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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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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皇宮。

  体国轩一向是皇帝与大臣们议事的重要场所,而今里头只有两人,眉头不展的讨论著极为重要的急报。

  “南都好端端的竟发起了大⽔,大堤被冲垮了,有一半以上的农田都被淹没、居民流离失所,死亡人数也在增加当中,要是不派个人过去领个事儿,只怕有…”皇帝单手支著额头,一副不胜烦恼的模样。“朕的意思是,派你过去,如何?”

  瑞祥一愣,直觉回答。“不是臣弟推诿,而是处理这种事情并非臣弟专长…”

  “朕知道,这事是难为了你一些,不过派你去,有几个考量,一是有个皇室成员出面,总能使百姓感受恩泽,让‮员官‬有所忌惮;二是,赈灾银两是个大肥缺,委托谁去,朕都不放心。”

  话说到点上,瑞祥也理会过来了,当下便再无迟疑。“臣弟明⽩,臣弟就讨了这份差使吧。”

  “如此甚好。”论完要紧事,皇上的眉也松开了。“对了,你的王妃目前在皇后殿中叙话,你可知道?”

  “臣弟知道,她是昨晚⼊的宮。”瑞祥答道。“难得內人与皇后娘娘如此投缘,臣弟亦感荣幸万分。”

  “这倒是真的,皇后时有寂寥,若是能得一知己开慰,亦是乐事一桩,尤其是自家弟妹,更是方便得多。”皇上伸手拿起茶盏,掀开盖子轻轻吹拨著飘浮的叶片儿,一边吹凉、一边说道:“你待会儿不如就和王妃一同回去吧,顺便和她说说你要到南都赈灾的事,弟妹要是有什么怨怼,尽管拿朕开刀就是。”

  “皇上说笑了。”瑞祥笑道,一面退出了体国轩。

  ********

  皇后寝宮,一⾝雍容正装的孝慈皇后与宮千巧正闲坐叙话。

  “千巧妹妹,昨晚咱们拉东扯西谈了许多,就是没讲到最重要的事情,做姊姊的想问你,又怕你害臊,不过我实在是关切,所以就直问了,婚后王爷待你这一向都还好吧?”孝慈皇后问。

  “都好。”宮千巧维持著一贯的笑容,简短地回答道。

  若要说她嫁进王府以来,什么事情学得最快、最上手,那么就是这个“笑”了,人前不能哭、不能委屈,那么就只得扯开嘴角,那几乎是应付一切的灵丹妙药,也是让自己感觉不那么悲惨的唯一办法。

  孝慈皇后却当她是害羞,不肯多说,便笑道:“我问得话长,你答得字少,是不是真害臊了?”

  “皇后姊姊,您别瞎猜,王府的生活我已经习惯了,王爷和我,也是相敬如宾。”

  孝慈皇后见状,心中叹了口气,瞧宮千巧话都拣那不轻不重、不著边际的讲,就知道事情绝不如同她所说的一般简单,瑞祥的个难道她还不了解吗?但此时此刻,她倒宁愿宮千巧的话百分之百全是真的。“好吧,姊姊不再问你便是,其实,只要看着你和王爷一家和乐,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宮千巧感觉出她话中有话。“皇后姊姊对王爷不放心吗?”

  孝慈皇后闻言微微一愕,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通报声。

  “英亲王晋见。”

  孝慈皇后回过神来,连忙起⾝扯开话题。“说人人到,王爷定是特地来接你的。”

  特地来接她?宮千巧心中有些涩然,是“顺便”来接她的吧?

  外头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便见到瑞祥从外头步进,只见他朗目如星,步履沉实中又更显稳重,就这么直直地走到皇后面前,一撩袍角,向皇后拜下礼来。

  “皇后千岁。”

  “起来吧。”孝慈皇后淡笑地看着眼前人。“公事都办完了?”

  “是的。”

  “那就不耽搁你们夫相处的时间,毕竟新婚燕尔,多分开一下都会舍不得不是?千巧。”孝慈皇后以为宮千巧就站在她⾝后,一个回头,这才发现她竟还坐在原位上,一动也不动。

  “?G?千巧妹妹,怎不过来?”

  宮千巧听见孝慈皇后的声音,猛一醒神。

  原来自方才瑞祥踏进寝宮来,她的眼光就离不开他了,糖藌一样地胶著在他⾝上的视线,使她痛苦的了解到一件事,瑞祥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他只是…只是专心地看着眼前的皇后…只是这样而已…

  然而就算只是那样,也⾜已令她痛彻心肺…

  千巧从没有一刻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多余,如此的想瞬间消失,她不想看着瑞祥的眼底有别的女人存在,因为那只会让她更加讨厌自己那丑恶的嫉妒心啊!

  “千巧,你怎么了,脸⾊这么苍⽩?”孝慈皇后发觉了宮千巧的异状,不由关心地问著,然而宮千巧还不及回答,便意识到自己的手被人搀住了,抬头一看,竟是瑞祥。

  “也许是⾝体不舒服吧!臣弟就不再耽搁了,这就带內人回王府休息。”

  “别忙,让本宮先召御医过来为王妃号脉。”孝慈皇后说著便要召人,却被瑞祥阻止了。

  “不好搅扰皇后,再说,臣弟也不宜久留寝宮,请容臣弟携千巧先行告退,若需要御医做进一步的诊治,臣弟会再派人传唤。”

  “是啊。”宮千巧突地帮起腔来。“妹妹真的没事,大概是没睡精神不⾜罢了,只要回去歇一歇,就依旧生龙活虎了,万请姊姊不要担心,否则倒成了千巧的罪过,明明我是陪您说话解闷来的,怎能反倒让您挂怀?”

  “这…”孝慈皇后见这两人一搭一唱的模样,心知难以劝动,便点了点头。“那么王爷多关照些,明⽩吧?”

  “臣弟明⽩,臣弟告退。”瑞祥不由再细细分说,便带著宮千巧退出寝宮,孝慈皇后担心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只觉他们之间的情况似乎有点怪异,然而,那已不是自己能够揷手的范围了。

  寝宮外,回廊里,见左右已无外人后,宮千巧挣脫了瑞祥的手。

  “别这样。”宮千巧道:“在宮廷里头,礼仪要端正,不好拉拉扯扯的。”

  “怪了,我扶自己的子,又不是‮戏调‬宮女,有什么好避嫌?”瑞祥修眉一挑,显然不悦。

  宮千巧不说话了,然而瑞祥瞧出她那言又止的模样,觉得心中竟好似有块什么梗住了似地,索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満,尽可明⽩说完,不必打哑谜还横眉竖目,省得我看了难受。”

  “我横眉竖目?”宮千巧愣了一下,一股微怒生出,终究是年少心,管束不住心中的苦与怨,一声冷笑自喉间逸出,镇静又深沉地丢出一句无比负气的重话。

  “是的,我横眉竖目,看起来很丑恶、很不堪吧?但我再怎么端庄大雅、贞静贤淑又有用吗?⼊得了你英亲王爷的心眼儿吗?不、不可能…”她‮头摇‬苦笑。“不可能此得上你心中那天下无双、蕙质兰心的皇后嫂嫂的!”

  说出来了…说出来了!

  看到瑞祥错愕、惊怒加的眼神,宮千巧如遭雷击一般地定住不动了。她那是什么样的话啊!这下子终于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村野妒妇了不是?

  在那一瞬间,比回话更快的,是瑞祥的手,他的眼神瞬间降到了冰点,霍地抓起了宮千巧的皓腕,指劲大得仿佛骨头都几碎裂、教人不住生疼。

  “我真没想到,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他咬著牙道。“现在还在皇宮里头,这种有伤皇后懿德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亏得皇后如此对你!”

  仓皇地看着他鹰鹫般的眼神,宮千巧终于无力伪装地崩溃了,眼泪就这么一颗一颗地从眼眶奔流而出,泪坏了粉妆、泪了香腮…

  “没错,皇后姊姊待我好…”宮千巧哽咽中又带著自嘲地道:“你一开始也待我好,可、可是…皇后姊姊待我好是因为她把我当成妹妹,你…你呢?就算待我好,可你何曾真把我当成你的子?”

  “你…”“如果你一开始就表明不愿意娶我,我就不会对得到你的感情抱有一丝奢望…満皇城的王公亲贵、満朝的文武重臣,哪个不想把女儿嫁给你?哪个不想和你亲上加亲?我宮千巧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说到这里,她已然再顾不了颜面,痛哭失声。

  望着她的模样,瑞祥无比怔愕,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宮千巧…或者该说,从没有一个女人,在他面前如此失态放声…

  “难道要我跟你道歉吗?”瑞祥突然开了口,双目灼灼地盯视著眼前的女子。“很抱歉我没有早些遇见你?很抱歉我不该因为皇后的劝解答应了与你的婚事?千巧,我只能告诉你,尊贵如我、显赫如我,也有太多无法选择、不能掌握的事情,我尽可能的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如此一来,只能⾝不由己,你懂吗?⾝不由己啊!”“你…你的道歉,就是‘⾝不由己’?”他明明可以选择、可以拒绝的不是吗?千巧笑了,一阵眩晕涌上,踉跄难行,泪⽔复又模糊了她的视线,掩去了瑞祥的形容,她再也看不清。

  “好…好一个⾝不由己…”她仰著头,看向天空,啊…天空仍是那么蔚蓝,云朵也洁⽩依旧,怎么…怎么她就不再是以前的宮千巧了呢?

  哭已无声、笑也无声,她懵了。

  “王爷…我…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她转过头,望着瑞祥前那块象征亲王⾝分的团龙补子,语气再也没了方才的声嘶力竭。

  “那就回王府。”

  “我不想这么快回去。”宮千巧视线上移,对上了他的眼睛。“反正我一辈子都葬在那里了不是?”

  一阵烦躁涌上,瑞祥突然恨死了这么对他的宮千巧,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能乖顺些、认命些地等著他的垂爱?那么也许他就不会像现在一样难平、波涛汹涌,他想将她紧紧地抱进怀中,制止她再说出那些心碎绝的话,可是偏偏他又伸不出手,只想逃开她,逃得远远、远远的,好让自己又回复往⽇那个无法被动摇、不起波澜的英亲王…

  逃。

  几乎是下意识地,这字眼一出现在脑海中,下一秒瑞祥就开口了。

  “放心吧,就算你回去了,我也不会待在王府里。”他语气僵硬地说道。“皇上方才示下,要我到南都去赈灾,即刻就得启程,不得拖误。”

  宮千巧闻言一呆。

  他要走?

  望着她无助怔然的双目,瑞祥心一菗,不由握紧了双拳。那种窒人的感觉又回来了,那种因为一个人而狠狠的紊,竟又再度充斥了他的心房…不…他太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滋味,必须避开,一定要避开才行…

  于是他冷肃脸孔,好让千巧看不透他的心绪,看不透其实是他想逃。

  “为了让你冷静下来,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一阵子比较好,我希望在这段期间內,你能好好思考⾝为一个王妃的福分有多么不易,只要你安安分分,就有享不尽的富贵尊荣,只要你想得开,乖乖的当我的子,我就会好好的待你。”瑞祥再也无话,一个转⾝就离去了。

  看着他那不可攀的颀长背影,一步一步地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宮千巧只觉心中涨満了说不出的痛。

  “看不见…摸不著…可…可它悬在心上啊…”风儿仿佛也欺她单薄,袭得她浑⾝冷凉、簌簌而颤,那鼻头一骏,眼泪又如同断线珍珠似地滚出眼眶,直落尘土,宮千巧不噤伸出了双手,掩面而泣。

  ********

  夜晚的王府,像一座空城,那么寂寞,那么凄凉,尽管里头的每一件摆设家具都是那么的华美精致,然而对宮千巧来说,却是毫无意义的,她觉得自己整个心都被掏空了、不见了,也找不得谁要去,因为是她自己弄丢的呵!

  “真真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啊…”她低笑自嘲,看着那面温润的手拿木质妆镜,轻轻触摸,要不是这把镜子招来的缘,她今天能成英亲王妃?要不是这把镜子招来的孽,她又怎会落得一个空心王妃的下场?

  “启禀王妃,內医院的人来了。”丫鬓烟儿走了进来。

  “內医院?”宮千巧疑惑。“我并没有叫人来啊…”“御医说是皇后娘娘吩咐的。皇后娘娘见您⾝子似乎颇为不适,又怕您逞強,所以这才…”

  宮千巧叹了口气。“皇后姊姊的深恩厚意,使人难以推拒呵…罢了,你去领他进来吧!”

  烟儿连忙去了,宮千巧于是扶著走到桌子旁边呆呆出神。

  打她回到王府,瑞祥便已不见了踪影,迳自启程去了南都。她已提不起劲去问下人们王爷有没有代什么事情,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是专门给她的,因为她晓得,那些终究不过是场面话,与他的真心毫不相⼲,也与回应她的渴念毫不相⼲。

  “王妃,御医来了。”烟儿在门口唤著,只见她⾝后领著一位⾝穿官服、⽩发银须的老者,后边还领著一个背著诊疗箱子的小男孩,三个人前后有序地走⼊厅中。

  “王妃福安。”

  “不必多礼,请御医安座,烟儿,看茶。”

  打过招呼后,那跟著老御医来的小男孩便从诊疗箱中拿出一些器具,按序摆放好让御医方便取用,忙碌懂事的模样让宮千巧不噤看得出神,直到他走近她⾝边,将号脉用的搁腕枕头摆到她手下时,她才猛然醒神,连忙吩咐。

  “烟儿,拿些甜点给这个孩子吧。”她一边说,一边直接挽起了自己的袖子,那御医见她如此不讲究虚礼矜贵的那一套,又加之怜弱惜幼,不由露出了微笑。

  “王妃真是慡朗大方,不用隔屏悬丝,对个小学徒又这么亲切,属下还从没见过像您一般的主子呢!”

  宮千巧笑了笑。“我从小在西北长大,那儿别说是个大夫了,就是个土郞中,大家也都当成活神仙供奉呢!有得医生看就要谢天谢地了,哪讲究得了那么多莫名虚礼。你就看吧,有什么⽑病没有?”

  那大夫于是一手按腕,一手捻著胡须便闭上双眼号起脉来,过了一会儿后,这才睁开眼睛,脸上似喜非喜、似忧非忧的神⾊令人颇觉不安,烟儿心焦地看着老御医‮头摇‬晃脑,一边思索一边开药方,药方写好了,也不讲解,还细细地晾⾼吹⼲,这么磨了半晌,才转过⾝来,然而却也不是要宣布答案。

  “敢问王妃,近⽇是否常觉眩晕,酸腿软?”

  宮千巧一愣。“您不说我还没注意,是常常如此。”

  “会嗜睡、怕腥、时常想吐吗?”

  “也会,不过这些症状有归有,倒不那么严重。”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宮千巧试著回忆,这似乎从她嫁进王府不久之后就开始了。“我也不是很清楚,记得…大概三、四个月有了吧,或许更久一些。”

  烟儿听著听著,眼睛突然一亮,忍不住低叫了一声。“啊…难道…”

  老太医回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了微笑,随即又看向宮千巧。“属下恭贺王妃,这是喜脉,王妃已然怀有⾝孕,很快就要替王爷添子了!”

  宮千巧闻言,不噤睁圆了眼。“你…你说我、我‮孕怀‬了?”

  “正是。”老御医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将那张单子给了烟儿。“王妃的害喜症状并不显著,加上肚腹尚未隆起,是以初时没什么感觉,但按您的描述和脉象来看,的确已怀有三、四个月的⾝孕了。这张药方里头都是安胎养神的几味药材,按单处置即可。”说著说著又转过⾝来。“还有一事要禀,王妃虽然体质健旺,可是最近显然精神有些劳乏,为了胎儿著想,⽇后还是不宜劳为佳,否则动到胎气的话,对⺟子均十分不利,属下⽇后会定期来为王妃诊脉,请王妃安心。”

  “我明⽩了…”宮千巧道:“劳烦您了,烟儿,替我送送大夫吧。”

  烟儿领命而去,待得他们离开了大厅,千巧这才有了动作,只手抚上‮腹小‬,真真不敢相信,此时此刻,那里竟已有了一块属于她和瑞祥共同孕育出来的⾎⾁…

  脑海中闪过了夜晚‮存温‬旑旎的画面,忍不住双颊臊红,她已全然不知如何是好了。该告诉瑞祥吧?这也是他的孩子呵!那该怎么著?写信?还是派人传话?可是…可是他们才大吵过一架啊,他会关心吗?他会…他会⾼兴吗?

  “王妃。”正当宮千巧思绪纷纷的时候,烟儿已送走了御医,重新回到大厅。“时候不早了,御医说您不宜精神劳,还是快快梳洗,上休息如何?”

  宮千巧正要回话,却在看见烟儿的同时,想起了另一件事,不,或者该说,另一个人。

  “对了,香云呢?怎么从方才就没见著她?”香云对她虽有嫌隙,不过通常还是会按礼来请安,今儿打她回到王府就没见著人,不噤让她备感奇怪。

  岂料烟儿却在听到她的提问后,表情一下子转换得有些尴尬。“香云她…她…”

  “她怎么了?”

  “烟儿不知道。”

  瞧她神⾊有异,宮千巧的心也跟著提了起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别蒙著我,快说!”

  烟儿见主子脸⾊变了,心知胡混不过,只好从实招来。

  “回王妃的话,香云她…她走了。”

  “走了?走到哪儿去了?”

  “王爷去哪儿…她就去哪儿…”烟儿一说完话,连忙低下头恳求道:“王妃千万别动气,腹中胎儿要紧哪!”

  然而她却没有听到回音,过了半晌,烟儿悄悄的抬起头,发现宮千巧仍好端端地坐著,脸容却已惨无人⾊,平放在扶手上的两只手抓著把手不放,捏得指尖都发⽩了!

  烟儿顿时吓得眼泪掉出来。“王妃,王妃您千万别动气啊!有什么不如意,您尽管拿烟儿撒气就是了,何苦…何苦这样呢…”

  “是,是啊…我何苦这样呢…”宮千巧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回答,死⽩的脸上泛出一朵笑。“烟儿,你知道吗?我…我不是生气…我是…哀莫大于心死,可在那之前,无论如何,我…我总要求一个明⽩…”

  “王妃…”

  “替我准备…准备行李。”

  “王妃,您不会是想去南都找王爷吧?不行、不行哪王妃,您现在怀有⾝孕,怎噤得起长途劳顿?更何况王爷他们是轻舟快马、⽇夜兼程以求速下南都,您的⾝子不便赶路,要是单单坐马车,一个月的路程也要拖长一倍多的时间,到了那个时候,指不定王爷都要回来了啊!”“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宮千巧道:“我…我一刻也等不了…”

  “王妃…”

  “不要再劝我,你快去备车。”说著说著,宮千巧的声音越来越弱,烟儿看着她摇摇坠的模样,不噤一吓。

  “王妃!王妃!”她泪流満面地大喊:“来…来人哪!快去把御医找回来!”

  ********

  四个月后,南都。

  霪雨虽然渐消,但仍时不时的绵绵落下,昔⽇富庶美丽的南都,如今一片愁云惨雾,这是多年来不曾有过的状况,弄得‮员官‬、百姓焦头烂额,自皇城来赈灾的瑞祥,也已多⽇没睡过一个好觉,尽管如此,平时的养气功夫倒在此刻见了功效,还显得较其他‮员官‬精神矍铄,底下人办起事情来更不敢马虎了。

  “都怪大堤一开始就被暴风雨冲垮了,修补不及才会酿成如此大祸,现在只能想办法在下个雨季来临前尽快修好大堤,如此才是正经…”瑞祥一边对著一班下官训勉,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门口,只因从方才起就有一个护官站在那儿,一脸有事容禀的望着他,却又不知该不该打断他们议事的为难模样,瑞祥倒也不急著唤他,只是不疾不徐地讲完最后一段话。

  “赈灾的款项虽然已经拨了下来,却还要依灾情轻重筹分,你们回去以后,把幕里的钱⾕师爷统统找过来,依急缓轻重的用途商讨如何分配,写成卷宗后面呈本王,本王要一一看过方能照准,明⽩了吗?”

  “下官明⽩。”

  “如此甚好,那么都先退下去吧!”瑞祥挥手屏退一班‮员官‬后,这才唤了那名护官进来。

  “什么事?”

  “启禀王爷,有一个⾝怀六甲的妇人,还带著一个丫头,自称是英亲王妃,说要见您。”

  “笑话。”瑞祥第一个反应是嗤之以鼻。“眼下什么时候,你倒还有心情同本王开玩笑?这种事无须同我禀告,你拿几两银子打发她走吧。”

  “属下给过了…可是那女子当场就把银子往属下脸上砸了回来。”

  “脾气倒不小嘛。”瑞祥呵呵一笑。“还是嫌少?”

  “不…不是的。她给属下这个东西,要属下转呈王爷,还说王爷一看便知,属下实在无法推辞,这才答应帮她…”护官一边说,一边将一个用绢布包起来的东西到了瑞祥面前,瑞祥皱著眉头接过,缓缓揭开,却在看见內容之物后,原本还带著笑意的脸瞬时惨⽩。

  “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他瞪著那躺在绢布上头,一支乍看平凡无奇的木质螺钿手拿镜,低哑著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

  “就是她说这东西只要王爷看见了,就知道她是谁…”

  “不是!”瑞祥暴躁地跳起来打断他。“我是说你开头最先说的那一句话,你说她怎么样?!”

  “她…她‮孕怀‬了啊…”话还没说完,一阵风卷过似地,待那护宮回过神来,瑞祥已然冲出大厅,那护宮连忙跟了出去,果不其然,瑞祥冲到大门口发现没人,又折了回来。

  “你刚说她来找我,人呢?!人呢?!”瑞祥一脸暴怒难耐,完全失却了平时冷静自持、谈笑自若的模样。

  护官心下隐隐觉得不妙,连忙回答:“禀王爷,属下见她虽然说辞荒谬,可是实在可怜,而且她的丫头也说自己的主子长途跋涉、精神劳乏,所以属下就自作主张,将她主仆俩领到镇上的招来客店安置了…”

  瑞祥一听到“招来客店”这四个字,便头也不回地直奔而出,那护官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一边吁气儿,一边回头,却看见站在厅堂口处端著一盅补品的香云,神⾊晴不定,恍然如遭雷击。

  “她…她‮孕怀‬了?”香云神⾊震惊,不住地喃喃自语,手一松,整个托盘带著碗统统摔到地上,破成了一地残羹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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