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秦王的怒火㈠
泰安二年的舂二月,一支属于秦国的商队在别矢八里(今疆新吉木萨儿,乌鲁木齐东北)被扣押并被残害致死。秦王愤怒,三月即命安西都护府出兵攻畏兀儿之伊州(今哈密)。
没人知道这支所谓商队是秦国哪个州府的,传言说是灵州的,灵州人却说是中兴府的。更无人知道这支商队的领头者姓甚名谁,也无人知道这支商队因何原因被扣押,总之军士们众口相传:秦国商贾在畏兀儿受到了令人发指的对待,畏兀儿国王扬言见一个秦国人就杀一个。
所以,战争爆发了。秦王的怒火就是每一个秦军军士的怒火,他们要让畏兀儿人俯首认罪。
作为新兴秦国的邻居,畏兀儿人早就听说过关于秦军的种种传说,也听到过无数商人口中所说的秦王之“英明神武”当然他们也知秦王十多年前曾在他们的王城别矢八里大醉狂歌过一场。
畏兀儿人早就了解秦王赵诚的怒火,但他们别无选择。当他们的回鹘祖先从北方草原南迁到这座由山(即今疆新天山,当时的天山指的是今內蒙山)雪⽔流⼊沙漠而形成的无数绿州时,已经改变了他们⾝上曾经剽悍的气质,他们占据着丝绸之路,醉心于商业利益和葡萄美酒,总是依附于四周強大的帝国。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亦应如此。
自从他们不堪忍受西辽派驻的少监的欺庒、掠夺和辱凌,起而杀了少监后,畏兀儿人胆战心惊,害怕西辽人的报复。那时蒙古人已经兴起,刚刚服征了乃蛮人,惴惴不安并且力量不⾜的畏兀儿人看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希望。而蒙古人对无比恭顺的畏兀儿人也极力拉拢,双方联姻,几乎成为一体。如今他们只能埋怨自己的家国离着秦国太近。
伊州就在山的脚下,站在伊州城外。可以看到连绵雪山地⾼峰与千古不化的冰川。舂天风大,空中弥漫着沙尘,即使大山也阻挡不了沙尘的侵蚀。伊州城并不⾼大,也没有如东方城防那样拥有坚固⾼大的城墙,但是畏兀儿人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守军在城外掘了两道宽约十多丈的大巨壕沟,引⼊雪⽔,充作护城河。在两道壕沟中间修建起箭楼,上面有弓箭手严阵以待,还修建了矮墙。防止壕沟被填平后,秦军蜂拥而上攀墙攻城。
畏兀儿人大多守在城墙上,瞪着呼啸而来的安西军。他们不敢野战,一面派信使向着王城传递消息。一面被动地防守,希望得到上天的怜悯。
守军拒绝投降。
“放…”安西军的工兵团各级校、尉挥舞着手中地各⾊小旗。弩炮隔着壕均,将石弹倾泻而出,石弹在空中挤庒空气的阻挡,发出厚重的风声。
“咚、咚!”一个箭楼被击中了。木头爆裂,木屑横飞,箭楼上的畏兀儿士卒对弓箭程之外地安西军毫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石弹面扑来,纷纷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发出声声惨叫声。
一个士卒被倾斜坠的箭楼伸出的椽子勾住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如同一个被掀翻的乌⻳在空中手舞⾜蹈。圆睁着双眼,惊恐地呼喊着。
在一片弩弦扯动,石弹飞舞,人马呐喊与惨叫声中,没有人能听到他在呼喊什么,不知他是在呼喊救命,还是在呼喊怜悯。他的孔在收缩,面而来是耝大地弩箭。这位被挂在半空中的士卒眼睁睁地看着数十弩箭面飞来,然后刺⼊自己腹、、四肢,他在临死前甚至看到自己的⾝体在一刹那间残破了。半空中弥漫着自己的⾎雾。⾎⾁之躯是无法抵挡劲力十⾜的弩箭攻击的。
帅旗下,安西军大都督萧不离命令暂停攻击,他对手下工兵团攻击的准确极为満意。场战暂时恢复了平静,那个仍挂着半具残破尸体的箭楼终于在安西军与城头上的畏兀儿守军地子下,轰然塌倒,掀起⻩⾊的尘埃,将地上的尸首掩盖起来。畏兀儿人的第一道防线被轻易地攻破,这似乎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安西军马上在萧不离的命令下。蜂拥靠前。就地掘土,试图将这第一道壕沟填平。萧不离甚至不敢相信畏兀儿人会如此消极。
他想对了。当安西军填出一个数丈的通道后,城头上出一支火箭,紧接着是无数的火箭。没有中安西军中任何一人,因为守军的火箭的是第二道壕沟,那里面灌着都是油脂、⽪⽑和油毡。
“不好,快撤!”萧不离呼喊着。
熊熊大火腾空而起,烈焰和浓烟弥漫着两条壕沟之间,冲锋在前地安西军撤退不及,拥挤在狭窄的通道上,被烈火炙烤着。紧接着城头上跃出无数的黑点,那黑点分明是从城內投出的石弹,两道壕沟之间正好是石弹的攻击范围。
冒着火⾆的烈焰似乎将空气燃着。
黑⾊有毒的浓烟几乎让人双眼失明。
石弹怒吼着将安西军攻城的士卒砸成碎片。
惶恐地安西军拥挤着往后退,慌不择路地士卒摔下还未掩合的壕沟,被壕沟內地竖立的尖刺刺穿,呜呼哀哉。
陈大的腿两在发抖,作为中兴府一位屠户之独子,不久前还是一介平民。因为在去年冬至节的箭术比赛脫颖而出,授了一个什长的职位,本还称不上是武官,只不过是另外九个人的头而已。场战之上亲眼所见的残酷远比昔⽇他听到无数英雄豪杰的丰功伟绩更加让他刻骨铭心。
陈大作为一名神箭手,迄今为止没有出一支箭。
萧不离面⾊沉静,将攻城的几营步军撤到后阵,命令加快填平壕沟的工作,开辟出一条⾜够全军施展的通道来,这次四面八方同时施展,试探着城內投石机的布署情况。
畏兀儿人在城头上密切子着安西军的动向,疲于奔命地移动着数量并不⾜够的投石机。一天夜一,在安西军大部人马的努力下。第一道壕沟成了通途大道,安西军终于可以用得上自己的重武器。
这一次萧不离用上了回回炮,这其实也是一种投石机,在葱岭以西地家国中有着悠久的历史,作为一种重物杠杆式的投石机,其威力要远比东方的投石机大得多也有效得多,用力较省而程要比普通投石机要远得多。回回炮⾼大的⾝影,威风凛凛地屹立在料峭舂风中,让城头的守军瞠目结⾆。
“放、放!”回回炮开炮了。
大巨的石弹腾云驾雾。带着啸音直奔城头而去,砸中城墙,墙体马上向里凹陷一大片,砸中地面。则陷地七尺。城下的安西军在工兵的掩护下,推着车子,将沙石泻⼊沟中。城头冒着石雨还击着,守军感觉脚下地城墙一次又一次在颤抖,双耳尽是石弹与墙体击撞时的轰鸣声。
堡兵团的参军们据守军的还击密集程度。飞快地计算着城內大致地防守,指挥着工兵将数十颗石弹集中⼊城內东南隅。
风云,惊雷不止。
一波又一波石弹准确地砸中守军的投石机的所在,砸烂了数十辆投石车,也将数百位着投石车的守军砸成碎⾁。从天而降的灾难让车旁地守军荒而逃,呼喊声着逃奔着。从城內投出的石弹嘎然而止,安西军的庒力大减。
守军趴在城垛上的击孔,玩命地往下箭。
“油弹攻击!”萧不离再令。
石弹稍停,回回炮上装上了油弹。黑⾊的陶罐上露着长长的引线,工兵用火把点燃,不待都尉武官们命令,小卒们恐惧地将油弹投出,将祸害投了出去。装満黑⾊石油的陶罐砸在城头,帘爆烈,将油粘到了所有的物什之上,城头马上成了一片火海,守军徒劳地灭着火,被幸被砸个正着的。惨叫着跳下城头,挣扎着死去。而弩炮又一次攻击了。弩炮不分多寡地往城头上出如长矛一般地箭矢,串起数人,仍余力未衰,连着死者落到城內。
城头城內成了阿鼻地狱,黑⾊的烟幕从城內升起。
萧不离抓住战机,马上命令攀城。
数十架云梯被推了过来,前端还特别设有用铁⽪包裹的保护屋。以防来自两翼的攻击。
杯弩手半跪在云梯的四周。张着強弩往城头眼着城头不时还击的守军。
包裹着铜头的冲车被士卒推着,狠狠地击撞着城门。一时间地动山摇。守军早已经融化铁器,用铁⽔将城门浇铸在一起,坚固无比。
城头不堪示弱,失败只有被屠的危险,纷纷冒着箭’往下抛着圆木与石块、热油,阻止安西军向城边靠近。城下弥漫着⾎腥与⾁体被炙烤而发出的令人恶心的气味,墙体上或黑或红斑斓⾊彩,令人触目惊心。呼喊着、奔跑声,石木坠地地巨响声,士卒惨叫声,杂在一起。
陈大终于有了施展自己箭术的机会,一位守军举着一盆热油,便要往下倾倒。在弩弓手还未反应过来,他扬手一箭,正中那守军咽喉,被中之人手中的滚热的油飞起一道弧线,在城头上四溅开来,碰着了火星马上又成了一片火海。正猫在云梯上的安西军趁机登上了城头,用手中的长刀开辟出了一段立⾜点。紧跟其后的安西军纷纷跃上城头,扩大着战果。
“好!”萧不离就站在城头下,见到眼前的一慕,亲口称赞道。
“咣!”城门不堪安西军连番重击,终于连着砖石将整个城门撞倒在地,灰尘四起沙石如雨笼罩住门地士卒,被掉下地砖石砸中,鲜⾎在落満尘土的脸上显得极其狰狞。城头失守,城门被破,守军地斗志马上涣散,安西军步军长刀队上前,将窝在城门口少量负隅顽抗的敌军清理⼲净,马上分守两边,让出通道来,骑军怒马狂奔而⼊。
⼊得城来的安西军骑军在城內来回飞奔,驱赶着守军、官吏和贵族四处奔逃,重甲骑军一往无前地冲向了试图阻止的守军,将毫无斗志守军冲得四零八落,马背上的士卒⾼举着长刀,尽情地收割着生命,城中⾎流成河,成了一面倒的杀屠。
所到之处无所抵挡,步军紧跟着⼊城,逐屋逐舍地搜索着不肯放下兵器的守军。陈大也带着自己的什队,跟在长官的⾝后在城內策马狂奔,守军慌不择路,被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从一座寺庙逃到另一个寺庙,终免不了被砍杀的下场。陈大连砍了数个对手,这种面对面厮杀的感觉远比他用弓箭远距离杀对手更要让他觉得⾎腥,只有将对手砍倒在地,他才觉得全安。
免不了的,总会有无辜之人死于军之中,也总会有人脫下⾝上的铠甲混在面如土⾊的平民百姓当中试图保命。军法官们在城中巡视着,甄别着可疑之人,偶尔有人被从人群中找出来,当场砍了头,成了军法官们的战利品,剩下的人纷纷跪倒在地哀号乞命。
安西军在伊州城中腾折了两个时辰,才停住手脚,官库和贵人家中的粮食、金银、布帛和美酒堆集如山,他们都成了安西军的战利品。
上官的奖赏就是从此处来的,那些很有经验的参军及尉官们已经在着手检视着战利品的额数,本就不管自己⾝上仍在流⾎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