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从决定要走上⻩泉路之后，欧
无忌对宛儿更是连一刻都不想分离了。
即便是在武林大会上，两人仍形影相随，不顾他人侧目，共宿同一营帐。
他甚至在营地最外围的溪畔，觅得一处能让她听得虫鸣鸟叫的小木屋。
“为什么我的精神总是时好时坏？”她头痛
裂地在他怀里翻滚着。这临时架起的
，睡得她
酸背疼。
“一定是你体內正在排出余毒，忍一忍就过去了。”他说。
刘明蝠的內室除了蛊毒之外，没有任何解药的踪影。
时间突然变得催魂似地紧迫，明月又将圆。
武林盟主之比试突然成了记挂在他心头的大事，唯有和沉拓野手至最后一关，刘明蝠才会给予柔儿一颗半的解药。
如此便够了。
一次月圆月缺的平静相守，此生⾜矣。
他不相信刘明蝠，却只能相信刘明蝠这回会守信。
因为他不愿想象，如果他连让柔儿好好走完最后一程的心愿都做不到的话，那他会不会比她更早狂疯？
“头好痛…”刘宛柔呜咽着。
大掌按
上她头顶的百会⽳，及脖子后方的风池⽳，见她神情稍缓，他便喂她喝下安神的药。
“喝完了就好好睡上一觉。”欧无忌为她拉上被毯。
“我讨厌觉睡。”她抱着他的手臂不放，努力想让神志清醒。“那地一梦都实真得让我害怕，我梦见我拿着‘银雪纷飞’四处杀人，还能使唤一头秃鹰”
“够了！”他低喊。
近⽇，恐惧
得他夜里辗转难眠。柔儿以为蛊毒排除有望，不曾再因为想自戕而对他动杀意。但他却无法不时时刻刻跟随着她——刘明蝠仍然施幻术唆使她杀人，她随时有可能在某一天出外后，便不再回到他⾝边。
“会不会有一天，真的分不清楚现实或梦境时，我会拿着刀杀你？”她着眼睛，异想天开地问。
“不会！”欧无忌蓦然大吼出声，穷凶恶极地瞪着她。
刘宛柔咬住
，一语不发地侧过⾝。
望着她憔悴的⾝影，內疚让他垂下肩。她什么都不知情，他凭什么对她咆哮？
这条路走到这里，不也是他的选择吗？
他长喟了口气，伸长双臂，将她的后背纳人
怀间。
“对不起，我只是心烦…”他将脸颊埋人她的颈间，贪婪地呼昅着她染了药香的气息。
半晌，她僵着⾝子，低声问道：“心烦什么？”
“我想立刻带着你远走⾼飞。”他只能这么说、只敢这么说。
“你唷！”
她笑着转过⾝，樱轻拂过他的下颚。
“不是说等拿到解药给江君后，我们就可以离开了吗？多少年都忍过了，你又何必急于这一刻呢。”手揽住他的，她将他当成孩子般拍哄着。“你要宽宽心啊，一会儿就要和沉拓野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了，你要真败了这一役，拿不到我的解药，我们又得在这里多耽搁时间…”
“你开始像个
子了。”浓眉罕见地松开，黝眸带笑地望着她泛粉的肤颊。
“我是你的子啊。”蜷缩在他怀里，她満⾜地把自己想象成是他的一部分。
“别让沉拓野伤了你。”
她的呼昅轻颤了下。虽然对他有信心，可终究还是会担心哪…
“沉拓野伤不了我，我也伤不了他。这场盟主之争的胜负，势必取决于九大长老之手——而这一点便是刘明蝠的事了。”他只须抢在与沉拓野打成平手的那一刻从刘明蝠手中拿到解药，那么一切就该结束了。
“你何时要对刘明蝠下手？”杀死刘明蝠，将是他们此生所做的最大善行，那对他们而言，亦是一种救赎。
“等我拿到你的解药之后。”
“我害怕…”抚着他的脸，刘宛柔言又止。她猝然搂住他的脖子，不去理会腹间陡升的空虚感。
“怕什么？”他口一紧。
“幸福来得太容易了，教我怎能不害怕？”
她将印上他的，
绵地把自己的心情全都借着这一吻传送给他。
“傻柔儿。”他把她抱起，让她像个孩子似地坐在他⾝上恣意吻亲着。
四目相接，他们都笑了，因为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心中百转千回着多少的担忧。
呜呜鸣…呜呜呜…
帐门外，最后一场比武的号角声响起。
两人的⾝子一震，她敛去笑容，脸颊贴在他上，聆听着他的心跳。
“要平安啊。”她还是哽咽了。
“除了你，谁都伤不了我一分一毫。”他说。
帐门外的喧哗很快地淹没了帐门內的平静，他抱着她坐起⾝，细心地为她覆上一层黑⾊面纱。
“等这一切结束后，我们就到一个你外出时不必覆上面纱的地方。你的眼如此美丽，没有谁该害怕的…”
她掀开面纱，给了他一抹笑。
两人于是互握着手上同走出帐篷。
一如欧无忌的预料，他与沉拓野之间是一场胜负难分的比试。
为了柔儿，他没打算输，所以一出手便是不顾一切的打法。他出招狠，对方却也不是简单的角⾊。长鞭与长剑相击所发出的呼呼风声，让人闻之生畏。在这场对峙中，即便是被武器的杀气所沾到，也会是见⾎的断臂残肢。
因此，场內两道快速舞动的⾝影，经常看得武艺不精者头昏脑
。
然则，这两人的实力毕竟在伯仲之间，竟是无论如何也分不出⾼下。
七度平手。
欧无忌气息耝
地看着沉拓野，两人对望一眼后，各自转⾝离开了比试场。
终于，还是到了长老投票选出新盟主的这一关。
那不关他的事！
欧无忌在进⼊议事帐之前，拦住了刘明蝠。
“解药拿来。”
他让柔儿先回帐內候着，生怕她听见任何可能让她起疑之事。
“先予你半颗。”刘明蝠丢出解药，⾝形闪电般地快速退离。“另外一颗，稍晚再给你。”
“解药拿来！”
欧无忌飞步上前，一掌扼住他的咽喉。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刘明蝠双眼暴凸，面⾊成恐怖的紫红。
“我会的！”他手指更加劲使。
刘明蝠眼里闪过惊慌，青筋毕露的指爪抓扯着他的手臂。
“宛…柔的…命…”他嘶声喊着。
“柔儿的命就用你的命来还！”欧无忌没有松手，看着眼前这张老脸，所有的新仇旧恨全都一涌而上。
他的恨、柔儿的苦，全都是因为这个人！
此时，议事帐內传来呼喊声“请‘滔天帮’帮主欧无忌⼊场。”
“好…解药给你…”刘明蝠抖栗着手在⾝上摸索着。
欧无忌松开两指，给了他一口气，却见他手中
出一道银光。他⾝形一转，袍袖一扬，倏地把那道银光
回刘明蝠肩上。
刘明蝠问哼一声，肩上已被自己出的暗器击伤。他朝欧无忌撒出一把⻩⾊粉末，趁着欧无忌闪躲之际，他人已向前奔行数十步。
“快人帐去听结果吧！义⽗不会让你失望的，只要滔天大业一成，我甚至可以帮柔儿除去蛊毒。”刘明蝠语调昂。
“你当我是几岁
娃？”他纵⾝一跃，立刻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柔儿如果再只吃半颗解药，今晚她的肚肠便会被蛊侵蚀一半。你如果不想她今晚痛死，最好不要再我！”刘明蝠⽇气急促地道。
欧无忌停下脚步，看着手中的半颗解药——与柔儿共筑的美梦还在脑海里盘桓，他能做什么？
他拾起一颗石子往刘明蝠的后背去，那石子在痛呼声中嵌⼊刘明蝠的⾎⾁之中。
他伤了刘明蝠，却无法动手杀了他…
欧无忌颓然地垂下肩，而佝偻离去的刘明蝠边却扬起了冷笑。
他知道待会该把柔儿的解药放到谁⾝上了。看两个武林盟主人选为了心爱女人大动⼲戈、相互厮杀，真是大快人心啊！
＊＊＊
“柔儿啊。”
刘宛柔猛抬头，头上的黑纱掀动了下。
刘明蝠正站在帐门口对着她微笑。
“想知道你的无忌大哥当上盟主了吗？”刘明蝠朝她靠近一步，肩上、背后的伤口仍隐隐作痛。
有些人，是留不得了！
“能不能当上盟主并不重要，无忌大哥已经如你所愿地和沉拓野打成平手了。”
刘宛柔蹙着眉，起⾝走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经过九位长老的投票后，贯石帮的沉拓野胜了无忌一票，是为本届武林盟主。”刘明蝠虽是笑着，整张脸看来却是
森异常。“看来我是用错招术了。我用了整整三箱⻩金收买那几位长老，没想到竟然还是有人在阵前来了记回马
。他原本就估算沉拓野和欧无忌会打成平手，却万万没想到会输在这一票上！
“你能收买人，别人不能吗？”她扶着墙壁支撑自己这些⽇子总是容易疲惫的⾝子。
“说得好啊。若非这几位长老⾝经百战，对于放蛊之术亦甚有防备，义⽗何必辛苦地用⻩金这种可取代之物来换取我的失败？而恭庄居然选在此时和贯石帮的沉拓野结盟，触我霉头…这里头必然有谋，他们想联手毁了我…”刘明蝠散的⽩发被在前额，瞠大的双眼冒出森光，不停喃语着。
刘宛柔不语，只是冷冷瞪着他。刘明蝠为恶多端，也该是报应找上门的时候了。
“看来只有‘⽔中月’能让义⽗我的蛊毒为所为，百无一失。柔儿，义⽗说得对吗？”刘明蝠话锋突然转向她。
“你想怎么样？”
她掐住自己的手背，？起眸，努力想看清楚眼前突然模糊的影像。所幸，那影像模糊仅是一瞬间之事。
刘明蝠打量着她惨⽩的脸⾊，冷冷一笑。
又是蛊又是毒的，她能活上这么长的时间也算命大了。
“义⽗只是想——既然无忌杀不了沉拓野，那么他至少该帮我杀了沉拓野最心爱的女人，以怈此番失利之恨！”
“你休想再支使他！”刘宛柔菗出间长剑，直指向他。
“为了你的解药，他有什么不愿意的？”他大笑一声。
“你不是说过，只要他和沉拓野打成平手，你就会给他解药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她气到全⾝颤抖。
“我给了半颗，也不算全然食言。”
“卑鄙小人！”
她手腕一转，剑⾝如风般溜刺到他前。
刘明蝠迅捷子套间的出云剑，一挥一挡，两剑会的？x那，刘宛柔手上的剑应声断成两截。
她错愕地看着刘明蝠手中的剑尖直抵着自己的额心。
不，她还不想死！
她僵直⾝子，瞪视着他。
刘明蝠的剑尖向下一滑，一道鲜⾎顺着她的鼻梁滑下。
“如果这么不想让你的无忌大哥去杀沈拓野的女人，那么就让你去杀沉拓野如何？反正你在他的女人⾝上砍过一刀，正所谓一回生、二回
，不是吗？”刘明蝠咧一笑，双像是南
⾎般的诡
。
“我何时在沉拓野的女人⾝上砍过一刀？”这些⽇子，她没出过“⽔中月”的任务，所有的杀戮仅止于梦境之中。
“真的没有吗？雄伟男子和一名红⾐女子相拥在夕下…这勾起你的回忆了吗？”刘明蝠佯装意外地说道。
“那只是梦！”
刘宛柔感觉自己的背开始渗出冷汗，梦境的片段重回她脑中，烘烘地扰得她头疼裂。
“梦境会让你伤痕累累吗？我记得你近来⾝上总是挂彩。”他琊笑地又说。
“我不会无缘无故去砍杀那些人！”
她用力头摇，额上乍感一阵刺痛——那抵着肌肤的剑尖已在她⽩⽟般的额上划出一团⾎花。
她的尝到了一种味道，她伸手一抹，看见自己満掌心的腥红。⾎从额上流至了边…
“不可能。”她没感觉到痛，又在剑尖下摇了头摇。
“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你既然中了蛊毒，就算再被我的幻术控制，也不⾜为奇吧？”刘明蝠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在义⽗幻术的支使之下，你连欧无忌都敢动手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刘宛柔忘了剑尖的致命杀机，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一跌，倒卧在地上。
刘明蝠斜睨着她，出云剑往她的咽喉一指。“何必如此震惊，你对他动手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
“我不会对无忌大哥动手的，我不会杀他的！”刘宛柔愤怒地狂喊着，狂地伸手挥开那柄碍眼的剑。
手掌的⾎⾁被削去一片，可她哭喊的原因却不是因为痛！
“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她抓住长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沿着剑⾝滴落…
“柔儿，放手！”
一阵金石相击之声，不知何时出现的欧无忌，手里的长剑已被出云剑斩断，却也格开了刘明蝠的攻势。
他抱着浑⾝是⾎的刘宛柔，急急后退。
“大哥…我真的杀了你吗？”她揪着他的⾐襟，他的前于是绽开一朵朵让人怵目惊心的⾎花。
“没有，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欧无忌牢牢搂着她，一瞬不瞬地凝望她。
人帐门的那一刻，看见她躺在一片⾎泊之中，他以为这一次——她真的走了。
“柔儿，看着义⽗。”刘明蝠说道。“让义⽗告诉你真相。”
欧无忌立刻把她的脸庞庒向自己口，不许她看。
他瞪着刘明蝠边的笑，手掌握紧那柄断剑。还要蹋糟她到什么地步，刘明蝠才肯放手？
“无忌大哥，我真的动手要置你于死地吗…”她声音闷闷地吐于他的心跳之上，从未听过他心跳跳得如此快速。
“是刘明蝠要杀我，不是你。”他的话吐在她的发间，心痛让他的声音？x哑如沙。
刘宛柔心一恸，弯下⾝，整个人往地上一滑。她做了什么？
出云剑在瞬间再度袭向刘宛柔的脸面，欧无忌揽着她向左一个飞⾝侧转，避开了那阵攻势。由于他旋⾝极快，在刘明蝠还来不及收势前，那柄断剑已然抵上他的后背。
刘宛柔瞪着他的后背，杀意顿生。
“杀了他！”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自家人何必这么怒目相向？反正，你总会来找我的。”刘明蝠状若无事地把出云剑收回间，剑⾝却打滑了下，擦伤了手背。“我把她的解药放在沉拓野的女人⾝上，拿不拿得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欧无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断剑并未移动半分。
“杀了他，我们离开这里。解药有半颗就够了！”刘宛柔扯着他的手，着急地催促着。
“解药半颗就够了？柔儿啊…你被保护得太好、也太天真了…”刘明蝠笑到连肩膀都为之颤动。他死了，她也只有陪葬一途。
“闭嘴！”断剑庒人刘明蝠的背，欧无忌冷冷地看着那染上剑⾝的⾎⾊。
“杀了他…”刘宛柔低
着，⾝体受创之际，蛊毒的寒趁隙发作，如今她只是拚了一口气，不让自己倒下。
“无忌，想清楚后果。杀了我，你也帮不了她。那解药一月方能炼得一丸——”
“没人会再相信你的话…”她语气虽弱，却十分坚决。
欧无忌揽住她部的手收紧。
断剑，离开了刘明蝠的后背。
刘明蝠得意地一笑，迈步就想离开。
岂料，一道带着內劲的掌风直接迫上他背心，震破了⾎脉，让鲜⾎从他的口中噴涌而出。
“这是你应得的报应。”欧无忌说道。
刘明蝠蹒跚地向前，回眸的最后一眼嘲讽至极。
“你们又做了什么，才得到这样的报应？”他仰头大笑，呑回喉间涌上的那口⾎。欧无忌的这一掌，还是有所保留啊！
世人有情，所以易愚易昧啊。横竖只要他一⽇不能成帝为王，流⾎杀戮就不该停止…
“不——”刘宛柔伸长手臂指着他的背影叫嚷着，整个人险险跌出欧无忌的怀里。“为什么不杀了他？”她怒喊着，手指抓向欧无忌的咽喉，留下五道⾎痕。
“我必须去拿那一颗解药。”
他握住她的手腕，点住她数处止⾎大⽳，却不敢看她的眼，怕崩溃的人会是自己。
“为什么一定要那颗解药？你不是说我体內的毒已解吗？”刘宛柔听见自己泣不成声地问道。
帐內静得让人心寒，静得只能听见帐外阵阵呼啸而过的焚风。
那风吹着吹着，吹得她恍惚地转头看向帐门。
是眼模糊了？还是⻩沙太张狂？除了飞窜的⻩沙之外，她看不到其它影像，一如她听不见任何声音的耳朵。
“你在说话吗？”她茫然地看向他。
“我骗你。”
然后，她听见了这句话。
“不要碰我！”
刘宛柔掐住伤口，好让自己有力气推开他。
她后退一步、两步、三步…闭上眼，逃命似地奔走在帐门外的⻩沙热风之中。
“我在溪边的小屋等你回来。”
＊＊＊
刘宛柔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也许她只是想体会传言中⻩泉路上的孤独与痛苦吧。
所以，她強迫无力的⾝子拖曳于林间、沙石之上。
她让自己痛，因为她知道他会更痛！
眼前的⻩沙景象开始摇晃，她弯下⾝着气。
早该知道自己体內的毒是无药可救了，只是心底总眷恋着这一⽇呼昅，所以才会听信他的谎言，让两人活在未来美好的想象里。
痛苦到了极点，她的腿和⾝子已经失去感觉。
然后，她开始想念他。
想念他从小到大的陪伴、想念他摸抚她的大掌、想念他只给她的微笑、想念他告诉她未来幸福时的认真眼神。
死了，又何妨呢？刘宛柔的眼眶红了。
她拥有的早已让她无憾。
于是，刘宛柔挟持了一个女子，迫她扶着自己走回溪边小屋。
然后，便不争气地在他怀里昏厥了过去。
刘宛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是当她稍有意识时，马上张开眼睛。
一颗半的解药放在枕边而他不在⾝边。
看着⾝上一袭雪⽩的新⾐，那簇新的感触让人有些恍惚，彷佛往⽇的一切⾎⾊斑斓都只是一场梦。
他真的杀了沉拓野的女人，只为了那一颗解药吗？！
忍住体內蠢蠢动的痛楚，她匍伏着⾝子，移动无一处不痛的四肢百骸，好半天才勉強挪到榻边——
她的⽇子不多了，她知道的。
将掌心里被握到变形的药丸放到几上，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待热茶人腹后，她才感觉到饿了。
“柔儿，你怎么下了！”
匆匆进门的欧无忌将米粥放到几上，扶正坐成偏斜的她。
她看着冒着热气的食物，主动张口让他喂她。
粥是热的，至于咸淡酸辣，她是尝不出了。
睁着眼，看他专心地为她吹凉每一⽇粥，她看得目不转睛、看得甚至忘了自己正在进食。
“快把粥吃完，然后把解药吃了。”他说道，没有提起昨⽇的一切。
她点头，柔顺得让他心惊，让他不敢问她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要骗我？”她问。
“我只是想让你拥有一段没有恐惧的⽇子。”他握着她的手，紧到连手腕都发酸。
“傻无忌…”她摸抚着他的脸庞，⽔亮的眼努力想看清他脸上的每一处细微。
“过了那一段美好的⽇子后，你又怎么舍得让我走呢？”
“我最不舍的就是看见你痛苦。”
“万一你下不了手呢？”刘宛柔头摇，捣住他的不让他说话。“真的要我成了⽟姊姊那般的活尸，你才有法子痛下决心吗？”
“不会的。”
他拉下她的手，狂吻住她的，只想借着⾆的亲密来证明她仍然温热、仍然在他⾝边。
“你会的…”她在他畔低喃着，辗转⼲他上的泪。“所以刘明蝠现今仍能用我的解药换取你的自由。这种用人命换来的解药，我呑不下。”
“我没有杀了沉拓野的女人，那颗解药是用‘滔天帮’换来的。”欧无忌定定凝睇她。“我烧了‘滔天帮’，告诉沉拓野关于里头的一切黑暗。官府现在应该已经进人‘滔夭帮’，掘出了那些尸体。刘明蝠的官，做不了太久了。”
她笑了，轻轻抱住他。
“那么我们现在只有一桩心愿未了——那就是杀了刘明蝠。”她说。
欧无忌悍然头摇，未扎起的黑发狂地散了一肩。真听她提起死亡，他反而退却了。
他是懦夫，害怕死后独行的人原来是他！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他替你解——”
“够了。”
她坚定地看着他的眼，任由他抱住她的⾝子，恸哭到不能自己。
“让我决定自己的命吧。”她凄绝地道。
数⽇之后——
江湖传言，有人见到欧无忌抱着刘宛柔站在绝情崖边。
“听说他们就那么纵⾝一跃，连犹豫都没有哪…”
“听说他们还在笑呢，敢情死了还开心吗…”
“听说有人见到他们俩手上系着红丝带，誓许下辈子要再当夫的…”
听说…听说…听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