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信任的难度

　　“石磊？你怎么来上海也不先通知我们一声？”看到我出现在他办公室的门口，吴酆非常吃惊。

　　我笑了笑“怎么，吴大哥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吴酆赶忙让开身体，眼神里却带着疑惑。

　　进去之后，我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打量着吴酆的办公室。很中规中矩的一间办公室，没有白大少办公室的奢华，只是普通的白粉墙，最华贵的应该就算是他那张看起来大的有些离谱的办公桌。仔细看了看，我才发觉，之所以他的办公桌看起来特别大，是因为办公桌上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什么都没有，那些应该出现的相框或者文件夹之类，统统都没有。

　　吴酆倒了一杯水给我，是一杯纯净水，甚至连茶叶都没放。

　　早就听说吴酆是一个没有什么嗜好的人，不喜欢喝茶，如果不是为了应酬也绝对不会喝酒，烟也的很少，总之他是一个看上去很简约的人。

　　他的简约却是那种很精致的，而不是类似于郑承焕的那种廉价。吴酆身上无时不刻都透出品味和不凡，就像是我一向很喜欢的OK的产品那样，线条简单，但是却会让人一眼就觉得他很高贵。

　　“听说你们通达出了点儿小麻烦？”

　　我喝了一口水“已经解决了。”

　　吴酆点点头“那看起来的确是个小麻烦。”

　　我撇撇嘴，不知可否。将话题引向另外一个方面“我今儿过来，有点儿别的事情要跟吴大哥谈谈。”

　　“那就不妨直说吧…”吴酆回到了他自己的办公桌后边。坐下之后，将身体伏在办公桌上，顺手合上了电脑“是为了吴赵两家的事情？”

　　看到吴酆的样子，我就知道看上去吴酆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想要跟我争夺这个位置的状态，但是其实他心里是最为不服气的一个。因此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找他，毕竟赵家那边有龙大在，赵香和赵暄龙的障碍其实很小。

　　“是呀。我前段时间跟王茜去了趟温哥华，在那边散心的过程中，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因此觉得这边的事情大概也该对吴老有个待了。”

　　“就是打算接手这个位置了？”吴酆尽量装作好像从容的样子问我。

　　我微微的一笑，将手里地水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差不多吧，但是去跟吴老谈这件事之前，我还是想要知道吴大哥到底对于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吴酆笑了，但是笑得很勉强，他的呼吸稍稍的有些不均匀了，证明他心里的起伏很大。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在桌上寻找着什么。其实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一眼看出来他那张办公桌上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什么都没有。可是吴酆依然在执着的寻找。

　　我估计，他其实是在寻找合适的话来对我说吧。

　　“我没什么想法，跟父亲一样。觉得你是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人，你这几年表现出来地资质已经杰出地让所有人都会感到嫉妒，我也不得不承认吴赵两家一旦将产业合并，最为适合的领导者的确应该是一个能力更强并且更加年轻的人，而你，显然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听着吴酆这有些言不由衷的话，我也不接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见我不回答，吴酆看了我两眼，又开了口。“好吧，那就坦白点儿。以上我所说的也都是实话，但是无论如何，我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平衡。这么大的两家产业，为什么要交给你？而不是交给我们两家的某个人手上。说实话，在情感上，我的确比较难以接受父亲的这个决定。”

　　我笑了笑，虽然吴酆这话显然还不是完全的实话，但是已经很近真相了。

　　当然。我也不想太过于计较，便对吴酆说到“不管吴大哥你相信或者不信，我本人是非常不愿意接受这个所谓家族掌门人的位置地。我更希望自己可以跟王茜过些简单的日子，而不希望整天面临许许多多的繁事务，甚至是一些接踵而至的压力，更加不愿意看到我的孩子嗯，以后可能将要有的孩子，去承受一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所不用承受的压力。这话说的也许没什么会愿意相信，但是，我想知道地是，吴大哥，你出生在这样的家族里，应该从小就会受到很多的羡慕眼光吧？可是，你有没有因此而承担许多别人所不需要承受的压力呢？或者说，这些本来也是你所不需要去承受的压力？”

　　吴酆沉默地看着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答案很简单，我说的都是对的，也许吴酆自己在心平气和的时候，跟朋友聊天，或者仅仅是独自静思，也都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如果他不需要承受这么多的压力就好了。只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他无法承认，也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他会担心从此对于这个家族掌门人的位置失去竞争权。

　　不管怎么说，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完全定下，最终不管我的决定如何，总归还需要等到吴老和龙大共同的宣布以及授权，这里头牵涉到一系列的变化，并不是一句话两句话那么轻松就能搞定的。所以，无论如何吴酆以及赵香赵暄龙他们，都还有个很清晰的思路，那就是等到宣布的时候或者之后的一些权力移的过程中，他们完全可以设置重重障碍，不移或者奉违，这里头能够玩的花头太多了。

　　大概，吴酆会认为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他的最大原因吧。

　　吴酆不开口，我也只能接着说下去“不管你们认为我是虚伪也好，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这样的一个位置，也许是许许多多的人都很羡慕并且时刻想着要据为己有的。我不敢说自己从未对这样的一个位置感到心动，但是相比较起来，我也许并不像你们那样渴望。我曾经试着拒绝，曾经试着拖延，希望在这段时间之中，能够让吴老逐渐的改变主意…但是目前的情况相信你也是看的很清楚的，吴老。

　　你的父亲，似乎越来越坚持了。这是几位老人共同的一个心愿，为了这个心愿，他们都用一生去期待…所以，我最终还是决定接手这样地一个位置。但是，我只是希望等到我担任了这个掌门人的角色之后，整个家族的各项产业不要因为我，而受到任何的影响。同样，这份产业，也是几位老人共同的心血。我不希望它们会因为我们几个人的貌合神离而受到影响。更加不希望会有其他的家族因为我们之间的勾心斗角而趁虚而入…”

　　吴酆很是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不解地问道“那你今天来我这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个人一直觉得你，或者龙大，才是接手掌门人的最佳人选。但是，龙大志不在此，他也一直只是将自己当成一个守业者，仅仅是替我们四家看着这份产业而已。所以在我心里最后的人选就只有你一个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吴老坚持不肯如此，如果你现在有办法让吴老改变主意，我想我会很感谢你的…”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很费了一番心思。因为不管如何。这番话说出来，无论如何诚恳，始终都会让听到的人，特别是吴酆，觉得有点儿耀武扬威在向他示威的嫌疑。

　　而事实上，吴酆听完我这番话，也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石磊，我不知道你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坦率地说。听在我的耳朵里，我怎么总觉得你有点儿挑衅的意思？就像是一个孩子得到了一件别人都没有的玩具，然后还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这不是我想要的，如果你们想要就去让你们的父母给你们买吧…”

　　我苦笑着，这是我想了许久却也始终无法避免的一个问题，这让我煞费苦心，但是，我也只能选择这样去对吴酆说。

　　“我也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出来，会让人产生这样的疑虑。那这样吧，我想让吴大哥先听听我接手后的想法。”

　　吴酆的眉毛不自觉的挑了一下“嗯，你说。”

　　“我想，至少在三年以内，嗯，是从我接手这个所谓掌门人的位置开始，我不想手家族的任何生意，只是专心的去做我自己的通达集团。我们这边本来就在申请十一加九子公司在美国的上市工作，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忙，说实话，我本人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理会家族的其他生意。换句话说，我会极力促成，在家族内部，实行一个如同公司董事会的制度，我作为董事局主席，拥有否决权，但却也仅仅只是否决权。同时，我还拥有一个召集权，就是当家族内部产生问题的时候，我可以召集大家聚在一起商量解决的方式。毕竟是五个姓氏的人合而为一的，大家的做事方式都会有很多的不同，也许合并之后合作愉快，但是也可能会因此而产生一些原本并不存在的麻烦。我希望暂时，我的职责，仅仅是处理这些麻烦和避免这些麻烦，而不是管理家族的其他事务。”

　　“如果你仅仅是想处理以及避免麻烦，那么要这个否决权干什么？”吴酆一针见血。

　　我淡淡的一笑，这个否决权说小则小，说大也会让人觉得很恐怖，吴酆有这样的疑问也是正常的。

　　“其实很显然，没有你们的支持，我所谓的掌门人根本就是一个空架子，所以说当你们大家意见一致的时候，我的否决权究竟能有多少的作用还未可知。但是我还必须掌握这样的一个否决权，原因也很简单，既然几位老人的意见是要将四个家族合并起来，成为一个不分彼此的大家族，我们作为晚辈也希望成全他们的意思，那么，我这个实际上就是个空架子的掌门人多少总要有点儿权力，以防止家族内部会有人想着自立门户，将家族的产业分化出去。真要成功的分化了我倒是觉得并不那么重要。反正还是落在家族内部，但是如果有人趁着分化，而打我们的主意，呵呵，这个后果，想必也是吴大哥所不愿意看到的吧？”

　　我侃侃而谈，看着吴酆脸上的表情从疑惑慢慢变为凝重，似乎这也是他一直的担心。

　　“不管是我也好。或者吴大哥也罢，其实只要有人出任这样的一个角色，就一定会遇到一些阻力。这也是我所以要来找你谈谈的原因。说的更坦白一些，只要我做的事情不是在损害家族的利益，龙大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他一定会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这一点，我想我不会说错吧？”看到吴酆轻微的点了点头，我又接着说“那么，其实我最大的阻力。就是来自于你。吴大哥。”

　　吴酆连连摆手“石磊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什么为难你的打算。”

　　我点点头。“不管有没有，事实上我能看得出来，吴大哥更希望坐上掌门人这个位置的人是你自己…”看到吴酆的脸上仍有犹疑，我干脆把话挑明了说“当然，吴大哥你可以继续否认，可是事实如何，我想我还不至于看不出来，包括吴老在内，难道你会认为他看不出一些端倪么？因此。为了完成几位老人的意愿，我希望吴大哥也能如同龙大那样，从稍有对抗的心理，变为对我的支持。三年的时间，想必在你、我以及龙大的共同作为之下，我们应该能够将目前吴赵两家的产业整合到一个很完整地阶段了，而在这段期间，雷老以及王老两家的资源想必也就会因为我们的共同作用而充分被我们消化…三年以后，我想我们五家人。应该会成为一个联合的整体。到时候，想必可以改变的事情会很多，我个人很希望吴大哥不会对此有什么反对意见…”

　　吴酆一如既往的沉默着，他是个极端聪明的人，自然会明白我这番话里的真实意图。剩下唯一的，就是他对我话里的真假进行判断地过程了，他需要去选择，是相信我，或者不相信。

　　这是一道简单的二选一的题目，可是其中富含的内容，则庞杂到许许多多的方面。权力，金钱，产业，人，等等等等…要让他做出一个决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因此，在他沉默的时候，我也一言不发，只是重新的端起了杯子静静的喝水。

　　整杯水喝完了，吴酆还依然皱着眉头思考着，他还是不敢直接选择对于我的信任。

　　我又点起了一支烟，慢慢的着，我希望在我完这支烟的时候，吴酆能够给我一个答案。

　　当我完了三支烟的时候，吴酆终于开口了。

　　他说“坦率地说，到现在为止，我还不敢完全的信任你。我对于你的了解，仅限于你在商场上那些案例，以及从一些人的嘴里听到的。实质上我跟你的接触过于有限，而这么大的一份产业，如你所言，如果我说我不心动，那绝对是一个谎言。你提出的这样的一个方式，也无异于一柄双刃剑。当然，三年后也许如你所言，五家人的整合到了一定的地步，而老人们也该全都放下心来，我们彼此信任，彼此扶持，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一切都没有问题了。但是，也有可能是通过这三年的时间，你在家族之中拥有了足够的信任度，大家都逐渐的开始觉得你才是最为适合的人选。到了那个时候，唯一知道今天我们这番谈话的人，恐怕就会成为你第一个要驱逐的目标…”

　　我大笑着，也等于承认了吴酆的话“那就更坦白一点儿，其实我今天是可以不来的，难道吴大哥认为当我拥有了几位老人的共同支持，以及龙大的百分百支持之后，我真的必须得到吴大哥的支持么？我应该还有别的选择，比如强行上位…”我耸了耸肩膀，若无其事的样子“之所以要跟吴大哥达成共识，是因为我希望家族好，而不是希望自己得到这所谓至高无上的权力。”

　　吴酆有些默然，许久之后他又重新开口“我承认，你说的的确有道理。看来，我不答应，似乎是不行了！”

　　我摇摇头“也不是，你依然有选择，如果吴大哥决定带着名下的产业独立出去，我不会阻拦你。”

　　吴酆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