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坊枣花初当垆客栈里洋妞沦风尘
马镇街北头与官道衔接的庄户是一家兼卖酒食的⾖腐作坊。乡下人吃东西讲求实惠,所以作坊也就不卖蔬菜,花生米之类农户自己家里就有的食品。充当食客下酒的菜肴仅有一味将油炸过的⾖腐剪开口子,往里面塞进些拌了葱花的猪下⽔,或者牛羊的廉价杂碎。舍得花钱的叫一碗王七⿇子的老⽩⼲,舍不得的要一碗土吊烧酒。再嚼下几块芝⿇烧饼,花上几个小钱便可以吃得酒⾜饭。
当垆卖酒的女主人名字叫枣花,腮两边的酒窝长得虽然不太对称,却是天生面带着甜腻的微笑。
赶大车捎脚运货,可能还兼做些来去不明买卖的大个李只要在家,就一定会到⾖腐坊里面坐上一会儿。饮碗⾖浆,或吃几块夹了下⽔的油炸⾖腐。倘若他要喝酒,则必须是老字号的“王七⿇子”老⽩⼲。这不光是因为赶大车汉子比种庄稼的人多俩糟钱烧包,大个李真正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能够看上一眼枣花那两个人的大酒窝。
⾖腐坊就是个消息站,汇集着各路真真假假的小道传闻。一般像皇上下台,南方军北伐,或者是袁世凯当上了大总统之后贪心不⾜又想当皇上。末了居然在两军阵前被擅于⾆辫的孙中山一通刨问底儿的辱骂,袁世凯就像是三国演义里的王朗坠马而死。传说小⽇本鬼子在没有遇到东北军的任何抵抗就占领了东北三省等等。这些有关时局的小道传闻,过后基本上都能够坐实可信。至于那些风言某某寡妇偷养汉子的小道消息,谁与谁是相好?以及⻩⽪子闹妖等等奇谈怪论的烂污闲话,⽇子过久了,则证明多半都是没影子的胡诌扯。
自从大清朝的末期以来,原本是隔些年才会有几个⽇本人的所谓考察团,或者是披着专家外⾐的学者过往马镇。民国之后,⽇本人过往马镇的人数,间隔的时间开始频繁起来。前一批所谓的专家,与后一批考察团过往马镇间距的时间缩短到仅相隔几个月。有的时侯前脚一批⽇本人才刚从马镇离开,后脚接着就又有一批⽇本人过往马镇。而途经马镇的⽇本人若是赶在饭点上,必定会来到这家唯一有卖酒⽔,和简单到只有一味油炸⾖腐佐餐的作坊打尖。
⽇本人穿戴整齐,待人的态度谦恭彬,逢着人便是一个九十度大弯的鞠躬。⽇本人使用的地图之详细,甚至标有连本地人都没几个人晓得的荒野小路。他们到处打听哪里有奇奇怪怪的泥土或者石头。若不是孔家的大少爷向村民揭穿了⽇本人到国中来的目地是测绘地图,以及觊觎国中的矿产在搞资源调查。恐怕善良的马镇人永远也不会晓得外表斯文礼貌的⽇本人,而他们的肚子里并没有一件好下⽔。⽇本人已经在甲午战争中勒索到所谓的军事赔款两亿两⽩银,并且強迫国中 府政割让湾台省。从略侵战争获得到的大巨利益,促使其狼子野心越发膨。利令智昏的进一步想要略侵占领国中的全境,而是还企图要当全世界的霸主。
可是昏昏噩噩的民国府政官吏,除了捞银子之外对啥都不感趣兴,以致使不怀好意的⽇本人能够在国中的土地上畅通无阻。
枣花的公公刘土山听从孔家大少爷的话,除了卖给食品之外,不与⽇本人有其它的接触。尤其是不能将哪里有奇怪石头,或者泥土的地方告诉⽇本人。但是在枣花嫁到马镇之前,孔大少爷自己却到⽇本国去了。孔家的下人说:大少爷去⽇本国,是要以儒家的思想去教化⽇本人。再有就是文化人的另一种说词:孔大少爷是去⽇本学习以夷治夷之道。刘土山认为有⾼深学问的孔大少爷亲自去⽇本教化夷族,应该就等于以前要提防着⽇本人的那些话就此作废,没有将孔大少爷的待传给枣花知道。
枣花的为人诚实坦,无论是对待乡亲,还是⽇本人,都当是食客一视同仁。
⾖腐作坊本小利薄,请不起说书的来招揽食客,在这儿讲故事的都是顾客自己充当说书的。有时侯顾客之间也会发生对故事里的情节有相左的意见,彼此有些小抬扛是不打紧的。倘若是争执到面红耳⾚要翻脸,这时侯就需要当垆卖酒的女主人枣花出面充当调解人。每当有人说聊斋鬼仙,或者是男女之间的爱情故事,枣花总是会听得⼊。犹其爱听梁山伯与祝英台,西厢记,千里送京娘等等,对那些有爱情內容的故事百听不厌。有些顾客知道枣花的情,在新故事讲到关键的时侯,将喝口酒润嗓子的时间故意拉长。枣花一定会给讲故事的人添酒,甚至会着急的催问,那后来呢?那后来呢?
有些故事连说书的人自己也没有听全,或者那个故事本就没结尾。被追问急了,千万可别瞎编个衔接不顺的悲剧结尾,那样的话少不了挨枣花骂是缺德鬼。恨屋及乌,恼火的时侯枣花不但不打赏添酒加菜,甚至会拒绝给讲故事的人赊欠酒钱。
枣花如果听的⾼兴,则面如枣花盛开一般的灿烂。免费赏几块炸⾖腐,或者半碗一碗酒。赏赐的份量多少,则能够看得出枣花对故事満意度的打分。
枣花最不喜的是施耐庵,一本⽔浒传里竟然没有一个好女人。
大个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讲故事的时侯,表情就像是鬼灵精怪附体一般的生动。故事的结尾若不是让男女主人公羽化成仙,也必定是美満团圆,顶不济的也鼓捣个双双远遁他乡。仅世外桃花园,还有他本就没有见到过在南方深山某地的荔枝园,反复出现在他讲述的故事结尾。
大个李讲的故事,有些是枣花在娘家就己经听别人说过,明⽩知道大个李篡改了故事的结尾。但是只要故事中的主人公们⾼兴,她枣花也就跟着⾼兴。
只要枣花⾼兴了,若是在不会有别人看见的场合,大个李就会伸出长臂去偷摸枣花那陀大硕无朋的庇股。不过多半都会被早有提防的枣花躲过。
枣花也不会总让大个李摸不着点儿边,挨着了摸就骂大个李生下的女儿都长着俩庇股。长着俩庇股这话耐人寻味,多长出的那个庇股是什么意思呢?枣花没有作过解释。而大个李则对枣花的骂词置若罔闻,权当是枣花在打情骂俏,该下手的时侯还照样下手。
大个李不但是人长得⾝材魁伟,仪表堂堂。对朋友,对女人都是同样豪慡大方,是那种能够让女人一见就会倾心的坏蛋。
李半秃子说:没有人晓得大个李有多少个相好的女人。
货郞猴胡谄:从青岛到卫县这一路,大个李睡过所有的窑姐儿。
枣花不知道应该相信他们之中哪个人说得是实话,也不知道听了大个李搞相好和嫖窑姐儿这些说词,为什么心里会酸溜溜的,吃哪门子醋?
大个李时不时会拿出几块不知道是哪国造的银元让枣花辩认,每回都说只要认得就送给她。
可是枣花每次的回答都是那句不认得。其实大个李都在事先教她认过的。枣花虽然是罗记杂货铺商人家的女儿,但是枣花为人大方,不像她的丈夫刘进宝那么爱贪小便宜。
刚嫁到刘家当媳妇的时侯,枣花便自做主张换了大盅卖酒。不往酒里兑⽔,也不加钱,时不时还给讲故事的客人赏酒添菜。刚开始公婆并不喜这个不下地⼲农活,还大手大脚做买卖的媳妇。却是⼲涉不得,枣花嫁来之前就有条件在先,小店归她全权打理。
刘家人忍了一阵子的心疼之后才发现,镇西头与他家同等规模的⾖腐作坊不再卖酒了。他这家刘记在马镇没有族亲,原本是冷冷清清的小,是在媳妇的打理之下逐渐红火起来。不掺⽔的⽩⼲酒,利薄之后更招顾客,赚的钱反而是原来掺⽔时候的几倍之多。刘家人知道娶枣花这个媳妇就等于娶了棵摇钱树,便宜占大了,再也不去⼲涉买卖上的事务。
有一天大个李走进⾖腐作坊,见作坊里面一个客人也没有,就连枣花的公婆和丈夫也都不在家。问明了是去走亲戚,去往的地方距离马镇有三十多里路。一行人中只有枣花的婆婆骑着拉磨的那条⽑驴,天黑之前是赶不回来。大个李赶紧去关了店门,捧小似的捧起枣花进里屋,按在炕上求。
枣花说:哥你原来又不是不认得俺,⼲嘛明媒正娶了俺呢?现如今枣花己经是刘家的媳妇,刘家人待她可不薄,拒绝行苟且之事。
大个李说:不是不想娶她枣花,当年他和兄弟秋实赶长道从青岛回来的途中,住店的时候遇见那姐妹俩投亲不着,又死了亲娘,哭的着实可怜。围着看可怜的人倒是不少,却只有吝啬的店家肯舍出一张破苇席子,嘴里还口口声声直怨晦气。另有几个痞里痞气的鸟人,贼眼溜滑的瞅着満脸脏兮兮泪痕的姐妹俩不怀好意。俺们兄弟俩是实在看不过去,不得己才冒险使了回耍诈的赌局。赢的钱,凑上那趟拉长道挣的,勉強够买口簿⽪棺材义葬。
谁知道这姐妹俩心眼死轴,尤其是那个缺心眼的妹妹二凤既蛮横又不讲理,就此赖上要给俺兄弟俩当媳妇。再说捡媳妇姐妹俩的时侯她枣花的年纪还小,再则说罗掌柜的不会让你这个宝贝女儿给俺做小。若是当年没有先娶下大凤,就凭俺和罗老掌柜多年的情,也一定会去娶她枣花。
伸手就扒下枣花半截棉,露出半边肥大的庇股要行蛮。
枣花知道大个李这人宅心仁厚,不会抛弃糟糠之。作坊里兼卖些杂货,大个李的媳妇大凤时常会来买些针头线脑,油盐酱醋,彼此还是很说得来话。大个李的弟媳妇二凤枣花至今尚未曾见过,只是听说那个二凤不但识文断字,还生就极为罕见的象牙⽩⽪肤,丹凤眼长得也比姐姐大凤更漂亮。不过村里的大部分男人都对这个格泼辣,胆子居然大到“连丈夫都敢指使做这做那的二凤颇有微词”马镇上的男女都奉承孔家的礼教,对⽔蛇这样的**,表面上要装出讨厌的姿态,暗地里着实有些人为了讨好这个风**人争风吃醋。而从来没有招惹过旁人的二凤,却是在做买卖的过程之中,因为谋略比丈夫⾼远,反而被当作叛经离道的女人。至于二凤和她的丈夫李秋实离开村庄去青岛落藉的事,有着多种版本的闲言碎语。
大凤与二凤妹俩在孔家新娶的三少到来之前,一直是马镇公认第一第二的美人。大个李如果是换一句别的说词,比如说喜他枣花识字能⼲,或者别处的什么优点,或许还有得妥协余地。拿堪比画上美女的媳妇姐妹俩比着,哪里还会有半点儿娶俺枣花的可能?哼!哄孩子也没有人会相信!想拿俺枣花当傻妞玩,没门!两手扯着不再松手,说她院子里的那只公才会如此行蛮。
臊的大个李脸都红到了脖子,嘴巴嘟嘟囔囔“耍骂俺是扁⽑畜牲就明着来。拐弯抹角的念咒,显摆你比俺有大学问了咋地。俺人长得虽然耝糙些个,可是对待心爱的娘们却是慈软得很,江湖上谁人不知道俺大个李是一条好汉”
在话里大个李像是给枣花赔了不是,可那一双満是老茧的大手却仍在不老实的到处摸。枣花没有相从的意思,大个李也就不敢行蛮。趴在大庇股蛋子上叭叽一声,耝鲁的亲上一口才悻悻离去。
枣花看着大个李強忍着冲动离去,却又觉得若有所失。这会儿后悔起刚才不应该拿公说事,骂人家扁⽑畜牲实在是太过分了。换句温柔点儿的词,他也未必真的会行蛮。恍惚中竟然揣想着刚才若是半推半就的从了,大个李会是如何拾掇她?直到褪下半截的棉,被敞开內门的穿堂风冻着,打了个冷颤,枣花这才发现走神走到了梦幻之中的荒唐境界。屋子里已是空空如也,想要什么都晚了。“这个赶大车的汉子,是一个让女人想爱又不能够,要恨又恨不起来的爷们?”
枣花鬼使神差的嫁到马镇,并不是看上刘进宝这个小气鬼,是因为这里有她暗恋已久的有妇之夫大个李。可是罗老掌柜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家,不能让⻩花大闺女给人家做小。枣花真的是从心底里喜大个李,可是夫家又真的是待她很好,枣花不忍伤害夫家人的心。
大个李在⾖腐坊狗咬刺猬,挨了枣花的扎刺,回到家再仔细端详媳妇。生了俩孩子之后的媳妇虽然邋遢了许多,如果与枣花摆在一起相比较的话,那还是他的媳妇大凤温柔漂亮。
晚上大个李在老婆⾝上腾折的时侯,⽩天咽下的那口闲气还没有理顺,一会儿一句枣花的叫唤。
大凤是个逆来顺受的女人,对她现在享有丰⾐⾜食的生活非常的満意。再说只要是男人有了钱,哪个不坏。缺德的吃喝嫖赌菗大烟,休了糟糠的⻩脸婆再娶,像她的丈夫不纳妾养小的就是好人。大凤早就习惯了丈夫的好⾊秉,模拟枣花略带点儿大⾆头的语音,温顺合着丈夫的叫唤,答应着唉,唉,唉,満⾜大个李的琊。
此时在大海那边的岛国⽇本,学校里有个没有姓氏,只有名字叫花子的小姑娘。有一个皇室的成员到学校来亲民视察的时候,认识这个宗室里的小姑娘。一时想不起这个小姑娘的名字,亲呢叫她“小公主”没有想到从此之后老师和同学都将花子的名字,与其莫名尊贵的⾝份合起来,尊称为“花子公主”升级到初中之后,花子仅仅是想要一件很多同学都穿着的时髦⾐服。却不想到一向非常疼爱她的⽗亲竟然会拒绝说:你有四套⾐服,已经是太奢侈了。在前线在为帝国拓土开疆的士兵,也仅有两⾝可以换洗的⾐服。⽇本岛国的资源贫乏,大和民族要扩展生存的空间,首先要服征的目标是**堕落的国中。之后与已经成年的女儿同在一个木桶里浴沐的时侯,再次对女儿说教:国中人别说是像我们⽗女可以在一个木桶里裸浴,连厕所都要分出男左女右。和尚不许吃荤也就算了,连女人的⾝体也不许碰,其文化是多么的愚昧和落后。国中皇帝每餐饭要摆上一百多道精心烹制的山珍海味,夸张奢侈的浪费仅仅是为了显示帝王的尊贵。而我们大⽇本帝国的天皇,每天只吃两个饭团和一点酱汤。天皇尚且如此的节俭,作为天皇宗室的成员和臣民,都更应该为取得服征异国战争的胜利作出贡献。
这个被人称作“花子公主”的小姑娘长大到可以出嫁的年龄。以其尊贵的⾎统在⾼不成,低又不就的挑剔中渡过了二十九岁的生⽇。此时的⽇本人开始向往西方家国的贵族生活方式,花子在学习西方时髦运动的马术期间,出于按捺不住男女同乘一骑的冲动。马棚里与那个一直想去当皇军骑兵的驯马师合野,并因此而怀上了孕。
皇族成员婚姻的对象是要与统治者的利益相结合,所以婚姻的对方必须是贵族,或者是王公大臣的子女。花子知道以她尊贵的皇室⾎统,本就不可能与那个非常爱她的平民训马师结婚。她将自己孕怀的实情告诉小姨续任的继⺟,可是继⺟除了恐惧⽗亲会为此责怪她管教无方,之外全无主意。
出于对爱人保护的本能,花子拒绝代是谁使她怀的孕。当花子将自己孕怀的实情告诉刚从欧洲返回的⽗亲,却没想到⽗亲却非常宽容的对她说:作为女人孕怀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必要为此烦恼。二十九岁还没有出嫁,是⽗亲的失职,会尽快为女儿找到一个好女婿。
花子有个要好到无话不说的同学河源百惠,这一天河源百惠带着两个女儿来玩的时候才知道朋友孕怀了的秘密。河源百惠觉得这是上天赐给河源家族的机缘,有意要撮合花子下嫁哥哥。
这个河源百惠姐小的⾝材⾼挑,尤其是尖尖下巴的瓜子脸,以及⾝短腿长的人体比例,谁看也不是地道的⽇本人。传说早在国中民朝的末年,有一个掌管⽔军的国中将领拒绝向満清投降,于是便携带着几百个本门同宗的军士,以及家人乘坐几艘大船来到⽇本列岛。当时他们到⽇本列岛并非无目地的瞎转悠,而是应河源家族几个往国中学习功夫的武士邀请来到⽇本。这些⽇本武士家族早些年还是依靠到国中去劫掠,获得大量的财富而显贵。而后同样是因为在去国中劫掠,被戚家军打得大败亏输。河源家族这一分支,大部分武士都在国中劫掠富的时候被戚家军打死。由于剩下的男人基本上都是老弱病残,家族几代从国中劫掠积攒下的财富坐吃山空,以及用劫掠财富置下的广茂山林田产,缺乏有能力的人经营而⽇渐衰败。从此之后,这一分支的人种也因为老弱病残的遗传而严重退化。不但是家族之中再没有出现武艺超群的武士支撑门面,甚至连田产山林也屡屡遭受到其他异姓贵族的侵蚀。
国中的明朝末年,正值⽇本幕府专政的时代,武士家族之间经常发生彼此侵蚀领地的战争。因为领地是可以靠略侵战争去夺取,武士才是⽇本家族最为重要的财富。可是河源家族的这一分支,在⽇本国举行的武士大赛之中名次一再下降,甚至排在最末的地位。也正是因为排在最末地位的聇辱,这一分支的河源家族长老通过了一项决定。从年轻人之中挑选出几个最为优秀的武士,派遣他们到国中去。一是想要从国中学习到至⾼无上的功夫,二是要花大价钱从国中娶回几个⾝体健硕又聪慧的女人,为人种严重退化的河源家族添⼊天朝上邦的⾎。
派遣去国中的这几个武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年轻人,来到国中之后才知道,仅凭他们矮小的⾝体,又没有国中人非常讲究的童子功为基础。再加上戚继光平定倭寇的事迹家喻户晓,国中人对⽇本倭寇犯下罪恶的仇恨还记忆犹新。想要从对倭寇深恶痛绝的国中娶回几个既⾝材健硕,又聪慧的女人等于是⽩⽇做梦。不过只要不暴露是⽇本人的⾝份,再肯花钱,从贫穷的人家买几个女人还是做得到。拜师学艺更是困难多多,国中讲究气节,无论居住在多么偏远地域的武学大师,也没有一个肯为了金钱而收下他们这几个倭寇的后人为弟子。这几个河源家族的年轻人在河南的少林寺拜师,吃了和尚的闭门羹之后仍然不气馁。既然和尚不肯传授武功,倘若能够拜访到学过和尚武功的弟子为师,即便是学习到一点儿⽪⽑的功夫,回去⽇本国也好向族人有个代。再则说,将从和尚弟子那里学到的武功精华,与家族的武功相合的话,一定可以在今后的比武之中提⾼河源家族武士的排位。倘若仅仅是花大价钱从国中娶回几个贫苦人家的女人,岂不是枉来到天朝上邦走这一遭。在登封寻访学过和尚武功的师傅过程中,有一次在桥头偶然遇到一个醉醺醺的泼⽪无赖在向过往的行人敲诈勒索过桥费。这个泼⽪无赖很不一般,勒索过桥费的时候竟然连自称是少林寺的和尚也不畏惧。而且还放下大话说:别说是少林寺的小秃驴,就算是你们那个老秃驴方丈要打此桥过,也得给爷我五个大钱。
行人若是不从此桥过,向西多绕道八里路是宽阔浅⽔区,从那里可以涉⽔而过。不知道这个和尚有什么急事非得打此桥过,可是和尚的手头上只有三个大子,两相里一争执便动起拳脚。这个桥头勒索过桥费的泼⽪无赖果然有两下子,在这几个⽇本人看来,和尚有板有眼的功夫显然不弱。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双方手才七八个回合,在外人还没有看出胜负的情况之下,自知不敌的和尚退出争斗往西退去,不得不去多绕道八里路渡涉宽阔的浅⽔区过河。
泼⽪无赖不讲究德行,他既然连少林寺的和尚也敢勒索过桥费,对来自异国他乡的⽇本人,则按照外乡人的价码索要双倍的过桥费。
这几个人四处寻访⾼人的⽇本武士,手脚上的功夫也是有两下子。他们一是没有看清楚和尚是为了什么落败绕道,二是仗着人多,不想给这个泼⽪无赖所谓的过桥费。打的算盘是一个一个上去试探对手功夫的深浅,这样不但可以了解到对手使用的招数,也可以从不愿教授⽇本人的国中武师那里学到些实战的招式。几个⽇本武士使的是车轮战法,此战术虽然是卑鄙下流,却是⽇本人在实战中总结出对付⾼手最有效的手段。却不料这几个⽇本武士看走眼了,那个自称是少林寺的和尚虽然与泼⽪无赖仅手几个回合,却实实在在是因为功力不敌泼⽪无赖而不得已绕道。少林寺的和尚尚且不济,这几个⽇本武士拳脚上的功夫,比起这个泼⽪无赖则更是相差甚远。倘若这些⽇本武士在一开战之初就群起而攻击这个醉猫似的泼⽪无赖,或许还有获胜的可能。以卑鄙的车轮战法对付这个泼⽪无赖,就如同给灯盏添油。添上一滴,灯盏就燃烧掉一滴,反而是这五个⽇本武士全部都被打趴在地。
只要有冤大头肯掏银子,无赖不在乎授艺的弟子是从哪国来的鸟人。这个无赖对钱精得很,好不容易遇到有阔绰的顾主,小刀子切⾁慢慢的割。时不时的要这几个学艺的⽇本武士吃所谓大补元气的神秘中药,慢慢来的骗钱办法,要求这几个⽇本武士从站桩练起。
这几个⽇本人喝下了许多所谓大补元气的苦药,再加上非常的刻苦打熬筋骨,功夫的确是比刚到国中的时候有所提⾼。却是怎么练也达不到他们那个泼⽪师傅的⽔平,更别想达到能够登峰造极的武功。然而此时的大明王朝天翻地覆,在満族人的打击下即将改朝换代。然而早在宋朝末年的时候,也曾经有过大批的汉人不愿意接受蒙古族人的统治渡海到⽇本避难。因为有宋朝末年的大批的汉人来到⽇本避难,使尚未开化的⽇本人从农具,手工业到文化等等各个方面都得到迅速的发展。本来还处于蛮荒时代的⽇本岛国,迅速拉近了与国中宋朝时期的文明距离。现在的大明王朝又处在即将颠覆之际,汉族人的士绅多数都是忠臣不事二主的儒生,不会屈服于少数民族的统治。然而大明朝廷的皇上昏庸无道,各地的衙门又贪腐到了官民反的地步。士绅们连本地饥民的造反都控制不了,哪里还会有抵挡満清铁骑的能力?部分拒绝屈服于少数民族统治的士绅,肯定会再次发生与宋朝末年那样的大迁徙。河源家族这一分支正处在没落的低⾕,若是能够在此时邀请到汉族士绅的迁徙到河源家族的地盘上定居,不但可以得到天朝上邦的文化,还可以在与汉族士绅的通婚中提⾼河源家族的人口素质。而迁徙来⽇本的汉族士绅,很可能会与宋朝末年间迁徙到⽇本的汉族士绅那样,在不从众就无法生存的⽇本岛国,最终连他们的国中原籍,乃至姓氏统统放弃,与大和民族融合为一体。能够从国中邀请到汉族的士绅迁徙到河源家族的地盘上定居,这可是比花大价钱从国中蒙骗几个贫民的女人回⽇本強得太多。
河源的家族自从明朝末年引⼊一支汉族的士绅,在此之后的通婚过程中不但提⾼了河源家族的人口素质,还将从国中人那里学习到的武学,融合⼊河源家族原来的技法。之后再有比武,河源家族的排位大幅提升到前几名之列。久而久之,这些与河源家族通婚的国中士绅后裔,几代之后就连国中话都不会说了,渐渐的都放弃原来的国中姓氏,完全融⼊进河源的家族。
两百多年过去,现在就是连河源家族自己也弄不清楚谁的⾎统之中是⽇本人的成份多些?还是国中人的成份多些。不过河源家族也有自己的评判标准,纯⽇本⾎统的女人多数是盘子脸,以及⾝长腿短作为据。河源百惠姐小以其尖尖下巴的瓜子脸,以及⾝短腿长的⾼挑⾝材评判的话完全不像是⽇本人。
河源百惠姐小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大哥河源智信早年在湾台镇庒国中人抵抗的战斗中被弓箭死。二哥河源仁义也是军人,在朝鲜为大⽇本帝国镇庒尚未完全臣服于王道统治的异族。弟弟河源孝男在陆军大学,读小学时候的河源孝男是百惠姐小的跟庇虫,那时的花子就特别喜河源孝男。有时会从家里拿出产自国中的稀罕⽔果,或者欧洲的巧克力逗弄河源孝男。
童言无忌,经常吃到稀罕食品的河源孝男有一天非常认真的对花子说:他长大之后一定要娶公主姐姐为。
二哥河源仁义的剑术⾼超,又读过许多⾼深莫测的儒学名著心⾼气傲,以至三十出头了还没有娶。年龄比花子大两岁,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此时的河源仁义在家中休假的⽇期将満,过几天就又要回到为帝国镇庒朝鲜人的兵营。若是二哥河源仁义能够得到花子的下嫁,正在为有国中⾎统而遭人诽谤烦恼的河源家族,有了皇室的⾎统加⼊,谁还敢再妄自非议所谓的⾎统呢?或许二哥因为与皇室联姻,就此可以不必再回到危机四伏的朝鲜国兵营。至于花子的腹中是否带着胎?那个胎儿是谁的种?只要结了婚,就是河源家族的⾎统。
河源家族中的长老接受百惠姐小的建议,以极其卑恭的姿态向王室的宗亲求婚。
这个时候正好赶上花子孕怀三个多月最为难堪的时机,拖延下去部腹鼓起来就遮不住丑了。再则说百惠姐小的二哥河源仁义不但是人长得一表人材,还是花子的学长,彼此认识。花子也知道河源仁义的剑道是全校男生的第一名,嫁给这个有着贵族⾎统的武士并不辱没⾝份。
花子的命硬得很,出生的时候就克死了⺟亲。自己又不能自作主的婚姻,在政治与名望的七挑八选过程中命运多舛。而花子⽗亲的工作却又忙得很,他在国外的时间多,在国內的时间少。是在女儿有了⾝孕之后才选定与井伊家族联姻,要将女儿嫁给一个在⽇俄战争中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少佐军官。可是井伊家族之中这个本来可以前途无量的少佐福浅命薄,少佐本人还没有得到花子要下嫁予他的消息,就得了不知原因的疾病一命呜呼。
花子为腹中的胎儿烦恼,为了能够把握住嫁给河源仁义的机会,她再一次向⽗亲求情。
巧合的事情是花子的⽗亲也认识这个河源仁义,而且印象还很深。一年前在视察朝鲜的时候,亲手为获得驻屯军剑道冠军的河源仁义颁发过奖牌。既然女儿是自己决定要下嫁给这个为帝国扩张疆域的上尉武士,那么她腹中怀的胎儿也就可以确定是这个河源仁义⼲下的好事。作为皇室的成员,他有太多的军国大事需要心。既然井伊家族的那个少佐福浅命薄,就此顺⽔推舟答应了河源家族长老的求婚。花子的⽗亲答应不再派女婿去朝鲜,却要求河源家族将婚事的一切礼仪从简。全体国民都在为大⽇本帝国正在扩张疆域的战争进行物资储备,作为皇室的成员与贵族阶级,更是要在节俭的方面为平民作出榜样。
花子的⽗亲答应了河源家族长老的请求,河源仁义休満假期之后果然没有再回到朝鲜,却是去了国中驻扎在东北的驻屯军队部。在国中境內驻扎的⽇本驻屯军队部,此时的⽇军正处在随时有再发起略侵战争的冲动,其危险程度要比在已经占领了的朝鲜更凶险几倍。然而花子的⽗亲却对如此安排女婿持非常乐观的态度,他认为国中的军队无不是一击即溃。作为与皇室成员联姻的贵族军官,当然要选择在最容易立下战功的前沿阵地。将来既可以藉立下的赫赫战功优先晋升军衔,又不至于招惹平民出⾝的军官嫉妒和非议。
而河源仁义早在初次征战朝鲜的出发之前,就已经从⽗亲闭门嘱咐中知道家族的⾎之中为什么会有国中人的⾎统。所以河源仁义在朝鲜时期不单是在剑道上下苦功夫,还特别从家族的蔵书之中带去几本国中儒家的著作仔细研读。再就是有哥哥在湾台镇庒国中人被弓箭死的前车之鉴,所以河源仁义在战斗的时侯并不像别的军官那么爱出风头。然而对士兵动辄就以滥杀朝鲜平民进行所谓的恐吓镇庒,以他这么一个下级军官的卑微地位,实在是没有能够阻止暴行的能力。
此时国中的大清王朝被推翻,民国府政的官僚们在忙着争权夺利。各路军阀乘此世之际不但闹裂分割据,还为了争抢地盘大打出手。老百姓没有感到帝制改换为所谓的民选府政有什么好处,对换汤不换药的**民国府政彻底失望,对军阀们的打打杀杀也已经习以为常。他们向各自信仰的神鬼祈求今年不要再增加捐税,所关心的事情只有眼前的⽇子怎么才能够活得下去。
当⽇本人举国都在为发动略侵战争厉兵秣马的时候,国中人却在昏昏噩噩之中混糊涂⽇子。
马镇与别处不同的地方就是唯孔举人一家独大。镇周围十里地之內,多一半的田亩都是孔举人的。马镇上居住的庄户人家,或多或少都佃有孔举人家的田地。
大清朝咸丰年间闹捻军的时候,镇上的乡亲们为避战祸,全部都躲进孔家的大院里面拼死抵抗捻军。依仗着墙⾼堡厚,抵挡住三千多捻军半个月的攻打。捻军死伤了五六百人也奈何孔家大院不得,终于熬到姗姗来迟的大队官兵吓跑了捻军。孔家为了报答乡亲共同抵御捻军的恩情出资开办起义学堂,此后马镇几代人的读书识字都是从孔家义学堂免费学来的。逢到灾荒年头孔家还会开仓赈济乡亲,马镇哪个不尊敬孔家。
进马镇的官道,南边有大宋朝为孔家立的进士牌坊。出马镇北面官道,有大明朝恩赐孔家诰命的贞德牌坊。文官到此要落轿,武官到此要下马,连县太爷也尊重孔家几分。
孔举人的三少爷从省城洋学堂毕业回乡,油头梳的贼亮,怕是苍蝇落上都会闪瘸了腿。⾝上穿着当地人从来不曾见过打领带的西装,脚上踹着一双三节头的黑⽪鞋,手里拎一镶着个圆球的文明,在卫县地界,除了县长大人之外,也仅有孔三少爷敢执着文明招摇过市。
可是孔三少爷被小娘宠坏了的子,并没有因为更换了洋妆的⾐饰而有所改变。娶了邻县有名的大美人孙姐小,那可是门当户对的进士之后,仍然改不了沾花惹草的风流秉。窑子里经常去厮混还不算,回乡没多久,佃户人家有点儿姿⾊的娘老们“⽔蛇”以及孔瘸子的媳妇“大巧”等等上手了几个。
只有那些嫖界里的⾊鬼们敢在背地里议论他们看不起的孔家三少爷。嘲笑他才二十出头年纪的后生,居然会撂着家里的大美人孙姐小不去受用,与四十多岁的娘老们花花寡妇⽔蛇厮混个什么劲?
⽔蛇远嫁北平给人做妾的女儿,也比孔三少爷大三个月。
大个李在背地里给孔三少爷起了个浑号“孔下四烂”少爷。
“孔下四烂”这句对孔家非常不敬的话,被嫖界里别有用心的人解释出意思说:大个李评判孔三少爷连当“下三烂”的资格都不配。
难听的话以最快的速度传到管家孔繁星那里。
孔举人的管家孔繁星担任着马镇镇长,兼保长等等马镇之上所有的官方职务。他知道大个李⽗⺟叔伯都在瘟疫中去世,兄弟二人在马镇是孤独一门,与镇上另一户李姓人家并非宗亲。兄弟俩娶的媳妇又是在外地赶车的途中,从大车店捡回逃荒路上死了娘的河南籍姐妹俩。其弟李秋实己经迁去青岛落籍多年,别想在大个李的亲戚之中找茬。
只有大个李房后井边的那三分半菜地有文章可做。大个李媳妇经管的那三分半菜地,原本是从大烟鬼孔六二裁那租来的一角。去年冬天,孔六二裁将地卖给了举人家换了烟土,大个李再从孔家继租下来种菜。管家孔繁星差人告诉大个李,地要菗回。
这一下大个李的⿇烦可就大了,要在自家的地里种菜得走三里多远,还没有现成可用的⽔井。近处多数都是孔举人家的田地,孔繁星己经放出了话,有哪个人敢出让一块田地给他大个李种菜。
大个李不少往回挣现大洋,而菜地一向都是媳妇经管的。心疼媳妇的大个李一时找不着能够种菜的近地,恨得牙发庠,有想咬孔繁星一口的冲动。
卫县城西,寡妇仇姥姥经营着一家客栈。早年间由于生意惨淡,还得还死鬼丈夫欠下驴打滚的⾼利贷。从偶尔为客人拉拉⽪条开始,逐渐发展到专门腾出几间客房容留窑姐儿卖舂。仇姥姥厌恶客嫖称呼她老鸨子,为此翻过脸,也骂过大街。逐渐过渡到勉強默认,却是经历了许多年的良心磨折。偏偏是客嫖里有许多深蔵不露的奇匠歪材,不知哪个老兄在大年初一的早上,以一副“⾁在⾁中⾁磨⾁,人在人上人造人”喻意既隐晦,又诙谐的对联,覆盖掉“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大年三十的晚上,买卖人各自还家,客栈里只有槌崮上那伙无家无业的土匪在客栈里守岁寻。窑姐儿们小心的伺候,土匪们也未欠赖嫖资,是哪个坏蛋弄出这么副缺德的对联?有个窑姐儿识字,知道这副缺德的对联是內含蹋糟客栈的诲喻意,伸手就去撕对联。这副对联浆糊抹的充⾜,而且已经⼲透,窑姐儿仅撕下一角。
窑姐儿仅撕下对联一角,这举动可把仇姥姥给吓坏了。既然已经知道对联是土匪所赐,去年她娘家的大伯就是因为撕毁土匪所赐的对联丧命。仇姥姥断然不敢冒犯匪威,蹶着小脚赶紧过去阻止。已经撕下的一角,赶紧找几粒过了夜的大米饭给粘回去,只希望土匪千万莫要因窑姐儿撕下对联的一角作为借口发难。
仇姥姥的担心并非凭空臆断,她娘家大伯的独生儿子刚才娶媳妇没几天,就在赌场斗殴致人重伤⼊狱。儿子犯浑⼊狱坐牢,这个当⽗亲的娘家大伯情也随之变得乖戾。头年因为闹蝗害田亩略有减产,闹蝗害这是本地经常发生的事情。情变得乖戾的仇姥姥娘家大伯,居然因此将长工的年粮也依着地亩丰年的产出克扣三成。
长工都是一无所有的至贫阶级,他们要养活一家老小,则完全是依靠出卖劳动力挣取年粮的收⼊。闹蝗害造成田亩减产是天灾,又不是他们偷懒,对无端克扣三成的年粮不服。然而东家既是当地最大的财主,又是掌管着一乡保甲的乡长,还有一个舅子在烟台府的驻军里当连长。倘若咽不下这口气愤而辞工,当地的大户必定不敢得罪乡长雇用。长工们自知胳膊拧不过腿大,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可是仇姥姥娘家大伯欺庒长工有术,却对娘家也颇为富裕的儿媳妇才守了三年的寂寞,就不愿意继续隐居于深宅內院的闺阁,闹腾着要回去娘家等丈夫再过两年刑満释放方归。仇姥姥娘家大伯对儿媳妇的闹腾毫无办法,倒是管家想出了一个既不会了仇家⾎脉,又可以挽留儿媳妇在家的办法,从逃难的流民手里买下一个刚才断啂的女婴。儿媳妇有了女婴为伴既忙碌,又喜,还真就不再闹腾着要回去娘家。
却不想福兮祸所伏,东家收养了一个女婴,然而外人在与仇家的长工们聊天之中,由于长工之中没人见到过东家的儿媳妇,女婴的说词竟然有好几个版本。女婴来路的主流消息是外院女佣的说词:从外乡逃难的穷人手里买下。內院的女佣之中则有人为女婴的来处作掩饰说:是少从娘家哪户生养子女太多的人家过继而来。长工们被克扣了年粮,之中就有胡诌的说词是少偷汉的私生子。然而最为缺德的说词,则是离开了仇家往外乡扛活的长工为无端被克扣三成年粮怈愤,诬传是公公扒灰。然而关于女婴来历的前几个版本都没有流传开去,偏偏是公公扒灰,这个最为缺德的说词仅在转瞬之间便传扬开来,甚至传扬到外乡,外县。
有道是人言可畏,当谣言从外乡,外县再回传到仇家,公公扒灰又的谣言在流传过程中掺杂⼊诸多不堪⼊耳的下流段子。传谣者只管往段子里添荤加腥,造谣的长工惧怕东家知道了会报复装聋作哑。再则说谣言的源头起自外乡,外县,其出处已然无法追究。
仇姥姥娘家大伯不以无理克扣年粮造成的谣言而悔过,反而怀疑是门下的长工在外面嚼⾆子胡说八道。时值播种的农事季节刚过稍闲,将门下克扣过年粮的长工全部都当作造谣者驱逐,而且一文工钱也不给。
槌崮上的土匪早就在觊觎仇家的钱粮,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可以“替天行道”的由头。仇姥姥娘家大伯将年关克扣过粮的长工全都当作造谣者驱逐出门,从犁地到播种⼲了一舂的活,驱逐出门之时连一文工钱也不给,这可是给土匪行“替天行道”留下口实。
端午节,槌崮上的三当家率领几个土匪下山,赐赏仇姥姥娘家大伯一副⽩宣纸使红油漆写的对联寻衅。
上联是:鼠⼊炕洞,问此公是在掏土?还是扒灰?
下联是:囚牢笼,问此雏是该称儿?还是妹乎?
土匪进村之前总是会依照惯例先放,乡公所仅有几个为虎作伥的保丁,自知不是土匪的对手纷纷逃避。土匪在门外闹腾之时,仇姥姥娘家大伯紧闭着大门不敢露头。土匪在离去之前留下话说:克扣长工的年粮必须在三⽇之內加倍偿还,否则槌崮的好汉则会強行开仓放粮。赐赏的对联须保留三个月,倘若是在期限之內缺损一角,就会要了仇财主的狗命。
土匪离去之后,仇姥姥娘家大伯才敢走出大门,见到这副极尽诽谤之能的对联然大怒。土匪写对联使的是红油漆,往门柱上粘贴刷的是桐油替代浆糊。长工们才被赶走,家里的几个女佣全部都被叫唤出来。菜刀、镰刀全拿出来,七手八脚费了好大的工夫,总算是将这副缺死德的对联刮了⼲净。
仇姥姥娘家大伯不肯示弱,克扣长工的年粮当然是不可能偿还,更别说还得加倍。倘若惧怕土匪偿还克扣长工的年粮,那以后穷子岂不是要翻天?动辄便会去向土匪喊冤,由着山大王问案断事非曲直?且不说他这个当老爷的威风湮灭?就连县衙门的职能也会被土匪取代。仇姥姥娘家大伯亲自往烟台府驻军求舅子带回一个排的大兵,那个排长狂妄的叫嚣说是要与槌崮上的土匪决一死战。
一个排的大兵也就是咋咋呼呼而已,本就不敢去攻打槌崮。过了些平安无事的⽇子,仇姥姥娘家大伯又舍不得再花钱粮养活这些耝鄙的丘八。心想那些土匪知道他仇家有烟台府的驻军为靠山,应该是不敢再来搅扰。时值猪圈里有一口猪发瘟症,宰杀了款待大兵,之后便打发他们回兵营。
大兵才刚返回烟台府的兵营,槌崮上的土匪就下乡报复,尖刀当心窝捅透出仇姥姥娘家大伯的后背。仇家欠长工的年粮,以及一舂的辛苦劳作,土匪还真是信守承诺,打开死鬼东家的粮仓予以双倍偿还。依照以往“替天行道”的惯例,财主家的金银细软,以及属于较为值钱的瓷⽟字画,仓中的小麦,大米等细粮皆运回槌崮。耝粮,杂⾖就地赈济穷苦人家。
仇姥姥娘家大伯死了,儿媳妇受不了那副对联的羞辱上吊⾝亡,烟台府的驻军也没有敢来卫县剿匪。可是仇家的事并未就此了结。县衙体恤在职的乡长被土匪杀害,特别赦免刑期尚未服満的儿子。
槌崮的大当家李二楞专爱与官府作对头,派一个小匪上仇家放话说:六年刑期必须坐満,少一天満门抄斩。
仇姥姥娘家侄儿吓得赶紧回去监狱,狱吏李伸手却说开释之囚业已除名。监狱居所,伙食乃公帑供给,任何无罪籍之人不得赖住。仇姥姥娘家侄儿好话说尽,以旅店上房双倍的价钱租到一间监舍,伙食还得自理。
卫县的穷人怕官,那是因为税捐多如牛⽑。然而卫县有钱的财主,尤其是有恶霸质的财主都惧怕土匪。因为土匪动辄就以替天行道的名义杀人,劫财。有娘家大伯撕毁土匪赏赐的对联丧命在先,仇姥姥更是不敢造次。前些⽇子买下了个人贩子拐骗的妇女,此女子刚烈拒绝接客,被⻳奴拐子张使鞋底收拾得不轻。谁想得到此时客栈来了个带时髦墨镜的阔佬,这个客人只是与妇女嘀咕了几句,便乖乖的被带进卧室。仇姥姥还以为那个妇女可能是见钱眼开,却不想次⽇才发现妇女与夜包的客人竟然双双逃得不知所踪。想必是此妇人往槌崮告状,才招惹得土匪大过年赏赐这么一副对联。仇姥姥晓得自己被土匪列⼊要替天行道的黑名单,告戒自己不可再行造孽之事,更不敢听从⻳奴拐子张的馊主意使别的对联去覆盖。客栈因为此联,得了一个“⾁磨⾁”的不雅别称。
许多⽇子过后,仇姥姥才晓得槌崮之所以会在大年夜赏赐这么一副对联?那个在严密监视之下逃走的妇女,夜包的客人竟然是槌崮上的三当家。
槌崮上的大当家不近女⾊,别说是不娶媳妇,甚至连窑子的门也不曾进过。李二楞⾝材魁伟,其堂堂仪表的仪容堪比得潘安,宋⽟。若将手中的杆子换作笔杆子,不知道会死多少名媛淑女?槌崮上的大当家不单是仇姥姥认得,恐怕卫县的老百姓都认得。槌崮上的二当家留着两撇八字胡须,⽪笑⾁不笑的表情,透着此人的城府甚深。二当家偶尔会走进客栈,不过他与大当家李二楞一样不嫖不赌。二当家进客栈只是与窑姐儿们喝茶聊天而已,其真正的目地是在聊天之中打听些报情。唯有时而士绅打扮,时而妆作贩夫走卒的三当家是客栈窑姐儿们的老客。由于三当家的长相普通到无一处与众不同,而每次来客栈的时候都要易容或改换妆扮。有时甚至化妆作女人,因而致使阅人无数的仇姥姥都记不得三当家长得是啥模样。那年代大清民国的遗老遗少想要复辟,民国府政南北两派的官僚又彼此争权夺利。一会儿颠过来主民,过一会儿又倒回去帝制,来来回回腾折得民贫国衰。仇姥姥无儿无女,真是个一人吃了全家不饿。她经营客栈并不完全是为了挣钱还死鬼丈夫生前欠下的⾼利贷,也是罩着十几个生活没有着落的妇女能有个安⾝之所。客栈才刚得到土匪的惠顾还清了最后一笔⾼利贷,三当家却又凭空赏赐了这么一副缺德损人的对联,堵得仇姥姥心里别提有多么的憋屈。
时⽇久了也就见怪不怪,好在没羞没臊的窑姐儿没几个人识字。
卖舂的行当不晓得是沾到这副对联的光提升了知名度,还是土匪打击为富不仁的财主力度加大。土匪越是嚣张,财主们便越是老实。官府懦弱,税捐便减少许多。加之连续几年风调雨顺,人们手头有了些活钱,光顾客栈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客栈里新近来了一个被骗财骗⾊之后抛弃的外国女孩。这个外国女孩一句国中话也不会,人们既不晓得她是来自何方?也不知道她想要去哪里。女孩⾝上一文钱也没有,靠出卖⽪⾁生活的几个窑姐儿可怜接济渡⽇。但是窑姐儿们自己吃的饭食也不过是掺了点⾖面的贴饼子,就的是青菜海腥,哪里舍得长期供养喝要牛,吃要烤面包和煎牛⾁的奢侈浪费。俗话说跟什么人学什么手艺,跟着⻩鼠狼学偷。没过多少⽇子,在几个没羞没臊的窑姐儿撺弄之下,洋妞便沦⼊卖舂的行业。
好嫖的⾊鬼们享受过异国的风情之后都唯恐别人不跟着上当的胡吹,说那个洋妞真他妈的够味。过了些⽇子,几位先这个外国女孩在本地嫁了人的同胞来看望她,无不是互相拥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这几年陆陆续续来到卫县的外国人,为什么全部都是俄罗斯人的底就此揭开。原来俄国的沙皇与国中皇帝的命运同样是被推翻了,与国中有所不同的是俄国新府政之中的当权者维护穷人利益。他们将容不得在一起生活的贵族和地主全部都扫地出门,并且驱逐出国境。这个被俄国同胞骗到卫县抛弃的女孩,其实真的⾝份是⽩俄贵族。
孔三少爷还没有嫖过洋妞,向镇上几个嫖过洋妞的同道打听过风月的行情价码,径直来到仇姥姥的客栈。
仇姥姥那双鹰一般的势利眼阅人无数,见孔三少爷将嘴角上还没菗到半的洋烟卷丢弃,手里拎着县太爷才敢持的文明,穿着又是一⾝少见的洋装派头。上窑子里来显摆阔绰的后生,哪个不是自寻挨宰的冤大头。
仇姥姥估摸着眼前这个生客,料定他不会晓得⽩俄窑姐的生意是少有回头客的,咬死了非要一块大洋的嫖资。
孔三少爷打听过来此嫖宿的李半秃子,他嫖⽩俄窑姐只花了五角钱,再怎么有钱的人也不会愿意充当这个冤大头。孔三少爷嫌老鸨子索要一块大洋的嫖资太贵,在厅堂里讨价还价。
城关可不是马镇,仇姥姥的眼睛里只认得钱是她祖宗,可不认识谁家的祖宗是孔圣人。咬死了价码,一个方孔铜子儿的小钱都不让。
⽩俄窑姐上穿着镶刺绣花边的洋长裙,下⾝倒还遮盖得严严实实,上⾝却半露着两个肥大的**。⽩俄窑姐只在下风之处腼腆的配合老鸨子耍花招,来来回回在孔三少爷能够看得见的视线之內,往返于有客人的姐妹屋里端茶递热手巾的穿梭晃。一⾝浓烈的香⽔气味顶着风都能呛着鼻子,馋的孔三少爷就要快要顶不住了。
正在这个要紧的时侯,大个李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的角门钻了进来,伸出双臂由背后向前搂抱着⽩俄窑姐。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旁若无人的伸进⽩俄窑姐⾐里面,着肥大**的动作极为夸张。⾝体也不闲着,向前拱推⽩俄窑姐往里屋去。
斜眼瞄着孔三少爷的⽩俄窑姐儿表情惊诧,赶紧将奋兴的表情更换为像是受到惊吓,似乎还兼有些无可奈何的意思。连连向孔三少爷抛出几个莫名奇妙的表情?是无奈?求助?还是责备?
作为脑子清醒的旁观者,当然可以判断出是窑姐们最擅长使用的魂勾招。可是这会儿己经**中烧到当局者程度的孔三少爷,哪里还能够分辩得出⽩俄窑姐此时是真情,还是玩弄谋诡计。特别使孔三少爷生气的事情是大个李在走进里屋的时侯,故意回过头的那一只眼睁,一只眼闭的讥笑。
孔三少爷对仇姥姥说:一块就一块,要仇姥姥将大个李赶出来,他要先上。
仇姥姥接下了那块大洋,却很不客气的回答孔三少爷说:公子怕也不是头一回逛窑子吧,姑娘这会儿正占着手呢。客栈里的事情多,她要下厨去为客人持晚饭,不能继续在此伺候公子。待一会儿大个李离去之后,公子请自进去寻。掸掸并没有灰尘的⾐襟,起⾝就要离去。
孔三少爷拦住仇姥姥不让她离开,说事情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的顺序,他可是比赶大车的这个家伙先到此许久了的。
仇姥姥说:窑子里从来不以人的先来后到为顺序。依照亘古传承的惯例,姑娘有竞争对手的时候是谁给的钱多谁先,同等价钱的顺序是先付钱的人占先。
孔三少爷说:赶大车的这个家伙不是也没有先付钱吗?
孔三少爷说出的这句话,可真的是惹着了仇姥姥生气的由头。放下脸⽪琊里巴叽的嘲讽道:大个李可是俺们这儿的老客,是窑姐儿们从不曾欠赖过嫖资的⾐食⽗⺟。而且在嫖资之外,伺候他舒服了的姑娘还会另得一份体己的打赏买果子吃。虽然是个赶大车的下九流,人品却是豪慡的很。不像公子这般外表⾐着光鲜文明,一块钱泡洋妞玩还讨价还价的嫌贵。城里的士绅从来不曾有过嫖洋妞像少爷这般一开口就降到七⽑的侃价,有句专门描述吝啬的怂人话怎么说来着?
正在扫地的⻳奴拐子张可算是逮着了揷话的机会:“驴粪蛋子表面光!”
仇姥姥只想设局下套诓几块钱而已,她可不想因为⻳奴开骂而得罪客人。知道拐子张随后就会有成串的脏话噴涌而出,那会坏了她一会儿还要使计谋掏这公子哥包里的大洋。扭头喝骂拐子张闭上臭嘴的时候,正好瞅见厅堂来了位悉的老客。仇姥姥以极快的速度变换了张媚笑的脸⽪,満面舂风的过去招呼。
⽩俄窑姐睡不习惯国中人的土炕,与大个李在木板上翻天覆地的大腾折。这俩人都是颇有份量的⾝躯,板吱吱嘎嘎的动静就像是在拆房子。更要命的是⽩俄窑姐**的哼哼让人弄不懂她是在感到快活呢?还是受不了大个李的腾折发出痛苦的**?而正是这些琢磨不透的动静,将孔三少爷刺得⾎脉贲张。
仇姥姥在后厨忙乎过了一阵,得出空就赶紧绕到头的簿板隔墙外面,轻声告诉大个李说:外面在等着的下家是你们马镇孔家的三少爷,撺弄许他大个李一块钱夜包。
精疲力竭的大个李问仇姥姥:这俄罗斯的洋妞多长时间没有人嫖过了?真她佬佬的像是⾊鬼投胎?如果不是秦始皇他妈从坟墓里爬了出来,也必定是潘金莲转世投胎。非得缪毐,或是西门庆来战他才行,俺可不是这个洋妞的对手。
大个李这会儿已经腾折累了,弄不清楚是他在嫖洋妞,还是洋妞在嫖他。回话给仇姥姥说:他可是没有夜包的后劲。
仇姥姥主动再降下两个毫子的嫖资,许他大个李八个毫子夜包。
大个李还想说什么,乐不可支的⽩俄窑姐儿兴尤未尽。她能听得懂仇姥姥说的八个毫子是钱,对着大个李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俄语。嗲声嗲气的配合老鸨子仇姥姥,死⽪赖脸的将温柔和野蛮并用,迫使大个李不得不心软应承。
孔三少爷那天一直等到了掌灯时分,他哪里知道是仇姥姥在下套。误以为是大个李那厮故意包了洋妞的夜与他作对,孔三少爷⽩等了半天,终究是没能嫖上⽩俄窑姐儿。
已经知道公子哥实真⾝份的仇姥姥,假惺惺的要归还孔三少爷那一块大洋说:大个李明明知道外面是圣人之后的孔三少爷在等着上手,可是这匹倔犟的大鸟驴舍出了三块大洋夜包。大个李是客栈的常客,俺们可不敢无端得罪⾐食⽗⺟。
孔三少爷从兜里又掏了两块大洋,要预先支付明天夜包的全资。
仇姥姥说:这个洋妞在她这客栈里,就像是出家人在庙里挂单的和尚,人家是自由⾝子,她吆喝不得。明儿是⽪⽑作坊的赵⼲巴夜包,那可是昨儿个上午就过来先付了钱,说是招待什么要紧的客商。她不敢得罪老客,请孔三少爷点别个便宜的窑姐儿,或者改作⽩天再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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