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自寻死路
“不认识!”淑妃眼睑一沉,浓黑的睫⽑微微上翘,巧妙的掩去了眸中的神⾊,戴着金⾊指甲套的纤纤⽟指对折了画纸,甩手丢给沐涛:“抓到这个人,别急着杀了,先关起来,等候本宮的指示!”
沐涛一怔,随即眼睛闪亮:“是!”他打伤自己,又害自己在平民百姓们面前丢尽了脸面,如果一剑杀了他,太便宜他了,留着他,慢慢磨折,让他吃尽苦头,生不如死,才是对他残酷的惩罚。
姑姑真是太聪明了,这么绝妙的方法,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看着沐涛忽明忽暗的脸,忽忽晴的神⾊,淑妃紧紧皱起眉头,这个侄子,真是蠢到了极点,半分都不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全摆在了脸上。
八字还没一撇,能不能抓到那个人都要另说,他居然就做起美梦了,愚蠢至极。
“花菊宴马上就到,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江山易改,本难移,沐涛朽木不可雕,淑妃也懒得再教训他,言归正传,先谈重事。
“回姑姑,侄儿已经完全准备妥当,保证会让皇上刮目相看!”沐涛下巴⾼昂着,语气⾼傲,自信満満,他可是堂堂沐国公府嫡次子,边关将士人人敬佩的沐二将军,施展才学,讨皇帝的赞赏而已,小事一桩。
“你的才学施展关系到沐国公府的名誉,你可要小心谨慎,千万别搞砸了!”淑妃被德妃设计,失了管理六宮的大权,还给皇帝留下了治宮不严的坏印象。
沐国公府被人盗走百万两银子,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如果沐涛再出点纰漏,沐国公府就会彻底沦为京城贵族们的笑料,她也休想再翻盘庒制德妃。
“姑姑放心,侄儿知道轻重,绝不会在这件事上马虎!”沐涛双手抱拳,信誓旦旦,面容凝重着,就差举手发誓了。
淑妃看出沐涛是上了心的,他也有这份能力,没再多言,摆手让他退下了。
⾝靠着软枕,她烦燥的心慢慢静了下来,眼里,脑海里全是画上男子英俊的容貌,心中隐隐猜出了他的⾝份,锐利的美眸中闪烁着丝丝冰冷:他来西凉京城做什么?
如果只是偶然的碰巧遇过,她不会过多为难他,如果他是来找她⿇烦的,她绝不会放过他!
花菊宴是西凉国的习俗,一年一度,每年十月,在皇宮设宴,宴请文武百官和家眷们,边吃蟹边赏菊。
湛蓝的天空下,明媚光中,宽大的场地央中摆満了紫⾊,⻩⾊,⽩⾊的花菊,一盆接着一盆,花团紧簇,阵阵清风吹过,扬起漫天芬芳。
朝中大臣和家眷们差不多都到了,说说笑笑着,坐到了各自的座位上,沈璃雪一袭⽩⾐,墨丝束起,男装打扮着,随侯府老夫人,侯夫人走向镇国侯府的位置。
老夫人,侯夫人是长辈,坐在了最前排,陆江枫,沈璃雪是晚辈,并排坐到了后面的座位上。
沈璃雪悄悄抬眸看向皇室之人的位置,离她较远,前面又有人挡着,夜千泷应该看不到她,悄悄松了口气。
她放松气息的动作很轻,还是被陆江枫听出了异常:“沈兄有心事?”小璃一名叫的太过亲密,东方珩吃醋,沈璃雪不得不让陆江枫改回了沈兄之称。
沈璃雪笑笑,敷衍道:“第一次参加花菊宴,四周又都是西凉京城的达官贵人,有些不太习惯!”
她是揭榜治病的大夫,不是镇国侯府的家眷,皇宮的花菊宴,本来与她无关,但宴会前一天,德妃突然命人传来口喻,邀请她一起进宮参宴,说是想亲自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德妃的口喻,不是圣旨,效果也差不到哪里,沈璃雪无法推辞,只得来了皇宮,参加花菊宴。
“沈兄⾝为男子,成年后,肯定不少了宴会应酬,慢慢就会习惯了!”陆江枫微微笑着,持起了茶壶,清冽的香茶准确无误的倒进了桌上的⽩瓷茶杯里,袅袅热气升腾,将他英俊的容颜遮掩,朦朦胧胧,说不出的美感。
沈璃雪眨眨眼睛,她不自在,并非是嫌弃人多吵闹,而是不想见到夜千泷,现在的他,生活的很好,她不想打扰。
“皇上驾到,德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由远及近。
众人停止谈,起⾝行礼:“参见皇上,德妃娘娘,淑妃娘娘,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免礼!”⾝穿明⻩⾊龙袍的皇帝坐到⻩金龙椅上,威严的目光扫过众多朝臣,面带了一丝微笑。
“谢皇上!”众臣起⾝,纷纷落座。
沈璃雪坐稳后,悄悄抬头,看向西凉的最⾼统治者,他大约四十多岁,⾝材十分匀称,五官十分标准,眉宇间带着一抹淡淡的威严煞气,脸部线条十分刚毅,年轻时,肯定是位俊逸出众的美男子。
皇帝左手边坐着淑妃,一袭⽔蓝⾊的得体宮装穿在⾝上,更显扶风弱柳,温柔似⽔,举止端庄,勾人的如丝媚眼里却暗蔵着伶俐与傲气。
皇帝右边坐着德妃,沈璃雪第一次见她时,她溺⽔,面⾊苍⽩,发丝凌,气息微弱着奄奄一息,如今病已养好,面⾊红润如雨露滋润过的美丽花朵,容貌美丽,端庄贤淑,一⾝隆重的装束更衬出她的优雅与尊贵。
不愧是名门贵族培养出来的优秀女儿,德妃,淑妃,各有千秋,言谈举止与众不同,温和的谈笑间,许多事情都已在她们的掌握之中。
再往后看,她望到了一张绝⾊的容颜,他穿着神秘,⾼贵的黑⾊锦⾐,长发用紫金⾊的发冠⾼⾼束起,丰神俊朗,英出众,⼲净,清澈的眼瞳在人群里四下观望,仿佛在寻找什么。
沈璃雪一惊,急忙低下了头,朝臣,家眷居多,遍布整个场地,镇国侯府的位置靠近皇室,但她前面有重重人群遮挡,夜千泷应该看不到她。
一名太监手持拂尘走了过来,凝聚着中气,对着虚空⾼唱道:“赏菊宴开始。”
“赏菊宴开始…赏菊宴开始…赏菊宴开始…”命令一道道传开,太监们端着一只只小盅,急步走进场地,恭敬的放于皇帝,德妃,淑妃,太子,皇子,以及众大臣,和家眷们面前…
十月花菊満地开,五颜六⾊,耀花人眼,场地央中也摆了上百株,大臣,家眷们随时都可以欣赏。
所谓吃蟹,就是这小盅里的东西了,花菊宴上的蟹,都是从⽔里捞出来的活蟹,除去泥污,经过御膳房厨子几十道工序精制而成,味道可见一斑。
“今⽇花菊宴,各位不必拘礼,尽情享用!”皇帝微笑的话语中暗带几丝威严。
众臣恭声应下,低头享用自己的美味蟹。
沈璃雪素⽩的手指揭开盖子,一阵香气扑面而来,令人垂涎滴,盛了一小勺鲜美的蟹汤,放⼊口中,蟹香瞬间弥漫整个口腔,味道极是不错。
悄悄抬头,大臣,家眷们也都在吃蟹,举止优雅,有条不紊,嘴角扬着浅浅的笑,仿佛在品尝世间的极品美味。
阵阵蟹香飘散,昅引人细细品尝,沈璃雪正准备继续低头吃蟹,余光看到了一名小太监,他穿的⾐服,持的拂尘都和普通太监没什么两样,但他却微抬着头,目光沉的看向一个方向。
沈璃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望到了一袭黑⾊锦⾐,优雅从容的夜千泷,小太监诡异的目光紧盯着夜千泷手里的小勺,年轻的脸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不停的变幻着表情,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仿佛在咬牙切齿的催促:“快吃啊,快吃啊!”
众人都在品尝美味的蟹,无人看到小太监的异常。
盛着美味蟹汤的小勺眼看着就要送进夜千泷口中,小太监的眼睛森闪亮,年轻的脸也奋兴的有些扭曲,抓着拂尘的手指也瞬间收紧,仿佛谋即将得逞。
沈璃雪目光一凝,拍岸而起:“太子殿下,且慢!”她不想和夜千泷见面的,但事发突然,救人要紧,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清冷,悉的声音响在耳边,夜千泷一怔,吃蟹的动作猛然顿下,快速抬头看去,一袭⽩⾐,丝带束发的年轻男子立于端座的人群中,十分显眼。
那张明媚的脸庞,清灵的目光,每天都会出现在他梦境里,每当他想要抓住时,她都会化成虚幻的泡影。
但现在,她就站在光下,虽然穿着男装,但他知道,一定是她,她离他很近,很实真,他绝不是在做梦,清澈的眸中闪烁着浓浓的狂喜,璃雪!是她,真的是她,她来看他了。
“大胆,居然敢打扰太子殿下用蟹的雅兴,来人哪,拖下去重打…”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响在空气中。
夜千泷一甩⾐袖站了起来,怒道:“住口,她是本宮的朋友,本宮恕她无罪!”
⾝为一国太子,夜千珑心单纯,却也会审时度势,沈璃雪一⾝男装,又自称沈璃,他不能冒然上前与她相认。
小太监胆战心惊,急忙躬⾝认错:“太子殿下恕罪,奴才逾越了!”目光不知是由于害怕,还是什么其他原因,不自然的闪烁着。
“呵呵,太子殿下,话不能这么说,沈公子是您的朋友,私下里说话大声些无所谓,但在皇室宴会上,您是太子,代表着整个西凉皇室,他只是一名朝臣家眷,⾝份不能一概而论,随意呵斥太子殿下,就是对皇室不敬。”淑妃如丝媚眼中闪烁着幽冷寒芒,轻飘飘的话,眨眼之间给沈璃雪定下了重罪。
“小璃一向稳重,不会无理取闹,⾼声呵制太子殿下,肯定是有原因的,淑妃妹妹何不听他说说原因!”德妃⾼贵端庄,望了沈璃雪一眼,亲切的称她为小璃,是和她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维护她。
后宮里最得势的两名嫔妃,借着沈璃雪,不着痕迹的明争暗斗。
“娘娘英明,太子殿下那碗蟹有问题,草民来不及阻止殿下食用,方才⾼声呵制!”
沈璃雪清冷的话像一道惊雷,炸了下来,霹的众人半天动弹不得!
太子殿下的蟹,有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德妃望一眼面⾊沉的淑妃,嘴角微微上挑,转头看着沈璃雪,放缓了声音:“小璃,你所言可属实?”
“回娘娘,事关太子殿下命,草民岂敢信口雌⻩!”沈璃雪不知道那碗蟹里被做了什么手脚,但它一定有问题。
皇帝的目光沉的可怕,冷冷看着那碗蟹:“何太医,查查太子殿下的蟹!”
“微臣遵旨!”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到夜千泷面前,将一枚银针放进蟹碗里。
众人好奇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银针上,心中猜测着,螃蟹里是被下毒了吗?有人想毒死太子殿下?
片刻之后,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太医慢慢拿出银针,众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银针,期待着最终结果。
银针一点一点儿,渐渐离开汤⽔,在明媚的光下折出闪亮的银光,没有半分变⾊。
沈璃雪目光一凝,怎么会没变⾊?
“禀皇上,螃蟹没毒!”何太医俯⾝禀报检验结果。
“当真没毒?”皇帝微眯着眼眸,语气冷冽。
“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没毒!”何太医是皇宮里的老医正,行医多年,没察觉到那碗螃蟹里有毒,银针也没试出毒,他完全确定,螃蟹里真的没有毒。
淑妃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眸中的沉也消失无踪,看沈璃雪的目光中闪烁着冷冽与冷:“沈公子,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沈璃雪挑挑眉,他当着皇帝的面,直言螃蟹有问题,银针没变⾊,请明螃蟹没毒,她可不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还将皇帝和朝臣们耍的团团转,皇帝斩她十次都不解恨。
她悄悄望向那名小太监,他微低了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微微上翘的嘴角,他在笑,非常得意,非常诡异的笑,这螃蟹里绝对有问题,可为什么查不出来呢?那名何太医眉宇间満是正气,不像撒谎之人。
“本宮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这螃蟹有问题!”夜千泷看着沈璃雪,清澈的眸中満是坚定,她一直都在帮他,她说有问题的东西,就一定有问题。
淑妃呵呵一笑,媚妩妖娆:“太子殿下,臣瑟道您和沈公子是好朋友,非常相信他,但何太医医术精湛,没查出任何问题呢!”
“那是他查的不够仔细!”夜千泷看也没看淑妃一眼,冷冷回她一句,无论何时何地,他都相信沈璃雪。
“本宮也相信小璃的判断,太子殿下的螃蟹有问题,但隐蔵的太深,何太医没有查出来!”无毒的螃蟹端端正正的放在众人面前,无声的证实着沈璃雪的失策,德妃不但没倒戈,还坚持已见的维护她,沈璃雪心中有些小小的感动。
“德妃姐姐,皇宮御医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治病验毒经验丰富,姐姐怎么放着他们不信任,反倒相信起一名年纪轻轻,没什么经验的年轻的外来大夫了?”淑妃笑语宴宴,对着德妃明嘲暗讽。
德妃淡淡看着淑妃:“百密终有一疏,再精湛的医术,也难免会有出错的时候,常言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有些人穷极一生,到了耳昏眼花时也只懂些医术的⽪行,有些人年纪轻轻,却能被称神医,淑妃妹妹,医术⾼低,可不是用年龄来衡量的!”
众人如坠云里涡,何太医的医术是西凉公认的好,他说那碗螃蟹没毒,就应该是没毒的,但素来不多话的太子殿下居然句句帮着沈璃,德妃娘娘也向着他,若他没几分本事,这两位位⾼权重的人断不会这么帮他。
何太医,沈璃,医术都很⾼超,他们这些不懂医的门外汉,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了。
“姐姐所言极是,妹妹受教了!”德妃毫不留情的教训,淑妃也不气恼,微微笑着,看向沈璃雪:“沈公子医术真是⾼超,离的这么远,都知道太子殿下的螃蟹有问题,皇宮御医们离太子殿下这么近,都没察觉到呢!”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沈璃雪⾝上,是啊,他们刚才只顾着计较螃蟹有没有问题,忽略了这个细节,镇国侯府的位子距离夜千泷有十多米远,太监上螃蟹时,小盅都是盖着的,香气半分都不外露,沈璃雪看不到里面的螃蟹,站在她的位置上,绝对看不清夜千泷碗里有什么,又是如何知道那螃蟹有毒的?
若说是闻气息,今天刮的是西北风,沈璃雪坐在夜千泷东南方,是本闻不到他碗里的螃蟹香气。
医术讲究望,闻,问,切,沈璃望,闻的条件都不成立,问和切他都没进行,就断定了那螃蟹有问题,这不是胡言语吗?
众人心中的天平慢慢向淑妃那边倾斜,何太医检查的结果是螃蟹正常,若说沈璃雪想要哗众取宠,昅引人的注意力,凭空捏造确有可能!
淑妃微笑的目光扫过众人,呵呵,他们都对沈璃的用心起了疑!
转头看向沈璃雪,她眸中冷的笑意渐浓:“何太医检查,螃蟹一切正常,既然沈公子硬说它有问题,就请你告诉大家,那是什么问题?”
沈璃雪微笑,何太医仔细检查过,那螃蟹没有任何问题,完全可以正常食用,自己当着皇上的面,直指螃蟹有问题,淑妃就借势将事情推到了自己⾝上,若是自己查不出真正原因,就是犯了欺君之罪,就算有德妃,夜千泷帮忙,也难逃一死。
淑妃还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整死她!
“草民没看到别人对太子殿下的螃蟹做手脚,也看不出那螃蟹有何问题,不过,草民看到了他…”沈璃雪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清冷的目光猛的向那名小太监:“太子殿下喝蟹汤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殿下手中的小勺,那森,诡异的目光,就好像殿下喝的是巨毒的毒药…”
小太监⾝体猛然一震,手中拂尘直指沈璃雪,愤怒的咆哮:“你⾎口噴人!”
转⾝,对着皇帝的方向重重跪了下去:“奴才对殿下之忠心⽇月可昭,还望皇上明察,还奴才一个清⽩!”
众人相互对望一眼,面面相觑: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又牵扯到了太监⾝上?
“沈璃,查不出太子螃蟹里的问题,你直言便是,皇上是名君,不会过多怪罪于你,你何必找名无辜的小太监顶罪,你的命是命,他的命也是命!”
淑妃微沉了眼睑,温婉端庄,贤良大度,仿佛在为沈璃雪的心狠手毒叹息。
众人看沈璃雪的目光,也多了丝丝异样,何太医的医术是有目共睹的,沈璃雪也承认自己没看出夜千泷的螃蟹里有问题,如今为了脫罪,居然将罪名推到毫不相⼲的太监⾝上,真真是心狠手辣。
“娘娘英明!”小太监感涕零,不停磕头。
“草民所言,句句属实,淑妃娘娘不信,草民也没有办法。”沈璃雪悄悄打量皇帝,他眼睑微沉着,没有管事的意思,转头看向那名太监:“请问这位公公是在哪个宮殿服侍的?”
小太监抬起头,低声道:“奴才今⽇主管皇上,娘娘,太子,皇子们的螃蟹!”
沈璃雪柳眉一挑:“公公觉得,太子殿下的螃蟹有问题吗?”
“没问题。”小太监字字铿锵,回答的斩钉截铁。
沈璃雪笑,璀璨的笑,笑容中透着丝丝诡异,这小太监倒是聪明,如果他回答时有分秒的犹豫,别人都会怀疑他,他那般⼲脆利落,不但打消了别人的疑惑,还给人留下一⾝正气的好印象,不过,很可惜,她不会让事情往那方面发展。
“公公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又觉得螃蟹没问题,不如,就代太子殿下喝了吧!”
夜千泷眼睛一亮,随声附和:“对对对,公公劳苦功⾼,本宮的螃蟹,赏你了!”
小太监瞬间变了脸⾊,⾝体轻轻颤抖:“奴才⾝份卑微,不敢喝太子殿下的螃蟹。”
“本宮说了是赏你的,你有什么不敢喝的!”夜千泷长⾝⽟立,冷冷望了小太监一眼,见他没有半分喝汤的意思,傲然道:“来人,服侍公公喝蟹汤!”
“是!”两名侍卫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架住了小太监,另一名侍卫端了夜千泷的蟹汤,就要灌进他口中。
小太监看着近在咫尺的蟹汤,眸中満是惊恐,拼命挣扎着,惊声⾼呼:“淑妃娘娘,救救奴才!”
“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淑妃美丽的面容隐带了一丝怒气:“就算要试吃,也要找名新⼊宮的小太监,这名公公在宮中服侍已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子殿下想也不想就押他来试吃,岂不是让宮中老人心寒?”
“淑妃娘娘不是说这螃蟹没问题么?美味的蟹汤赏给公公,是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怎么会让人心寒?”沈璃雪看着淑妃,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你?”淑妃冰冷的目光扫过沈璃雪,夜千泷,咬牙切齿,他们两人,一唱一和,配合的真是天⾐无!
她一直都坚持那碗螃蟹没问题,如果现在再说有问题,阻止他们灌汤,岂不是自打耳光。
夜千泷望一眼侍卫们:“愣着⼲什么,服侍公公喝汤!”
温暖的光照,在众人的注目礼中,侍卫捏开小太监的嘴巴,将碗中鲜美的蟹汤灌进了他口中,小太监拼命挣扎着,満目惊恐,不断有蟹汤自嘴角流下,在前晕染开来,簇新的太监服,前襟被扯开,映着那一片片的汤,十分狼狈。
鲜美的蟹汤,小太监们平时是吃不到的,主子的赏赐,是对他们的恩典,夜千泷那碗汤有争议,下黑手之人直指那名小太监,如果他没在汤里做手脚,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喝下。
可是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就像在被強灌毒药,像是前往⻩泉路上的最后一膳,那么愤怒,那么不甘,那碗汤,绝对有问题。
看着小太监痛苦、扭曲的脸,淑妃⽩嫰的小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嵌进了⾁里都没有察觉到,面⾊沉的可怕,沈璃,夜千泷,可恶至极!
一盏茶后,蟹汤灌完,侍卫们起⾝离开,小太监趴在地上,不停⼲呕,可那蟹汤已经灌进了肚子里,他哪还呕的出来。
众人看着那小太监那难受的模样,头摇叹息,他知道那碗螃蟹有问题。
“咳咳咳!”小太监就那么趴着,咳嗽,咳嗽,再咳嗽。
起初,众人以为他在⼲呕,都没在意,渐渐的,他的咳嗽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烈,众人都察觉到了不对,目光再次集中到了他⾝上,怎么回事?
何太医略略思索,缓步走上前,抓着小太监的⾐领,将他翻了过来,顿时,一张异常红润的脸庞映⼊眼帘,他剧烈咳嗽着,嘴苍⽩的毫无⾎⾊,映着红润如⾎的脸,诡异如纸画的鬼一般。
“桃花痨!”何太医惊声低呼,在座的太医们都在刹那间变了脸⾊,众目睽睽之下,好端端的一个人,喝了碗蟹汤居然得了重症不治的桃花痨,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究竟怎么回事?”皇帝威严的目光转到了小太监⾝上,话却是在问何太医。
何太医沉昑片刻,小心翼翼道:“禀皇上,微臣曾听长辈提过,有一种草药掺在至至的蟹里吃下,可伤及肺腑,让人染上无药可治的桃花痨,终⾝咳⾎,至死方休,微臣也只是听人提过这种药,从未见过…”
沈璃雪冷笑:夜千泷是太子,如果他在宴会上中毒,皇帝气极,肯定会下令彻查此事,幕后主谋隐蔵的再巧妙,也噤不住皇帝的雷霆之怒。
可如果他是因吃螃蟹伤及肺腑,得了桃花痨,别人不会过多怀疑,因为満座宾客一起吃螃蟹,全都安然无恙,只有他自己得了病,皇帝再着急,也只会以为是他体质差,绝不会联想到有人在暗中捣鬼,更不会知道幕后有主谋。
呵呵,真是好计策,终⾝咳⾎,至死方休,那人是想活活磨折死夜千泷。
众人震惊着,満目都是难以置信,难怪何太医没验出螃蟹有问题,那汤里只是放了一味药材,并不是毒药,银针放进去,当然不会变⾊。
是谁这么心狠手辣,居然用这么卑鄙无聇的办法暗害太子殿下。
皇帝锐利的目光猛的向那名小太监,怒道:“是谁指使你暗害太子殿下?”
小太监剧烈咳嗽着,肺腑极度虚,咳的他眼里満是泪,就是说不出话来,慢慢抬头,看着皇帝沉的面⾊,他嘴角微微扬起,一缕鲜⾎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暗害太子是杀头的死罪,他又⾝患了绝症,早晚都是死,与其受尽病痛与非人的磨折,倒不如自行了断,⼲脆利落,也死的好看些。
“不好,他咬⾆自尽了!”何太医一惊,急步走到小太监面前,伸手捏开了他的嘴巴,却见他口中満是鲜⾎,明亮的眼睛也以最快的速暗了下去,⾝体失去生机,就像破布一样,慢慢倒在了地上,嘴角微微上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整个场地瞬间静了下来,人们相互对望一眼,面面相觑,小太监暗害太子殿下不成功,被抓,还没供出幕后主谋,就咬⾆自尽了。
皇上肯定气愤至极,不知会如何对待小太监的尸体。
“将尸体大卸八块,扔到坟岗!”皇帝威严,冰冷的声音听的人心底发寒,太监暗害太子,皇上果然气极了。
“是!”两名侍卫走上前来,抬走了小太监的尸体,几名宮女急步走了过来,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地上的⾎迹。
场地恢复正常,宴会可以继续,看着皇帝沉的面⾊,众人都感觉头顶上方像蒙了一层霾,庒的人有些不过气。
“皇上,妾⾝请罪!”淑妃离了座位,盈盈跪拜于地,纤细的⾝体,更显扶风若柳。
皇帝冷冷扫了他一眼:“你何罪之有?”
“妾⾝识人不清,错帮了小太监,冲撞了太子,更误会了沈公子,还望皇子责罚!”淑妃微低着头,清亮的声音如诉如泣,她帮小太监说话,众人都看在了眼里,如今,小太监杀自死亡,众人怀疑的目光都落到了她⾝上,她必须先下手向皇上请罪,撇清自己和小太监之间的关系。
“宴会后,自己去领罚!”皇帝冷冷说出一句,收回目光,没再看她。
淑妃柔弱的⾝体颤了颤:“臣⾝遵旨,多谢皇上开恩!”低低的声音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抱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但皇上却没什么反应,微沉着眼睑,轻品清茶。
“皇上已经原谅淑妃妹妹了,妹妹⾝子弱,就别继续跪着了,起来吧!”德妃温柔的声音隐隐透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谢姐姐体谅!”淑妃盈盈起⾝,坐回了座位上,手中丝帕轻拭眼角,仿佛在黯然垂泪。
沈璃雪冷冷看着淑妃,她帮了重罪的小太监,散宴后,皇帝绝对不会轻饶她,大臣,家眷们也会怀疑她和小太监有联系,形势对她很不利。
她当着众臣的面请罪,是勇敢面对自己的错误,皇帝不会太过重罚,众人也会觉得她光明磊落,只是一时失察,帮错了人,不会再有人怀疑她和小太监是同伙。
“恶人清除,太子殿下也无碍了,诸位请继续用宴!”德妃微微笑着,端庄优雅,淑妃被罚,气势低了她一筹,现在的宴会,自然可以由她来发号施令。
众人应着,继续低头用膳,但经过桃花痨之事,他们明显没了用膳的兴致,鲜美的螃蟹汤喝到嘴里,也没了原来的美味,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气氛有些低沉,庒抑。
德妃命乐师奏乐,宮女起舞,皇帝和文武百官也看的心不在焉,再换员官家的年轻子女们表演才艺,众人倒是提起了几分趣兴,边看边品评着,渐渐忘却了刚才的不快。
沈璃雪坐回座位上,低头喝蟹汤,每时每刻都能清析的感觉到夜千泷向她投来的视线,素⽩的小手扶了扶额头,她就知道,⾝份暴露,就再也低调不了。
她来西凉的真正目的,不能告诉夜千泷,就说是来游玩好了,他应该不会怀疑。
瞟一眼翩翩起舞的官家千金,心中叹息,表演才艺的千金姐小好像不少,花菊宴什么时候才能开完?
“下一个,沐涛沐将军舞剑!”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在场地上久久回。
沐涛⾝穿大红披风,手持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傲然的走到场地央中,他并没有像别人一样,立刻开始舞剑,而是对着皇帝俯⾝行礼:“皇上,每年都是独自一人舞醉剑未免太过单调,不如,请个人出来与微臣一起展示武艺,我们互相切磋,花菊宴也可更热闹些!”
众人一听,瞬间来了兴致,独自舞剑,也就那些招式,今年看,明年看,后年还看,都看烦了,两人一起展示武艺,说⽩了,就是在擂台上较量,这样的对打,才有看头。
皇帝闻言一笑:“这倒是有些意思,不知沐将军想与哪位公子较量!”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沐涛⾝上,谁不知道,沐涛是边关将军,京城出了名的莽夫,武功⾼強,和他较量,若是手下留情还好,若是他发了狠,能将人打残了!
不过,现在是在花菊宴上,对战也只是演武助兴,他应该不会发狠打伤人,但一不小心,有点小伤也是难免的,不知哪家公子倒霉,被沐涛选中。
沐涛傲气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视一圈,落在了沐江枫⾝上,光下,他一袭雪青⾐衫,静坐静着,淡然如仙,就像是读诗书的文弱书生,沐涛却知道,他武功⾼深莫测,如果两人较量,他未必会是陆江枫的对手。
沐涛与人对打,是为了给自己树威风,可不是去找的!
锐利的目光越过陆江枫,落到了他旁边的沈璃雪⾝上,一袭⽩⾐,温文优雅,⾝体纤纤瘦瘦,一看就是文弱男子一名,他打不过陆江枫,可以拿他来出出气。
转过⾝,沐涛面向皇帝,恭声道:“禀皇上,微臣想和那位沈璃沈公子一起展示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