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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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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河诠和冯即安的再度相遇,以此拉开序幕。

  事后据冯即安的观察,他百分之百肯定,这几天是他有始以来,最倒楣的⽇子。

  虽然那女人事后花钱请个小厮将马完好无缺的归还,马鞍上甚至还挂了张纸条跟他道歉,不过里头没忘提醒他要归还⽟佩。

  结果那张纸条被冯即安咬牙切齿的撕个粉碎,这“挟马勒索”的奇聇大辱,岂是个道歉可以了结的。

  冯即安在客栈里,恨恨的灌了一大壶茶,満肚子的气未消。

  追究柢下来,一切都要归罪于将军府那趟探亲路。早知如此,他死都不会去。看吧,扯上女人,果真没好事。

  同时间,客栈侧边纸窗,几个男人挑开窗,鬼鬼祟祟的注视着他。

  “就是他,看到没有?”声音来源出自男人脚边,原来在一旁的地上,还蹲着一个小姑娘。

  “看到了,”一个男人蹲下来。“那男人不怎么样嘛,个头⾼些罢了。姑,我多找几个人揍他一顿,再把东西抢回来便是,何必这么费事。”

  “谁不想活了,敢动他!”梁河诠猛拍伙计脑袋一记。“瞧他瘦瘦的没几两⾁,你们就算十个扑上去,也扳不动他分毫。哎,不过就是要你们在客栈里头吵个架,引开他的注意,也要跟我讨价半天。去,⾩雨楼里还有事要做呢,我赶着把东西拿回来。”

  见老板这么吩咐,那几个伙计只得你推我挤的走进了客栈。一在堂上站定,便如预先安排的,拉拉扯扯的吵起架来。

  栈里几个好事之徒纷纷围观上去,其他坐着的客倌也好奇的注意着情况;冯即安的目光朝声音来源看去,半天却不得要领。困惑间,却似有什么东西滑上他的包袱,冯即安冷哼,头也不回,掐住包袱一缩手,一细细绳索带勾,正将他的包袱往窗外扯。这肯定跟那个⽩痴女人脫不了关系。想起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不噤怒火中烧。

  “还不出来!”他喊,使力一扯,门外有人哎唷一声,接着乒乓大响,显然是拉线人在外头栽了个大跟头。

  冯即安跳起来,正要循声追出,那几个闹事的伙计纷纷扭过头来,随即变了脸⾊冲过来,把他围起来,像座墙堵在门口;两个人甚至动手去抢他包袱,全被他右推左甩三两招给轰了出去。

  跑出大门,只见一个红裳女孩的背影,步伐慌张的往人群里钻。

  “这回可逮到你了。”他冷笑,拔腿追过去。

  人群熙嚷里钻来钻去,梁河诠个半死,却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来。大⽩天里被他逮个正着,这脸要她往哪儿搁去。

  无处可想,她抬起头,翻⾝跳进墙去,寻了一条绿荫小路,一下子便钻得不见人影。

  摆脫人群,冯即安大步奔来,只见那女孩⾐衫一角飘进围墙;他冷冷一笑,也跟着跳进去。

  围墙之外,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密林,他直直追去,到尽头却仍是一片绿墙。冯即安拨开浓密树枝,眼前的景象一时让他怔住了!

  哪里还有那女子的踪影。林外是一片绿得沁心的湖泊,湖的一边栽満了野生莲花,徐徐南风中翻飞着黛绿裙⾐,娉婷的舞动着,摇曳生姿的芦苇和⽔草错综复杂的生长着,几声唉乃拨⽔声,七、八只小舟乘载着采莲女,悠悠然然在湖上漾。

  冯即安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再奋力打开。

  眼前一共有十来个女孩,这条路没有其它出口,所以这些女孩每一个都有可能是那个丫头,偏偏…他该死的就是不知道那丫头的长相。

  看样子他低估了对手的分量;那个莫名其妙偷袭他的女孩可比他想像中厉害多了。冯即安再度闭上眼,呻昑了一声。是老天在‮磨折‬他吗?这么多女人,要他从何找起?

  一个采莲女孩见他在岸边站了许久,主动划上前来,软软的苏州话,笑昑昑的问他。

  “我想问个人。”他礼貌客气的笑笑,眼里不忘观灿谠方。

  “找人哉?公子要找啥么人哉?这湖上就咱们姐妹这么些个来来去去,公子莫要认错人,认错人可羞煞人喽。”

  一名少女红袖半遮,羞怯可人的低低笑着,话里喃喃竟是娇柔婉转。话才说完,周遭的采莲女孩也跟着她柔柔笑起来。

  面对那些软得随时可以滴出一大串⽔珠的‮媚柔‬笑语,冯即安的嘴角菗搐了两下,跟着哼哈笑了两声。

  “是呀,是呀,认错人可是羞煞人了!”另一名扎着⿇花辫的翠⾐女孩提起手指,孩子气的在脸上刮了刮,几个女孩掩着嘴又叽叽咕咕的笑起来。

  那双眼眉笑起来特别慡朗,灵灵澈澈的像朵含苞待放的红莲花。要不是她独独穿着男儿的⾐衫,在众女之间看起来特别不协调,冯即安还误以为是她。

  揪起眉心,隔了两秒钟,冯即安才从还没发育的个头上确认并非他要找的人。

  另艘小船尾端,一个始终抿着的⽩⾐女子则对他微微颔首,手中木桨一拨,载満莲蓬菱角的小舟渐行渐远去了。

  采莲船划到更远处,堆満船头的莲蓬里,猛然钻出了梁河诠答答的小脸蛋。

  “这家伙还真不是普通的⿇烦。”梁河诠盯着岸上模糊的背影,喃喃念道。

  “你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女子仍是淡淡的表情,声音低柔似⽔。

  “喂,你怎么谁都不惹,偏偏去惹到这个男人?”那扎⿇花辫的少女已迫不及待的抢先开口。这名少女年方十二,苏杭⽔域第一大帮翠湖帮內属海字分舵主温海的独生女儿;认识她的男女老少,全管她叫喜绫儿。⽩⾐裳那位姑娘,叫赵于缣,也是翠湖帮內的人;其余的女孩,也几乎都是翠湖帮內的女眷。两年前,梁河诠才与她们在湖上结识。

  “喜绫儿,你知道他?”

  赵于缣手下没停,小船往岸上拨去。“一年前我和喜绫儿在大哥那儿偷瞧过他一眼。他可不好惹,你想跟他玩,小心死无全尸。”

  “我才不相信。”一句话又起梁河诠的傲气,她肩膀一,很不服输的嚷起来。

  “就怕你赔了夫人又折兵。”赵于缣瞟她一眼。

  “才不会呢。”

  “姐姐,你对河诠儿有点信心嘛。”温喜绫义气的加⼊了梁河诠那方。

  “你跟她一鼻孔出气,两个人半斤八两,好不到哪儿去。”赵于缣叹了一声,说完摇‮头摇‬,不再跟她们多说一句。

  午后光渐渐隐蔽了去,天空几丝小雨轻柔飘下,采莲船依次渐渐靠了岸,几个同样穿着湖绿⾊⾐衫的少女打着伞立在岸边,挽扶起赵于缣,又接手她揽起的几篮莲子,径自走了。

  “你不跟着回去?”梁河诠跟那些女孩一一挥手道别,却见温喜绫在一旁动也不动。

  她耸耸肩。“不回去也没差。反正我老头见到我就不开心。”

  “怎么?温佬又骂你?”河诠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又是你和那位佟大少的事?”

  温喜绫摆摆手。“不说也罢,管他的,他骂他的,我做我的,咱们各不相⼲。”温喜绫嘴一撇。“大不了在这湖住上一个月,谁也奈何不了我。”

  “到我⾩雨楼去吧,请你吃桂花糕。”梁河诠拍拍她。“当谢谢你帮我躲人。”

  “没什么。”温喜绫顺势握住她的手。“嘿,讲到那个冯即安,你到底要怎么办?”

  怎么办?梁河诠啄起嘴。她虽然派人盯牢了他,可是仍无半点头绪。唉,她要知道怎么办,就不会这么伤脑筋了。

  ⼊夜。

  知道冯即安落脚在这间客栈,思量许久,为了那块⽟佩,梁河诠决定再冒一次险。

  偷偷翻阅了柜台后的登记簿,梁河诠很快的找到了冯即安的房间。

  在窗口张望许久,没有半点动静。她一咬牙,解下纱巾蒙住脸,闪⾝进门,伸指便朝睡的男人点去。

  当她的指尖戳进一团软绵绵的被心,心里直觉要糟;果不其然,拉开被子一瞧,上是空的。梁河诠暗咒自己的耝心,才想要离‮房开‬间,⾝后突然有火亮起,

  她转⾝,差点被门口那张俊逸笑脸吓住。

  “佳人夜访,小生真是备感荣幸。”说完,冯即安还夸张的对她施个礼。

  梁河诠急急退了一步,两眼游移不定,脑海里想的全是如何才能全⾝而退。

  见纱巾后那对灵动的眼珠子贼溜溜的想闪,冯即安一笑,顺手掩门上闩,又大步朝东侧那扇小窗跨向前去。

  梁河诠的眼睛眨都不敢眨的盯着他。

  完了完了!惨了惨了!如果她被认出来,这男人大概会鬼吼她一顿,然后…

  她用力的摇‮头摇‬,不敢再想下去。

  “既来之,则安之嘛,杨姑娘既然敢在两⽇之內打搅在下三次,应该是不介意我问几个问题吧?你放心,我只是想清楚一些事情,不会把你吃掉的。”把闯⼊者的惊慌失措看进眼里,冯即安仍是一脸的笑意。然后,他把窗户也上了闩。

  梁河诠又朝后挪了一步;感觉小腿撞上沿。心一慌,朝屋顶看去,盘算著有没有破屋而出的可能。

  “别打屋顶的主意,要是你真的打算那样,信不信,我绝对可以在你跳上去前,先搂住你的小蛮。”他坏坏的笑着,又朝她跨了一步,口头上亦没停过吃她的⾖腐。“呃,我想,那种佳人在抱的感觉,一定呆了。”冯即安说着,脸上竟出现了一抹陶醉的表情,只差没有流下口⽔来。梁河诠一张俏脸霎时烧红不已。

  “你要是胆敢碰我一下,我剁掉你的手!”她低吼,但是脑袋瓜里却忍不住朝他所描绘的画面想去。一想到自己的⾝被他紧紧搂住…天!她大概会全⾝瘫软吧?思及自己一脸的孬相,梁河诠厌恶的挥去那些不⼊流的画面,投给对方一个自认非常凶恶的眼光。

  一看对方被怒了,冯即安笑得更琊恶。“那这样好了,改个方式,就换你来碰我,成不成?”他两手一摊,又走近一步,那副很期待被她“‮布摆‬”的样子,看了就叫梁河诠着恼。

  “你…你真是…无赖!”她红着脸,恨声骂出口。

  原以为对方会气得火冒三丈,没想到他居然拍拍手,像个被赞美的孩子一样,笑得喜孜孜的,梁河诠气得又一阵磨牙。

  “你怎么知道在下姓吴名赖?咱家生平无大志,就是喜当个名副其实的无赖,怎么办?”笑闹间,他接着近,好看的一张脸眼看就要贴上她的。

  后头已经没有退路,而他的男气息又是这般浓郁好闻,令梁河诠一阵晕眩,慌的坐倒在;而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她惊吓得想跳起来,但冯即安颀长的⾝子已经俯下来。为防撞上他,梁河诠再度坐回上。

  “你…你要⼲什么?”她颤声问道。

  这样的贴近真的让她害怕;虽说八年前这男人曾经抱过她,但那个时候她年纪尚小,本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而这些年来,要是有哪个男人敢这么轻薄她,下场不是落得被⼲爹揍个半死,就是被她用汤瓢扁得只剩一口气。

  讨厌的是,冯即安偏偏不是一般男子,这点梁河诠心里比谁都清楚。

  “我不想⼲嘛,我只是很好奇,你这个樊家二少拼命要找回的新娘子生得怎么样?”他还是笑嘻嘻的没半点正经样。

  见他要掀开纱巾,梁河诠不假思索,一手便朝他脸上打去,但袖子还没到⾝前,便被冯即安耝厚的手掌抓得牢牢的;想伸腿狠狠踹他一脚,但对方看也不看,脚下轻轻一勾,又把她下半⾝制得动也动不了。

  “难怪樊家二少肯花千金买下你;看来,你真的不好惹。”冯即安抿着嘴,笑睇她嗔怒的双眼,那对怒眸在幽幽烛光下闪闪生辉,美得把四周都照亮了。能有这么美的眼睛,想必下方给纱巾遮起来的鼻子嘴巴,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才是。

  对这女子,冯即安是越来越有‮趣兴‬,也越来越没耐跟她玩了。

  “这么怕人看?嗯。”他俯下脸,在她耳旁柔柔的吹拂着热气。梁河诠有如落⼊陷阱的小鹿,左右张望,更加心如⿇。偏过脸,在她另只腾出的袖口,静静溜出一枚小针。

  在脸上纱巾被掀开的那一刹那,房內的烛火同时被梁河诠疾出的暗器打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听到在她上方的冯即安不悦的咕哝一声。

  倾全⾝之力,梁河诠开始奋力挣扎想要挣开他的钳制。

  下一秒,她连另只手也被抓住了。不但抓得牢,还被他往上提,接下来,她难堪的发现,自己的一对手臂仿若废物似的被冯即安单手捏着,稳稳的抓在空中。

  论臂力,梁河诠本不是冯即安的对手;要不是及时打熄了烛火,他瞧不清自己,梁河诠这会儿一定会羞愤而死。

  “放手!”她⾝子不能动,但嘴上却没轻饶他:“臭男人!死男人!你好大的狗胆…”

  冯即安‮头摇‬失笑,空出一手搂过她软软的,轻轻朝下一带。梁河诠整个⾝子被迫乖乖的仰躺在。这种夫妇间才做得出来的亲昵举动,让她溜到嘴边的耝话全呑了下去。黑暗中,她心脏不能遏止的疾速大动。

  老天!她羞死了。

  “狗胆没有,人胆倒有一个,要不要我剥开⾐服给姑娘瞧瞧。”冯即安嘴里使坏的问道。

  “你混蛋!冯即安。”她咬牙切齿,眼泪不争气的浮出眶底。这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曾经名震江湖的边关三侠,他本就是个下三滥、无聇之徒!待她的方式有如‮客嫖‬女,梁河诠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这小丫头连他的名字都知道?!冯即安一笑,看来他好像被调查过了,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极了。

  一片黑暗中,冯即安无奈的转向外。真是糟透了,这样黑不溜丢的,连蜡烛都瞧不清在桌上的哪个方位。

  “你很聪明。”他回头,对呼昅紊的女孩说道,口气里没有怒意,反而有微微的赞美。

  这样子他还能笑得出来,梁河诠冒火了,开始挣扎。

  “放开我!你这个大⾊狼!”

  “我已经剥掉你的纱巾了,再动,我连你的⾐服都‮开解‬喔。”

  “你敢!”她大吼,挣扎得更厉害。

  见她动得更凶,冯即安实践诺言,毫无转圜余地,动手便扯下了她一边的⾐服。夏夜的凉意拂过裸出的肩头,梁河诠整个人震惊无比,僵住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冯即安微微一笑,満意的点点头。“明早冯大哥给你买串糖葫芦吃吃。”

  “你去死…”她怒吼,却发现自己瘫软无力,而且张嘴无声,原来全⾝⽳道给他封住了。

  将失去力量的女孩体贴的放在上,冯即安低低的笑声掺了一些快意。

  窝窝囊囊的过了一天,难得有一场小小的胜利,虽说是胜之不武,但以冯即安那倜傥不拘的格,本不在乎这些。

  反正全都是这丫头自找的;惹⽑了他,下场就是这样。眼见胜利在望,他才没理对方有多难堪。

  擦亮火石,点着油灯,冯即安擎过烛台,徐徐走近前,看着裸露一半香肩的女孩,正僵硬着侧脸,削尖的下巴透着浓浓的倔強。冯即安一笑,轻轻扳过她的脸…当那双清灵姣美却含嗔带怒的脸蛋落⼊眼底,冯即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张脸的轮廓是如此悉,虽然经过七、八年的时间,但他能确定,这女孩是他认识的。

  对见过面、说过话的人,他冯即安就是有这么点不成材的本事,除非喝了孟婆赏的忘魂汤,要不然就是进了油锅刀山十转儿,他都不会错认的。

  “你是…天哪!天哪!”他一拍额头。天杀的!这紧要关头,他偏偏忘了她叫什么。

  想也想不起来,冯即安⼲脆蹲在她面前,一手呆愕地托着下颚,看戏似的猛瞪着她研究。

  拿他的命下注,这丫头绝对不姓杨,她姓…该死呀,她究竟是姓哪个什么鬼呀!

  “你姓梁,是不是?”五分钟后,他跳起来,指着她翘尖尖的小鼻子问道。

  “…”没有声音,但在梁河诠的想像中,冯即安已经是她刀下的猪⾁,剁剁剁地被切成了八块。

  不说话就当她是默认了。冯即安点点头,哪里想得到对方被他封得不能讲话。

  梁…梁…该死!她叫梁什么?怎么他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他搔搔头,懊恼的叹口气。

  明明姓都想出来了,偏偏就是名字喊不出来。

  见他呆愕的看着自己,梁河诠心想完了,委屈的泪⽔涌出眼眶,她好气自己的无能。

  “你别哭,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见到她的泪,冯即安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尴尬一笑。“可是话又说回来,你也真⿇烦,明明就认识我的,⼲嘛这么别扭?”

  话才说完,她的名字跳进冯即安的记忆中,他整个人吓得朝后一摔,结结实实呆掉了。

  “梁河诠!你是小河诠儿,是不是?”他动的问。

  ⾊狼!笨蛋!混帐!梁河诠张着两片红润的嘴,一个劲儿虽拼命,却只能安静无声地咒骂着。

  “是不是?”他狼狈的起⾝,对着她的脸又是一阵问。

  无聇!⽩痴!猪猡!她心里大骂。

  懊死呀,该死!冯即安,你完了,你真的真的完了,要是这小丫头片子有什么想不开的,他就算不遭天打雷劈,也会被老大和嫂子五马分尸!

  冯即安诅咒着自己,同时也发现了她骂不出声音的困窘。手下没停,赶紧拍开她的⽳道,又急急替她拉上⾐服。

  但是指间无意间触及她的肌肤,那分细柔⽩润令他心头没来由的大震。

  冯即安的手,就傻傻的停在梁河诠的肩上,忘了要离开。

  直到梁河诠红着脸,用力推开他,把⾐服整理好,又把棉被拉上⾝。

  冯即安仍呆望着她红的俏脸,脑海里全是她没拉上⾐物前,那如同⽩雪晶莹的肩头。当年那个柔弱无依的小女孩真的蜕变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明‮媚娇‬的美人。

  突然,冯即安起了一阵心悸,头⽪也一阵发⿇。

  这是个女人,嗳,不是他曾搂着抱过的⻩⽑丫头。老天呀,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

  “无聇!”见他那副痴愣样,异样的感觉令梁河诠烧热着脸,恼声骂道。

  从惘中惊醒,冯即安飞快的摇‮头摇‬,甩去自己脑袋瓜里不⼲净的念头。他没有愤怒,有的只是不解;依他的个,是不可能对这姓梁的小丫头有什么遐想的。见鬼!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在刑场里被他救下的小女孩。

  “你不是人在关外吗?什么时候跑到江南来的?”

  她冷哼一声。“早来五年了。”

  听到她的口气,冯即安不再吭声。

  “你呢?跑这儿来⼲嘛?”仿佛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梁河诠出声询问。

  “来给个莫名其妙的新娘子砸。”他没好气的回话。

  “冯即安,你…”她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樊家二少娶的不是杨家姑娘吗?什么时候菗换了姓梁的?这是怎么回事?”

  梁河诠偏过头,不肯搭理他。

  “你不说?可以,我带你到樊家把事情问清楚。”冯即安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霍然转头怒视他,脸⾊瞬息变得很难看。

  “樊家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什么帮他们?!”

  “他们惹了你?”

  “没有。”

  “那为什么要假扮新娘子?”他觉得被她凤冠砸中的肩膀又微微疼起来;但这种不适,是由于头痛所引发出来的。

  “不⼲你的事。”

  冯即安微微一笑,但出声的语气却无笑意。“是吗?”

  一枚红线穿过的⽟佩晃过河诠面前,她本能地伸手去抢,冯即安比她快了一步。

  “我就知道一定在你这里,快点还给我!你真是可恶,霸占别人的东西!”

  “你确定这是你的东西?”他又笑起来,表情却冷冰冰的吓人。

  “冯即安!”她又吼起来。

  “我记得你从前都会礼貌的唤我一声冯大哥,怎么?年岁一长,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有值得人尊敬的地方吗?三更半夜,你封住一个女人的⽳道,剥开…剥开…她的⾐服,还意图轻薄我,你简直…简直…”要不是为了争一口气,梁⾖儿本说不下去。

  “你搞清楚,是那个女人三更半夜跑来‮犯侵‬一个陌生男人。要说尊敬,这可是你自动送上门来的。”没半分钟,冯即安又被怒了。天!有始以来,他碰到一个最不可理喻的女人,还被她的指控弄得频频怪叫。

  “我…我‮犯侵‬你?我自动送上门?”她气得跳起来,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恨恨的推了他一下。“被剥开⾐服的是我,被封住⽳道的是我,你这个…这个无赖,说那什么鬼话!”

  “我说的是鬼话,那你说的又是什么人话!被凤冠砸中的是我,被偷袭的是我,现在我想睡个回笼觉,偏偏你又来闹我,自个儿不反省反省也就算了,还敢把事情一古脑儿往我⾝上推!”

  “早把⽟佩还我,不就没事了。”对方居然还怪她,梁河诠秀眉一竖,振振有辞的辩驳。

  这下子冯即安不只‮趣兴‬尽失,连跟她再耗下去的意愿都没有了。瞎忙了一整天,本以为结局可以让他快乐一点点,结果…冯即安翻个⽩眼,悲惨地长吁了一口气。虽然多年未见,她也算是个故人,但是眼前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至于最礼貌的叙旧…这念头被他強烈地否决掉了。

  长期以来,他一直都是跟女同胞最处得来的那种“好”男人,下至刚出生还不会笑的小婴儿,上至八十⾼龄的老婆婆,他一律与之相处甚,这其中,就别说那⾖蔻年华的青舂女孩,以及严守礼教的闺阁女子了。

  不过,,好归好,偶尔,当对方脾气一来,他还是会搞不清楚她们的脑袋瓜在想什么。女人,对他而言,虽然是赏心悦目的大自然美景,只要掌握到绝窍,舂花秋月夏⽇冬雪皆有特殊之美。所谓绝窍,就是当女人哭得大雨滂沱、决堤成灾时,或者怒时有如烈⽇罩顶、大旱数年,更有碰上气得如暴风雪等级的寸步难行时,他总是摸摸鼻子,潇洒走人。

  敖加一点,他不是那种赏花会赏昏头、流连忘返的男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事一点儿也不适合他。所以,他才能逍遥这么些年。

  冯即安是最恨有责任上⾝、甩都甩脫不掉的那种人;所以无论哪个女人,就算再温柔多情、再体贴⼊微,只要被他察觉有那种企图,他一定菗⾝就走。

  他瞪着梁河诠半晌,终于在好奇心和现实之间做了抉择。这种情况,只有天下第一的傻呆子才会继续盘问下去。他快快的想着:眼前这如花似⽟的女孩已经是个标准“女人”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他吼个几句就会乖乖听话的⻩⽑丫头,他还是小心点好。

  要审,就等明天吧,只要这该死的⽟佩还在他手里,不怕这刁蛮丫头不现⾝。

  终于,冯即安移⾝离开了铺,拉开窗户的闩子,又打开了门;然后,更不避讳的在她面前打了一个深及喉咙的大呵欠。

  “要从窗户,还是门口,任君挑选。”他顿了顿,疲累不堪的伸出食指比比屋顶。“如果你要从上面,我也不反对,不…呵…”他含糊不清的打了个呵欠,才喃喃开口:“不过,我盘有限,得请你先留下修理屋顶的银子。”

  “你…要让我走?”梁河诠忙不迭的从上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嗯哼。”他闭上眼,迫不及待的跳到上去。“记得关门关窗。”他搔搔头,咕哝了几声,随即呼呼鼾声四起,一分钟还不到,整个人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梁河诠被事情的变化弄傻眼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家伙还没把东西还她。

  “冯即安,你还没把⽟佩还我,喂,你别睡呀,⽟佩还我呀。冯即安,喂喂!冯即安,你醒醒,把东西还我啦。”

  她在他耳边叽哩咕噜的念了一大串,又叫又推了半天,但全对冯即安起不了任何作用。气嘟嘟的将辫子恨恨的朝后甩去,梁河诠两手抱,愠怒的瞪着上的男人。

  这家伙本不是什么扬名塞外的边关三侠,就凭这副嗜睡的模样,本就是死猪一条。

  她气忿的走了。

  当蹬蹬的脚步声在门闩‮击撞‬声后朝外移去,如雷的鼾声停止了,冯即安睁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门口。

  女人果真是⿇烦。他眨眨眼,忽然颓力地叹了一口气,翻过⾝子,两肘弓在脑袋底下,尽是瞪着上头泛⻩的墙壁发呆。

  无法忽略的是,他枕下那股淡淡的少女幽香;方才躺下时,他甚至无法忽略薄被子上的暖香余温。

  冯即安忽地坐起⾝,捧着微疼的头。该死!谁会想得到,八年后还会见到这个丫头,他以为她如今该是几个孩子的娘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是个闺女。

  差一点就“嫁人”的闺女,他心里附加了一句。

  包有谁能想得到,她居然变得这么清丽脫俗。冯即安极端不情愿承认这个事实,嘴角甚至不试曝制的牵动起来。嗳,八年前救她的时候,小丫头虽没长全,那五官可预见就是个美人胚子,会这么漂亮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他‮头摇‬,继而想到自己曾企图剥下她的⾐服,突然又恼怒的把拳头朝空中一挥;那起于全⾝的騒动不安令他再次躺下去,结果,他无奈地唉了一声。

  于事无补。他拎起那块⽟佩,无聊的甩着绕旋几圈,啪啦一声,翠⽟打中他⾼的鼻子,痛得他又哀叫一声。

  女人!去去去!他想了半天仍是没辙,不知如何是好的搔搔头,又闷闷地合上眼。

  走这一趟还真不是普通的巧…等等!冯即安倏地弹起⾝子,想起临行前侯浣浣那诡谲的眼神,以及狄无尘那怪异又心虚的笑容。

  妈的,又被算计了!冯即安痛骂一声,表情沉下来。所有的问题一定都出在那个⾩雨楼!等他查明清楚,这笔帐可就有得算了。

  失眠不是冯即安的专利。从客栈回来后,梁河诠也没闲着,在上翻来覆去一整夜。

  一早她只觉得口⼲⾆燥,谁知才一下楼,就看到昨天空等一天的刘文,已经坐在厨房角落,満脸气恼的瞪着她。

  看到她黑眼圈,刘文话里虽凶虽恶,但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丫头,你一晚没睡?”

  “唔。”抓着算盘,忙着清点⽔缸里游来游去的鲤鱼,她不甚专心的应着刘文的话。

  “老子长得又不是像⽔缸,净背着人说话⼲什么。转过来转过来,乖乖的跟⼲爹说话。”

  梁河诠有些不耐烦的依言转过⾝。

  “⼲爹…”她闷闷的唤了一声。

  “事情不顺利?”

  碰上那“既来之则安之”何只是不顺利,简直是大⿇烦!她恨恨的想,下意识自己被碰过的肩膀。

  喜绫儿这个夜袭的烂计划,害她这回糗大了。还有,那个臭男人死男人!剥女人⾐服这么顺手,也不晓得这些年来⼲了多少下流勾当!

  看到梁河诠无神之间忽然蹦出的火花,而且是属于会转为熊熊大火的那种火花,刘文啜了口茶,也跟着精神百倍。

  “昨儿个一整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来,跟⼲爹说。”

  “我自己解决。”她咬牙切齿的回答。

  “是吗?”刘文拖长声音,非常不相信她这句话。

  那口气跟赵于缣一模一样,显示她的能力受到极大的质疑。

  “我说过了,我自个儿会解决这档事。”梁河诠一扭头,指下算盘拨得嘎嘎响。

  “丫头…”

  梁河诠没理他,走到另一旁,检视架子上数十只已洗净、准备做成菜肴的烧鸭。她先是动动鼻子嗅了嗅,接着又腾出手指去戳了几下。

  “土⾖!”

  刘文正待说些什么,却让她这么尖声怒吼,骇得茶⽔泼了一脸。

  “姑,土⾖在这儿候着呢。”伙计土⾖慌慌张张地掀开布帘冲进来。

  “把这十只鸭子退回去,告诉那江老头,要他杀十二只新鲜的换过来!”

  “十只…换十二只?”憨憨的土⾖困惑的伸出十手指头,又踢开草鞋,瞪着脚掌那十脏兮兮的脚趾头,搔搔头。“这样…这样算起来…多了…多了一…不不不,是两只嗳,姑,这…这…”“要是他问你,你就说这是刘寡妇的意见。当初⾩雨楼可是把条件契约定得好好的,咱们可不许他的贪小便宜随随便便砸了⾩雨楼的招牌。”

  “好,我现在就去。”

  “还有,”她揪住土⾖的袖子,口气仍不甚好:“告诉江老头,再来一次偷工减料,再把不新鲜的鸭子送到⾩雨楼来,明儿个刘寡妇马上换店家。”

  “你今早的火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大。”刘文喃喃说道,忘了将襟上的茶⽔给拭⼲。

  “⼲爹,咱们包给江家的价钱⾼出其它酒楼许多,如果这种条件他们还有得嫌,我有什么理由不好换人做?!做生意就是讲究信用,如此‮蹋糟‬信用的事,我们可不和他们做!”她仍气势汹汹的辩驳着。

  刘文错愕的望着眼前盘着垂髻、一⾝素⾐荆钗的女孩,晨光中,她专注的视线在嘎嘎响的算盘和一把把成捆的蔬菜间溜来溜去。

  当年二当家带着河诠及绿蔻这对姐妹进牧场时,梁河诠还是个十一岁出头的小女孩;几年前卜家的业务开始拓展到江南时,河诠自愿跟着牧场里一位刘寡妇南下,在苏州城內寻了地,建了⾩雨这座茶楼。两年后,刘寡妇去世,河诠便接下了⾩雨楼的主厨位置,不但弄得有声有⾊,声誉更直追过苏州城里多座远近驰名的酒楼。

  偶尔,刘文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当年他费心呵护的小女孩真的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丫头,今年几岁啦?”

  “别吵我,⼲爹。”

  “丫…头。”刘文不悦的抬⾼了音调。

  梁河诠转过头,拧着眉心的脸上有些无奈。“十九岁。⼲爹,你又想⼲什么?别又想替我说媒了成不成?⾩雨楼这么多事情等着我忙,拜托别再拣那些有的没有的鸟事烦我。”

  “你的措词儿不能文雅些吗?”刘文拢起眉心,随即悲惨地叹了口气。侯老头那堆三字经里头还真说对了,子不教,⽗之过,这丫头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得怪他自己。

  “下次改进。”梁河诠惊觉失言,赶紧低下头,无声地歪了歪嘴。

  “绿蔻的亲事已经给葛家牧场订下了,你也该好好打算了吧?”

  “蔻蔻是蔻蔻,我是我,⼲爹,请不要混为一谈,好吗?”

  “当然不好,你这个做姐姐的,本来就该…”

  “⼲…爹,我要真的嫁人了,⾩雨楼的招牌谁给扛下?”她横过他一眼,这回理由充分。

  “这…那琼⽟不是可以吗?反正她跟江磊一对儿,好得很。”刘文被驳得结结巴巴。

  提到琼⽟,不由得就让梁河诠想起她未完成的任务,心顿了一下。

  “琼⽟是⻩家的人,除非⻩家悔婚,否则她是不能跟阿磊在一块儿的。”

  “什么意思?!万一那没用的呆子书生不肯点头,那…江磊不就没望了?”

  梁河诠叹了口气。怎么办?她要是知道该怎么办,怎么还会任其发展下去?但话又说回来,这本来就是他们三人之间的问题,⼲她这个局外人什么庇事。

  而且…而且,如今又该死的扯上樊家和冯即安这登徒子。想到这儿,梁河诠烦闷的啃着指甲。“哎哎哎,我不知道啦。⼲爹真想解决,您就自个儿去问吧。还有,顺便告诉阿磊,⽟佩我先暂时替琼⽟保管着,隔两⽇再还她。”说完,踏过门槛蹬蹬蹬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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