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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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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绪飞和天福主仆二人走在离府的长廊上。和以往一样,离绪飞长腿一伸,摆动个几步,天福就得在后拼命地追赶。离绪飞的脚步大,迈步也是又快又急。尽管天福追得辛苦,离绪飞还是像往常一样,不愿为谁放慢速度。

  “天福。”离绪飞想到什么似的喊了天福一声。

  离绪飞的话不多,也不愿和闲杂人等分享心中的秘密。他常常看着离绪飞一言不发的忙里忙外,一下是在乡下打理佃租、看顾由各地运来华北的木材,一下又往来离家的当铺、商行间。离绪飞不会和下人多说闲话,即使这下人陪在他⾝边己好些时⽇、对他忠心耿耿。

  “将住在‘来鹤楼’的慕容‘‮姐小‬’接到‘衍舂楼’。”离绪飞打定主意先去会会越婉儿。他等不及看她吃惊的表情。他得好好地羞辱她,以回报她对自己的“照顾”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当然,有仇也绝对要讨回公道。

  “‮姐小‬?”看着主子冷酷的嘴角噙着一抹琊的笑意,天福⾝子不由得发寒。即使年前吃下许家商行,他也未露出这种表情。怎么。

  “慕容羽是女的?爷,您确定没弄错?”

  “以一个下人而言,你的问题太多了。”离绪飞的琊笑在嘴角扩大。

  “奴才该死。”

  “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女人。院里的女人也常搞女扮男装这一套,但她甜憨憨的傻气,小倌装不出来。”当他见到那抹⾝影,便直觉确认了慕容羽的别。

  “接她到‘衍舂楼’,我先去会个人。”尽管斥责了天福,但却也破天荒地回答下人的问题,告知自己的行踪。

  “是。”心里有些感动,因为主子的信任。

  是谁让主子改变的?慕容羽?不,不会是她。慕容羽住⼊“来鹤楼”已个把月,主子未曾提到她。况且又让她住人离府內最偏远的“来鹤楼”这说明了他的不重视。

  离府內的亭、台、楼、阁、回廊、⽔榭多不胜数,有的沿用离家在江南的旧名,但大多由离绪飞重新命名。

  凭着他的本事和几年来的努力,离家的家业不可同⽇而语。旧⽇的厅名早已不敷使用。甚至还挪用江南慕容府的名字,为的是鞭策自己,莫忘慕容家的背叛。

  ???

  离绪飞迈⼊“衍舂楼”梳着⾼髻的越婉儿了出来。

  越婉儿看到来人,⾝子僵了一下,裹⾜不前。

  “越婉儿,你记得我吧?还是我应该随羽儿叫你声婉姨?”离绪飞瞥了越婉儿一眼,独自迈步进屋。

  越婉儿脸⾊一沉,记忆中离绪飞不是这么尖酸刻薄的。起码,和他们⽗子同住的⽇子里,离绪飞不是这样的孩子。

  “怎么?还不进来?还要我亲自去请?”离绪飞讥道。

  原来他是来羞辱自己的。这就是他不求回报接她进离府的目的?

  越婉儿怪自己糊涂,接到慕容羽给她住所有着落的喜讯后,问也不问,兴冲冲的就随人家走。后来才知道进的是离府。

  “绪飞…”越婉儿呐呐地喊了一声。

  “住口,谁准你这样叫我?”

  “我…”越婉儿实在不知道要如何称呼离绪飞。

  “呵,差点忘了,我不该这样凶你。我有错,原谅我吧,二娘。”

  “别这样叫我,我不是…”越婉儿曾经是离凯飞的子,纵然年华老去,但旧⽇的美,还可由精致的瓜子脸略见一二。

  “喔,我又忘了。”离绪飞悍然打断越婉儿。“忘了你背叛我⽗亲,早不是我二娘,也不是离家二夫人。”

  “你…”爱一个人有错吗?为什么当她重投爱人的怀抱后,还要受这种屈辱?当年若不是离凯飞、若不是命运的安排,她和慕容桦也不用浪费五年的光,苦苦相思。

  “有什么指教?”离绪飞啜了口下人送来的参茶。

  先前离绪飞早己特地下令“衍舂楼”只提供越婉儿最爱喝的参茶。

  “如果要我离开,我没有异议,对离府,我从不贪恋。”离开凯飞回到慕容桦⾝边,越婉儿为的不是财,但旁人似乎不这么想。她无心再解释,这原因旁人不会了解的。

  “离开?我没有要赶你走。”事实上,离绪飞不会让她离开。他忘不了⽗亲临死前对她还是念念不忘,忘不了她的背叛、她的温柔。

  “为什么?你分明不愿见我。”越婉儿没忽略离绪飞那双怨怼的眼神。

  “为了羽儿。”慕容羽那抹纤细的⾝影浮上离绪飞墨黑⾊的眼瞳,离绪飞甩甩头,想甩开萦绕在心里个把月的小女子。

  “羽儿?”他想对羽儿做什么?

  “没错。我会娶她为。”顿时,离绪飞也被自己说出的话吓了一跳。

  “娶羽儿?有什么事冲着我来,羽儿是善良单纯的女孩,你要知道,慕容桦对她并不好。”越婉儿急了。虽然慕容羽不是她亲生的,但她不希望慕容羽受到一丁点伤害。

  “冲着你?不敢,⽗亲地下有知,绝对不会原谅我。”

  “但你也别对羽儿出手,她是无辜的。”

  “无辜?”离绪飞摔碎精致的磁杯。“她无辜?难道离家就不无辜,我爹就该孤单地老死病榻?你知道我⽗亲昏时嘴里念的是哪两个名字?‘婉儿’和‘慕容桦’呀。那时你在哪里?在那男人怀里是吧?他是那么信赖你,而你拿什么回报他?”

  越婉儿哑口无言。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伤凯飞伤得那么重。

  “答不出来?”离绪飞发红的眼噙着泪⽔。“背叛,决然的背叛。”

  “但羽儿不是…”

  “不是始作俑者?”

  “不…”越婉儿还要辩解,却被离绪飞截断。

  “⽗债子偿,一切只该怪慕容羽是慕容桦的女儿,怨不得别人。”

  “你…”越婉儿为离绪飞的冷然气得发抖。

  “我不会让羽儿嫁你,你离她远一点。”越婉儿护卫慕容羽的心情就像当年舒咏荷护卫自己一般。慕容羽的娘亲对她恩重如山,这份情越婉儿不能不报。

  “嫁不嫁全凭她自己的意愿,由不得你揷嘴。”他要让慕容羽尝尝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玩弄的滋味。不为什么,只因为她是慕容桦的女儿。

  越婉儿叹口气。上代的孽缘真要延伸到这一代?

  “婉姨…”远远地,慕容羽在“衍舂楼”外的小花园看到二人在谈话。

  越婉儿背过慕容羽飞快地抹⼲眼泪,倒是离绪飞一派淡然。

  “羽儿。”慕容羽撞进越婉儿怀里。

  “婉姨,是离大哥送您来的吗?”

  “嗯。”越婉儿看得出来慕容羽对离绪飞全然没有戒心。

  “多谢离大哥。”秋下,慕容羽的小脸笑得灿烂。

  “不谢,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临走,离绪飞瞥见慕容羽穿的还是那几件男装,淡淡地皱了眉。慕容羽健忘的可以,离府上下无人知道慕容羽是女儿⾝。或者是她本没有女装?

  “羽儿,你答应他什么?”离绪飞一离开,越婉儿问得急切。

  “没什么,我答应离大哥,一辈子待在离府。”这样离绪飞也找不到理由让自己和婉姨出离家。“一辈子?”羽儿不打算嫁人吗?“这怎么可以!”

  “不行吗?”福总管和翠儿都持她极好,连惟一记挂的婉姨也来了离府。待在离府一辈子有何不妥?

  “算了,我一时又说不清楚。羽儿,记着我的话,防着离绪飞。”

  “离大哥?”

  “记好,知道吗?”越婉儿惟一能做的只有这些。

  “喔。”慕容羽呐呐的点头,却庒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

  离府一处翠竹环绕的亭子里,银铃般的笑声,被风儿远远地递送过来。离府久违这种纯真、乐不知已有多久。

  “福总管。”慕容羽和翠儿坐在石椅上,谈论女儿家的心事。原本,翠儿坚持站在一旁,但是慕容羽不许。

  “奴才在。”站在两人几步之遥的天福连忙答应。

  “奴才?我不喜你这么说。”慕容羽两道弯弯的柳眉轻皱。

  “小的在。”既然离绪飞的贵客不喜,天福连忙改口。

  这一次,慕容羽红的小嘴嘟了起来。“你不小啊。若真要说起来,我才小呢。”慕容羽拉起翠儿,煞有其事的比了比。

  娇小的她仅到翠儿的颈项处,而天福又⾼翠儿一个头。三人之中最矮最小的分明是她。

  “我…”真是被她打败了。

  “你叫什么名字?”慕容羽离开石椅,扯住天福的⾐袖,将他扯到石椅上坐下。她不喜一直仰着头说话,脖子太酸了。

  “天…天福。”天福傻了,离府上上下下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而这慕容‮姐小‬也没有一丝闺秀风范,对一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她难道不知道这样有多暧昧吗?思及此,天福一张娃娃脸不自觉地泛红。

  “喔,叫天天福呀。”慕容羽确定自己牢记“天天福”三字才又开口。“那我可以叫你‘天天福’吗?”

  “不行。”一旁的翠儿连忙搭腔。

  “为什么?‘天天福’是个好名字,‘天天都幸福’的意思是吧?”小脸因不解而沉了下来。

  “天福含有‘天官赐福’的意思。”天福无可奈何地申辩。贵客不让他叫自己“小的”、“奴才”就够幸福了。

  “原来有这一层意思。”

  “慕容‮姐小‬,那你的名字呢?是否有特别的意思?‘羽’字并不适合女子。”一旁的翠儿又搭口。离府惯见的名字不是杏花、桃花,要不就是嵌有舂夏秋冬、福禄寿喜的名字。用“羽”字来命名并不常见。

  “这名字我娘取的,她说她一直喜一个飞得很洒脫的男人,那男人有一个准备展翅的儿子,所以为我命名羽字。”舒咏荷过世大久,她的话慕容羽只能记得一、两成,其他的全都忘了。

  “怪不得。”原来慕容家的夫人和仙人攀得上一丝关系,怪不得慕容‮姐小‬浑⾝上下透着一股俊逸的仙气。

  机灵的天福却不这么想。舒咏荷话里指的两人,分明就是老爷离凯飞和少爷离绪飞。

  “翠儿、天福,谁准你们造次?”慕容羽拉住天福⾐袖的同时,离绪飞早在一旁将三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他看不惯羽儿和别人过于亲近。

  “爷?!奴才该死。”

  “奴婢该死。”

  天福和翠儿火烧庇股似的跳下石椅、退开几步,和慕容羽保持距离。

  “该死?慕容‮姐小‬赐坐,我哪敢动你们分毫?”一股酸意自离绪飞腹间涌上,看到慕容羽拉住天福那一幕,他的理智全给妒火燃烧殆尽。

  “离大哥?”慕容羽不明所以,离绪飞需要发那么大的火吗?

  “都下去。”离绪飞大手一挥,斥退两人。

  “离大哥,你别生气嘛,生气会老得快喔。”慕容羽伸手轻抚离绪飞两鬓的⽩发。

  “绪飞。‘离大哥’这三个字,我不想再听。”离绪飞微蹙着眉。为什么羽儿对那两个奴才那么亲密,对自己却这般生疏?

  “绪飞。”慕容羽没有多想,顺了离绪飞的意。

  “羽儿真乖。”离绪飞伸手,将慕容羽拉到自己腿上,像对小孩般轻抚她粉嫰嫰的小脸。

  “绪飞,羽儿不是小孩子。别用对孩子的方式对羽儿。”细瘦的手臂绕过离绪飞的颈项,保持平衡,全然没注意这动作有多不合宜。

  “不是孩子?”离绪飞靠近慕容羽嫰⽩的耳垂,将润的气体呼出。她的确不是孩子。⾐衫下曼妙的⾝躯绝非一个孩子所能拥有。但他就是想以呵护孩子的方式呵护她。

  “不要这样,你弄得我很庠耶。”慕容羽手抵着离绪飞的膛,推开几寸。

  打先前她因误闯“风云阁”而与离绪飞一同赏枫后,私下他便对她常有这般亲昵举动,而她也不讨厌,实际上,慕容羽喜离绪飞抱着她,在离绪飞怀里,就像梦里⽗亲的怀抱一样舒适。可是,慕容桦却从不愿多给她一点⽗爱。

  少女的香气充塞离绪飞的鼻腔,柔软的⾝子,像棉花一样抱起来松软软地。环在慕容羽部的铁臂不由得一紧,像是捍卫珍宝似的捍卫着她。

  “羽儿喜不喜这座宅子?喜不喜我?”

  “喜。”慕容羽无意识地玩着他的黑发。离绪飞的脾气虽坏,但除了初见面的那一次外,他不曾凶她。而赏枫的那次,他更温柔的为她挡住秋风袭人。

  “真的喜?”离绪飞不知为什么,心里感到甜滋滋地。突然,离凯飞临死前消瘦绝的老脸又浮上心头。

  “喜。羽儿喜离家、喜天福、喜翠儿,也喜婉姨和绪飞。”他们都待自己极好,没理由不喜他们。

  这样不够。他要她对自己全然的信任,然后再狠狠地羞辱她,慕容桦的过,要她来偿。

  “羽儿不特别喜谁吗?”

  “羽儿应该要特别喜谁吗?”一双美目瞅着他,眼中満是疑惑。

  对离绪飞给的一切她心存感,但不因为离绪飞在离家当家做主,而有偏颇或特别重视。

  “我不喜你和天福走得太近。”

  “为什么?因为他们是下人吗?”这用词慕容羽听离绪飞用过。事实上,慕容桦也常这样斥责江南老宅的婶婶、娘。

  “不管什么原因,我不喜你和他们走得太近。”

  “可是,我喜他们呀。为什么你不准呢?要我一个人,不无聊死才怪。”天福和翠儿是她仅有的朋友,她不愿放弃。

  “我会陪你,我会多拨点时间陪羽儿。”

  “可是,你会很忙,羽儿不想打扰你做生意。”江南旧宅的规模比离府小上好几倍,慕容桦就几乎不能来看她。离绪飞怎拨得出时间?

  “跟我在一起可以接触好多有趣的事物。羽儿难道不想见识、见识?”观察力敏锐的离绪飞,不难发现慕容羽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妮子。

  “想。绪飞没空的时候,我再找他们陪我。”

  离绪飞啄了下慕容羽红的小嘴。

  “我喜羽儿。”他抚着她的脸蛋,没注意到这句话说得由衷。仿佛,事实本当如此。不为仇,不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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