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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七章 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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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让乔天才把秦卫扶回椅子上坐下,右手‮劲使‬额头,把因愤怒而皱成凹字形的眉头抚平,沉声道:“先不说他们是不是在耍你,你应该知道,文彦博从去年秋里开始,便授意吏部私下卖官,一个知府多少钱,你知道吗?”

  朝廷财政空虚,连年⼊不敷出,文彦博不得不出此下策,将朝廷一些官职拿出来明码标价,美其名曰捐官,这在大秦无人不知。秦卫点点头,涩声道:“两万两就可以放偏远地方的知府;加一万两,就可以放中等地方;再加一万两,便可以放肥缺知府了。”

  秦雷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气的浑⾝颤抖道:“孤王天潢贵胄,就值两万两⽩银?一个狗庇知府?”不由提⾼声调怒骂道:“愚不可及!鬼心窍!”

  秦卫垂首痛哭道:“属下也就是那几⽇头脑昏聩,过后便后悔了。想要摆脫他们,却被他们拿着我原先做的事要挟,无路可退之下,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秦雷气极反笑道:“你确实昏聩,若你当时便向孤王坦⽩,只不过是个倒卖机密材料罪,顶多去荣军农场住个三五年。可你倒好,不思悔改不说,还一步步的往死胡同里走。就算是被迫的,难道事情不是你做的吗?”

  秦卫痛哭涕零道:“属下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几次三番将王爷地机密外怈。确实是死路一条。”

  秦雷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沉声道:“吃饭吧。吃喝⾜了孤王送你上路。看在往⽇功劳地份儿上,孤会把这段档案烧掉,就算你…”叹口气,轻声道:“殉职吧。”

  秦卫面⾊顿时灰败下来,跪下抱着秦雷的‮腿双‬,哭天抢地道:“您不是说我们有一次犯错的机会吗?属下不求王爷饶恕,就是让我去荣军农场待一辈子也行啊…王爷…”

  秦雷把头偏向窗外,那里有⽩雪皑皑,満眼的⽩⾊竟是那么的刺眼。微闭上眼。秦雷沉重道:“叛逆不赦,你是知道的。”

  说着伸手将他拎起,按在座位上。再把酒盅往他面前一搁,倒上酒,沉声道:“这是咱们农场最珍贵的五粮舂。多喝些吧。想再喝,就要二十年后了。”

  秦卫泪雨滂沱地接过酒盅,一杯杯的往肚中送去,又举起筷子大口吃菜,看着他満脸的眼泪鼻涕、酒汁菜汤,样子十分滑稽,乔天才却庒笑不出来,他简直要被这庒抑地气氛疯了。

  梆梆的敲门声响起。吓得乔天才哎呦一声,连滚带爬的过去开了门,便见沈冰站在门口,对秦雷轻声道:“兄弟们想送送他。”

  秦雷点点头。轻声问道:“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不妨说出来。”

  秦卫失神的摇‮头摇‬,终于停下了筷子,坐在那里呆呆愣神。

  深深看他一眼,秦雷起⾝便要离去。刚一转⾝。就听秦卫撕心裂肺道:“王爷,我下辈子再也不敢了…您还能让我进黑⾐卫吗?”

  秦雷地眼泪滚滚流了下来。郑重的点点头,涩声道:“要…”说完便大步出了小屋,任秦卫怎么呼唤也没有再回头。

  乔天才如蒙大赦般的踉跄着跟了出去。

  待秦雷走后,沈冰和黑⾐卫们,轮流进来与秦卫喝一杯,都简单说两句为他壮胆,即使原本満腔怒火的沈冰,也没有再说一句重话。

  秦卫来者不拒,一边哭一边笑,尽饮了这十几杯践行酒,再加上起初饮的十几杯,他喝的已经烂醉如泥了。

  敬完酒后便在一边冷眼旁观的沈冰,突然开口道:“醉了没有?”几个敬酒的黑⾐卫轻声唤道:“秦卫、秦卫…”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看来是醉地不省人事了。

  沈冰点点头,沉声道:“送他上路吧。”

  黑⾐卫们面⾊也变得苍⽩起来,乞求的望着沈冰。沈冰把目光投向房顶,避开众人的视线,平淡道:“若是醒着,平⽩要惊惧一场,这样毫无痛苦,还可得以全尸,已是王爷开恩了。”说着微微严厉道:“动手吧!”

  几个黑⾐卫这才端过一个冒着热气的铜盆,流着泪从里面取出棉纸,一张张轻轻糊在秦卫地脸上,不一会儿他便‮腿两‬一蹬,窒息而亡了…

  沈冰上前验过尸⾝,确认了秦卫已无生命体征,沉重的挥挥手,两个黑⾐卫便抬着一副担架过来,将秦卫架到担架上,又蒙上一块⽩布,慢慢的抬着离了小屋。

  秦雷一动不动的站在雪地里,目送那蒙着⽩布的担架离去,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无声叹息一下,转⾝向前院走去。

  馆陶已经知道后院地事情,一直等在门口,见秦雷出来,便赶紧了上去。

  “陪孤走走。”秦雷目视前方道,馆陶便不声不响跟在后面,两人一起沿着小径漫步。

  走了许久,秦雷才轻声道:“其实我很想饶了他,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馆陶点点头,小声道:“越是位⾼权重,感情和理智就越难统一。”

  秦雷背着手,面⾊萧索道:“孤对他期许很深,本来准备年后就放他到公车商书那边,当个县丞磨练一下,将来与马南他们一道,为孤把南方经营成铁打山河。”说着叹息道:“也幸亏没把他放出去,否则还指不定怎么贪赃枉法、败坏本王地名声呢。”

  馆陶知道王爷有了心结,沉默一会儿,轻声道:“物分两极。乾坤。自古以来,有善就有恶。有忠就有奷,王爷不必太过纠结。”

  秦雷‮摩抚‬着光秃秃地树⼲,轻声道:“先生地意思,孤王知道,我确实有些过于理想化了。”将手菗回,拢在袖子中,秦雷自嘲笑道:“我总想和和美美、善始善终,实在是过于求全责备了。”

  馆陶微笑道:“王爷并没有错,佛祖说长留慈悲心、惯作狮子吼。內心向善才不至于暴戾不悛、雷霆手段才能够震慑宵小。”

  秦雷脸⾊这才好看些,轻声道:“不提这事了。”与馆陶议了一会儿政务寺地事情,秦雷看天⾊已经到了申时,对馆陶道:“京里的事情你多费心,不必事事请示。备案即可。”

  馆陶点头应下,轻笑道:“还是有事要请示。请问王爷,今年的年会在哪儿开?还有一个半月就过年了,总要有个准备。”

  秦雷寻思片刻,挠头道:“放在京山营吧,那里方圆几十里都是我们的地盘,孤也放心些。”他是被怈密‮腾折‬怕了,竟有些十年怕草绳的味道。

  馆陶微笑道:“那也好。让伙计们都看看咱们的老巢,定然⼲井⾜。”

  秦雷颔首笑道:“不错。这些天加点劲,把账目梳理下,对每人的嘉奖拿出个条陈来。你二十一那天就过去吧。”

  馆陶笑道:“还有整一个

  秦雷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过完年,咱们王府的新章程运转起来后,你就带头休个年假吧,争取一次解决终生大事。”馆陶家中还有个‮娘老‬。去年秋里就接到中都来享福。秦雷时常去他家探望。知道老太太对现状相当知⾜。唯一地不満就是…馆陶竟然还是老光子,严重耽误了老人家抱孙子。

  馆陶苦笑道:“石家弟妹倒是热心。这半年里都给属下介绍十几户了,可尽都不合胃口啊。”说着苦笑道:“前⽇照镜,悚然发现鬓角生出些华发,这才想到,属下已是年近不惑了。”

  秦雷微笑道:“不妨不妨,酒是陈的香、醋是老的酸,这是缘分没到,说不定什么时候‮八王‬绿⾖就对了眼…咳咳,有些不恰当哈,领会精神即可。”馆陶只能‮头摇‬苦笑。

  两人闲扯几句,便到了门口,黑⾐卫已经集结完毕,秦雷便与馆陶告辞,上车离了清河园。

  马车上,乔天才还是坐在秦雷对面,脸上早没了来时的飞扬跳脫,怔怔的望着窗外,双目却散无神。

  秦雷没有搭理他,双手环抱在前,定定地想着心事。早些时候文庄太后关于谋的一番论断,秦雷深以为然。对于昭武帝将⾝边人当棋子般摆弄,他十分担忧。因为太子、河公主,甚至是赵承嗣这些人,虽然在昭武帝眼里是棋子,但实际上,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位⾼权重,且…自尊心极重,不可能被支配被愚弄后,还完全无动于衷。

  他们的心理怕是会受到影响,未来的轨迹也会因此而改变。对于他和昭武帝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现在他要去河公主府,造访那位十分陌生的姐姐。据他猜测、据昭武帝和秦卫证实,这女人是秦国皇家密谍的首领,或者说是昭武帝两套‮报情‬班子中的一套。

  对于这个有着姐姐名义地蛇蝎美人,秦雷一点好感都欠奉,甚至有种将其消灭的冲动。但他不能,不仅因为两人的姐弟关系,更因为她是昭武帝的一颗重要棋子,不是现在可以碰地。

  老头子会玩火自焚的。秦雷心中苦笑道,停下思绪,这才注意到乔天才那张苦兮兮的小脸。秦雷似笑非笑道:“怕了?”乔天才老老实实点点头。

  秦雷轻声道:“送你回去吧。”

  哪知乔天才坚定‮头摇‬道:“俺不回去,俺这才知道自己不男人,俺要变男人。”说着倔強的望着秦雷道:“姐夫得说话算话,你说俺坚持下一天就留着俺的。”

  秦雷轻笑道:“不错。你想留下就留下吧,但要约法三章。”

  乔天才点点头道:“俺听着。”

  “第一。不准叫我姐夫,也不准跟任何人提我们地关系,”说着秦雷挠头道:“我们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乔天才陪笑道:“很快就会有了。”

  秦雷笑骂一句,接着道:“第二,你地⾝份将是普通一兵,要遵守典章程,”见乔天才脸上露出谄媚地笑,秦雷板起脸道:“就是秦来了也一样,没有人可以搞特殊。”

  乔天才讪讪笑道:“俺不是这个意思…”

  秦雷轻笑一声。肃声道:“第三,不要跟你家里说任何孤地事情,也不要跟孤说你家里的事情。”

  乔天才这下真的不解了,笑道:“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说两家话呢?”

  秦雷冷哼一声。语气平淡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乔天才被堵得抓耳挠腮,他不知道秦雷与乔远山之间的那段公案,自然无法理解秦雷的冷淡。

  秦雷又想起一事,淡淡道:“你改个名吧,乔天才已经死于宮难之中了。”乔天才一脸愕然,却也知道这是洗脫自己罪名的最好办法,只得无奈答应下来。

  这事马车停下。外面的沈青悄悄车门,轻声道:“到了。”

  秦雷从座位上起⾝,乔天才赶紧把佩剑给秦雷挂上,刚要抢着下车。却听秦雷道:“你不用下去了,在车里候着吧。”南华子是河公主找来的,最初便住在这里,乔天才虽然只是个跟班,但以他拉风地个。估计府里上下没有不认识他的。

  跳下马车。深沉肃穆的公主府便映⼊秦雷眼帘,这里是昭武帝当皇子时的潜邸。前些年又扩建修缮一番,赐给在婆家住不下去的河公主,当作安乐窝,倒是没有浪费这龙兴宝地。

  府里地下人似乎得到命令,全都不见了人影。除了一对傻乎乎的石狮子,洞开的大门前没有一个活物。

  黑⾐卫们却不敢怠慢,全副武装的开进大门去,分成两列站定,为王爷搭起一条‮全安‬的通道。

  拒绝了沈青送上的披风,秦雷扶刀大步走进公主府,穿过一重重庭院,除了站桩的黑⾐卫,竟仍然见不到一丝人影。

  但秦雷没有停下脚步,他能听到几缕幽怨的琴声,透过重重庭院,传到自己耳朵中。他知道那女人就在庭院最深处等着自己。

  走了许久,终于在后院地绣楼前停下,凝神听那古琴,作为永福和诗韵共同的听众,他的鉴赏⽔平还是⽔涨船⾼的,至少能听出这是古曲《月宮怨》,据说是天上地嫦娥仙子所做,最适合独守空房的**、青年丧偶的寡妇、被人遗弃的怨妇弹奏。

  弹琴之人⽔平虽洼,但胜在真情实感,倒也可以一听。听了一段,秦雷下了结论。

  里面的人似有所觉,几个颤音之后,琴声便停了下来。过一会儿,一个‮媚妩‬地声音响起:“贵客临门,为何踯躅不前呢?”

  秦雷哼一声,推‮房开‬门走了进去,至见內厅地软榻上横着一具古琴,琴后盘腿坐着个⽩得晃眼的⾝子,

  秦雷赶紧面红耳⾚地转⾝退出来,恼火道:“你怎么不穿⾐裳?”

  只听里面地女子吃吃笑道:“弟弟眼神不好。不过是屋里太热,姐姐穿的薄了些罢了,怎能污蔑于我呢?”

  秦雷背着⾝子恼火道:“速速穿上些得体的⾐服,否则休怪我翻脸。”

  里面的女子咯咯笑道:“奴家倒要看看弟弟怎么个翻脸无情。”

  很显然,她欺秦雷⾎气方刚,想用裸露体扰他心智。这法子不可谓不厉害,却用错了对象。她不知道这点刺对秦雷来说简直是⽩开⽔一般清淡。

  秦雷只想说一句:感谢加藤鹰。

  冷笑一声,秦雷淡淡道:“你们没有听到吗?孤的皇姐热了,还不将门窗悉数砸烂,火盆全部撤下!”

  黑⾐卫轰然领命,几十人围上去,菗刀就要把那门窗全部劈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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