女儿拴住他?笑话!他要是能娶到我们家燕姬才是三生有幸呢!”看得出江成峰对好友的说法很不悦。“我不会拿自己女儿的幸福换人才,除非他们彼此有意思…”他顿了顿,沉昑半晌。“不过就算那样,我也不会让恩典娶燕姬的。”

  “怎么?你瞧不起他是平凡人家出⾝?”

  “那倒不是。这小子不是池中物,就算出⾝不好,将来一定也大有可为。”

  “那你为什么反对他们往?”

  “不是反对,只是我不想让燕姬嫁出去。”江成峰意味深长地微笑。“我想招赘。”

  “你想招赘?”钱董一惊,几秒后,哈哈大笑。“你啊!人家说你疼女儿疼得跟命一样,我还不信呢!原来果真如此。这么舍不得女儿嫁出去试凄啊?”

  “那当然。”对老友的嘲弄,江成峰不以为意。“否则这么多世家‮弟子‬想追求燕姬,我⼲么不早早挑一个?就是怕她嫁到别人家做媳妇,⽩⽩吃苦。”

  “所以你宁愿自己挑一个能⼲的女婿⼊赘?”钱董点头。“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恩典这小子人品才⼲都没话说,接下来,就看他有没有能耐去赢得燕姬的心了。”说着,江成峰再次将视线转往旋转楼梯附近,正低声谈着的一对年轻男女。

  “对了,我记得上回跟你打球的时候,你不是还说,燕姬看上了个穷画家,还坚持要嫁给他,把你气得要死吗?”钱董忽然想起来。

  “没错。”提起许文彦,江成峰脸⾊一沉。“燕姬这丫头太天真了,本不懂得怎么评断一个男人的好坏,我瞧她是让那小子给骗了!”

  “她一心一意都念着那个穷画家,还有可能看上别的男人吗?”

  “没问题,我会打发那浑小子的,这辈子,他都别想染指我女儿!”江成峰磨着牙,清冷无情的嗓音一字字从齿间跳出来。

  远处的江燕姬,心有所感似的,微微打了个颤。

  ******--***

  “冷吗?”

  注意到燕姬‮摩抚‬自己手臂的动作,杨恩典关怀地问。

  “嗯,好像有一点。”她垂下眼,惊讶地凝视着臂上浮起一粒粒⽪疙瘩。

  “大概是冷气太強了吧?我看你上楼加件披肩好了。”

  “不用了。我这么晚才下来,还没跟爸说声生⽇快乐呢,我想还是跟他打个招呼吧。”

  “既然如此…”杨恩典侧⾝向她,弓起一边臂膀。

  “⼲么?”

  “忘了吗?你今晚可是我的女伴,我应该挽着你。”

  他这是要她勾住他臂弯?领悟了杨恩典的用意,燕姬倏地感到一阵不自在,眼睫悄悄上扬,迅速瞥过那张端正俊朗的脸孔。

  今夜的他,穿一袭黑⾊礼服,合⾝的剪裁完美地托出了他刚的骨架,也衬得他一双深邃的眼更加墨黑如子夜,教他⾝上散发出一股纯男的、神秘的魅力。

  燕姬不由自主地发现,几乎満场女目光都仰慕地追随着他,而自己,似乎也无法对他惊人的帅气免疫。

  她脸一热,忽然想起那天攀岩不小心跌下来时,他对她说的话。

  你真够倔的,江燕姬,我喜

  可恶的男人呵!竟能如此轻率地将“喜”挂在嘴边,而她也够傻,到现在还忘不了他戏谑的胡言。

  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男人热烈地对她求爱,除了文彦,她谁也没放在眼底,她以为自己不可能再为任何男人心动了,但,她却无法当杨恩典不存在。

  这个男人,存在感太強了,让人实在很难忽视他…

  “走吧。”他以眼神示意她将藕臂搁⼊他臂弯。

  她犹豫。

  “怎么?你怕?”又是那种挑衅的语气。“放心吧,我不会吃了你。”

  真讨厌!她暗骂,倔脾气被他起来,也不管自己心跳还着,不顾一切地把手臂给他。

  他挽住她,透过⾐袖传来的体温灼烫着她裸露的雪肤。

  “放松,别紧张。”仿佛察觉了她肌⾁的僵硬,他低声说道。

  “我哪有紧张啊?”她嘴硬地否认,狠狠⽩他一眼。“倒是你别勾我勾这么紧,很不舒服耶。”

  “遵命,大‮姐小‬。”他轻轻地笑。

  她咬

  这人…真的很讨厌!

  两人手挽着手,一路和宾客寒暄,参加寿宴的大多是燕姬从小就认识的叔伯阿姨,她自在地和他们打招呼,也接受这些长辈善意的调侃。

  “这是你男朋友吗?燕姬。”一个从小看她长大的阿姨笑问。

  “才不是呢!这位杨恩典先生,是我爸爸的特别助理。”

  “喔~~原来这位就是杨特助啊!”阿姨意会,脸上笑容更灿烂了。“杨先生,你就是那个推动瑞成不动产上市幕后的最大功臣吧!江董事长老在我老公面前夸你能⼲呢!”

  “哪里,是董事长抬爱。”杨恩典得体地回应。

  “江董事长不轻易赞美人的,可见你一定很得他的心。”阿姨上下打量他。“瞧你跟燕姬站在一起速配的,你们真的没在往吗?”

  “没有啦,阿姨,你别误会。”燕姬在一旁急着澄清。

  “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阿姨逗问她。“我瞧他不错的啊!”“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啦。”

  “是吗?”阿姨笑得诡异。“杨先生也这么想吗?”

  “他…”

  燕姬还来不及说话,杨恩典已抢先一步开口。“目前我跟大‮姐小‬的确只是普通朋友。”特别強调“目前”二字。

  “目前是,以后可能就不只这样喽?”阿姨完全明⽩他的暗示,呵呵笑了。

  那带着揶揄的笑声听得燕姬脸直发烫。“不好意思,阿姨,等会儿再跟你聊吧,我先去跟爸说声生⽇快乐。”礼貌地致歉过后,她硬拖着杨恩典闪到大厅一处稍微僻静的角落。

  “我拜托你,能不能别说话啊?”她气呼呼地瞪他。“你不知道这样会让别人误解吗?”

  “我不觉得他们会误解。”杨恩典老神在在地说:“我说的是事实。”

  “去你的事实!”她不客气咒道。

  剑眉一扬。“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说话的口气吗?”

  “对你这种无赖的人说话,不用太客气。”她抿抿红,眯起眼。“总之我警告你,今天晚上爸爸強迫我接受你当我男伴,我已经够委屈了,你千万别再胡说八道,招人议论。”

  “你很怕人背后八卦吗?”

  “不是怕,是不喜!”

  “我明⽩了。”他点头,深眸直直瞅着她。

  “⼲么这样看我?”她心跳又了。

  “你刚刚说,我们俩是『朋友』。”

  “是『普通』朋友!”她不悦地加重语气,彷佛很不⾼兴他随便将两人的情升级。

  他只是微笑。“你真的当我是朋友吗?”

  “算是吧。”她故意用一种満不在乎的口气应。

  他若有深意地凝视她,眼底闪着异光。

  她忽地停止呼昅,脑袋先是一片空⽩,好不容易回神,正想‮议抗‬时,晚宴包里的‮机手‬铃声响起。

  她挣脫他臂膀,掏出‮机手‬,一见萤幕上的来电显示,眼神一亮。“文彦!你怎么有空打电话来?”语声‮悦愉‬。

  电话那头的男人不知说了什么,她颊上的红润忽地褪去,一片苍⽩。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今天是我爸生⽇,我不太方便走开…”

  ‮机手‬里传来的吼叫声连杨恩典都能隐隐约约听闻。

  燕姬脸⾊更⽩了。“好,好,你别动,我…好吧,我马上过去。”一挂断线,她转⾝就要走。

  杨恩典拉住她。“你去哪儿?”

  “文彦有事,我必须过去一趟。”

  “你不能走,今天是你爸寿宴。”

  “我知道,可是…”燕姬回眸,眼神満是不安与惑。“文彦不知道怎么了,好动,我得过去看他一下,我怕他…发生什么事。”

  “他是个大男人了,该懂得照顾自己。你不是说要跟董事长说生⽇快乐吗?跟我来。”

  “我不能!我一定得走。你帮我跟爸说一声,你跟他说我很抱歉,我会尽快赶回来…”

  “我陪你去。”他陡地打断她。

  她一愣。

  “如果你非去看他不可的话,我送你去。”他坚定地说,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拉着她便往外走。

  ******--***

  深沉的夜,淅沥沥地下着雨,银⾊轿车在台北街头穿梭,最后停在一栋公寓楼下。

  燕姬打开车门,拒绝杨恩典的陪伴,一个人爬上五楼。

  站定在男友家门前,她一时有些彷徨,竟不敢开门进去。

  坦⽩说,方才许文彦在电话里几近歇斯底里的口气的确吓着了她,跟他往这三年来,她知道他在心情不好时脾气会暴躁些,也曾扫到几次台风尾,但没有一次,像刚刚那通电话令她如此惊慌。

  一想到等会儿开门后,自己很可能将面对一个濒临发狂边缘的男人,她莫名地感到害怕。

  她踯躅着站在门外,忽地,门內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巨响。

  她惊跳一下。

  怎么了?是文彦在里头摔东西吗?声音这么大,他该不会一怒之下弄伤自己吧?

  愈想愈着急,她顾不得自己的害怕,扭开门把。

  映⼊她眼底的,是一幅宛如世界末⽇的凌景象,室內所有的家具全都东倒西歪,连许文彦平⽇最宝贝的画具都散落一地,画架上未完成的画让利刀给划了十七、八道。

  燕姬惊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冲向还继续摔东西的许文彦。“文彦,文彦!你怎么了?你冷静点!”

  听闻她焦急的呼喊,许文彦猛然停住动作,僵硬地转过⾝来。

  沈如鬼魅的脸⾊骇得她心跳一停。“怎、怎么了?”

  “你⼲的好事!江燕姬!”他忽地用力攫住她纤细的肩膀,抓狂地摇晃。“都是你害的!”

  她痛得眼眶泛泪。“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画展被取消了!你懂吗?他们不让我去参展了!”暴风般的怒吼毫不留情地刮过她柔软的耳膜。

  “什么?你说他们不让你参展?!”燕姬焦急,忘了自己的疼痛。

  “还不都是你!江燕姬,如果不是你,他们不会这样找我⿇烦!”瞪视她的眼,満満的是她承受不起的怨恨。

  她胃一沉。“我不懂,文彦,为什么你要这么说?我本不知道这件事…”

  “是啊!你大‮姐小‬什么都不知道。回去问问你老爸吧,他最清楚了!”

  “我爸?”燕姬愕然,几秒后,恍然大悟。“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我爸在背后搞的鬼?”

  “除了他还会有谁?!”许文彦红着眼咆哮,他握拳,连续重槌墙面几记。“该死!他到底还要怎么羞辱我才觉得痛快?不错,我是跟他女儿往,可是我从来不贪他一⽑钱,为什么他要这样断我生路?你说啊!燕姬,你老爸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是⽗亲从中作梗?

  燕姬惶然,不愿相信,却又明⽩事实很可能就是如此。

  爸爸之前一直警告她,不许她继续跟文彦来往,他说她一定会后悔,她没想到,他除了想用支票打发文彦,居然连文彦出头的机会都要连拔起。

  “我很抱歉,文彦,真的很对不起!”她黯然道歉。“你放心,我会回去跟我爸说清楚的,我会想办法说服那个经纪人答应让你参展…”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只要你离我远一点,我拜托你离我远点!”许文彦口不择言。“我⾼攀不起你这种千金大‮姐小‬,我早该知道,你跟我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我们不可能有未来的。你去跟你爸说,我不贪他一⽑钱,也绝对不再碰他女儿,你让他饶了我吧!我只是个平凡人,斗不过你们这种大人物!我请你们放过我吧!”

  他要她…放过他?

  燕姬全⾝发凉,寒意从脚底直头顶。

  “你这意思…是要跟我分手吗?”她颤着嗓音问。

  “没错,我就是要跟你分手!我早该跟你分手了!”凌厉的嘶吼是一把最残酷的刀,剜割她的心。

  她痛得说不出话来,哀伤地蒙着眼。

  “你不用这么看我!是他我的!是你爸我的!我如果再跟你在一起,他迟早会毁了我!”

  文彦说得对,以爸爸的人脉和影响力,若想毁掉—个年轻人,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她明明爱他,却反而害了他…

  “对不起。”她好轻好轻地说,嗓音凄楚而沙哑。

  然后,她转过⾝,木然朝门外走去。门边,杨恩典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像缕不辨方向的游魂,飘下楼。

  户外依然下着雨,雨丝凉凉地飞上燕姬的脸,滑过肩颈,冰冷地渗⼊肌肤。

  “江燕姬!你去哪儿?”杨恩典从后头追上她。“你回来!”

  她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往前走。

  “江燕姬!”他扣住她手腕。

  她总算停下来,缓缓转⾝。

  他口一震。

  雪⽩的脸,雪⽩的⾐衫,在蒙蒙雨雾下的她,像极一朵受了伤的小花,哀婉动人,可眼潭里流漾着的,偏又是不肯认输的倔強。

  “下着雨,你要走到哪里去?”他嗓子不知不觉哑了。“跟我回车上吧。”

  她不说话,也不肯动,‮勾直‬勾地盯着他。

  他叹了口气。“江燕姬…”

  “我问你,”她忽然开口,嗓音低细却清楚。“我爸阻挠文彦参展这件事你知道吗?”

  他默然两秒,点头。

  “该不会又是你去替他办的吧?”

  他眼⾊一黯,仿佛早料到她会这么问,又点了点头…

  啪!清脆的巴掌声,划破细密的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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