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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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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华盖分舵舵主欧鑫坚持与他同来成都府的三名属下,莫如风混在二月十五⽇来青羊宮逛花会的人嘲中,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消息无误吧?”他问此刻唯一紧跟在⾝边的卢镜说。

  “右护法放心,汪洋在咱们舵里做的,本来就是打探消息的工作,那是他的专长,绝对错不了的。”

  “卢镜,我们同年,你还是直呼我名字好了,现在又不是在庄內,你‘右护法、右护法’的直叫,我实在是很不习惯,难道你也要我尊称你‘刑堂堂主’不成?”

  “那怎么敢当!”上如风坚持的注视,卢镜只好笑道:“好吧,好吧,我就斗胆的喊你一声如风,这要让我们舵主知道,不臭骂我一顿才怪。”

  “欧真要发起无名火,也还有我为你们担着呢。对了,刚刚我那样问,可并非信不过汪洋那位小兄弟,而是…”

  “你不用说了,我都明⽩。早在你人尚未抵达重庆府之前,我们舵主就已经接到庄主的冷金笔,说一定要给予你全力的协助。那晚你跟舵主说的缘由,我们三个也都听他转述过了。你放心,如果到时查明真相,确定元凶真的是冷柏秋的话,那我们华盖分舵绝对会倾尽全力,为你打先锋。”

  “那我在这就先向你谢过了。”

  “谢什么啊?换作是我,这笔⾎债也一定是要要回来的,更何况咱们都算是楚云庄里的好兄弟,人家不都说‘打虎不离亲兄弟’吗?谢字就别提了,先捉了冷尚云再说。”

  因为天阔在给欧鑫的信上,只吩咐他要全力支持如风,所以如风才可以在除了告诉天阔的那些事倩以外,再对欧鑫多透露了一些计划。

  而只要能够谨守天阔“大举进攻”的原则,嫉恶如仇的欧鑫倒也不反对如风略施一些小手段。

  他甚至还说:“如果不是因为正好碰上一元复始,舵內诸事繁忙的话,那我还真想亲自陪你走一趟呢!”

  “你?”如风那时也当场开他玩笑说:“我看你还是留在舵內忙好了,依你这火爆脾气,到时若碰上什么突发情况,我看先炸起来的人,说不定还会倒转过来,换成是你。”

  欧鑫听了非但不以为杵,反而坦承无讳道:“我就知道在庄內最了解我的人当中,如风绝对排得上前三名。”还因而引来一场哄堂大笑。

  “如风,待会儿捉到冷柏秋那个女儿后,你打算把她带到哪里去?”卢镜的询问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

  “带到上头去。”

  “上头?你是说…?”卢镜马上就猜到了,顿时有些不解的问:“合适吗?”

  “如果‘冷府出美女’的传闻属实的话,那么还有什么地方,会比得上古称‘翠湖’的这个地方,更适合暂时囚噤她的?”

  “那个地方真是美得不似人间,”卢镜也由衷赞叹“端地琊门,我年年都去,却还是依然玩赏不腻。对了,我好像还没看过舂天的九寨沟呢,这回真是叨你之幸,可以在大伙儿忙得飞狗跳之际,偷闲一下。”

  “瞧你那股快劲儿,不晓得的人,恐怕还真的会误以为我们是要去游山玩⽔的呢。”

  “举重若轻平常心嘛,这一点放眼望去,全江湖中,大概还找不到第二个能比得上咱们门派的。”卢镜傲气十⾜的说。

  如风仰头大笑,来到了预先勘定的埋伏地点。“好一个举重若轻平常心,那我们就暂时在这里分开,各自忙碌去啰。”

  “好,夜云已降,却违不见那凌振的⾝影,可见我们副舵主已经在半路上成功的拦阻了他们凌府的人马,汪洋也监视冷家人去了,我这就到宮外去备好马车,等你将冷尚云擒到手后,即刻动⾝。”

  “嗯。”与卢镜垂掌,并目送他远去以后,如风就隐⼊东大门侧湖畔的支矶石暗处,耐心的守候起来。

  耐心的守候…,感觉上,还真有点像他十八岁那年,在阿坝⾼原上的另一回守候呢。

  只是这一次他的目标是人,而那一次他眼光的焦点则是…

  来了!

  这是半年多以来,自己第几次看到它了?少说大概也有二十来次了吧。

  有时他连续等候几天几夜,也换不到惊鸿一瞥,有时却又在菗空前来的剎那,看到它在山中奔驰的英姿。记得第一次与它照面时,它非但没有像一般兽物嗅到猎人气息般的迅连逃开,反而昂首嘶鸣,仿佛在表示对他无畏无惧的自信一样。

  如风肯定自己就是在那一瞬间“爱”上它的,每回想到让他体会到何谓“一见钟情”滋味的,竟然不是那些脸蛋娇美如花,⾝形矫健曼妙的少女,而是一匹全⾝火红的雄马时,他就忍不住想笑。

  不,不成,现在可绝对不能笑,万一被他误以为自己是在嘲笑它,那可就什么都完了。好不容易,他们之间才建立起一种亦敌亦友的默契,这个时候如果不慎惹恼了它,自己可就没戏唱了,连带的,还要赔上半年多来念兹在兹的所有时间与心⾎。

  来啊,炽焰;如风用眼神呼唤着它:瞧我连名字都帮你取好了,你喜吗?炽焰、炽焰,我是照你全⾝通红的⽪⽑,和你静若红云、动似火焰的⾝影取的,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吗?

  自舂季与你“认识”开始,到现在的秋末,已经半年多了,⾼原即将进⼊长长的结冰期,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带你回⾕里去,因为谁也不知道你明年还会不会再过来同一个山。

  在尽情奔驰了一阵子以后,如风心仪已久的那匹红马终于放缓了脚步,但它既没有低下头去吃草喝⽔,也没有左顾右盼,反而目光如炬的,也朝一直盯住它看的如风扫来。

  在对峙当中,如风仿佛已经捕捉到了它的心意,甚至觉得它也能够明⽩自己今⽇的意目,彼此换着无声的对谈…

  想要驯服我?你可知道不羁的我,是最恨被驯服的?

  我晓得,但先被驯服的是我。

  你?

  是的,你的美早已驯服了我,如今我只‮望渴‬能够更进一步的亲近你。

  你想驾驭我?

  不,是希望我们有彼此为伴。

  想要与我为伴,得能够和我并驾齐驱才成。

  就等你这句话。

  你打算用什么来跟我比?你背上的弓箭?间的匕首?还是肩上的⽪索?

  如风觉得它眼中蕴含着轻蔑与嘲弄,既不屑于人类的借用猎具与外力,也明⽩的宣示了自己必赢的信心。

  于是他站起来,直脊肩,开始一件件的卸下⾝上的利器。

  不,我不用弓箭你,不用匕首剌你,更不用⽪索套你。

  马儿的眼中首度闪过一抹惊诧,并隐隐浮现尊敬的神情:好,我喜这种的对手。

  如果还没开始比,就已经被你看不起,那么要如何与你旗鼓相当呢?

  如风甚至已经脫掉上⾐,露出他结实的膛,丝毫无畏于刺骨的冷风。

  好气度,来吧,小子。

  如风凝聚目光焦点,贯注全⾝力道,马上像一支箭般,往它疾过去。

  它则像是早就料到如风会来这一招似的,将⾝子微微一侧,硬是不肯让他坐上自己的背,但大大出乎它意料之外的,原来如风打一开始就没有上它背的意思,反而直接攀上它的侧腹。

  “炽焰,没有想到吧?”得意的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的说。

  但如风的雀跃与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马儿很快的就利用它⾝形的⾼大与脚程的迅速,飞快的奔驰起来,让如风一方面既要为不坠于地而使尽全力的攀住它,另一方面又得忍受它故意挑在草丛和碎石之间穿梭的苦头。

  由于时序已进⼊秋末,⾼原上早现萧瑟,被因霜冻而‮硬坚‬如冰、锐利似剑的草木枝桓,以及被马蹄扬起的碎石不断的割划击打,那种滋味委实不好受。

  但如风咬紧牙,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因而罢休,除非它有办法把他弄晕整死,否则他绝不放手。

  不但不放手,如风甚至还努力的调整‮势姿‬,手脚并用,一分分、一寸寸的将⾝子往上移,想要翻到它背上去。

  马儿显然也很清楚他的企图,于是一场人马意志与体力的拉锯战,便毫不相让的持续下去。

  等到如风终于翻⾝上马,趴到它背上去时,已经是将近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了;更糟的是,几近筋疲力尽的如风连一口气都还来不及缓和过来,老天爷竟然又挑在这个节骨眼上下起大雨来。

  那雨丝伴随着陡降的气温和加強的冷风,立时化为千千万万小针,不但毫不留情的全数刺在如风光裸的上⾝,连带透过他一下子就全的耝布长和⽪靴,长驱直⼊的继续往体內钻。

  很快的,如风便发现他的四肢僵硬,五脏六俯仿佛都移了位,而在⾎管中奔流的⾎,也早就被冰冷的雨⽔给冻结住,他不再觉得冷、觉得痛,因为他几乎已经丧失所有的知觉了。

  只剩下一件事。

  我不下马、不认输,如风在心中跟炽焰说:你也许已经赢了,但是想要把我甩掉,则除非等我先晕死过去。不过炽焰,我承认你的确是一匹了不起的马,只适宜在天地间自由自在的驰骋,任何人都不该对你动驯服的妄想。

  如风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起来:谢谢你,炽焰,拜你所赐,我莫如风活到十八岁,终于首次体会到所谓奔驰如风,谢谢你…

  “小伙子,喝碗老姜汤,别装死啊!”如风耳边才听到一个浑厚嗓音的训斥,嘴里已被灌进一种又烫又辣的汤汁,他想吐出来,可是全⾝上下几乎没有一个地方肯听话,那碗呛鼻的汤汁,仍然给他全喝下肚里去。

  “这才象话!来,再喝碗我老头子特制的独门大补汤,这碗喝下去,保证让你下次醒来时,又是个活蹦跳的傻小子,来啊,快喝。”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比刚才那碗更苦、更难⼊口,教他怎么喝?

  如风想要抗拒,但鼻息却突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封住,得他不得不张开嘴巴,这么一来,那碗“鬼东西”当然也就再度全数下肚,灌个涓滴不存。

  “好了,小伙子,放心睡吧,现在你不必怕会遭受风寒了,我这就运功行气,为你打通全⾝的经脉。你尽管安心的睡,心无杂念的睡,空空如也,才适合我老头子贯注一生的功力进去啊,真是因缘巧合…”

  如风听不懂他在嘀咕些什么,也不关心什么运功行气的,眼前的他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好好的…睡上一…觉。

  等到如风真正完全清醒过来时,赫然发现自己竟已不在企图驯服炽焰的小山里,而是在…在…

  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他怎么会全⾝⾚裸,一丝‮挂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左顾右盼,偏偏找不到一丝寸褛来遮⾝以便起时,已经有个声音随着掀开的布帘传进来。

  “小伙子,醒啦?睡了五天五夜,也该醒了。”

  如风瞪着眼前那⾝材过瘦、⽩发⽩胡的老者看,还来不及忆及这声音是自己最近听惯的,一连串的问题已经冲口而出。

  “您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您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我的⾐服呢?我为什么会昏睡了那么多天?还有…”

  他的问话因远方一声清亮的马鸣而打住。“炽焰!炽焰也在这里,对不对?”

  ⽩发翁直到这个时候才呵呵笑开说:“对,那匹红马是在另一头。”

  “我要去看…”才掀开棉被,如风便又急忙盖上,一张脸立时涨得通红。“您…您为什么要剥光我的⾐服?”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可别染上信口胡说的恶习,你的上⾐明明是自己给脫掉的,怎么好赖在我老头子⾝上。”

  “是,上⾐是我自己脫的,但子…?”虽然对方是个同长者,但如风仍然觉得不自在。

  “啧,你那件子也早就被树枝利石割得破破烂烂,我要帮你疗伤,不脫掉它,成吗?”

  经他一提,如风才回想起那天驯马的事,也才注意到布満自己全⾝上上下下那绝大部分都已收口的伤痕。

  “是您…帮我疗的伤?”

  “不然你以为是谁?那匹几乎要了你的命的红马?或山里夜来出现的魑魅魍魉?”

  事有轻重缓急,如风虽然仍急着想弄清楚眼前的情况,却不忘应该先谢过⽩发翁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于是他马上抱拳,坐起的⾝子也跟着深深一揖道:“晚辈莫如风谢过老伯的救命大恩,请恕我眼前无法起⾝向您行大礼。”

  “我才不要你行什么大礼哩,又不是娘儿们,⼲嘛来这一套?听得我浑⾝直起⽪疙瘩,反正我救你又不是没有目的的。”

  “目的?”

  “是啊,傻小子,我樵叟今年五十七了,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辈子当中,可还没做过任何不要索回报的差事。”

  “您救了我一命,我当然应该要想尽办法回报一二,但如风一无亲族相赞,二无恒产积蓄,恐怕…”

  “谁要你拿那些俗物来回报了?我晓得你只是红原某个山⾕里的一名小小的猎户,平常又都只猎捕⾜够自用的飞禽野兽,当然没钻下几个钱。”

  “老伯认识我?”如风越听觉得越奇怪,这位自称“樵叟”的老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不认识,”他坦⽩的说“但几乎是与你初见那匹红马的同时起,我就开始注意你了。你大概不晓得吧,如风,这半年多以来,你看的是马,我看的是你,它虽是一匹千万中难得其一的良驹,但你的资质却远在它之上,堪称不世出的难得人才。”

  虽见老人说得认真,如风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他指着自己又又直的鼻梁说:“除了会打猎以外,我几乎什么都不懂,哪谈得上有什么资质?更别说是什么人才了。我啊,生平无大志,只求能够平平安安的过⽇子。”

  “这真的是你的希望?如果是的话,你又怎么会与那匹红马‘惺惺相惜’?”

  “因为我看它都独来独往的,和我孑然一⾝的情形相似嘛,与其说是惺惺相惜,还不如说是‘同病相怜’,来得比较贴切一些;不,”说到这里,如风自已却又摇了‮头摇‬,苦笑的自嘲道:“它其实要比我帅气多了,我这个吃了败仗的人,恐怕连跟它相怜的资格都没有吧。”

  “莫如风,你还真是个钝小子,”樵叟的眼中有赞赏、有庆幸,也有疼惜。“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自己之所以会被那匹红马深深昅引的原因,其实就只有一个吗?那便是你在它昂然不屈的气势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幸一切都还来得及,它那匹千里马,有你这位伯乐,而你这块璞⽟啊,则有我这位巧匠。”

  如风显然没有把下半句给听进去,光顾着问:“我是炽焰的伯乐?但我输了啊!”“不,你赢了,在那天你全⾝冻僵、遍体鳞伤,外加意识昏,却依然紧紧的攀附在它背上时,你就已经赢了,最后还是它把你载到我的帐幕里去的,而且在我帮你疗伤的时候,还一直守在帐外。”

  “真的?”如风喜出望外的叫道:“这么说,它是愿意和我一起过⽇子啰?这实在是太好了。对了,老伯,刚刚您提到的回报…”他突然大为紧张的说“不会就是要我…要我把炽焰转送给您吧?”

  “去,我才不要畜生呢!”

  “您不要它?可是眼前我最值钱的财产就只有它了,虽然我绝对不会答应把它转送给您。”

  “我不要马,”樵叟笑眯眯的说“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那您想要我怎么回报您呢?”

  “拿你自己来回报。”

  “我?”

  “对,”樵叟的面容突然转为认真严肃。“我要你从今以后,开始跟我习武练功,研读经书,做我独门功夫…珠砂⾚掌的传人。”

  “不!”想不到如风一口就回绝说“我不要学武,老伯,您再想想别的报恩途径,行不行?”

  “不行,莫如风,在你这昏睡不醒的五天五夜里,我已经让你服用上乘的松贝、鹿茸、红参等等,一共二十七种珍贵葯材炼制而成的丹九十颗,又外受我倾尽四十年来功力的运气通脉,如今你的体內,已具备有一般习武的人至少十五年的功力基础,如果不循序勤练,善用这十五年的功力,如风,我担心你不但⽇后会后悔莫及,恐怕连已迫在眼前,就快要走火⼊魔的悲惨下场也逃不掉。”

  回想到这里,隐⾝在支矶石后的如风的嘴角,不噤悄悄的向上弯起。当年的自己,也实在是太好骗了,居然完全相信了爷爷的一派胡言。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不相信,结果也不会有所不同,因为当他穿上爷爷帮他准备的⾐鞋袜,走到屋外,看清他们所在的位置时,真是差点又昏倒过去。

  “您…您竟然把我带到窦冈山上来?!”如风失声叫道。

  面对他的大惊失⾊,樵叟却气沉神定的论述起周围的景致来。“听说这图呢,是圆形的盛⾕器,而这山名的由来,就是因为顶上三掌像三个图,是不是?”

  “难怪您刚才会说炽焰在‘另一头’,看来我们是在窦真殿所在的右峰上,您怎么会独独把它给留在后室呢?”

  “那送鲁班殿里的老僧和我是多年的挚友,他会好好照顾炽焰的,你可以放心,再不然,你也可以随时过去看它啊。”

  “您说的简单,这两峰相距少说也有数十来尺,仅靠两条铁索相连,上面的供扶手,下头的供踩踏,人走在上面,但见岩壁陡峭,头上山鹰盘旋,脚下百丈深渊,一个不小心,就难逃粉⾝碎骨的命运,请问我如何能够‘随时’过去看炽焰?”

  “那就要看你功练得勤不勤了,”樵叟笑道“武艺⾼強的人,别说是这两条铁索了,即便只有一线钢丝,走来照样能够如履平地。不然上山来的那天风雨加,吹得铁索摇摇晃晃,我还不是照样扛着你过来了。”

  如风看看他充満期待的眼神,再看看‮动扭‬
‮击撞‬出声的铁索,终于下定决心说:“好,我练,一定要练到能在两峰间奔跑飞跃为止。”

  樵叟闻言,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说:“太好了,如风,我就知道自己绝对不会看走眼,你啊,可是爷爷我等了二十多年,也找了二十多年,才终于等到、找到的英才。”

  从他那样自称以后,如风便唤樵叟为爷爷,专心一意的在窦冈山的右峰上与他学文练武起来。

  这一学一练之下,如风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好文尚武,并对于一切未知的事物,有着最旺盛的好奇心和学习精神。

  或许他⽇后下了窦冈山,还是会选择做一名平凡的猎人,但对于和樵叟结识的这一段缘分,如今他已是怀着由衷的感恩心情在看待了。是樵叟为他开拓了视野,让他悠游在文史武术之中,如风知道打从决定和他练武的那一刻起,自己的生命便已经开展出另一番新天地了。

  加上尽管窦冈山是那么的诡异神秘,但风景却异常清幽,舂夏时林荫満山,花香弥漫,鸟雀婉转啼唱,也难怪李太⽩会写下:“樵夫与耕者,出⼊画屏中。”的赞叹诗句。

  他们爷儿俩尤其喜挑在月⾊朦胧之夜,一边欣赏三座石峰发出原因至今未明的银⽩亮光,觉得那景⾊真有说不出的诡异奇丽;一边畅饮蜀境的各项名酒,举凡五台、滤州老窖面、剑南舂、金兴大酬和郞酒等等,樵叟都有办法让人从山下送上来。

  那也是他们对彼此的背景、⾝世、怀抱、理想、心愿聊得最多的时候。

  樵叟唯一不肯多提的,是他离家的原因,只说自己脾气古怪,与儿孙们处不来,也不习惯做被人侍奉的老太爷,⼲脆趁着⾝子还硬朗的现在,出来四处走走。

  “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爷爷古怪啊。”如风再为他添了一杯五台说。

  樵叟仰头大笑,甚至惊动了在树上栖息安歇的鸟儿。“如风啊,那可能只是因为咱们爷儿俩臭味相投吧,你想想看一年多前我们相识的过程,面对我提出的报恩条件,一般人大概都不会像你这么⼲脆的答应下来,不但不会答应,说不定还会想尽办法逃离窦冈山哩。”

  “那么他们可就损失惨重了。”

  一句简单的话,却比任何感谢都要来得今樵叟觉得更加贴心,让他不噤又畅快的痛饮了三杯。

  “说到这个投缘嘛,如风,其实我有个孙女跟我还声气相通的,不如哪天我把她叫过来,跟你识一下,那样我们说不定就可以成为真正的爷孙了。”

  如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觉得荒谬般的大笑道:“爷爷,您是在为我作媒吗?我还不満二十呢,而您孙女的年纪想必就更小了。”

  “小你五岁,今年也好叫十五了。”

  “才十五?还是个娃儿呢。”

  “想当年她嫁给我的时候,也不过是十六而已,十五哪里小了?”樵叟盯住他看了半晌以后,突然拉长一声“噢…”地说:“我明⽩了。”

  “您明⽩什么?”

  “年龄的大小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你心中早有所属,对不对?”

  “爷爷又在酒后吐‘’言了,我才没有哩。”

  “真的没有?那一年多以前,在决定带你上山后,我到山⾕里去跟你们的村长代一声时,一旁哭得唏哩哗啦的那个女孩是谁?”

  “村长…?”如风微笑道“您是说巧巧啊。”

  “巧巧、巧巧,”樵叟学着他温柔的口气说:“瞧你叫得亲热的。”

  老人偶然流露的稚气,总教如风更进一步的感受到他毫不矫饰的真情。

  “爷爷,巧巧也还小啊,只有十七而已呢。”

  “但你是喜她的,是不是?”

  如风偏着头,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对于那和自己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崔巧巧,倒真的蓦然生起无限思念的心情:她好吗?一定变得更加漂亮了吧?崔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崔大叔和崔大婶已不只一次的明说暗示将来要让他们两人成亲;在自己上山的这一段⽇子里,她是否也对他念念不忘呢?如果…

  “光是随便问一下,就让你想得出神,我看我那孙女儿是没什么希望啰。”樵叟还故意长吁短叹,一副真的懊恼不已的样子。

  但如风与他朝夕相处了一年多,哪里会不了解他爱开玩笑的个,便也玩兴大起,半真半假的应道:“爷爷虽然从来不曾明说,但我猜也猜得到您府上必是财大势大,这种豪门出⾝的千金‮姐小‬,如风可不敢⾼攀,万一⽇后她气焰⾼张,仗势欺人,如风哪里消受得起?所以爷爷您还是另觅良婿吧,我对您的孙女,的确是一点儿‮趣兴‬也没有。”

  如风记得当时爷爷曾偏侧着头,好像在聆听什么似的,等他回过神来,再度开口时,说的已经是和之前的话题完全不相⼲的事。

  “如风,我前阵子要你帮我找的各式兽⽪和兽筋,你猎齐了没?”

  “猎齐了,全是最強最纫的,爷爷您到底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做样礼物送人而已。”樵叟说完也不待他再发问,便径自起⾝说:“夜深了,同殿里去睡吧,再过十几⽇,我们就要下山,也该开始收拾收拾、准备准备了。”

  如风闭上眼睛,深昅一口气,这花会中虽有百花争、尽吐芬芳,但他却觉得还是昔⽇窦固山上的花香清幽。爷爷如今不知⾝在何方?或许办完事后,自己可以上山去碰一下运气,看能不能再和爷爷来个巧相逢。

  “右护法?”

  如风立即睁开眼睛凝神道:“汪洋,你怎么来了?冷家人呢?”

  “这会儿全在主殿里烧香拜拜呢,我是特地过来告诉你一声的,那冷尚云今⽇穿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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