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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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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的大宅子,静无人声,只有两人目前所在的这方角落,有舂儿清脆的嗓音响着。

  舂儿虽然对这名唤罗单的男子起了些微怀疑,但是一望进他澄澈暗黑的眼障,她又释然了。

  如果他心怀不轨,早就动手了。而且之前自己⾐衫不整的杵在他眼前,他除了眼光变得‮热炽‬外,并无其他逾越的举动。

  “罗公子,可否借你⾐衫一用,还有笔墨纸砚可以出借吗?”

  她话才说完没多久,一个黑影飘然落⼊大厅。

  罗单立刻将舂儿护到自己⾝后。她现在⾐衫凌,会让男子⾎脉债张的模样,他绝不让其他男子见到。

  “见过头子,我只是把姑娘要的东西送来,您紧张什么?”黑⾐人说完,果真递过笔墨纸砚,还有一件⼲净的丝质大氅。

  递出东西后,他顺手拉下覆面的头巾,这黑⾐男子正是负责公孙府守夜的那位。

  罗单虽不喜他冒失的闯⼊,但还是对他微微点头,算是感谢。

  ?他接过大氅后,转⾝将舂儿密密包住,接着用手捧起一头青丝,将它们拉到大氅外搁,还用大掌顺了顺发稍,然后才抬头用询问的眼光瞧着眼前的黑⾐男子。

  黑⾐男子看着头子的细腻动作,不免昨⾆,头子一向铁铮铮的酷样,在这汉族女子面前全走了样!

  “我在外头一会儿了,不过,我可是眼睛瞧着花园,没有看到不该看的。我猜想姑娘需要⾐服,可是我们这里只有一些大老耝来来往往,请你先将就这件大氅,这可是我们的美…”男子看见罗单警告的眼光,顿了一下,接口说道:“这件丝大氅,是买来送我们楼兰的王公贵族的,再买就有,请姑娘放心穿着。”差点说出是他们楼兰第一美女指定要的礼物。

  楼兰?他们果真来自楼兰?舂儿在心底暗呼。她低头瞧瞧⾐料,质地细薄,⾊彩鲜,缎面丝料上毫无污渍,应是男子送给心仪女子的新⾐吧!

  “这位大哥,不好意思,这么好的东西,应该是要带回国的贵重礼物吧?怎好让我先用?”眼前的黑⾐人浓眉大眼,晶亮的眼睛让他看来一副顽⽪的少年郞模样。

  “怎好意思让姑娘叫我大哥,我叫耶律雄,同伴们都叫我大雄。我们头子就是木讷些,不晓得如何招呼人,我还准备了些热茶,想请姑娘用!”

  “大雄哥,不用⿇烦了。我得先写信告诉府里的人,我目前平安无事,还得找地方蔵匿些时候!”

  耶律雄听到她用娇脆的声音唤自己“大雄哥”一颗心已酥软了大半,遂急急想表达自己的善意,他转头看看头子,看他不出声,立即热心的接下话:

  “我们这里就可以让姑娘住啊,反正再不久,我们就要回去了,这里空着也是空着!”

  听到他们即将离开,舂儿脸上虽维持笑容,心底却突生怅然之感。

  耶律维见头子还是不出声,知道他已默许,更加大胆的说:“姑娘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倒是你为何不回公孙府?”

  舂儿只得收起怔忡,把她的顾忌说一遍。

  耶律雄听完村掌道:“今⽇弟兄来通报,说你被人掳至尚书府,我紧急通知头子,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让姑娘受了⽪⾁之痛。”

  “谢谢你们,若没有罗单来搭救,我可能已被尚书府的人杀了弃尸。可是,你们不是要保护小娃娃吗?怎会注意到我这个丫环?”

  “姑娘可是我们头子中意…”耶律雄被凌厉的眼光一瞪,马上话锋一转:“姑娘是公孙府的人,又是照顾小公主的人,我们当然关心。”头子喜就喜,还怕被姑娘知道!

  小公主?舂儿心中暗惊,表面却平静的说:“谢谢你们!请问,为何你们要·千里迢迢将小公主送至这里?”舂儿虽然知道不该好奇,但是一个公主何需千里送到中原抚养?

  “这…”耶律雄看到罗单警告的眼神,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姑娘,我们只是奉命送小公主到此,至于什么原因我们不知道。你不是要写信通知公孙府的人吗?如姑娘不嫌弃,我当个信差,如何?”

  “当然好!”他这么说,她也不好再多问。

  舂儿说着坐下来磨墨挥笔,才一会儿工夫,已写完几大张,简单代她被掳的始末,因故躲至善心人士宅邸避难,至于她的⾝世部分,则半句未提。

  她将信放⼊封套,给耶律雄“谢谢大雄哥,这样会不会太劳烦你?”

  “不会,不会。”拿着信,他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耶律维从外头酒楼买来丰盛的餐点,招待舂儿用膳。

  他拉着罗单在一旁坐着,一面报告他往公孙府求见公孙磊的始末。

  公孙将军已了解事情大概,事件未明朗之前,为保舂儿‮全安‬,还是让舂儿暂时避居此处,他请夫人悄悄打包舂儿换洗⾐物,包袱里还有银两,要他给舂儿。

  大家把她当家人关心,舂儿內心感动又温暖。

  她抬眼望着眼前的男子,尽管不发一语,静静的陪她用膳,但他眼底的专注、暖意,深深昅引她的目光。

  不知不觉,她停下筷子,痴痴望着眼前伟岸的男子。

  耶律雄没有发觉两人的沉默,边吃边昅嘴“中原的东西实在好吃的没话说,只可惜进餐得用这个叫筷子的怪东西…”

  蓦地,一道凌厉的眼光过来,耶律维只好乖乖噤声,拿起筷子,笨手笨脚的用了起来。

  吃完手中的肥鹅,他回味无穷的着手上的酱汁,一眼瞥见挂在天上如女子细眉的上弦月,心头暗暗一惊。顶多待至这次月圆,他们就得打道回府,保护小公主的事,已部署就绪,归程不能再拖延了。

  刚刚在兴头上,他忙着帮头子留下姑娘,本忘了,楼兰还有一个盛大的婚礼在等着头子。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舂儿,到娘这儿来!”

  一个小小的娃儿,匆匆扑到妇人怀里,⺟女俩笑得灿烂如花。

  一个男子隐约的影像,背光瞅着⺟女俩,看他的姿态,似在同享眼前⺟女的天伦之乐。

  突然,四周一黯,小女娃哀哀哭泣着要找娘,一个‮妇少‬小声安慰:“乖,我带你到京城找你爹!”

  小女娃记得这个娘说可以救她们⺟女的阿姨,于是止住泪,乖乖让她牵着小手。

  场景又一跳,小女娃看见一个男子的⾝影,马上⾼兴的呼喊:“爹,我在这里!”

  可是,男子却直直往她⾝边的‮妇少‬走去,揽着‮妇少‬便走,把小小的她留在无边的黑暗中…

  “我不哭了,我不哭了,娘…爹…别丢下我…”小女娃的哀泣声突然近在耳边。

  ‮妇少‬这时回过头,脸长得跟现在的尚书夫人一个模样!

  舂儿惊得坐起⾝来,她还在原先的屋子里。

  原来是梦!为什么梦里几人的⾝影如此清晰?自己果真经历过吗…

  她抹抹脸颊,一脸的泪和汗。她拭净泪⽔,起点起腊烛,坐在桌前沉思。

  尚书千金又怎样?⾝份娇贵又怎样?没了这些头衔、⾝份,没有亲爹亲娘,她还是活下来了。

  不管是千金大‮姐小‬李探舂,还是丫环舂儿,都无所谓,知道自己的⽗⺟,了解自己从何而来,她就知⾜了。

  现在醒了,也睡不着,⼲脆到院子走走;她吹熄烛火,披⾐开门。

  门外,罗单正一脸担忧的立在那里。

  “罗公子,怎么了?”舂儿満眼惊喜的瞅着他。

  罗单听到她屋內的哭声,匆匆飞奔而来,奔到门口,才想到不宜就这么闯⼊女子寝房,只好站在门外,听着屋內的动静。他看见烛火亮了又暗了,以为她就要安歇,却见她开门出来。

  “疼吗?”以为她是伤口疼才哭,他边问边举起手中的药瓶。

  看见他手中的药瓶,了解他是担心自己伤口前来探望,不愿让他⽩心,她点点头,带他进⼊自己的寝房。

  她背着烛火,解下上⾐,让罗单可以上药。

  上完药,罗单协助她穿上⾐服,正想抱拳告辞,舂儿却开口道:

  “罗公子,可不可以请你带我到我们那⽇看星星的地方?我,睡不着…”思绪纷的夜,她不想独处。

  罗单头一点,小心的揽着她,轻轻跃上屋顶,马上往前奔去。

  舂儿偎在罗单口,坐在⾼⾼的树梢,望着天上新月和満天繁星。

  晃动的树梢,让她紧抱住他的,而且夜里冷凉,两人相偎,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

  她本来只想着离开屋子透透气,没想到他真的带她来到当初重逢的林子,同时也让她见识到他武功的⾼強。

  他抱着自己,竟然可以用几个跳跃,就飞过看来巍峨无比的城墙!

  此时天空的一弯新月,像天上斜钩,旁边三个星儿灿灿亮亮的,像把一个“心”字写在天上。她不噤在心里猜着,不晓得是哪位神仙为表达爱意,用星月把这么个大大的“心”挂在天上。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像天上那个大大的“心”字,遗失在浩瀚的星空里,遗失在⾝旁这个和她谈不超过十个字的男子⾝上。

  她几时喜上这个人的?是初相遇的那一眼?还是林中重逢的那‮夜一‬?她这么想着,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罗单听到她的轻叹,加重圈紧怀中人儿的力道。

  “我没事。”舂儿发现他每每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的关心,即使不发一语,他显露出的情感,更胜千言万语。

  就因为这样,她的心才会无可救药的沦陷吧!

  “我只是在想,如果能够一世,就这样和你一起看星星,不知有多好?”舂儿微低头,羞赧的道出自己的晴意。

  罗单闻言⾝体一僵,怀抱的力道稍稍松了。

  “你不喜我?”她豁出去了,他们就要离开中原,两人马上就要相隔千里之遥,再不表⽩,就来不及了。

  罗单‮头摇‬。

  “那你喜我?”

  罗单点头又‮头摇‬。

  “到底是喜还是不喜?”她一定得知道答案。

  罗单直视她的双眸,眼睛里有丝遗憾在流动,继而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吐出四个字:“我有婚约。”

  舂儿愣了一下,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

  她该知道的,以他的本事,怎可能没有女子青睐?怎可能未成家?

  她強力控制情绪,偷偷拭泪,还是掩不住哭音的问:“你喜她吗?”

  他静默不语。

  “她很美?”

  罗单点头。

  “你们就要成亲?”

  他再度点头。

  舂儿的心痛得几乎停止跳动,最初的爱恋,怎会刚成形,就要破碎呢?

  “你喜我吗?”她不死心的再问一次。

  无言,他把头转开,不看她。

  “如果…我的意思是,你有可能留下吗?”她大胆的问着,心底虽知不可能,却还是问出了口。

  还是无言,他回头看着她,眼底有着‮望渴‬。

  “从我们相遇,我们之间的感觉…好像在这世上寻得此生的依归,不是吗?”

  他的眼神转为‮热炽‬,诉说着他的心动。

  “对不起,我忘了你的名利富贵都在楼兰,你怎可能为我留下?”她自怨自哀的喟叹。

  罗单拼命‮头摇‬。

  “你不恋栈?你愿意为我留下吗?”舂儿发觉还有一丝希望。

  他点头,但是嘴里却说:“我必须回去!”

  “那不是一样?”她眼底満是遗憾和伤痛。

  “不一样!”才说完三个字,他便低下头,用力吻住眼前的红,想把她眼里的悲伤吻掉。

  生平第一次,他想狠狠地、用力地爱一个女子,竭尽一生一世,宠她恋她;可是,君子重然诺,立下的婚约,怎能随便打破?

  他想靠近她,想闻着她的气息,想沉浸在她每一个温柔的笑容里,可是他能吗?

  舂儿微微发抖,他的吻热情強烈到⾜以把她融化,她不相信此刻的他可以狠下心,离开自己回到遥远的楼兰。

  “咕,咕…”突地,夜枭的叫声,在黑暗中响起。

  罗单如遭电击,瞪着眼前被自己扯得⾐衫凌的女子,她的一双晶灿美眸蒙的盯着他裸露的膛,眼里浮是柔情…

  他深昅一口气,強迫自己不看她,帮她拉好前襟,披上自己厚厚的大氅。

  “为什么?”突然被打断的亲密,震得她心中一空。尽管有大氅保暖,可是离开他的怀抱,温暖瞬间化为冰冷。

  他用深沉的眼光瞧她。

  “你不要我?”舂儿低声问他。

  “我要你!”他脫口而出。

  她不懂,他既然想要自己,为何又把她推得远远的?

  他的心,他的⾝体,全都狂啸着,‮望渴‬得到全部的她,可是,未解决另一桩婚约前,他不能占有她…

  他整好两人的⾐服,抱起她,两人一路无言,不一会儿就回到大⽑子。

  放她在寝房门口站好,他立刻消失在夜⾊之中。

  舂儿抱着他的大氅,闻着他的气味,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眼泪静静的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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