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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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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弯弯的溪⽔流过一处植満垂柳的幽静院落,悄悄的注⼊结着一些碎冰的荷塘里。

  庆亲王府的兰馨格格站在国拱石桥上,看着自己的倒影在⽔面上微微的晃动着。

  一片红叶从她手里飘摇的落到了⽔面上,轻轻的晃,悄悄的沉⼊了湖底不见踪迹。

  每一年她会在红叶上题上她的愿望,将它们沉⼊湖底。

  扮哥说这个荷塘是个许愿塘,荷花仙子会让她所有的愿望在生辰那天都实现。

  郁郁的湖⽔下有许多她的红叶旧梦,蔵在枯败的荷叶之下。

  却没有一个实现过。

  她想到六年前的那一天,她那美丽而温柔的姐姐,在女儿楼里带着许多的遗憾和不舍,离开了人世。

  暗家的女儿,没人能够活过十六岁的生辰。

  明年她也会死。

  阿玛的姐姐和妹妹也没人活过十六岁,爷爷的一对双生妹妹也没有,她们通通都在十六岁生辰那天,心碎而死。

  暗兰馨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

  她奔上女儿楼那又⾼又长的石梯,推开始终紧闭的房门.让直而人的光照亮了充満葯味的暗房子,

  她直奔到前,阿玛延请人府最后却与姐姐相恋的名医夏字正抱着奄奄一息的姐姐,神情痛苦的坐在沿。

  额娘哭倒在阿玛怀里,哥哥铁青着脸一动也不动,屋子里只有低低的、庒抑的哭声,没有人说话。

  “小…小兰…”看见她来,傅芳茉勉強的想伸出手来抓住她,却连移动一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

  暗兰馨连忙握住她冰冷的手,跪在前眼泪就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姐姐,不要死。”

  她微笑了一下“小兰,别哭…答应我,你会努力…的过生活…不会像我…给关在屋子里,平⽩…平⽩浪费了生命…”说到这里,她已是气若游丝了。

  “不要!”傅兰馨用力的抓着她的手,紧到指关节都泛⽩了“我不要你死,你不要死!”

  “我…我真想…到处…去看看。”傅芳茉半闭着眼,轻轻的说:“夏宇…我舍、舍不…舍不得你…请你…请你不要、不要…忘了我…”

  夏宇只觉得她⾝子一级,跟着头垂了下来,软绵绵的靠在他上,半边秀发披散开来,遮住她的脸,一动也不动。

  “芳儿!”他大惊,顾声道:“芳儿广他连忙伸手搭住她的脉搏,却惊骇的发现那儿早已停止了跳动。

  他的一颗心当下也似乎停了,他不断的叫她,但任凭他再唤上千声万声,她也不会回应他了。

  暗兰馨愣愣的站着,只觉得心好痛、好痛,她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襟,她绝不、绝不关在房里等死,绝不!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既然她的生命比别人来得短,她就一定要过得比别人精彩。

  她不要像姐姐一样,带着那么多的遗憾离开。

  在她死去之前,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充満保护和约束的家,看看外面的世界。

  ③③#

  柳驭烟曾经听过关于庆亲王府的豪华,但真正进来之后才知道,传言本不及实景的十分之一美。

  为什么王府要建在城郊?这恐怕除了庆亲王之外,没人知道。但对柳驭烟而言,他觉得王爷是个很懂得生活和享受的人。

  埃晋过生辰,王爷请他人府设计烟花并且教导一群娘子军施放。

  教一群女人是没什么问题,他这辈子最拿手的两件事就是烟花和女人了。

  只是他不明⽩,为什么不于脆由他来施放呢?他是设计者,一向都在现场‮控监‬,可是王爷却要他明天将一切准备妥当,教会王府里的婢女,然后要他走人。

  就连之前在搭烟台的时候,都有一群魁梧的壮汉盯着他,只要他稍微离开施放场地的凤凰台一步,就会被他们请回来。

  对这种安排,他并不是很⾼兴。他虽然无权无势,只是个小老百姓,但怎么说都是名田‮国全‬的烟花设计者,就连皇宮的元宵烟火都要委任他担纲。

  他是受人所托,才在这最忙碌的时间接下王府的工作,没想到到这里来竟会受到监视,有寸步难行的感觉。

  庆亲王府依山傍⽔而建,屋宇豪华而风景绝美,他却不能尽览,颇有人宝山却空手而回的遗憾。

  “柳师傅,你这座七仙女献寿桃的烟台真是了得。”王府的満总管竖起大拇指,噴噴道:“明晚铁定很有看头。”

  果然有几乎,难怪收费那么贵,贵得他听到收费时嘴巴都合不拢了。

  柳驭烟笑了一笑,这座烟台他加了统座,还能旋转呢。

  ‘钢总管,我要布一条火线从⽔边过去,直到留舂园门口。昨天跟王爷商量过了,请你带路吧。”

  不让他参观游览,他还是有办法四处晃晃。

  王爷疼爱小格格,虽然是给福晋庆生,但为了讨格格快,答应让他的布两条火线到留舂园门口,让格格一出园门就有烟花接她到凤凰台上看烟花。

  这火线一布,他就不信他没办法尽览王府的好山好⽔。

  “是、是,王爷代了,我马上带你去。”満总管回⾝代了工人拿着家伙跟上,一看到柳驭烟已经迈开大步走了出去,连忙跑上前道:“柳师傅,这园子可不比凤凰台,你不能走的。”

  “満总管,我不看看这边的地势怎么火线?”柳驭烟笑眯眯的说“我总得先瞧过了,心里有个底,才能规划路线呀。”

  “这我知道。”他一只⾝,走到他前面“让我来帮你带路吧。”放一个年轻俊俏的男人在王府坚走,王爷还真是反常。

  不过反正柳师傅不会进留香园,顶多只到园门口而已,绝对不会碰上格格的,王爷应该是这么想,所以才会放心。

  “那就⿇烦了。”柳驭烟惊叹于王府的占地辽阔,丝毫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一派的自然景趣,这在崇尚堆石造山、引⽔为泉的现今园林设计里是颇为难得、大胆的做法。

  绕过宁静的湖⽔,他们穿过一片密林,走上一条岩石岭的山径,一道深涧在左边,湍急的涧⽔瞧模样是流⼊湖里的。

  转过两个山拗之后,眼前是一片如镜般光滑的峭壁,壁上居然悬空建着一座飞楼,楼顶云雾环绕,一道瀑布由飞楼旁飞怈而下,⽔花四溅、漱石有声。

  而崖脚下是一座连京城里都少见的楼宇,石灰粉的围墙爬満了蔓生植物,看起来绿意盎然颇有野趣。

  “那就是闻名全京的女儿楼了。”果然是建得险极、妙极,令人赏不已。

  庆亲王府里备受宠爱的小格格,据说就是住在有如仙境似的女儿楼里。

  満总管一脸得意的说:“是呀,这墙后就是留香园。想当初建这两座飞楼时,可是大耗人力和财力呀。我光想到要从崖顶把建材吊下来,工人们在回际绑着绳子,悬在半空中动工,我就腿软了。”

  柳驭烟噙着一抹微笑,背着双手走上了石阶,停在漆了红漆的园门之前,隐约听见一阵女子的嘻笑声。

  “柳师傅,”満总管提醒道“你可不能再前进了,这园子不是你能进去的地方。”

  “我知道。”王爷曾经用很严重的语气告诫过他,他只能布他的火线,不许人园,而布完火线得马上走人。

  到底这园子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么紧张兮兮?

  他想到王爷请他人府时,还曾怨过他太年轻也太好看了些,更因此犹豫要不要找他设计烟花。

  他真是不明⽩,只要手艺够好、本事够大,年纪和长相很重要吗?

  “这里似乎有人。”他侧耳细听“有笑声。”

  “柳师傅,你赶紧做事吧,别东问西问了。”満总管催促着“王爷说给你一个时辰做事,多了就不行,快点动手吧。”

  柳驭烟应了一声,又看了深锁的园门一眼,他这人就是有一些反骨,越叫他不要做的事情他就越好奇。

  他喜控火葯、玩弄烟花,这说明了他的个喜好刺、热爱冒险。

  这种与生俱来的天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

  只是看看而已他又不会做什么,既然小气的王爷不大方一点,他就只好自己来。

  依他来看,留香园比凤凰台更适合施放烟花。

  ***

  罢下过雪的深夜,厚厚的云已经散开了去,新月弯成勾,点点的繁星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烁着。

  暗兰馨穿着汉式的滚边⾐,脸上绑着一块手绢,脚踩着绣花鞋、背个小包袱,快步的走在一条碎石子漫成、通向那个被花丛掩住的小洞。

  那是她花了好多天的时间偷偷挖出来的,是条通往自由、辽阔的道路。

  听见⾼墙外传来的打更声让她露出一抹微笑,远远的瞧见做记号的花丛时,让她边的笑容更加明显。

  她似乎看见自己拨开花丛,从那个小洞钻出去,离开这个无趣、充満约束的王府,在她死亡之前见识到花花世界的万象。

  “格格,你要到哪去?”数条黑影从左右两边的树丛钻了出来,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暗兰馨咽了一声,退了几步“你们吓死我啦。”她一手抚着,惊魂未定的“⼲吗跟着我,真讨厌。”

  东莱笑道:“要是不跟紧一点,只怕格格你已经出府去了。”她就知道格格今晚这么殷勤,要她们喝过玫瑰酒露暖了⾝子再去睡一定有问题。

  她在酒里放了葯,存心要把女儿楼里的侍婢都倒,好趁机偷溜出府。

  这曲早来,她花样百出的想摆脫她们偷溜出府,还好她警觉⾼,每次都及时拦了下来,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喽。

  “我就是要出府,不许任何人拦!”六年多来,她试了不下百来次,每次都在紧要关头被逮个正着“你们赶紧回去‮觉睡‬,就当没看见我,好不好?”

  东莱摇了‮头摇‬“当然不行。”

  她眨眨眼睛,一脸无辜的恳求“人家长那么大,哪都没去过,以后见了阎王爷,准被他笑我没见识。”

  东荣摇‮头摇‬“那可不行,王爷代不许你出府。格格,奴婢拜托你别说这种话,王爷和福晋听到了会生气的。”

  格格老是不知忌讳的把死呀、阎王爷的挂在嘴边,不知这样更叫王爷、福晋担心。

  这在庆亲王府是个绝对的噤忌。

  格格小时候是个安安静静,非常懂事的孩子,自芳茉格格过世以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对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有‮趣兴‬,每天蹦蹦跳跳的,一刻也停不下来,整天想着如何偷溜出府到别的地方去玩,得王爷不得不把她关在女儿楼里命人严密的看着,免得她有什么差错。

  偏偏格格看准了王爷的弱点,只要一被关在女儿楼里,就借口说心疼,闹得全家上下⽝不宁,福晋舍不得她试凄,当然也就不关她了。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她会假装发病,来达到她的目的。

  因为她是短命的人儿,不管她如何胡闹、如何任,所有的人都用无限的耐心来包容她。

  只是出府这件事情,从来没有人顺她的心。

  她自一出生,除了及长后每年腊八到碧云寺上香之外,从没踏出过留香园一步。

  这是因为王爷相信一个游方道士的话,傅家的女儿十六岁时都有个大劫,但只要一辈子不出家门一步,不见外人就能避过此劫。

  当年芳莱格格若不是见了辽宁夏大夫,或许还能活得好好的…

  “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许讲,那以后我都不跟我阿玛说话总不会出错了吧?”傅兰馨嘟起嘴,随即又笑了“不如你放我出府,我不在府里也就不会惹我阿玛生气了。”

  “不行。”东荣坚决的‮头摇‬“格格,你爱什么东西叫人买来、送来就好,你千万不能出府。”

  “哈、我想去看看沙漠,想看钱塘江的海嘲,还想看⻩山的⽇出,也想到苏州去游西湖。这些谁能把它送来给我?”

  她的生命有限,她不要像姐姐一样,在临死的前一刻后悔自己在女儿楼里浪费了生命。

  阿玛额娘担心她,将她保护得非常好,让她过着与外界隔绝的生活,但这并不是她要的。

  她要什么有什么,物质上的望都能够获得完全的満⾜,而留香园內宛如世外桃源,什么都不缺。

  但是她的精神上‮望渴‬自由,既然她的生命比别人来得短暂,她希望能过得比别人精彩。

  必在留香园里,数着大限到来的⽇子,她无法忍受。

  “格格,你爱看这些风景也不一定要到那些地方去,咱们留香园里的景致也不差呀。”

  “是不差,但我看了十五年,早就喊了。”她有些气恼的拍打着旁边的花丛“阿玛这样把我关着,哪儿也不许我去,我跟活死人有什么分别!留香园就是我的棺材,哪一天我死了,你们通通都是帮凶,我一定死不瞑目。”

  姐姐临死的遗憾不能让阿玛改变想法吗?

  她知道大家是为她好,可是她不要这种好法,她不要在王府里等死。

  虽然阿玛额娘不断的跟她说,只要她⾜不出户、不见外人,她就会好好的活到一百零二岁,但她不相信。

  姐姐一辈子没离开过留香园,没见过外人,而她还是在十六岁那天带着遗憾辞世。

  暗家的诅咒噤相了她的⾝体,但别想纵她的灵魂,她绝不让自己带着任何遗憾死去。

  她绝不步上姐姐的后尘。

  “格格,你别这么说!”东荣急道“大家真的是为你好呀!”格格一向口无遮拦、无噤无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点都不考虑别人听见会怎么想,也不管别人会因为她的活有多伤心。

  格格本不坏。就是大自我了,凡事只想到自己,本不管别人的感受。

  或许是她的生命比别人短,造就她比别人加倍的自私。

  “为我好就不该拦着我呀。”傅兰馨理直气壮的“让我出去看看到时我还可以安心的闭上眼睛,把我关着我可不甘心了。”

  她拉着她的手术道:“好东茉,你放我过去、你最好了。”

  “不行。”东莱断然拒绝、回头对另外三名耝使的壮丫头命令“带格格回女儿楼去。”

  “臭东莱,我最讨厌你了。”傅兰馨给一左一右的架着,双脚凌空的踢,‘“我不回去、你真讨厌。讨厌死你了。”

  “可我最喜你了,格格。”东莱~叹“我是为你好呀。”

  暗兰馨小嘴一扁“为我好才怪,你爱骗人,如果你真为我好,为什么不做些讨我开心的事?尽是呕我、气我?”

  东茉诚恳的说;“除了放你出府之外,我什么都肯。”

  “骗人,上次我跟你说我想见夏大哥,你也没帮我呀。”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声大喊“我讨厌你们,快放开我。”

  她这么一说,东荣的眼神黯然了下来。

  不是她不帮忙,而是王爷和福晋不许夏大夫再到王府来呀。因为芳荣格格会死,他要负大部分的责任,如果他不到留香园,或许芳茉格格就不会死了。

  夏宇是王府的仇人,王爷怎么可能让格格再见他?虽然他一心想帮忙,总是四处寻找能治心疾的珍贵葯材送到王府来,希望能对格格的病情有帮助。

  但他的心意仍得不到王爷的谅解,葯材便到她手上,而王爷不许他陷⼊王府一步,格格说要见他,谈何容易呀。

  “格格,就这两件事奴婢实在无能为力。”东茉一脸抱歉。

  “我不奢望你帮我。”傅兰馨想上眉梢“我会靠我自己,我绝不死在留香园里广

  她要自力救济,争取她的自由,就算这个自由只有几个月的时间。

  “格格。”东莱无奈的说;“下个月十八是你过生辰的⽇子,你又何苦说这些丧气话。”

  “我还有几个生辰能过?”每年还不都一样?阿玛知道她喜热闹,总在她出生那天请戏班子进府,讨她开心。

  小的时候她还觉得新鲜有趣,可是她现在大了,那些已经昅引不了她了。

  暗兰馨眼眶一红,一颗颗的眼泪跟着往下掉,抓住她的丫头连忙放开她,七手八脚的帮她擦眼泪,软声安慰着。

  “格格。”看她难过,东荣也陪着掉了泪。

  她可怜的格格,为了活命牺牲了这么多,她记得有一年格格曾说过自己就像天翼贝勒养的那只画眉鸟一样,只能待在⻩金铸的、宝石镇的鸟笼里唱歌。

  从此以后贝勒爷再也没玩过鸟了。

  暗兰馨看她们防备松了些连忙弯一撞将她们撞了开去,没命的往前跑。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格格!”东茉一群人连忙追了过去,大声的喊道:“你别走呀!快来人呀!”

  只要出了这道⾼墙,我就自由了!暗兰馨充満期待的想。

  当她跟一个从岔路处冲出来的冒失鬼撞个正着。跌在地上时,她清楚的听见希望破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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