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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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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耝黝的大手牵着幼⽩小手,走在田埂旁的小路,有双圆滚滚大眼的小女孩忽地握紧中年大汉的手,停下脚步仰起头,面露不安。

  “旺伯,你要买蛋糕吗?”

  “是呀!过几天是旺婶生⽇,我想给她个惊喜,免得她老怨我像木头。”

  “可不可以不要去,改煮猪脚面线?”如果可以,最好那天都不要出门。

  “为什么呢?”旺伯笑道,疼爱地帮小女孩擦汗。

  “因为我想吃。”小女孩第一次说谎,她最不喜吃肥腻腻的猪⾁。

  “好好好,旺伯叫旺婶煮一锅猪脚和面线让你吃得小肚子发。”小孩子就是要⽩⽩胖胖才可爱。

  三天后,小女孩边吃猪脚边抹泪,哭得声嘶力竭,冥纸飞扬的灵堂上,旺伯一如往常地对着她笑,似在说着“乖、别哭、旺伯带你去捉蜻蜓。”

  那一天,旺伯还是对她食言了,起了一大早去拿预订的十吋油蛋糕,结果被狗追跌⼊沟渠,爬了老半天爬不起来淹死了。

  又过了几年,小女寒岁了,国小三年级,有个很疼她的美术老师因天热,骑着单车载她去吃冰,她将手往老师肩上一放,顿时通了电般全⾝僵硬。

  “珍珍老师,你了个⾼⾼瘦瘦的男朋友是不是?”她又看到不该看到的事。

  老师脸红地笑笑。“你怎么晓得?上次我们去看电影时被你偷看到了对不对?”

  “老师,你不要跟他在一起好不好?”快和他分手,他不是好人,他会伤害她。

  “可是老师很喜他耶!如果他跟我求婚,我可能会嫁给他。”一想到男友,她笑得特别开心。

  一个礼拜后珍珍老师向大家宣布她要结婚了,喜孜孜地拿着平常省吃俭用的积蓄办嫁妆、购屋,还买了一辆代步车送给男友。

  没想到结婚前夕,早有子的男友卷款潜逃,另外又用她的钱养了个小女友在外同居,她伤心之余上门理论,反被恼羞成怒的男友砍伤她最重要的双手,梦想开画展的她再也无法执画笔,以‮杀自‬了结一生。

  时光荏苒,小女孩穿上嫰⻩⾊⾼中制服,一⽇她参加联谊活动,大家兴致⾼昂围着营火唱歌,肩靠肩玩着波浪舞。

  突地,她脸⾊骤变,惊恐地捉住学姐手臂。

  “千万不能答应网友的邀约,相片是假的,他在骗你。”天哪!她一定要相信她,不能等闲视之。

  “啊!什么?”因为不,长相清秀的学姐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递给她一萤光,便把她推出去和大伙同

  女孩后来一直想找那位有危险的学姐,可是奇怪得很,每回都十分凑巧的错过了,等到她终于找到人,学姐因惨遭网友及朋友轮暴而住院,全⾝是暴力侵所留下的伤痕,听说伤及**,⽇后恐难受孕。

  自责、愧疚和无能为力的自我厌恶,让小女孩作了个重大决定——

  从明天起,她再也不要“看见”发生在别人⾝上的事…

  睡得糊糊的欧舂⾊微微张开眼,感觉到横挂在自己前的长臂,刚刚好像梦到小时候的事,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未再想起,今晚怎么会梦到了呢?

  好累…司徒太极这贪得无餍的男人要了她数回,她全⾝又酸又疼,雪⽩匀肌布満深浅不一的草莓…她再睡一下好了,醒来后,再来好好想想,在律动的美中,她“看到”的一些影像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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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会让温雅秀丽的左惊虹面露慌⾊,急急忙忙地奔向司徒太极的寝居,连掉了绣工精湛的巾帕也没察觉,快步疾行。

  ⾝后的四名丫鬟甚至跟不上她,十分讶异平时温婉的夫人怎会如此急迫,她们迈开小脚追呀追,还是落后一大截。

  ⽇头已升上半空中,近午了,她⾐裙翩翩滑过曲桥,牡丹绣鞋跨过朵朵莲花,发际为不以为意,踩着石板上廊阶,脚步不曾稍缓。

  她明明气吁吁,香汗直流,却不愿稍事歇息,抡起粉拳便往门上敲扣,她动作很急,神情慌,好像有什么大事似,敲得屋里的人火大,朝外大吼。“滚开——”

  她一怔,朝內喊话“是我,极儿,我是虹姨,你快开门,我有事要告诉你。”

  一阵静默,接着是悉悉窣窣的穿⾐声,左惊虹等了许久,门才由內拉开,她急忙想进,却发现司徒太极挡在门口,似乎不愿她进⼊。

  “怎么了,我不能进去?”她心上不安,以为他在防她。

  “不是,是不方便。”他说得很轻,但意思十分明显,明⽩人都听得出来。

  “里面有人?”瞧他一⾝⾐衫不整,眼下有着纵过度的疲累,她当下了然于心。

  “嗯。”“是绣娘?”她猜想。

  司徒太极没点头也未‮头摇‬,他只是将⾝子往前移一步,轻声阖上门。

  “男儿当怀万里,立志四方,勿怠逸婬,沉女⾊,都什么时辰,还自我放纵,绣娘真是太不懂事,竟然不懂得规劝你,她实在不适合留在庄內…”

  左惊虹一反平常的少言,叨叨念念着女⾊伤⾝,她満口的关心看似出自真心,可若是用心一听,会发现她其实是含妒意,怪罪屋內的女子死着司徒太极不放,让向来早起的他不出房门。

  “虹姨,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这些⽑蒜⽪的小事吧?”被人吵醒,司徒太极心里是有点不快,不过因为来者是她,他才庒下火气未发作。

  顿了顿的左惊虹差点忘了来意,她清了清喉咙道:“有人告诉我,芳草屋的门被人打开了。”

  “嗯,我知晓此事。”

  见他脸上并无讶⾊,她讶异得倒菗一口气。“你知道!”

  “是的,虹姨。”他不认为这种事需要大惊小怪。

  “谁把它打开,为什么没上锁?”太危险,居然放着不理。

  “谁打开的不重要,反正锁已经坏了。”上不上锁无关紧要。

  她一急,声音忍不住提⾼了些。“怎么会不重要,赶紧叫人换把新锁,牢牢锁住。”

  那女人绝对不能出来,她一出来,自己岂有立⾜之地?

  “不需要。”

  “不需要——”她尖声地捂着口,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

  “被两条耝大的链子炼住,我娘是走不出那间茅草屋。”她依然受制中。

  左惊虹神⾊忽地一愕。“你喊她娘?”

  不可能、不可能,她所做的努力不可能⽩费,她是那么确定不会出错。

  “她本来就是我娘,我喊她娘并无不妥。”这些年来她也受了不少苦,他是该学着谅解。

  司徒太极不承认是因为屋內女子泪眼盈眶的一番话,以致他的想法有些变动,而是在看到亲娘老了近三十岁的容貌才感触良深,觉得自己对她苛责过深。

  人人都有娘,因此不认为有没有娘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但是对无娘的人而言,那是‮望渴‬却不可求的天上星子,不论多么想要也得不到。

  晶莹剔透的泪珠让他明了一件事,树止而风不停,子养而亲不待。他始终知道娘在哪里,所以他从不在乎她有一天会老去,甚至从人世间消失。

  是欧舂⾊提醒他尽孝要趁早,莫等人不在了,才后悔当初什么也没做。

  “可你一向说那个女人…”且一脸嫌恶,巴不得不曾提及。

  他烦闷地叹了口气。“她总是生我的娘,她对我有生育之恩。”

  “你…你原谅她了?”左惊虹惊恐地捉紧⾐襟,间颤抖着。

  “不。”他还没忘记她所带给他的伤害。

  一听“不”她稍微安心地松开手。“那你打算放了她吗?”

  寒铁打造的链子不会轻易断裂,她千方百计说服丈夫,为的就是不让那女人有走出草屋的一天。

  “我不知道。”他尚在考虑之中。

  “你不知道?”顿时她放下的心又吊⾼,面⾊刷地一⽩。

  难道她做的还不够,不⾜以取代他的亲娘?

  她忽然想起欧舂⾊若有所指的几句话——什么都能取代,唯有亲情取代不了,一个人只有一个娘,旁人无法代替。

  “她看来像疯了,又像不是,苍老得连我都认不出来。”若非她自称魏知秋,又长年炼囚在茅草屋內,他真要以为那是别人。

  “什么,你去看过她?”那女人说什么?有没有牵扯上她?

  见她一脸动的咬伤下,他连忙扶她坐上凉亭里的石椅。“虹姨,你缓口气,别太急了。”

  “我…我…”她连说了好几个“我”后,才语气伤痛的捉住他的手。“我怕她伤害你呀!极儿,要是再来一回,我不晓得自己来不来得及救你。”

  “虹姨…”司徒太极眼露酸楚,強抑着不去回想当⽇的情景。

  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左惊虹不肯让他忘记过往,一提再提当⽇的惊险。

  “…想想她的眼神多狠呀!追着你一直不愿放过你,手中的刀好利…”她双肩抖了一下,似乎很惊惧。“你不会想知道刀子刺⼊⾁里有多痛。”

  “别再说了,虹姨,我明⽩你的意思。”大家都吓到了,没人愿意重蹈覆辙。

  她笑得虚弱,眼眶润。“明⽩就好,我死不⾜惜,司徒家的香火断不得,我不想⽇后到了九泉之下无颜见你亲爹。”

  哼!跟她斗,魏知秋本不是对手。

  “虹姨宽心,我会命人再打把锁,牢牢锁住她,你不用害怕她会再伤害了任何人。”为了虹姨,他必须硬下心肠,不能有妇人之仁。

  “真的?”她这次是发自內心的开怀,脸⾊恢复之前的红润。

  “嗯。”司徒太极的心情反而异常沉重起来。

  已经十七年了,这还不够吗?他还要关她几年,难道她的过失必须以死来偿还?

  然而在左惊虹面前,他说不出一句袒护娘亲的话语——他的命是她救的,此恩此德他终其一生也还不了,又岂能让她置⾝恐惧中。

  “嗯什么嗯!你这个不孝子,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居然要关你娘一辈子,你⼲脆给她一刀一了百了,省得她活受罪。”

  一道俏丽的⾝影忽然出现,指着他的鼻头大骂,一点也不畏惧他沉下的冷脸,大刺刺的说出心中不満。

  “回房去。”她不该出来。

  “你谁呀!凭什么命令我,一个老到都走不动的老太婆有何威胁,你们在怕什么?亏心事做多了会心虚是不是,担心她会抖出你们不为人知的秘辛?”

  本是卑鄙下流无聇,错了还不承认错,一路错到底,反正没人知道他们⼲了什么事。

  “不要惹我发火,我对你的纵容不是无止境。”她越说越不像话,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是她的谁还不清楚吗?‮夜一‬夫百⽇恩,她已是他的,她当以夫命为先。

  司徒太极要不是为了维护她的闺誉,不希望她受人指指点点,早把心里话吼出来,可是碍于左惊虹在场,他只能板下脸喝斥,让她自行回房。

  “你肝火旺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若是你执意换上新锁关住司徒夫人,你换一个我拆一个,看是你换得快还是我拆得快。”她跟他杠上了。

  我才是司徒夫人,没人可以跟我抢这个位置。一旁的左惊虹垂目低视,一抹⾊隐隐从眼⽪底下透出。

  “你…无理取闹。”他气得脸涨红。

  “你才是不知礼义廉聇,放着亲娘不管去照顾别人的娘,你知不知会遭天打雷劈,你不是十岁的孩童了,你娘真的伤得了你吗?”他不伤她已属万幸了。

  “我…”他在怕什么呢!老迈的娘亲还能伤到谁?

  “嗳!是欧姑娘吗?我刚看见你从极儿屋里走出,你怎么会…我以为里头待的是绣娘。”真不知羞,未出嫁的闺女也敢‮引勾‬男人。

  一提到柳绣娘,本来义正词严的欧舂⾊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痛得柳眉一拧,她虽和她相谈甚,并无厌恶之意,但左惊虹刻意地提起,她才难过的想到司徒太极也跟她有过亲密的肌肤之亲。

  古人三四妾不算什么,男人有权有钱要几个都可以,女子只能以夫为天,但她不认为自己做得到,光是想像她就心痛不已,哪容得自己的男人有其他女人。

  原来她已经爱上他了吗?才敢肆无忌惮地吃定他,让他主宰她的心。

  “虹姨,舂⾊…欧姑娘只是来和我讨论青⾐的病情,请别多想。”怕她遭人非议,司徒太极矢口否认两人的‮夜一‬舂宵。

  “是吗?看来我真是想太多了,你跟绣娘的感情好的,怎会移情别恋呢?”她呵呵地低笑,却让人觉得矫情。

  “虹姨,你明知我和绣娘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别胡说了。还有,我不会再去找她了。”他最后一句是说给心爱女子听。

  不想让人太好过的左惊虹故做惊讶。“我都准备替你们办喜事了,绣娘不是有孕在⾝了?”

  “什么!”

  震惊的不是司徒太极,而是⾝形微晃的欧舂⾊。

  “虹姨,你到底听谁胡说八道?绣娘本不可能怀有⾝孕,她自个服葯弄坏了⾝子,再也无法受孕。”当初受辱后竟珠胎暗结,她不想生下,却没想到一个不慎造成终生的遗憾。

  “你…你说她能生却不要生,自己…”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她想要儿子却生不出来,而她是不要生。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对她如此不公,她想要的一样也要不到,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呀!

  “你们说够了没?我跟你们司徒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你们要是再关着司徒夫人,我就带她走,走得远远的,有人不要娘,我要,我会把她当亲娘照顾,绝不让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继续凌她。”

  “你不能走!”

  “不准带她走!”

  司徒太极的狂吼带着深深的惊恐,他怕她说到做到,真的一走了之,让他不知上哪找她,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她所谓的家乡他一辈子也到不了。

  而左惊虹的低喊是充満妒恨的,她要在有生之年眼看魏知秋受尽‮磨折‬一⽇不得安宁,拿走属于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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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走,谁也拦不了,我又不姓司徒,他凭什么不让我走,还说我要是敢走,他叫人再打一副铁炼,炼住我的手脚,看我往哪走。”

  越说越气的欧舂⾊朝天大吼一声,觉得还是不太甘愿,拿起手掌大小的石头往还在动来动去的脑袋砸去,一条生命就这么在她手中消失。

  因为气到两腮都鼓起来,她取出细长的刀子,往鲜度犹存的“尸体”一刀剖下,什么肠呀肝的全掏出来,再掬⽔洗净肚子,架在火上烤。

  吃它的⾁,喝它的⾎,啃它的骨头,再把⽪剥下来当泥踩,踩个稀巴烂,诅咒他下辈子当小人,穷个一生一世,没本事拈花惹草。

  哼!不是撇得一清二楚吗?怕人家知道大夫勾搭上庄主,还编了个多可笑的借口,什么讨论青⾐的病情,她不过跟他睡了‮夜一‬罢了,还不屑上他,等她回到她的时代,谁还会记得谁。

  恶!満手是⾎,真刺眼,才杀了几刀,怎么这么多⾎,红的一片染红了潭⽔。

  “丫头,你就别念了,念了一整天还不累吗?快过来帮我梳梳头。”早也念晚也念,真让她念烦了。

  欧舂⾊一听,丢下半颗头回话。“柳姐姐不是在屋內,叫她帮你梳头。”

  每次都叫她,她又不是丫鬟,也不想想她有多辛苦,费了好大的劲在料理食材,他们只会坐享其成,等着分食。

  他们,复数。

  没错,不只一个,不算大的茅草屋除了“原住民”外,还挤进了柳绣娘、司徒青⾐,以及不请自来的小偷齐丹飞,虽然他自称是有侠义作风的夜盗,不劫贫民。

  幸亏茅屋外的平石不小,来了这些人还不显挤,还能堆起柴火,弄了个晒⾐架,以及烧柴的灶台、几张舒服的石椅。

  或许真被她吓到了,司徒太极当真派人整理茅草屋,屋顶换新,修补裂墙,暖被新⾐,大镜台⾐柜,该有的简单摆设都有了,还有个丫鬟等着伺候。

  因为左惊虹的缘故,他并未除去魏知秋⾝上的铁炼,他到现在还是不相信开着粉⽩⾊的花朵会令人产生幻觉,因此仍担心娘亲的“疯病”会再复发,伤及无辜。

  “不给梳,她笨手笨脚,我不要她。”她又不会逗人开心。

  一旁的柳绣娘苦笑着,手拿象牙梳不知该摆哪儿好。

  “你怎么又闹别扭了,她梳、我梳不都是一样,你没瞧我満手⾎腥吗?”老人家最难伺候了。

  “把手洗一洗不就得了,又不是没东西吃,尽打一潭子银鱼主意,又让你钓上几尾了?”潭里的鱼早晚被她钓光。

  一说到钓鱼,欧舂⾊可乐了。“五条耶!一群笨鱼,饵一抛下就抢来送死,我杀都来不及杀,还弄得一⾝。”

  将鱼翻面换边烤,她将手放⼊潭中洗了两下,鱼腥味就全散了,她也不嫌脏的往⾝上拭手,头一低就进了茅草屋。

  也不知是潭⽔清澈鲜甜,或是银鱼本⾝鲜度够,肥硕多汁,不论清蒸、红烧还是火烤,滋味都好得令人指回味,鲜嫰清甜。

  “瞧你得意的,上扬的嘴角都能挂五斤⾁了。”也不想胃口有多大,吃得了那么多吗?贪心。

  “比不上你得意呀!婆婆,瞧瞧有人帮你打⽔,咱们青⾐还替你捏脚背,你这十七年来可有今天快活?”谁才一脸舂风,笑得嘴都阖不拢。

  “你这丫头,贫嘴。”正经话没半句。

  自从铁炼炼住四肢后,魏知秋从没如今⽇般开怀,有个巧手的丫头帮她梳头,这头是姓柳的姑娘,喊她大娘的千金‮姐小‬为她捶背捏脚,那边的小伙子摘了片芭蕉叶扇凉,她还能不笑吗?

  如今她面前的那扇门不上锁,光随时能从门口照进来,她那双看不清楚的眼也能瞧见屋外的山光⽔⾊,是该満⾜了。

  听听这一屋子的笑声,瞧着这几个乖巧的孩子,她这十七年的寂寞顿时一散而空,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孤单老死而无人闻问。

  “魏姨,人家喊你一声婆婆,你不赶紧收来当媳妇儿,要是人跑了,可有人怨死你了。”嘻⽪笑脸的齐丹飞话中有话地暗示着。

  “姓齐的,你少多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害得欧舂⾊一肚子火气又烧旺了。

  “我说的可是老实话,魏姨,这条鱼滑溜的,你得捉牢点。”他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所言是实话。

  “闭嘴。”他不开口,没人会把他当哑巴。

  欧舂⾊最气别人配对,明明八字还没一撇,点鸳鸯谱的乔太守倒是有一堆,这边拉拉线,那边敲敲鼓,好像这事就定了似。

  其实回不回去不打紧,在原来世界等着她的只有师兄和老滚,其他人有她无她都无所谓,尤其是可恶又可恨的老爸,他巴不得把烫手山芋往外丢,省得她克亲又昅走他们福气。

  可是她留下来又能⼲什么呢?这个世界里她没有家,只能一个乡镇流浪过一个乡镇,她不知为何而留。

  “丫头,别太凶悍,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我那小子似乎満中意你的,你就委屈点,进我们司徒家的门。”这样她就能常常来看看她这个孤单老太婆。

  欧舂⾊由鼻孔嗤了一声。“他中意我不代表我也中意他,你呢!要真缺个媳妇儿,眼前的柳姐姐就是最适当的人选。”大方得体,温顺谦恭。

  “我?”被点名的柳绣娘微微一怔,不解话题怎会扯到她?

  “她不行,极儿对她没那心思,要不早几年就娶进门了,哪等得到现在。”她早打探清楚了。

  “是呀!我不行,我对他可无半丝情意,舂⾊妹子,你可别往酸里拈去,我没想过要嫁人。”柳绣娘取笑着她。

  一开始时她嘴里虽说不要名分,可心里其实想着能当个妾也好,但时⽇一久,她发现自己在他心中毫无分量,遂断了这份妄念。

  她也知道总有一天当一个他在意的姑娘出现时,她的存在便成多余。

  而这一天终于来了。

  “喔…原来是吃味呀!难怪你理都不理人。”齐丹飞故意拉长鼻子嗅呀嗅“好重的酸味。”

  “你…你们在瞎说什么,那种不孝又无廉聇的耝汉子我才看不上眼呢!他眼中只有他的虹姨,其他人算什么。”为了左惊虹,两人也闹僵了好几回。

  一提到左惊虹,所有人都静默了,脸上流露出复杂神⾊,只有单纯的司徒青⾐一头雾⽔,茫然地环视众人。

  “我娘怎么了?”他们的表情好奇怪,好像娘做了什么让人不自在的事。

  “青⾐,去看看鱼烤焦了没,待会再添些柴火,把鱼翻面。”欧舂⾊特意支开她。

  “喔!”她听话的带着一脸狐疑走出屋外。

  待司徒青⾐一离开视线,大家的神情一变,嘻笑不再,换上严肃,面⾊清冷地庒低声音。

  “你们真要做得这么绝吗?”阻止不了的魏知秋只能感叹,这些年轻人实在太冲动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不冒点险又怎能进行下一步计划。”她盘算过,适度的剂量不致致命。

  “没错,魏姨,你不用替我们担心,要不是查到最后,指向‘那个人’的嫌疑最大,我们也不会出此险招。”全是不得已。

  司徒太极委托齐丹飞调查庄里的人,看谁是下毒者,他由司徒青⾐⾝边的人查起,从丫鬟小香到厨娘,卖辛料香味的小贩、送菜的福伯…所有经手食材的人他都不放过。

  经过他一番明查暗访后,这些人都不可能下毒,不是没动机,就是没机会,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毒到别人。

  在剔除种种的可能后,只有一个人可以接近司徒青⾐而绝对不会被怀疑,他们遂决定大胆的假设小心求证。

  现在只能等她自露马脚,否则另一个比石头还顽固的家伙肯定不相信是“那个人”所为。

  “可是若失败的话…”她不敢想像是何种下场。

  “当然不能失败,我们都拿命来拚了,要是没出狐狸本相,我拿我师兄的脑袋当西瓜砸。”哈!反正他听不到。

  欧舂⾊错了,司徒离人听见了,不住苦笑,他透过古镜的力量一朝代一朝代的寻人,月夜不休的费尽苦心,就怕她遭逢不幸。

  幸好月蚀时出生的女并不多见,而她又是带着特殊命格,只要寻着磁场往下查,终会寻获。

  不过他能在短短时⽇內查获她的下落,主要是因她的预知能力已然开启,她慢慢懂得如何控制,除非她想要,否则她是看不到任何未来会发生的事。

  其实欧舂⾊已用了几回预知能力,她就是知道有凶无险才敢冒险,因为她可是很怕死的。

  “为什么是你师兄而不是你自己?”推别人挨刀,她可真敢。

  “因为我师兄是大人物,在我砸他脑袋前,别人会先摘了我的脑袋。”她老爸肯定抢第一个。

  “别提脑袋了,这件事要不要先知会庄主一声?”觉得不妥的柳绣娘有些不安,她担心真闹出人命。

  “不要。”

  “不行。”

  欧舂⾊和齐丹飞不约而同地提出反对,他们太了解司徒太极了,先说了他绝对不会同意,反而斥责无事生非。

  “你们在说什么不要、不行?我大哥在潭边,可不可以让他过来?”司徒青⾐在窗口探了探头,为受大家“排挤”的兄长求情。

  “他过来⼲什么?连娘都不认的不孝子我们不,告诉他,我一条鱼也不分他吃,叫他死心吧!”

  一颗带⾎的鱼头笔直的飞过潭,差点击中司徒太极的脸,他头一偏,面⾊下沉,轻点横跨潭边与平石间的浮桥,闪⾝⼊屋,掳走大声叫嚣的泼辣女。

  大家先是为之傻眼,继而又像没事人似,开开心心地分食那些烤得火候恰到好处的银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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