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回 救贫女馈赠金瓜子 惩贪官造就新污吏
蔡怀玺在一旁说“十四爷刚才老钱说的有道理。您是金尊玉贵之体千万不要太过于伤心了。奴才们知道当今主子给先帝办后事是十分隆重的。奴才还去遵化先帝的陵寝瞻仰过那里不但十分壮观风水也好。当今万岁正是怕十四爷过于悲恸这才叫奴才们星夜兼程去西大通的。为的就是早一天把爷接回京城和阿哥们一起把先帝的丧事办得更好。先帝爷在位六十一年这丧事可不能办得马虎了。您老一回京就不能歇着了所以更要节哀才是。”
胤禵又是一声长叹“唉四哥刚毅果断他当皇帝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只不过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们二位。你们要是想着自己是正黄旗下的奴才就给我说实话;你们要是想着这是办的皇差是奉了圣旨来押解我这倒了霉的王爷进京的那就算我没说。不但今天不说而且从今以后你们就把我当成哑巴算了。”
钱蕴斗和蔡怀玺一听这话傻了!十四爷他他要说什么呢?
钱蕴斗和蔡怀玺他们正陪着十四爷说话听着这位大将军王越说越不可捉摸他俩心里吃惊了。钱蕴斗的心思灵便一些连忙说“十四爷您老这是起了疑心了吧?一定是看着我们俩有什么心思瞒着您。其实皇上对您老真没有一点见外的意思要不怎么能只派了二十个人来护送王爷呢?爷今天有什么话您只管问凡是奴才们知道的断不敢有丝毫欺瞒不说的道理。”
胤禵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钱蕴斗啊钱蕴斗你是给我装傻呀还是真的不明白?你说皇上没和我见外那我问你为什么皇上在向我传旨前先给陕西总督年羹尧下旨命令甘陕两省戒严?他为什么又命令四川巡抚蔡珽带着两万人马赶到老河口去集结待命?他不是在防备我又是怕的什么?”
钱蕴斗忙说“十四爷这您可是误会了。先帝爷驾崩事出仓促朝野惊恐当今万岁才下旨天下兵马一律戒严的。不光是甘陕和四川直隶也不例外北京城里九门都封了!”
“好就算你说得有理。我再问你早先在四哥跟前伺候笔墨的那个小兔崽于李卫现在当了陕西布政使。他的差事是专管供应西路大军的军粮原先是三个月就送一次粮的可是为什么却改成按供给?”
“这这这奴才可说不上了…”
在一旁的蔡怀玺忙说“十四爷您甭多想。您瞧这大雪粮食一时供应不上也是常有的事嘛…”
“住口!蔡怀玺到现在你还敢跟爷来这一手?告诉你爷不是好欺哄的!爷是圣祖大行皇帝亲口御封的大将军王是奉旨奔丧的天璜贵胄。可是你瞧我却只能带十名侍卫连一个小小知府的仪仗都不如。这里边章你们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们只知有这么二十来个人跟在我的身边可是我敢说就在我的后边三十里至少有三千绿营兵在踩着我的脚印走。在我们的前边也有更多的兵丁在等着我的消息呢!他们正在一站一站地向皇上传递着我的行踪报告着我的动静。别看今晚咱们在这里住下了可前边驿站上的人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你们俩等着瞧吧到不了明天早晨他们非得来‘接’我不可。因为他们怕万一我这儿出了事就有人要砍了他们的脑袋!”
十四爷越说越激动他突然站起身来奔到窗前手扒窗棂用力地摇晃着炯炯的目光好像要穿透外面那沉沉的黑夜。他的脸上早已是泪痕他不住地在心里喊着叫着也在心里骂着八哥九哥十哥你们在京城都干了些什么难道你们竟是一群酒囊饭袋吗?你们当中不管是谁抢了这皇位也比让四哥夺走强啊。难道你们不知道他一旦掌了乾坤就会对兄弟们下毒手吗?那个该死的鄂伦岱我派你回京干什么去了?我是让你给我打探消息的可你怎么连一点信息都不给我透硬是让我遭到今天这样的下场呢?
面对处在暴怒中的胤禵钱蕴斗和蔡怀玺二人哪敢开口说话呀。他们对望了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钱蕴斗把火拨得更旺一些目不转睛地看着陷入沉思中的这位王爷。胤禵的心仿佛又回到了他出征前的那一夜他去向病中的八哥告辞的时候…
那天八哥胤祯头上着黑帕气吁吁地出来见他。记得当时八哥说“十四弟我的好兄弟你就要远行了我真不忍和你分手啊。千不该万不该我们兄弟不该生在皇家!我本来是想一生只做好事当个贤王可是我…唉种的是花收的却是刺连皇阿玛也不待见我了…北京不是个好地方它是虎狼、是非窝!几个兄弟都在眼睁地等着黄袍加身我们的难处苦处有谁知道啊!如今我已病成了这个模样你这一走恐怕就是我们的永别了…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在这内忧外患相袭来的时候越是离得远倒越是平安无事。我把我的公派给你有他在你的身边侍候着就和我在你跟前一样。你只管放心地去吧一旦朝局有变我在京城里替你维持着你带着十万八旗子弟兵临城下。只要咱们兄弟联手这皇帝的龙椅你不来坐又有谁敢坐它?”
胤禵几乎是被他说动了他哽咽着回答说“八哥你说的都对唯独当皇帝这一条我却从来没有想过我是员武将也只会带兵既没有你那样的度量也没有你那样的人望据小弟看皇上对你还是抱着很大期望的。别看皇阿玛当众训斥了你可是马上又封你为亲王。他老人家这是在磨炼你呀你懂吗?要我说你就放宽心养病吧。我只求你一件事就是万一京城有了什么大事你一定要给我透个信去…”
当时八哥信誉旦旦。他说你只管放心走吧京城里只要有我在咱们就绝对吃不了亏。别看这哥俩面对面的时候说得很好可是他们的心里却都有自己的章程也各自都在打着如意算盘。胤禵不傻他能不知道八哥的目的吗?他把公和那个鄂伦岱送上前线去不就是为了监视胤禵吗?所以胤禵一到西大通、就先收买了鄂伦岱还把这小子又派回京城去打听动静。八哥的公收买不动就行军法杀了他。哼你们也想来抢皇位放着我的十万兵马你们谁也别想得逞!可是想不到他还是晚了一步连八哥也晚了一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本来没有什么希望的四哥却顺顺利利地粉墨登场当上了这九五至尊。自己不但不能率领十万大军入关反倒被二十名兵丁半是护送半是押解地送往京师…
一丝莫名其妙的疑虑、惆怅、愤怒轰浦怖一起袭上心头他“咔”地一声把窗棂拉断。刚要火可是窗格上落下了一片灰尘使得他猛然一下又清醒了过来。不能啊如今大势已定我再要盲动岂不是飞蛾投火自取灭亡。他十分清楚只要自己稍有不慎就连眼前这些兵丁也不会轻易地放他过关的!他走到火塘跟前顺手把那窗棂扔进了火里又颓然坐下了。
就在这时那个被他们救活的女孩子醒过来了。只听她用十分微弱的声音叫着“水…水…”
十四爷刚要起身钱蕴斗连忙上来说“爷您老先歇着这事交给奴才好了。”说着便走近那个女子替她把了脉高兴地说“十四爷托您的福这孩子的脉很平稳。她这是在说胡话呢哪里是渴呀。来老蔡你给她盛上一碗热羹来。”
蔡怀玺听了这话很是兴奋“好好好老钱哪你要是能把这小妞救过来不光是十四爷高兴也是咱们积了德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一碗滚烫的羹给她灌了下去。
不一会就见那姑娘果然睁开了眼睛。她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们声音微弱地问“我我这是在曹地府里吗?”
钱蕴斗告诉她说“姑娘你瞧这里不还是那个破山神庙吗?告诉你吧你被冻死了饿死了可是又被我们爷给救活了。你上好运了知道吗?”
那姑娘忽闪着两只大眼想了又想。突然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爬起身来就要给身边的人磕头。可是她毕竟是太虚弱了刚一抬头就又倒了下去。她一个劲地息着口齿不清地说“众位爷你们都是好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我…”
胤禵来到她的身边问“你叫什么名字有家吗?为什么会倒毙在这里?”
那女子看出来了这个问她话的人有些与众不同。她恭恭敬敬地回答说“这位爷小女子是山西代县乔家寨的人。我姓乔叫引娣家里还有爹妈和一个小弟弟。去年我们那里遭了旱灾颗粒不收。全家都在饿肚子更不上县里派的官租轰莆税银子。上边来人催得紧爹没办法只好把我卖给一个苏州人。原来说的是到那刺好了孝敬皇上的。谁知道他却是个人贩子要把我们这群女孩子卖到院去。我瞅着机会偷跑了出来一路要饭来到这里不巧碰上了这场大雪。原来我想在庙里躲躲的哪知一坐下就没能站起来…”
胤禵听了这话冷冷一笑说“嗬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倒会说假话!你左一套右一套的哄得人直想掉眼泪。不过你说得不对也瞒不过爷的眼睛。不错去年山西是遭了灾。可是康熙万岁爷已经下诏不但免去了山甘两省的钱粮还派了钦差大臣会同山西巡抚诺赈济灾民。怎么还会有官府派人催这事怎么会有你说的那些人贩子?你老实说吧你是谁家的逃奴为什么跑了出来?我一向是救人救到底送佛上西天的。你只要说出实话来我自会给你作主的。”
引娣着泪说“爷我说的全是真话呀!您老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民女也不知道这事的内情好像听村里人说您老说的那位诺大人欠了谁的银子…对对是欠了国库的银子。他自己还不上就要百姓替他还。爷说的那个赈灾的事是没有的不但没人来救灾原来的课税银子还得加倍收缴。诺大人的钱还不够用呢怎么还能免了百姓的?赶明儿爷到下边叫个老乡一问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胤禵不言声了。引娣说的他当然知道而且他还知道这正是当年的雍亲王、如今的雍正皇帝、自己的四哥造的孽。康熙四十六年四哥掌管户部。他为了清理官员们积欠的国库银两把这些官们一个个都没了活路投井上吊的都有。可当时只有这个诺不知他有什么不同一般的办法不但还清了积欠还得了彩头。为此四哥着实的夸奖他了一番说他堪称模范。哦原来他用的是羊出在羊身上的办法。自己欠了钱却着老百姓替他还。好好好要不是我今天亲耳听到还真不敢小看这位诺大人哪。这就是当今雍正皇帝的德政这就是你那过人的精明!他回过头来问“哎我说二位你们谁知道这个诺的底细?我好像记得他是雍王府的人是吗?”
钱蕴斗知道但他不敢说。蔡怀玺比较老实他说“十四爷这个诺不是当今万岁龙潜时的门下他是镶白旗的。是是…是年大人的换帖兄弟…”
十四爷一听又和年羹尧连上了气得他骂了一声一丘之貉!回过头来他又对引娣说“你这小丫头大难不死也许会有后福的。爷问你你是愿意到北京去侍候爷还是愿意回家去呢?”
引娣趴在地上磕了个头说“爷小女子谢谢爷的好心。可是我家里上有父母下有兄弟实在是放不下心去。我我…”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你有这份孝心真比我那些个兄弟们强。爷随身没带银子这里有一把金瓜子你拿去用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金瓜子来给了引娣。引娣还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哪捧在手里看了又看希罕得不行。等她悟过神来要向这位将爷道谢时却见他己靠在墙角睡着了。
黎明时分正在睡的胤禵被叫醒了。钱蕴斗报告说前边井径驿站派人来接十四爷来了。胤禵看了钱蕴斗一眼那意思是说怎么样我的估计没错吧。钱蕴斗低下头不敢说话了。胤禵看见就见面前的廊沿下站着一个浑身是雪的人连眉毛胡子都结着一片冰碴儿。可见昨夜的雪下得够大的天也真够冷的。胤禵示意他进来回话那人连忙磕磕绊绊地走上前来行礼说“井井井径…驿驿…驿丞孟孟孟…”
胤禵一听咳原来是个嗑巴。他笑了“行了行了你别为难了不就是孟驿丞吗?你起来吧。”
“奴奴奴奴才盂…宪佑给…爷请安!”一边说着又打了一个千。他大概是次见到身份这么高贵的王爷有点紧张也有点害怕。可是越紧张、越害怕就越是说不出话来。胤禵本来想通过他的嘴问一问前边的情形哪不料却碰上了这么一个活宝。听着他嗑巴了好大半天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户部员外郎镜要去前线劳军打从这里经过带来了保定府的宪令。说让他们一听到十四爷的消息就立刻派暖轿前去接井径这位孟驿丞不敢怠慢昨晚跑了足足五十里山路才来到这里。现在暖轿就在外边请十四爷坐上轿子赶路免得再受风雪之苦。
听到这个消息胤禵真是觉得哭不得也笑不得了。过去他曾听人说起过镜此人好像也是从四哥府里禔拔上来的。好嘛为了紧紧地“看”住我四哥真是不惜动用所有的力量啊!五十里风雪山路这位孟驿丞是怎么爬上来的呢?好好好我这就动身别让他们再为难了。
胤禵临行前乔引娣又来到他身边磕头告别。经过这一夜的休息她好像已经缓过来了。在轿外泪光闪闪地看着十四爷。就在这一瞬间胤禵突然现她长得很美。刚刚用雪水洗过的脸上泛着粉的红晕嘴角下还有两个似隐若现的酒窝。一头乌黑的头虽然有些散却黑得像乌鸦翅膀在晨风中抖动。同样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中带着稚气也带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胤禵忽然想到自己的王府中虽然使女不少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和她相比。如果她愿意不如把她带回去就是让她去侍侯福晋也是好的嘛。可又一转念我如今身在危途吉凶难料带上她干什么?他正要传令起轿却听引娣在轿外说“恩公乔引娣请您老留个姓名好让小女子回去以后给您老立个长生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