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应该可以上社会新闻头条。亮亮看着婚纱的自己,躺在铺満玫瑰瓣花的红粉⾊软上,让二十几个媲了天使的花童推着走上红毯,和着结婚进行曲的节奏,他们缓步向前行,漫天洒落的瓣花织起一场浪漫。
谢易耘站在红毯那端,含笑注视上的新娘。
他満心喜悦,小夜终于要嫁给他,以为这辈子再无法圆満的情梦,在这一刻将要落实。是上苍感念他多年的⽇夜思念,才让她又重回他⾝边,此后他将会全力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幸福。
她真要嫁给他?很难想象会有人愿意为一个植物人新娘,办这样的一场世纪婚礼,转头看看泪流得淅沥哗啦、可媲美尼加拉瓜瀑布的妈妈,亮亮心一酸,眼睛也跟着泛起红丝。
谁教你平时不多疼疼我、让让我,现在我要当人家老婆了,再心疼都来不及。嘟起嘴,亮亮朝老妈吐⾆头。转过⾝,她圈住老爸的脖子说:爸,要好好管老妈,别让她有机会学壁虎爬墙,她是外遇的⾼危险群。妈咪,我们现在反悔,不要把亮亮嫁给那个男人了好不好?暗喑难得发作的手⾜情深,在这时发挥。
不行啦!我们已经收人家两仟万聘金,不能出尔反尔。郑玟说。
两仟万?亮亮大叫一声,你们在卖女儿吗?居然收人家两仟万!还卖那么贵,简直是強盗。亮亮要是知道我们用两仟万,就把她卖,醒来一定会恨透我们。还说,你不是也收了你姐夫一辆全新的机车?乔学庸瞪儿子一眼。
是啊!他还允诺,等考我上驾照,要送我一部莲花跑车。喑喑喃喃自语,浑然不知,亮亮在他⾝旁,瞪得一双眼珠子快落地。
“我们这算不算一人得道,⽝升天?”郑玟问。
“这叫姐妹弟兄皆烈士,可怜光采生门户;遂令天下⽗⺟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喑喑歪歪嘴,罪恶感油然而生。
“是啊!早知道生女儿好处这么多,当年就多生几个女儿,说不定我早就变成亿万大富婆。”她的幻想象全安气囊,瞬息间膨起来。
“没错,多生儿个女儿给人家撞,要是凶手有爱心就把人娶回去,要是没同情心,你就只好开家疗养院,照顾一排植物人女儿。”喑喑不懂老妈怎笑得出来。
“至少比生你这个孽障要好上千万倍,没事一天到晚想尽办法来把我气得半死。”她用手指点点儿子的头,把他点出一头痛。以前和亮亮闹,现在儿子又取代女儿位置,和她结下仇。唉,真不知养儿育女所为何来。歹命…
“才半死,又没全死,比起亮亮你幸运太多。”几个字句就把妈妈挑拨成老⺟,他的功力不逊于她。
“死小孩,有你这儿子,真是天大不幸。”
“你以为我爱当你儿子吗?要是可以选择肚⽪,我会挑陈⽔扁当老爸,至少吴淑珍不会和我抢电视看,我不乖也不能站起来追杀我。”
亮亮勾起小弟的肩膀说:“小弟,你说出我的心声,姐支持你!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没办法,谁让我们家有个坏巫婆。“东风恶,情薄,一朝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将来恐怕最可怜的是你那未过门的媳妇,我可怜的弟妹千万别自投罗网,大姐同情你…”“好了,不要吵,我们没卖女儿。易耘要不是很喜亮亮,他不会拿由自己的终生幸福做赌注,娶个口不能言、⾝体不能动的女孩为。毕竟两仟万够摆子好几次车祸了,懂不懂?喑喑,今天我们的决定全是站在亮亮的立场去着想,你不要再有异议。’’乔学庸平⽇很少开口,一出言,就是定案。
走近女儿⾝边,他要陪女儿走这一段。握住亮亮的手,像小时候牵她放风筝一样,一步步,小心翼翼。
“女儿,往后会有个丈夫专心照顾你,把你给他,我很放心,因为他真的是一个好男人,相信爸爸的眼光,好吗?”走到尽头,乔学庸把女儿的手到易耘手上。“往后,亮亮要⿇烦你多费心了。”
“应该的,我会疼她,用一生来爱她。”
“谢谢你,我的好女婿。”
“岳⽗,我也要谢谢你扶养亮亮,让我能成就这段好姻缘。”
“在你眼中这是段好姻缘?”他不懂为什么易耘会爱上女儿,但是他眼底的浓烈爱情不是谎言、不是作假。
“是。”他肯定说。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在彼此眼中他们读到对方的赏。
亮亮被他们两人的对话感动了,鼻子酸、眼睛酸她不由自主落下泪。躺在上的半尸和她同步动晶亮珠泪从眼角滑落…
“你们看,亮亮哭了!”喑暗捧住她的头大喊。
乔学庸和谢易耘一回头,正好看见她的泪直直滚易耘一扑⾝,抱起她说:“她听见我们说的话了,她能听见、她有反应,她一定很快很快就会好起来。”
当然听得见,她是植物人又不是聋哑人士,不过看他那好像利中一仟万现金的奋兴表情…好吧!往后她就辛苦点儿,挤挤几淌泪⽔让他⾼兴⾼兴。
不过,这种把他人的快乐建立在自己痛苦上的行径,好像、好像…好像太伟大了一些,她这么伟大,不知道⽟皇大帝会不会招她去当老婆?
不要啦!⽟皇大帝太老,她要嫁给年轻又帅气的耘哥哥啦…
这一想,満腹委屈又出两颗眼泪。
“她又掉眼泪了。”妈妈擦拭去亮亮眼角晶莹。“是亮亮除了看蓝⾊生死恋会感动到哭以外,其他时间,她的泪腺都是封闭的,她肯定是太感动了。”
“不,她一定是在悲伤我们把她卖得太便宜。”暗喑嘟嚷。
“那再加一部手提电脑和五十万零用金,这样的‘价钱’会不会比较合理?”易耘回头暗示地看喑喑一眼,他不介意喑喑揩油,只要他让他顺顺利利把亮亮娶回家就行。
“好吧!勉強。”他走近亮亮⾝边低浯。“亮亮,不好意思,人不自私,天诛地减,你小弟我胆小怕死,不得不把你让渡出去,如果你有怨,就去对爸妈发飙!别找上我,作主的人是他们,我人微言轻。”
“嫌五十万太多,你就尽量多说些废话,好让我有机会把钱捐给世界展望会。”易耘在多⽇的薰陶后,和乔家搭上亲属关系,开口闭口不是恐吓就是威胁。
“不多、不多,姐夫,往后姐姐就请你多照顾照顾。”退开一步,他乖乖让接下来的结婚典礼完成。看姐夫那迫不及待的猴急样,难不成他急着要和姐姐上?那岂不是成了…奷尸?呕…太恶心…
一心想跟他回家,亮亮没注意到正在开挖的马路,硬是撞上挖土机、滚落大泥坑。幸好鬼没痛觉神经,否则这一下,不知道要痛上几天几夜。
拍拍一⾝泥巴,她张目一望,车子不见了?不会吧!鬼路?这比搭捷运路还好笑。
极目张望,可惜鬼没有X光眼配备,她只好用那双鬼脚速加,硬是追上每一台黑⾊车子,探头人內,寻找新老公的踪影。
终于,在累得快虚脫时,她追上他的宾士轿车。稳稳地飘人车內,以“他”的双膝为椅,怀当靠背全⾝赖在他⾝上。
“臭人,你家司机没事开那么快⼲嘛,害我差点路。”她轻声抱怨。
“亮亮,我们快到家了。”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偎着他,亮亮努力接收他的音波。
“家,你是说我们两个人的家吗?”真好,她和他有一个共同的家呢“小时候,你说长大想当公主,我告诉你,你在我心目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鲍主,你嘟嘴不依,说想当真正的小鲍主。所以,我帮你准备公主⾐服、公主房间,让你当个不折不扣、货真价实的公主。”
“那是小时候的梦想,哪能当真,我已经长大了,知道当公主有当公主的烦恼…咦?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想当公主?”抬起头,仰角望上去,她的视线对上他的下巴。
鳖异…这男人有特异功能…接下来他会不会隔空抓葯,然后用她试葯?
“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是不是还梦想着当公主,如果你不喜了,就醒来告诉我,别继续用昏睡来阻挡我的心,好吗?”
她了解了,当公主是小夜的梦想,不是她,乔予亮的梦想。他用爱小夜的方式爱她,不管她是不是、承不承认自己是小夜,他都把她当小夜来看待。
虽然,她说过自愿当小夜的替⾝,只要能带给他幸福,她不会介意。可是这一时间,她竟开始嫉妒起那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是她的心变贪了,还是有了爱情,人心就不再容易満⾜?
“对了,亮亮,我帮你准备一台大电视,就放在头,我告诉过看护姐小,时间一到就打开⽇剧、韩剧给你看,从此以后你再不用和妈妈抢电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看电视打发时间,等我一回来,就带你出门走走,好吗?”
“对一个植物人来讲,你做得未免太多。”瞟他一眼,她还在计较他蔵在心底的小情人,可是,他用对了正确方法巴结她。拿人手短嘛!看在韩剧份上,饶他这一次,下不为例。
“我带你去植物园好吗?”那次,他说要带小夜去植物园玩,却让一场雨⽔打行程,错过那一次,小夜就终⾝错过…
这回,他要弥补起那个遗憾,在小夜,不,在亮亮⾝上。这一回,他不让遗憾降临。
“好啊!我最喜去植物园玩,小时候老爸带我去过一次,我就上那里,从此每个月都要去上那么一次。”他一定有蛔虫染⾊体,否则怎会把她的心思全摸得一清二楚。
“夏天莲花开得正好,娉娉袅袅的丰姿在池塘中摇曳,美不胜收,我想你一定会喜。”他抚着亮亮沉睡的脸庞,仿佛她听得到他说的每句话。
“没错、没错,我喜!”亮亮连声应答。
‘‘你说要不要让赵叔也在池子里种上儿株?赵叔是我们家的园丁,他很厉害,把一园子的花树都照顾的很漂亮。我想,你一定会和他处得很好。”
“应该会吧!你喜的人,我也会努力喜他们的。”圈住他的,她恋上这个宽宽的怀抱。
“我们的家到了,我抱你下车。”说着,他抱起亮亮下车。
呈灵魂状态的亮亮还不太习惯坐人⾁轮椅,一跃跳下地面,随着她的新老公“人洞房”…哦…好浪漫?。
铺満鹅卵石的小径两旁,种満各⾊鲜的矮牵风一吹,它的小圆裙就跟着舞出夏之恋,再过去是一片铺着绿茵的草地,左边的草地上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里有许多肥硕的锦鲤悠游其中,池塘边种植了好几棵印度樱花,早开的花苞正在风中摇曳。
右边的草地央中有一个花坛,里面有玫瑰花、孤花,有一丛向⽇葵、茉莉,和一堆她喊不出名字的花朵。翩翩飞舞的蝴蝶和着怒放的花朵⾼唱夏⽇颁,在这个园子里,她看到让人心振奋的生命力。
拉住易耘的⾐角,她走⼊客厅。
天!有壁炉呢!石头堆砌出的壁炉净是耝犷的原始风味,古朴的沙发、银制的盘皿⽔晶的大型吊灯,这是一个中古世纪的城堡啊!就因为他的小夜梦想当公主,他就为她置起一座城堡?
壁炉上挂着一幅植物园的写生画,画里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的嬉笑⾝影,那是属于他和小夜的回忆吗?
亮亮感动了,为他专心疼爱小夜的心、为他固执的爱情,他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他既痴情又傻。
心疼地望向他,她该庆幸自己嫁给一个痴心的男人,不该心存嫉妒啊!把手伸⼊他的掌心,往后他们将要牵着彼此,走过一生。
踩过一级级铺着深紫⾊地毯的阶梯,他们一起走到二楼。
楼梯上来是个小小的起居室,起居室旁有五扇门,扣除一间书房外,其他的全是卧室。它们的装汉和楼下一样,都有着极浓的复古风,缀満流苏的落地窗帘、古董家具、长⽑地毯…架构出中古风情,打开主卧室房门,易耘把亮亮放人一张擦拭得发亮的铜制上,随风扬起的浅紫⾊纱帐、软软的逃陟绒被,他当真拿她当公主款待。
亮亮跷起小脚,坐在窗台上,拨弄起轻柔丝蕾,站起来一旋⾝,她在丝蕾帘中缓缓起舞…再荒诞不经的梦也会被实现…只要有一个真心、专心爱你的男人。
“亮亮,累了—天,想不想休息?我让洪姐小来帮你整理,弄清慡了,就可以好好大睡—觉,”他爱怜地拍拍她的脸颊。
亮亮伸伸懒,还真有些累了,躺回自己⾝体里去,调调势姿,她要去梦周公。
易耘俯下⾝在她额际轻烙一吻,走出房门的脚步变得轻巧,他告诉自己,要轻轻的,才不会吵醒他的小新娘;要轻轻的,才不会⼲扰小新娘的清梦…
睡过一觉,亮亮睁开眼,没注意间,她的⾝体也随她的清醒睁起双眼。
飘出门外,她走过一间间房,寻找她的新婚大婿。
在书房里,易耘趴在书桌上休憩。
亮亮瘪瘪嘴,不依地嘟翘起嘴。“你不知道今天是洞房花烛夜吗?居然放新娘子独守空房大唱闺怨,你欺负我是植物人咬不到你吗?告诉你,植物人也有植物人的尊严!”
发怈过一顿耝后,她发现他浓眉深锁,睡得极不安稳。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是生病还是作噩梦?”毕竟世上还没有人提倡植物人人权论,自然没人有义务回答她的话。
摸摸他的额,没发烫;触触他的乎,没冰冷,病?不至于,那肯定是作噩梦了。可⼲⽇不做亏心事,夜牛不怕噩梦磨,看他一表人才,不会是个満手⾎腥、恶贯満盈的家伙吧!既没做坏事,他学人家作啥噩梦?
亮亮在旁胡猜测/却又猜不出个合适道理,一颗心莫名焦躁起来,要是能进⼊他梦里—探究竟就好了。“想去就去呀!”忽地,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背后传来。
亮亮还没来得及回头,庇股就被重重踹一下。
这一踹,把她踹进一个风雨夜里…
冰冷的雨⽔瞬地把她全⾝淋个透,要命了,她最最讨厌下雨天,那种冰冷会钻筋窜骨,深⼊骨髓,让她全⾝痛过一寸又一寸,讨厌到极点。
眼睛,举目四望,她想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屋檐躲躲。
这里是哪里?某某大户人家的庭院吧!那她可要小心一点,别让人家当成居心叵测的歹徒,有钱人心机最重,老想着不知道哪个人要来分—一杯羹。
缓缓挪移脚步,一个小男生面跑来。她曝光了吗?疑问句还没成形,小男孩已经从她⾝前穿过,不不不不…他从她的前穿⼊、后背走出,她成了科幻片的女主角?没有!她确定没拿过哪个导演的演员费。
想追究底的好奇心催促她追上小男孩,拉起裙摆,用小跑步追人,她不得不承认,这猴死囝仔跑得真快。
终于,他停下来,亮亮也跟着停下脚步,只见他⾝一矮,对着一丛矮树说话。
这孩子有精神异常?管他,不想,亮亮决定静观其变。
“你是谁?”他推推眼前的黑影,黑影不说话。
“你路了吗?”他又问。“你不想说话?没关系,先跟我回屋里去好不,我可不希望明天我们都得重感冒。”弯下⾝,他抱起黑影往房子方向走。
到这时,亮亮才看清楚那团“矮树丛”是个小女生。
反正,他们看不见她,她就理直气壮地当起不速客,跟在他们⾝后,一路飘回⼲慡的屋內。
避家帮小女孩换好⼲净⾐裳后,两个小孩面对面坐在沙发里。
“我叫谢易耘,你呢?”男孩把一杯热巧克力送到女孩眼前。
“我、我叫章小夜。”他脸上的和善笑容融化了她的防御。
他是谢易耘的童年版?这是他初次和小夜相见?瞧他们俩一脸稚⾊,亮亮不解。几时她又搭上时光机回到过去?
先别理这些,静待故事发展。反正自从她变成弱势族群后,发生在她⾝上的事全诡异得可以写上几十本聊斋志异。
“外头风雨很大,你怎会跑出来?爸爸妈妈知道吗?”拿起大⽑巾,他细心地帮她擦拭头发。
“我…”说一个我字后,小夜开始菗菗搭搭哭起易耘忙放下⽑巾,轻拍她的背安慰。
“没关系,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我不会勉強原来,他宠小夜是从见上第一眼时就养成的习惯。
看着易耘,小夜久久不出声。认得这个大哥哥吗?没有…可是他⾝上的悉感让她安心,他脸上流露的笑容让她不恐惧,这个大哥哥…她好喜。于是,她选扦信任他,选择把心事摊在他面前。
“妈妈说明天要带我去看医生,我好怕看医生不要去啦!耘哥哥,你的家可不可以借我蔵起来?拉住他的袖子!他们不像初相识。
“为什么害怕医生?医生是帮人治病的,他们会把你⾝上的坏细菌赶走。”他轻声说话,怕过⾼的音量会吓坏这个小人儿。
从小,她就被爸爸妈妈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疼着、哄着,她太习惯被宠爱的滋味,可是他的宠爱让她的心甜滋滋的好快乐。虽然他没说太多话,虽然他没做太多动作,可是,她就是直觉知道,他喜她,并且…他宠她。
“可是…他们要赶走的是我的心脏啊!他们说我的心脏不乖,要把它割掉。”抬起头,她満脸委屈。
“你别担心,他们拿走坏心脏后,会送你一个新的好心脏,到时你就不会生病,可以健健康康不用再看医生。”他全盘接收她的委屈,并将它当成他的。
很奇怪的感觉,他并不习惯和陌生人热络,长辈是这样、平辈也是这样,他的格缺乏热情因子,但这个叫小夜的小小女生,却轻易地打破他的心防,直直闯进他心深处,成了他的一个部分。
“可是,换了新心脏以后,我会不会忘记爸爸妈妈?”
“不会啦!你是用脑子在记东西,又不是用心脏在记东西。”
“我还是好怕,用刀子把肚子切开,会痛死人的。”
“放心,医生会帮你打⿇酔藥,你睡一觉醒来以后,新的心脏就会在你口里砰砰跳动了。”他说得笃定。
“还是会怕吗?别担心,要不我陪你去看医生,如果医生要弄痛你,我就要他们停止。
他的允诺让她真正放心笑开。
“耘哥哥…”
“什么事?”
“我真的好喜、好喜你哦!”易耘没回答,望着窗外的雨夜,一朵笑靥在边。伸出手,搂住她的小小的肩膀,在不识男女情爱的年龄里,他自然而然地把小夜当成他心头不肯卸下的责任。
然后,易耘拨了电话给小夜⽗⺟。
然后,时空速跳过好儿幕,他们之间的感情随着场景更换,变得浓烈深刻,他们成了不能被分割的一体。
最后一幕景象停在医院长廊…
窗外,风雨加,仲夏的第一场台风在屋外肆,易耘在开刀房门外徘徊,来来回回走过数百趟,终于,等到灯熄,医生走出手术室,宣布手术失败,小夜的⺟亲在听见噩耗晕厥过去,小夜的⽗亲哀恸地着子,放声嚎哭。
易耘没哭,他向门后的手术室,从⽩布下握住小夜冰冷的小手,陪她走过长廊,走过生命旅程的最后一站。
看到这里,亮亮泪流満面。太可怜了,比蓝⾊生死恋还要可怜几十倍,至少思熙活到成年才死,不像小夜只活了短短八年就天人永隔,太惨了…他们的故事可以拍成⽩⾊生死恋,一定可以更轰动、更卖座。
她哭得正尽兴,一不小心又被摔回现实。摸摸跌疼的庇股,她走近愁了眉目的易耘⾝边“你的故事很感人,写成小说,我一定会捧场去买十本来送人,只不过有件事我不懂,我长得又不像小夜,你怎么总是喊我小夜?”
“因为他认出你的灵魂,知道你就是小夜。”
蚌沙哑喑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亮亮猛地回头。
“你说什么?”来不及看清来者何人,在还没被他的外表吓昏前,亮亮已经把话问出。
真丑!他的颈部以下,全⾝沾満黏稠的墨绿⾊体,仿佛一个走动,⾝上那些泛着恶臭的汁就会滑到地毯上。
“你…真丑”亮亮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虽然实话太伤人。
“不懂礼貌的丫头。”他两颗眼珠子一瞪,用力太过,不小心,左边那一颗从眼眶里滚出来,他忙用手接住,装回原处,从掌心滑下的绿“膏”一路从眼窝处往下滚,在脸上滚出一道绿⾊眼泪“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会变成这副德,”
“你是说,你长这样子,我居功厥伟?”
“一半一半,当年那个手术应该成功的,可是我在执行任务前喝了FR3,头脑昏昏,勾错灵魂,把你一路送到曹司里,可你也太想不开,反正人死不能复生,死都死了,认命不就得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偏偏他指天控地,固执不让老天顺利收你,你也是一路猫子喊叫,弄得阎王头痛,传你上殿审查,审出我违反‘工作不喝FR3’条款,害我连着二十年来用这副丑样子见人,全地府都知道帅哥夜一变成丑虾蟆…都怪我运势不好,活该要倒霉,碰上两个死心眼的小表…”
“等等,让我把你那堆没有条理的话归纳一下。第一,我就是小夜,小夜就是我,虽然,我长得一点都不像那个小夜?”
“没错!长相和遗传基因有关,总不能让乔学庸和郑玟生出一个四不像。”
“第二,当年那个手术应该成功,⽩⾊生死恋应该有个完美结局,就因为你这个魂勾大哥昅毒,头昏脑抓错人,我就得倒大楣,和我的⽩马王子相隔二十载。”
“不对、不对!FR3不是品毒,是我们间合法的安眠饮料,那阵子我工作庒力太大,⽩天神经衰弱睡不着,才会去买几瓶放在家里备用。”
“你喝安眠葯去魂勾,和我带王⽔去幼稚园上课有什么不同?”
“所、所以…我受罚了呀!我本是天地间第一美使者,结果阎王罚我变成一只恶心的变形虫,他说要是你们这辈子不幸福,我要继续丑个几百年,等你们再世为人…”他越说越小声,嘴边的黏滑了下来,他忙接住贴回脸颊,拯救了地上那块价值不菲的地毯。
“你受罚我又没占到好处。”亮亮闷闷地说。
“我有努力补救,马上让你揷队投胎,没让你们真的相隔二十载。不然郑玟本来要生的那个小女娃儿又乖又听话,才不像你又鲁又番…知道吗?为了安排你们两个见面,我花了好大一番工夫…”
“什么?这场车祸是你安排的。”她的暴吼声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没错啊!我挖空心思想了老半天,才想到这个好方法。”
“好方法?你把我弄得半死不活,居然说这是好方法!我前辈子和你有仇啊?”没错,他们的仇早在前辈子就结大了!拍拍额头,她好想跳海。
“你这一世原本就注定有场劫难,我只不过把劫难拿来善加利用。”
“好个善加利用,请教你,我几时才能清醒过来,和我的⽩马王子共续前缘?”
“你以为我不想?拜托!我还要等你清醒,有了好下场,才能恢复我英俊逸的长相,只不过这事儿急不得,你的劫数还没过…”魂勾大哥支吾起来。“总之,我会尽快…”
“尽快是多快?公元几年几月几⽇?不会拖到陆大举办奥运那年吧!”亮亮问得咄咄人,仿佛一出手降龙十八掌挥出,就要置他死地。
“嗯…很快…很快…”魂勾大哥一路后退,一路陪笑,在亮亮下一个眼⽪眨动时消失。
“哼!没有担当的烂鬼。”亮亮呸一声,转⾝看那个还在做梦的新任老公。
她蹲下⾝轻言:“别难过,小夜回来了,她正在你⾝边对你说话呢!虽然,我忘记了上辈子的事情,不过我发誓,我会努力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多。”
亲亲他的手、亲亲他的颊,她把自己的头搁在他腿上。
“有没有听过舂宵一刻值千金?你是富贵人家,没把那一点金子看在眼里,可我是个小气人物,平时聚沙聚惯了,要我眼睁睁看‘千金’一刻刻从我眼前流过,我会很心痛的咧,明天…明天回我们的洞房觉睡觉好吗?”
不知道他会不会听见她的心声,但是夜风听见了,躲在云后的月亮姑娘听见了,连墙上的壁虎都听见了,它们全知道,这个既是小夜又是亮亮的小女生,爱上了她的耘哥哥兼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