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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蛰伏与躁动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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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哥被他的堂兄弟们簇拥着,強按在可汗的宝座之上。

  他虽然坐到了宝座上面,庇股却扭来扭去,如同坐到了一块表面凸凹不平的硬石头上,十分难受,并且浑⾝不自在。

  “向我们全体蒙古人新的可汗行大礼!”有老者⾼声宣告着。拔都、拜答儿、贵由等等孛儿只斤氏的嫡系或庶出的子孙们,纷纷上前行三叩九拜大礼---耶律楚材的贡献如今只留下这一条繁文缛节。

  看着桀骜不驯的堂兄弟们貌似恭敬地行着大礼,蒙哥心中全无一丝喜感。他魂不守舍地起⾝,想逃离这个令他难受的汗座,他的⺟亲唆鲁禾帖尼用目光将他按在汗座上。

  还未等蒙哥示意“臣民们”平⾝,堂兄弟们已经不用吩咐,各自起⾝,立在帐中,嘻嘻哈哈。

  “咱们蒙古人终于有了一位大可汗了!”拔都⾼声说道。他将这个“大”字,咬得十分清晰,原因是这几年人人都称汗,各自为政。

  “那是,选蒙哥为可汗,这是众望所归嘛,谁敢不服,我就砍了他,将他的⾁喂狼!”贵由说道,他目光却是瞄向一旁的拜答儿。

  拜答儿认为这瞄来的目光十分不友善,怒道:“看什么看?”

  “我在看一个畜生。”贵由收回目光,瞪着帐顶,像是自言自语。

  “你…”拜答儿火起,一把揪住斌由的⾐角,拳头往贵由的脸上飞奔了过去。贵由早有防备,两人亲密地拥抱着,扭打在一起。帐之中,马上涌进来各自的嫡庶兄弟√卫们,各为其主,混战在一起。

  大帐內恢复了“常态。”

  之所以说这混战是“常态。”这是因为自从察合台被擒以来,贵由与拜答儿两人就一直处于战争状态,他们二人的⽗亲都当过可汗,都声称自己有资格当全蒙古人的可汗,而争吵的最⾼形式就是战争,其间又夹杂着牧场。羊与人口的争夺。甚至还有同⽗异⺟兄弟间地手⾜相残。所以这次扭打在一起。不过是一件十分和平的事情。

  拔都这几年虽然没有参与到这两系的争斗,却忙于应付来自西边与北边部落的袭击,但是他从贵由与拜答儿两人的争斗中坐收渔人之利,实力最強。所以当大家都觉得家族的共同仇恨需要⾎债⾎偿,拔都便提议让拖雷地长子蒙哥成为新可汗,倒是让众人都没有意见,原因当然是拖雷地儿子们如今算是寄人篱下,对任何一方势力都构不成威胁。

  帐內的争斗还在继续。夹杂着谩骂与呼喝声,蒙古人的实力也就在这样的內斗中消耗。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赵诚的第二次北征大漠,都选择了拖雷的领地。

  “快停下来,快停下来!”蒙哥和他的亲兄弟们声嘶力竭地呼喊,似乎毫无效用。

  拔都退到了蒙哥的宝座旁,他似乎将自己置之事外,对眼前毫无章法地斗殴视若无睹。

  “拔都,你就不能劝一劝?”旭烈兀看不惯拔都这个作派。这让外面的人听到了,脸面上也不好看。”

  “打吧,蜇伏了一个冬天,一天不打手就庠庠,就让他们发散发散野。反正没动刀子。只要他们打累了。自然会停下来。”拔都毫不在意地说道。

  帐內的打斗很快就自动平息了下来,大概是因为混战的双方也觉得这样十分无趣的缘故。贵由与拜答儿两人气吁吁地坐在地上。仍然怒视着对方,各自鼻青脸肿。帐內所有多余的物品都被打翻在地。并且被踩了无数脚。

  唆鲁禾帖尼从帐中一角,弯捡起一个铜制的酒壶。在抬起背的一刹那,她感觉到自己的苍老与岁月地无情,不噤摇了‮头摇‬,既怀念过去的年青岁月,也哀叹起往⽇的辉煌来。她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说起阿阑豁阿夫人训子的古老传说,号召兄弟团结。即便是她地亲生儿子们,也觉得她这是多此一举。“在我们地家乡,我们祖⽗与⽗亲出生的地方,还有一些人在悄悄地准备。”蒙哥道“只要我们地大军东进,他们便跳上骏马,拿起弓箭,与我们共同作战,为死去的蒙古人报仇!你们既然选我当可汗,那就要听我地命令,不要再私自争斗,让我们的死敌占了便宜。否则我便不当这个可汗了!”

  “蒙哥…可汗!”拜答儿道,管蒙哥叫可汗,他还有些不适应“这次可不是我挑起来的。贵由骂我是畜生,不是将这帐中所有人都骂了吗?大家都有一个共同姓氏,没有谁能例外!”

  “那也不一定呐!”贵由慢悠悠地说道“有人将自己视作外人,有事时不出一兵一卒,躲在一边看热闹,这样的人还有资格顶着孛儿只斤的姓氏?”

  斌由的矛头直指拔都,既是暗讽拔都的⾎缘,又是指责拔都这几年保存实力,作“壁上观。”说拔都作壁上观,那也不见得,至少贵由一直认为拔都这些年一直暗中支持拜答儿,只是他不敢另立強敌同时与拜答儿与拔都战罢了。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提到⾎缘问题,拔都就火冒三丈。他強按住心中的怒火,道:“六年前我不是出兵了?只是没有几个逃了回来!就是这几年,你们总是说要报仇,还不是我出粮出兵器出战马,也没见你们打过一场大点的仗,哪一次不是刚损失了一些人手,就跑回来,又张口要这要那?”

  眼看又要重开一场混战,唆鲁禾帖尼连忙阻止道:“仇敌还好好地过着富贵的⽇子,你们⾝为成吉思汗的子孙,不思进取,却窝里斗,可有一点你们先祖的豪杰风范?”

  众人低下了头,一提到祖上的荣耀,他们曾经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可是如今这个局面让他们选择遗忘,守住自己手中拥有的才是最重要。他们不怕遥远的死敌赵诚来抢,却怕堂兄弟甚至亲兄弟来夺自己的财产。

  “蒙哥,你是可汗,你说怎么办?”拜答儿问道。

  蒙哥突然发现自己被堂兄弟们选为可汗,原来就是来做挡箭牌地。去解决他不能解决的事情。

  “都是堂兄弟。又没有杀⽗之仇,何必如此计较?”蒙哥想了想说道。说到“杀⽗之仇”他的心房如刀割一般,他⽗亲拖雷如何死的,蒙哥从没有忘记,杀⽗仇人的儿子贵由仍倨傲地站在自己面前,蒙哥却无能为力。纵是察合台之子拜答儿,也应负担一些责任。当年仇敌二次北征,察合台见死不救,执意要南下,结果令拖雷的儿子们失去了领地。

  “如今又是一个舂天,道路已通,怯绿连河畔还有牧民正等着我们率军前去庇护,恢复我们先祖时地赫赫威名。”蒙哥又道“我们都将心思放在这个离我们真正家乡万里之外地地方,不出十年。怯绿连河畔将没有人记得我们才是真正的主人。我们祖⽗的威名必须再一次流行起来。”

  蒙哥越说越动,越说嗓门越大,刹那间他以为自己本来就应该是可汗,所有蒙古人都应该听从自己的命令,真那样的话。也许就不是如今这个局面。

  “可是舂天真不是打仗的时候啊!牛羊瘦弱。骏马⽪包骨头,这样怎能战?过了一个冬天。眼下正是牛羊长膘的时候,不如等到秋天。那时候牛肥马壮,马力充⾜,不缺牛羊充作食物,我们再率儿郞们与敌复仇!”拜答儿的一位兄弟说道。

  此人话音刚落,帐內响起了一声⾼亢地狂笑声:“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众人循声望去,见忽必烈正仰着脖子狂笑,甚至笑出了眼泪,众人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忽必烈,你笑什么?”拜答儿怒道。

  “昔年,乃蛮人的太汗狂言天无二⽇地无二主,我们的祖⽗不同意这个看法,所以便率军去攻打太汗。当时也有人说舂天马瘦,可是结果又如何呢?真好笑啊,只有胆怯的人和女人才会将这个笑话当作借口,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心中的勇气可还在?”忽必烈⾼声说道。

  忽必烈这番慷慨昂的话,令他的长兄们暗暗称奇,他们似乎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个名声不显几乎没有上过‮场战‬的兄弟很有些豪杰的气慨。

  “仇自然是要报地,关键是各出多少儿郞,多少战马,多少牛羊,还有兵器,另外谁来领兵?”贵由道“还有这个战利品、牧场,还有女人,如何个分法?”

  斌由正说到了要害之处,谁都认为赵诚是蒙古人的死敌,这个死敌善于运用蒙古人最擅长的方式将蒙古人击败。面对这个敌人,他们却又各有算盘,相互算计着。唆鲁禾帖尼见贵由如此说,并引起其他人的心领神会,只有暗中祈祷。

  阿勒坛山连绵起伏的山峦,一如既往地雄浑,山脚下最耐寒地牧草已经发出嫰嫰地尖芽,这本是个美好的舂天。

  每当曲律忙碌了一天之后,偶尔抬头打量阿勒坛地群山,总会觉得静默不语的群山让他心中一片宁静。传说中阿勒坛山中也有一位神灵,保护这一带地百姓,只是不知曾受这位神灵庇护的乃蛮人的雄风为何一去不复返?

  这里一向十分宁静,牧民们亘古不变地重复着同样的生活。最近几年来,这一片牧场变得喧嚣起来,更多的牧民随着蒙哥一家从东方迁徙而来,在此地落地生,人们都说这里是那位君王少年时生活的地方,因而这里就是最‮全安‬的地方。

  事实也是如此,秦军的游骑在大草原上四处奔驰,既便是最北方寒冷的地带也曾出现过,却唯独没有来到这里。

  现在这里更加喧嚣起来,因为所有孛儿只斤氏的子孙们都会聚在此,共同推举一个新可汗。

  曲律从牧民与骑兵之中穿揷而过,正碰上拔都从大帐中走出来。曲律看他的表情,这会议一定又是无果而散。

  “拔都可汗!”曲律远远地呼喊着。拔都当然也是可汗,自封的可汗。

  拔都停了下来:“原来是曲律啊,你这是来找你兄弟莫⽇?”

  拔都目光停留在曲律那空的⾐袖上,心中暗道可惜了。

  “是的,可汗!”曲律“我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莫⽇了,不知他这次是否随可汗一同而来?”

  “哦,真不巧,莫⽇我派他去办一件大事去了,这次没有随我来这里。”拔都道。

  曲律闻言,脸上充満着遗憾之⾊:“我⽗亲病重时,他不回来,现在我⺟亲都死了,他还没有回来。我这个弟弟就是一匹倔強的野马。”

  “原来如此!”拔都颇有惭⾊,他视莫⽇为心腹,朝夕相处,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莫⽇是个做大事之人,他若是回来,我一定命他回来赔罪。”

  “不知可汗可否告诉曲律,莫⽇去了哪里,要是不远,我去把他找回来。”曲律道。

  “这个嘛…”拔都面⾊变了变,眼神有些躲闪“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你要是去找他,恐怕于他不利。”

  “这样啊?”曲律对拔都的话感到奇怪。

  正说话间,一声悠长的角号声响起,数匹轻骑带着満面尘⾊狂奔而来,将营地外的牲畜与人群冲得七零八落。

  “不好了、不好了,有敌袭、有敌袭!”轻骑边策马狂奔,边放声⾼呼。曲律暗道:什么时候,蒙古人遇敌,会如此慌张了?

  这个消息来的真不是时候,尤其是在这个地方出现。营地內外**起来,牧民们连忙将自己的牲畜聚拢起来,往营地里赶,而大队的斥侯骑兵往外跑,相互添,叫骂声一片。所有的权贵面⾊紧张地聚拢在一起,猜测着不明的军情,不知如何是好。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前方终于传来一个可靠的消息:不过是二百里外的一队秦国游骑,所谓強敌来袭,那不过是讹传。

  但看上去所有人还没有准备好面对这个突发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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