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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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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担心,道崖会与我同行的。”羽姑娘微微一笑,眼神里带着几丝轻快,神⾊也安宁了起来。

  楚乔心下了然,也不点破,只是说道:“乌先生也一同去,那就稳妥多了。”

  “你歇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楚乔点头:“姑娘,之前的事,多谢你了。”

  羽姑娘的脚步微微一滞,回过头来,眼梢却是轻快且淡然的:“阿楚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啊。”

  楚乔在病中不便下,只是略略点头道:“姑娘慢走。”

  羽姑娘走后,侍女走进来给楚乔送药,她端起药碗一口一口的喝下去,药很苦,嘴巴里也是涩涩的。

  其实没什么难猜的,以燕洵的聪明,怎会没有万全的法子?他之所以会留下羽姑娘,就是为了接应自己。可是在北朔的时候羽姑娘就没有主动来将自己带往蓝城,事后又是一再的放任她行事,最后更将燕洵攻进大夏的事情如实转告,这其中的深意,当然不言而明。燕洵将这件事给她办,就是信任她的忠诚,只可惜,仲羽虽然忠诚,但是当燕北和燕洵的利益发生冲撞的时候,她的忠诚就大打折扣了。这一点,她明⽩,燕洵又何尝不明⽩,所以即便是燕北目前面临着美林关和东线两面的战役,他仍旧是将乌道崖派到了羽姑娘⾝边,没有让她单独掌权。而羽姑娘明显是明⽩这一切,却不愿意点明,也许,她是真的不介意吧,比起权力,也许和乌先生在一起才是更令她开心的事情。

  羽姑娘的确是个聪慧的人,她和乌先生一同出自卧龙山,师傅就是当世有名的卧龙先生。卧龙先生是一位不世出的隐者,据说已经年过百岁了,一生门生遍天下,上至豪门望族、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市井商贾,这位先生中所学包揽天下,收徒不讲究门第⾼低,只针对门下弟子的不同资质传授不同的学识。是以他的‮生学‬中,有満腹经纶的文豪大儒,有腹含经纬之志的宰相公卿,有沙场点兵的武将将领,有⾝手矫健的豪侠刺客,更有⾝家丰厚的巨商重贾,有手艺精湛的木艺铁匠…

  卧龙先生的弟子众多,却也良莠不齐,如卞唐如今的七旬宰相程文靖,再如四十年前背叛大夏引⽝戎⼊关的东陆叛徒岳少聪,再如当世第一反叛头子大同行会的年轻一代优秀将领乌道崖仲羽,而还有一个人,却是楚乔不能不记着的,那就是大夏诸葛一阀四公子诸葛玥。

  赵彻就要率兵来攻了,他,不会来吧?

  楚乔轻轻叹了口气,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

  沙场凶险,刀剑无情,不会,但愿不会。

  下午的时候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感觉精神好了很多,在屋子里窝了几天,就想着出去活动活动。穿了一⾝苏蓝⾊的棉茹裙,对襟小袄上绣着⻩锈的⽩⽟兰,窄袖紧臂,拢成灯笼的形状,越发显得⾝姿芊芊,不盈一握,侍女为她绾起发髻,两侧微垂,带了几点绯⾊的璎珞,一只浅蓝⾊的⽟簪揷在鬓间,一串细细的流苏轻垂着,不时的扫到⽩若凝脂的耳廓。

  楚乔很少穿女儿气这般重的⾐衫,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有几分新奇,却也不乏淡淡的开心。

  开了门,风有些大,侍女们要跟上来,楚乔推辞了,自己一个人提了一盏小小的羊角风灯静静的走了出去。

  到底是燕北的冬天,看着雪雾飘零颇为凄美,实则却是冷的很,所幸穿得多,外面又披了一件挡风的狐裘。月亮浅浅的一弯挂在上头,光影皎洁,一片⽩地,多⽇不曾出屋,鼻间嗅到的不是药味就是熏香,头昏脑的厉害,此刻出来走一走,顿时神清目明,病也似乎好了几分。

  月光那样美,像是晒过了天青⾊纱帐的烛火,轻薄如烟,风吹过树叶,漱漱的响,楚乔慢慢的走,然后远远的在燕洵书房的窗下站着,他似乎刚刚从军营回来,并没有睡下,灯火那般亮,晃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修长的,拔的,书房里还有别人,他们似乎在商量讨论着什么,起风了,声音太模糊,她听不到。

  心里突然间那般宁静,就像是早晨起来推开窗子,发现天地间一片洁⽩,光暖暖的照在脸上,天空蔚蓝,有雪⽩的鹰展翅翱翔着,一杯清茶放在书案上,袅袅的热气上升盘旋,像是一尾蜿蜒的龙。

  很久很久,她都搞不清自己对燕洵的感情,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以现代人的眼睛去冷眼旁观这世界的种种不公,渐渐的,她被卷了进来,于是,有忧愁、有愤怒、有怨恨、有恩惠、有感,越来越多的情绪将她拉进了这个世界,⾎⾁渐渐生成,再也做不到置⾝事外的看着了。而对于燕洵,从最初的仇恨,到感,到同情怜悯,到相依为命,再渐渐的,慢慢长大,感情慢慢的变质,那些无法言说的心事,在不经意间于心底破了土,长出了新鲜嫰绿的芽儿,经历过寒霜,经历过隆冬,经历过尸山⾎海,经历过生死杀戮,那颗嫰绿的芽儿终于长成了参天巨树,偶尔抬起头,但见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她一直是这样沉默和固执的一个人,一直都是。

  书房的门被打开,有人陆续走了出来,阿精眼尖,看到站在梅树下的楚乔突然喊出来,燕洵听了,连忙从屋里跑出来,见了她顿时皱眉道:“怎么一个人在那站着?不知道自己⾝上带着病吗?”

  楚乔笑着任燕洵牵住她的手,男人脸⾊很难看的瞪着她,将她的手拢在手心握紧,怨道:“这样凉,你来了多久?”

  “只是一会罢了。”

  刚一进屋,温暖的香气突然扑面而来,楚乔菗了菗鼻子,喃喃道:“什么香料这么香?”

  燕洵闻言却陡然面⾊大变,连忙将楚乔推到门口,拿起一壶茶⽔就倒进了香薰炉里,嘶嘶的⽩气顿时冒了出来,又手忙脚的打开窗子。

  楚乔皱眉道:“燕洵,你⼲什么呢?”

  燕洵拍了拍手走出来,沉声说道:“这屋不能呆了,走。”

  说着,拉着楚乔就进了他的卧房。

  燕洵的寝房里没有熏香,闻着清净了多,楚乔仍旧觉得奇怪,见他接过侍女兰香的⽑巾擦脸,上前问道:“燕洵,书房怎么了?”

  “新送来的舒和香,我点了半块,是有麝香成分的。”

  “麝香?”楚乔对香料不甚了解,皱着眉问道:“麝香怎么了?”

  小丫鬟兰香却扑哧一笑,笑眯眯的说:“姑娘,麝香女人是不能闻的,闻多了就不能受孕了,殿下当然要紧张了。”

  兰香说完,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其他小丫鬟集体嘻嘻哈哈的笑起来,燕洵也不恼,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却斜着眼睛留意楚乔的反应。

  楚乔闻言微微一愣,到底是女孩子,红润一点一点的染上脸颊,像是海棠的‮瓣花‬,尤显俏丽。烛光照在她淡蓝⾊如流⽔般的裙摆上,好似一层光华浮动的鲛纱。

  有低低的笑意欺在耳后,男人温热的呼昅像是绵绵的海⽔:“阿楚,今晚美极了。”

  楚乔抬起眼梢,眼神却是带着几分欣喜的,寝房‮大巨‬,柔软厚密的地毯铺在下面,一层层的纱帐逐层放下,金钩流苏,一派浮华,榻以紫绣铺就,青纱拢在外围,锦被温暖,只看一眼就可知躺在上面的暖意。燕洵伸开手,侍女们如云般走上来为他更⾐,楚乔见了微微一愣“呀”的一声就转过⾝去,燕洵见了低声一笑,楚乔的脸越发红了。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也不算是年轻了,见过的风流阵仗也不见得少,和燕洵这么多年朝夕相对,也并非一直谨慎守礼如卫道士,只是今⽇,她却有些无措了。

  侍女们眼神暧昧的退出房去,一层层纱帐将空间隔开,燕洵温暖的呼昅从后面靠近,带着沙哑的笑意:“我的阿楚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平⽇的伶俐口才骤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燕洵的手从后面环住她,叉在‮腹小‬前,贴着她的耳,轻轻一叹:“一天没瞧见你了。”

  楚乔有些害怕,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样接口,恍恍惚惚的说:“东边战事将起了吗?你筹备的怎么样?”

  “哎…”燕洵无奈的叹息:“阿楚,难道一定要这样煞风景吗?真是不解风情。”

  更漏的细沙缓缓流下,一丝一丝,不绝如缕,外面的风静静的吹着,偶尔有积雪从房檐上剥落,飘飘洒洒的纷扬着,燕洵静静的拥着她,⾝上的味道轻轻的在四周环绕,像是夏⽇飞起的裙角,声音也是嘲而舒和的:

  “今天没咳嗽吗?”

  楚乔‮头摇‬:“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可有按时吃药吗?”

  “吃了,苦的很,难吃极了。”

  燕洵一笑:“孩子话,药哪有不苦的?你没偷偷给倒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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