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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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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才在书房里吃了任何东西吗?”欧无忌脸⾊骤变地扯住她的手臂。

  “只喝了一杯茶。”

  刘宛柔虚弱地弯下⾝子,整个人蜷成一团。

  他抱紧她,下颚顶在她的发际上,不让她看到他的表情。“别担心,不会有事。”

  “我中毒了吗?我会死吗?”她想起⽟姊姊的死状,惊吓地缩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有我在。”他着她的发丝,没让两人之间有一丝空隙。

  刘宛柔蓦然回头,看见的却是他来不及隐蔵的担心,瞬时,两行清泪就这么掉出眼眶。

  “我还不想死…我会怕啊…”她揪着他的⾐服,纤纤十指因过度用力而泛⽩。

  “柔儿,相信大哥,我们会平平安安离开这里的。”他轻了下她冰冷的,黑眸一瞬不瞬地凝睇着她。“大哥还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夫,是不是?”

  “可是,我…”

  “你回房休息,大哥去替你取解药。”他说。

  “我和你一道去。”她坚定地看着他。

  她不要他冒险,如今她只有无忌大哥了。

  “我不想让他将你当成威胁我的利器。”他揽着她的肩,推拥着她走回自己的住处。

  “我不会拖累你!”她固执地站在原地,任凭他怎么好言相劝,就是不肯移动半分。

  “脾气怎么这么拗呢?”

  欧无忌叹了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了她的睡⽳。

  她⾝子一瘫,滑落在他的前。

  他打横抱起她回房,用厚被裹住她冷冰冰的⾝子,安顿在他的榻上。

  “大哥…”她在睡梦间呢喃着。

  “是生是死,大哥都不会让你孤单的。”

  欧无忌的吻落在她的眼角,⼲那些润的悲伤珠泪。

  没多加耽搁,他离‮房开‬间,前去书房找刘明蝠。

  刘明蝠显然并不意外他的到来。

  “来求我吗?”他侧⾝支肘倚在榻上,神态自若。

  “你对她下了蛊。”欧无忌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眼就看穿我的伎俩。我是对她下了蛊,那又如何?”

  刘明蝠打开一筐竹篓,一大片黑庒庒的毒虫倏地万头钻动而出。

  刘明蝠燃起一炷线香,扔进⾝旁的一只陶壶里——

  “去。”

  毒虫竟像懂人话似地,一古脑儿地又全钻人那只陶壶中。

  欧无忌双臂猛地冒出⽪疙瘩,腹间袭来阵阵的作呕之感。他深昅了一口气,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怯意。

  他不会在病态的刘明蝠面前示弱,这只会让他的气焰更加⾼张。

  “我这群孩子啊,就是喜这种香木的味道。它们一闻到就会头昏,然后‮奋兴‬地开始自相残杀,经过无数次的大小争战,陶壶里永远只会剩下最后一只王者。”刘明蝠抚着陶壶,面容慈祥。

  “把解药出来!”欧无忌耝喝一声,菗出长鞭直指着他。

  “我刘明蝠是容得你威胁的人吗?”

  陶壶倏地往欧无忌⾝上砸去,他一个闪⾝避开了攻击,陶壶在墙上砸成碎片,成千成百的毒虫在地上奔逃。

  欧无己心手中长鞭旋即往地上一挥,⾜尖一提,迅速略过地面,整个人朝刘明蝠直扑而去。

  “雕虫小技!”

  刘明蝠跃⾝一翻,避开他的攻势,手掌顺势飞出袖间的数十银⾊细针。

  欧无忌一凛,反手一鞭,险险格开多如牛⽑的银针。

  “你居然躲得开‘银雪纷飞’,看来你的功力已超乎我的想象,是⾜以担重任之人了。”刘明蝠惊讶之余,⾝子猛退数步。

  “解药拿来!”

  欧无忌手腕翻转半圈,长鞭在他手中像毒蛇般朝刘明蝠咻咻吐信。

  刘明蝠闪躲不及,长袍被削去半袖。

  “作梦!”他快步闪至內室。

  欧无忌疾追而人,步伐却突然有些迟滞。

  线香有毒!

  脑中传来一阵晕眩,他急忙撑住⾝躯,背倚着墙,以防备刘明蝠的攻击。

  “卑鄙小人!”欧无忌咒骂着,暗自运气以排除体內的倦意。

  “义⽗从未以正人君子自诩啊,乖徒儿。”

  刘明蝠拿起一把蒲扇,悠闲地煽拍着,毫不在意內室有一具惨不忍睹的人尸,还有一个对他恨之⼊骨的男人。

  欧无忌的目光转至人型棺木上,整个人猛然一震——柔儿方才见到的就是这般惨状吗?

  “等我功力⾼于你的那一天,便是你的死期!”他恨恨地说道,⾝躯却不由自主地晃动着。

  “我不怕死,你随时可以割断我的咽喉,但是你的柔儿却正值二八佳人的好芳华,死了可惜哪…”刘明蝠状甚惋惜地说。

  欧无忌果然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才寻常人在闻到香的那一刻,就会不支倒地了。

  “我不信在严刑供之下,你会不出解药。”

  欧无忌一咬牙,手掌紧握住长鞭上的尖刺,藉由尖刺划破⾎⾁的痛楚来保持清醒。

  “我如果怕你动手,早可以直接在你⾝上下蛊或是施毒,那对我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刘明蝠仰头笑道。

  “为什么没下手?”他相信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谋。

  “这就是你这⻩口小儿该向义⽗多学习之处。”刘明蝠看着他滴落地上的⾎,勾起角。“有时候,我也相信人。”

  “你相信人——哼。”他恨不得一刀刺穿那双狡侩的眼。

  “我相信别人的人。”

  刘明蝠哈哈大笑,笑意却仍然只停留在上,未人眼底。在欧无忌⾝上下毒,只会妨碍他的功力,他不会笨到做出那种不利己之事。

  “除非你的柔儿比我早死,否则你定下不了手杀我。她是你唯一的亲人,也是你视为子之人,我的推断错了吗?”

  “我会杀了你。”

  欧无忌手里的长鞭一滑,健硕⾝躯不支倒地。

  “我拭目以待那一⽇的到来。但是——现在…”刘明蝠眼一瞟,斜睐着他。

  “你是不是该跪下来求我给你柔儿的解药?”

  “我就不信她体內的蛊无人可解!”欧无忌咬着牙,用尽最后力气撑起自己的⾝躯。

  他不低头!

  “在柔儿体內的是最狠毒的金蚕蛊,能解之人在中原屈指可数。等你找到解蛊⾼手时,她体內的蛊早就饿到饮她的⾎、咬她的肚肠…⽟儿撑了三天,就是那副德了。你忍心看你心爱的柔儿变成那鬼德吗?哈哈哈——”刘明蝠拊掌大笑着。

  “你不是人!”欧无忌再把鞭上尖刺往自己的手掌扎人,却已不再有任何感觉,他的眼⽪正不受控制地往下垂…

  不,柔儿还在等他哪!

  “人?人算什么,我以成魔为志。”刘明蝠満意地看着他硕长的⾝躯摇摇晃晃地朝自己走来。

  “解药。”欧无忌伸长双臂讨着。

  “哪种解药?让你清醒的解药,还是柔儿的解药?”

  “柔儿的解药…”他扶着墙站在刘明蝠面前,声音嘶哑地说道。

  “你毕竟年少,这事着实处理得不妥。你为柔儿如此尽心尽力,只是让我更加确定她的地位——一个能够威胁你的有利之器。”刘明蝠缓缓从怀里掏出锦囊一只,在他面前摇晃着。

  “拿来…”

  欧无忌向前一扑,整个人在榻前狠狠摔了一跤,狼狈地倒卧在地上。

  “爬过来。”刘明蝠在榻上直⾝子,讪笑地睨看着平素冷傲的他。

  欧无忌不顾一切地咬住⾆,让痛苦的力量支持着他站起⾝。

  然则虚软无力的⾝子终究站不直,他脚步陡然一滑,再度重重地趴倒在榻前。

  “解药…”他仍然没有开口求人。

  “生死攸关之际,还顾得了骨气,了不起!”

  刘明蝠下榻,脚尖恶意地踢了下他的头,而他早已无力反抗。

  他为什么要为柔儿牺牲到这样的地步?一个念头闪过欧无忌脑中,他伸出的手于是垂下。

  他可以单独离开这个鬼地方,横竖他本来就是一个人。

  但是,要他你下柔儿,不啻是要他剜下心头⾁啊!

  而一个没有心的人,活着也等于是行尸走向…

  欧无忌抬头看着刘明蝠,意识更加昏沉了。

  “不想求我也行,‘⽔中月’的其它人对于这解药可是趋之若骛。”刘明蝠把锦囊从左手你到右手。

  “把解药给我…”欧无忌涣散的眼瞪着他。

  刘明蝠昂起下颚,睥睨着他。

  “求你。”欧无忌低头看着自己被鲜⾎染的⾐衫下?。

  “义⽗真是不懂你们这些痴男傻女的心唷。”

  刘明蝠把装有解药的锦囊往门口方向一扔,嘴角带笑地看着他爬过去,牢牢地握住锦囊。

  “为什么…这样…对待所有人?”欧无忌爬出內室时,这样问了一句。

  “为什么这样对待所有的人?”刘明蝠放声大笑,目光调向人型棺木內被蛆噬咬到只剩⽩骨的刘⽟儿尸⾝。

  “因为我本来就不把你们当成人。”

  ***

  因为心有希望,所以人会努力地让自己存活在人世间。

  所以,刘宛柔没有因为每月发作一次的蛊毒而自尽。

  欧无忌也开始习惯了为她而杀人如⿇的生涯。

  去年“⽔中月”在民间成了恐怖的乡野传奇——

  一则则美⾊女子以‮忍残‬手段诛杀富者后,在墙上留下明月清⽔印之骇人听闻的可怕情事。

  民间不知情的是,这此一美⾊女子体內那些随时要置她们于死地的毒蛊;旁人不清楚的是,主事者刘明蝠开始迅速累积的财富及势力。

  这些事,欧无忌比谁都了然于,可他却无心去阻挠这一切。

  他唯一悬念之事,是如何解去柔儿体內的蛊毒。这些年来,他致力钻研奇门怪术,结果却只是让他更加寒心——

  蛊毒,唯有下蛊者能解。

  除非他能找到比刘明蝠更⾼明的下蛊者来破蛊!

  因此,他一直在寻找——寻找他与柔儿唯一的生路。

  在这条生路出现之前,他必须保护刘明蝠不死,他和柔儿必须唯命是从。

  虽然,这样的⽇子——生不如死哪。

  这夜,月明星稀。

  刘宛乘坐在溪边看着⽔涧里摇晃的月影。

  如今明了义⽗为什么让她们习惯在黑夜里清醒——夜里的‮杀屠‬总是不那么怵目惊心吧。

  如今明了义⽗为什么独独不在无忌大哥⾝上下蛊——因为蛊毒视人的⾝体状况而异,体弱时则有不定期发作之虞,而武艺⾼強的无忌大哥是义⽗手中最重要的一只棋,义⽗又怎会傻得伤他分毫?

  这一年,江湖上出现了“滔天帮”

  凡与“滔天帮”对抗者,非亡即残。官府虽时有所闻这些江湖事,却苦无证据可办。因为想查办此事的‮员官‬,只有两种下场,一是莫名地受了刘明蝠控制,二是下场凄惨。

  “滔天帮”琊恶滔天,却无人能阻止。

  曾几何时,她成了“⽔中月”里杀人的女魔,无忌大哥则是“滔天帮”的帮主暨幕后最大杀手。

  造下这样十恶不赦的杀业,全是为了她。

  是谁欠了谁?谁又该还谁多一些?她已经无法明⽩。

  刘宛柔挽起⾐袖,不见天⽇的手臂皎⽩如⽟,却也细孱地彷若一折即断。

  谁会知道这般看似弱不噤风的手臂,竟比任何利剑都还来得毒辣呢?

  她今晚杀了一对兄弟。

  弟弟看着哥哥肚破肠流时,哭喊着直扑向前掐住她的手臂。

  她万万没想到那样的⾊胚竟也知道兄弟情深,她恍了神,而那人的手就扯破了她的面纱,掐捏住她脖子。

  当然,那个弟弟最后还是死在她的手下。因为她还想活着…

  但是,她活着是为了什么?

  只为了不想死吗?

  脖子上的伤痕隐约痛着,她却无心理会,但觉得疲累地不过气。

  她不想再过这样的⽇子了…

  “你受伤了。”

  欧无忌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边,为她覆上一袭披风。

  “死不了的。”

  她仰头看着他,清冷的脸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如他。

  欧无忌挑起她的下颚,覆住她的

  她的气味总是清甜的,让他舍不得放手。而她勾住他的颈子,因为想从他的间寻找活着的证明。

  早已记不起两人之间的吻是从何时开始烈如火的,如同早已忘却从何时开始,两人皆成了不多言之人。

  吻,终止于她不适的息问。

  他扳起她的脸孔,她⾊如火,面容却惨⽩似雪。

  欧无忌飞快抬头看了一眼圆月,为她拭去额上的冷汗后,掏出一小瓶无⾊无味的药油在她额间推按着。

  那淡淡的药草舒凉沁人她的⽪肤,稍减了疼痛——那是他从一个死人⾝上得来的膏药方子,始终为了她而带在⾝上。

  “吃解药了吗?”他问。

  “还没。”她‮头摇‬,拉下他的手。

  欧无忌探手在她间取得一颗颜⾊斑斓的药丸,不由分说地送到她边。

  “我还不想吃。”她侧过脸。

  瞧着她在夜风中轻飘的云鬓,他竟感到一阵心慌…那么多的死难都熬了过去,谁都不许在这个时候放手!

  “你如果不想吃解药,那么就一刀刺进我心里!”

  一把薄如蝉翼的银刀被塞到她手里。

  欧无忌定定地瞧着她,不再多言。

  “不!”

  刘宛柔金澄的眼闪过惊慌,匕首被狠狠地挥落地面。

  翩然⽩⾐落人他的怀里,因为疼痛而扭曲的小脸倏地埋⼊他前。

  “别这样…你明知道我下不了手…”她⼲涸的眼流不出泪⽔,枯涩的声音却比哭泣更来得悲切。

  “既然下不了手,又何苦让我为你担忧?”

  欧无忌勾起她的下巴,将药丸喂人她间。

  ⾎腥臭味在间散开来,她张吐,他的手却早一步地将药丸重新送回她里。

  “吃下。”他仰⾼她的下颚,微施劲让她咽人解药。

  刘宛柔狂地拨开他的手,着气等待那股膻腐气息穿过她的咽喉,到达五脏六腑。

  她以为这一次她可以熬过那种感觉!

  她以为!

  捣住,她冲到溪边,一次又一次地掬起溪⽔,拚命饮下喉,只求那⾎的气息别停留在⾆尖,再次恼得她终夜无法成眠。

  近年来,她早就不吃任何会流⾎的生物,只是这每月一回的解药,总要呕得她掏心挖肺。

  直到再也喝不下任何溪⽔,她疲累地瘫坐在溪边,颓然地垂下双肩。

  “别‮磨折‬自己。”他跪在她⾝后,紧紧搂住她的肩。

  “不管我愿不愿意,反正都要受‮磨折‬的,不是吗?”刘宛柔侧着头,用脸颊轻轻‮擦摩‬着他的手臂。“你该让我痛的。因为唯有在痛不生之时,我才能说服自己——我每天每天的出生⼊死是因为我吃不了苦。”

  溪⽔从她边滑落,了他的臂袖。

  “总会有希望的。”

  至少上天让他在数月前诛杀一名‮员官‬时,发现了“⾎药”这个秘方。

  他只怕她不愿哪…

  “三年前,你也这样告诉我。”她苦笑着。“但是我们仍然看不到希望。”

  “三年后,我有资格说得更加理直气壮。”他在她边低语。

  刘宛柔闻言飞快地旋⾝,望人他黝亮双瞳裹那深邃的眸太专注,专注到让她的背脊冒出冷汗。

  “你找到解药了?”她的声音颤抖着。

  “不。”他不想哄她开心,所以只得承受她眼里再一次的希望破灭。“不过,我相信我已经找到能够稍解你中蛊时痛苦的药方了。”

  十指握着,是谁的手心泌出了汗,他不知道。

  “是什么药方?!”她屏着气息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只需要在你偶感不适时告诉我,让你不至于每每一犯疼,便被‮腾折‬到像要离我而去一样。你或者忍得住,但我…我难道不会不舍吗…”欧无忌低吼一声,将她的背紧紧庒向自己。

  她茹素,吃得又不多,是故蛊毒一作怪,往往耗尽她所有的力气。而他只能惊恐地握着她微弱的脉门,生怕她从此长睡不醒。

  “告诉我,那是什么药?”她追问。

  “大哥不会加害于你。”他说得认真。

  “傻…”纤纤⽟指点上他的额间,眼眶微微润。“我怕的是你加害自己啊。”

  四目接,两人心里皆是一恸。

  他俯⾝轻吻她的,却尝到泪⽔的咸,双的缱绻苦得让他不得不松手。

  “答应我,你愿意吃这帖药,我便告诉你一切。”他凝望着她,沙嘎地说道。

  “如果要我茹⽑饮⾎,你要我如何同意?”

  拭去他眼角那颗泪⽔,她柳眉蹙起。

  “如果那⾎来自于我呢?”他问。

  刘宛柔睁大眼看着他,直到确定他脸上的切不是儿戏,她整个人霍然倒退数步。

  她倒菗了一口气,‮头摇‬、‮头摇‬又‮头摇‬。

  “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方子,别⽩费我的一番苦心,好吗?”他握住她的肩,指节全绷得发⽩。

  “你…”她的拳头击向他的,不留情地,打得又凶又霸。“你何苦…何苦啊…”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由着她失控地又哭又叫。这几年,真苦了她啊。

  “你何苦…何苦…”她哭着说道。

  “我不苦。能保得你一时,便是乐多于苦了。”怕她动了真气,他单手扣住她的双腕,轻轻‮摸抚‬着她的手背。“多添些餐饭,别再瘦下去了。”

  “你这个蠢笨呆子!”她猝地将脸埋人他的膛,潸然而出的泪⽔像要用尽此生的眼泪般。

  她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无忌大哥没中蛊毒,只要她不在,他可以逃脫的。他还有大半辈子可以在外头海阔天空。

  她只需要狠下心,像杀死其它人一样,一刀刺⼊自己口。

  他们两人从此就能解脫了。

  只是,要她如何舍得呢?舍得他总是让她倚靠的宽厚膛,舍得他总是冲击着她耳朵的有力心跳,舍得他总是紧揽着她的结实臂膀…

  舍不得啊。她哭得连气都不过来,却不让他抬起自己的头。

  但是,因为是无忌大哥——所以再不舍也要舍得!.刘宛柔拚了命地紧抱着他的⾝子。

  哭累了,哭哑了,她任地由他支撑自己的重量。

  “答应我,⾝子不适时,务必告诉我。”欧无忌挑起她的下颚,吻着她来不及滑落的泪珠。“如此才不枉我这些⽇子试药的一番苦心。”

  “试药苦吗…难受吗?”她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孔哽咽道。“你从什么鬼地方找到那么…琊的药方?”

  “数月前,偶然看到一本经典中记载,得知有一味‘归魂汤’及几味草药能治恶疮、防蛊毒,常人若每⽇吃食少许,则可防恶人之歹、心。而经年累月之后,中蛊者若服食此人的⾎,不只有⾎气相补之益,亦生解热去毒之效。前些时候,帮里的熊祥犯了错,没拿到解药,整个人昏死过去。我趁他昏时让他喝了一盅⾎…”

  欧无忌停下话,将她颊边的发拨整于耳后。

  “然后呢?”她扯着他的手臂,听得既出神又感动。

  “熊祥喝了⾎后,脸⾊逐渐好转,人也在半个时辰之后醒来,虽然仍痛到哭爹喊娘,却已能够靠着喝酒来减轻疼痛。”他双眸发亮地凝睇着她,动地握住她的肩。“这表示我的⾎里已具备了解药的成分,也许时⽇一久,你体內的蛊毒会渐渐减轻”

  “够了。”她捣住他的,不忍再听。“我欠你的,该怎么还?”

  “用你的情还。”他只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眼。

  “这辈子看来是还不完了,能欠到下辈子吗?”

  她角的那抹微笑,飘忽地几乎要飞出嘴角。

  欧无忌脸⾊一变,抚住她的脸孔,厉声说道:“不许说这种不吉祥的话!”

  “吉祥不吉祥,与我们这种人无关,我们反正是受了诅咒的命。”她叹了口气,目光不曾移开他的脸庞片刻。

  ⻩泉路上势必要孤独了…那么就让她牢牢记住他的脸孔吧。

  “别说了,我们就要摆脫这种罪恶的宿命了。”他浓眉一拧,不快地说道。

  “你不爱听,我就不说。”

  刘宛柔望着他眉宇之间的担忧,鼓起勇气给他一个灿然的笑靥。

  拉起他的手贴住自己紊的心跳,雪肌因为他耝糙的掌心而轻轻抖栗着。

  “你要了我吧。”她说。

  “你…”大掌震惊地缩却,瞪视着她认真的神态。

  “要了我吧。”她又说。

  “为什么突然要我要了你?”长臂一伸,霍然将她揽人怀里。

  心头陡升的不安,是要将她⼊他的骨⾁里,才能释怀的。

  “你不想要我吗?可我想要你…”刘宛柔苍⽩的脸孔飞上霞红,金澄眼眸漾着浅浅的羞,灿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在你的⾎成为我的药之前,让我先和你融为一体,好吗?”

  欧无忌眸光深深长长地凝定她,在她着急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求他之时——

  他打横抱起她,走向他的房间。

  在低昑与息间,肢体再如何相偎都嫌不够亲密。

  都是彼此的第一次,情里总不免有些慌,只是灼热的抚触让两人忘却了所有的难受,只留下奔腾在骨⾁间的‮感快‬…

  屋內的烛火,熄了又被燃起,只因她要能清楚地看见他。

  直至东方天⾊开始转亮,两人方于榻上相拥人眼。

  听着他的呼昅渐稳,她慢慢地睁开眼。

  在他怀里侧翻过⾝,他下意识地搂紧她的

  红着眼,她静静地凝望他,直到他又缓缓地沉回睡梦中。

  她拉开他的手,下榻着⾐,一步一回头地远离他。

  一袭⽩衫飘回溪边,拾起那柄遗落在溪边的匕首。

  别了,别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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