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年前艳阳下,⾝著运动衣的唐颢拿著球拍,在网球场上带劲地来回跑著。
这是个一年会员费要上百万的健⾝俱乐部,这里的健⾝设施齐全,网球场、壁球室、韵律教室,甚至在后山那边还有个占地不小的⾼雨夫球场。
但是,此刻唐颢却怀疑:整个俱乐部是不是除了他脚下之外的土地都被法院查封了?不然的话,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在一旁围观刹那些人好奇张望的神情,好像等著看笼里的孔雀炫彩开屏啊!
他?手抹去额角的汗滴,持拍再战。⻩绿⾊的网球在场上迅猛弹跳,数度交手后,对手挥拍落空,球在场上空弹数回,终于静止。
唐颢朝对面的人影招招手。“彤亚,我们休息一下好吗?”
“正有此意。”彤亚轻灵微笑,运动后的轻喘让她的玉白肌肤蒙上薄薄晕红。
“我们到餐厅喝杯冷饮。”唐颢迅速穿过球场,与她并肩离开。
因为有人如影随形地跟著,他们的步伐不约而同地愈走愈快。彤亚庒低嗓音,好笑地打趣道:“我们这叫‘落荒而逃’吗?”
“虽不中亦不远矣。”唐颢以同样的低调回答她,语气中还有丝无奈。
“唐颢,站住!”就在他们飞速踏出球场的前一秒,一位发染樱桃红的火焰美女凶霸地叫住他。最近社交圈盛传一则⿇辣烫的流言,直指向唐颢最新爱宠的女人江彤亚,目前已堂而皇之地住进唐家,成为唐少奶奶指曰可待。因为?说纷纭,所以她要问明是真是假。“她就是你的同居女友?你要跟她定下来?”
“抱歉,我无可奉告。”唐颢避之不谈,用手护著彤亚,尽速离开。
到达餐饮部,选张隐密的桌台坐下后,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我们今天不像来打网球,倒像是来甩狗仔队。”躲人、甩人,其实也満好玩的,彤亚甚少有⾼低起伏的心情始终盈著淡然的悦愉。
“有人在后头当狗仔队,你都不生气?”唐颢惊讶地问。
“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嘛,顶多有点不习惯而已。”彤亚巧笑情兮,她是看不惯这些人的无聊作为,但还不至于因此而破坏心情。
看着彤亚怡然自得的神情,唐颢益发觉得自己不了解她;好像自他认识彤亚以来,她就是这副柔丽似水的模样,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的眼底眉梢无时无刻不盈著恬淡笑意,宛如国中仕女图上的婉约美女,让人忍不住要随她轻笑。但是相处久了,他不免怀疑,世界上真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引起她的情绪反弹?难道彤亚永远就这么冷静悦愉,是非不动于心?
“好了,你也不要因此而怏怏不快。”彤亚柔声道。
“那些人在破坏你的名声耶!”唐颢纵是有再优雅的性情,也无法不?眼前的情况感到心焦,全然是?彤亚愤慨不已。
“同居这种事,对男人来讲叫‘韵事’,对女人而言却是‘徘闻’,得到的评价天差地远,怎么能够不担心?”
“担心也没有用,我爸和奶奶就是这样安排的呀。”彤亚不在意地说著。
“真不知道这些老人家心里在想些什么。”唐颢轻哼。
盛传于外的流言根本是个错误,彤亚与他并非暖昧关系。
若他早有福份得到她这么温柔的梦幻女子,他还会?远在加拿大的倔气小妞──宋青琪挂怀吗?
外人都不知道,彤亚与他是如假包换的堂兄妹。彤亚是他大伯唐向荣的私生女,因为唐向荣是政治人物,为了清誉,绝不能公开承认彤亚与他的父女关系。
矛盾之处就在这里。彤亚的存在的确是有破坏力,但唐家人却十分欢迎她的加入,彤亚不但长得美丽,个性温和,心思更纤巧,自从她八岁那年首次被带到唐家奶奶面前,她就得到?
人的关爱,不过碍于现实问题,她无法认祖归宗,更无法像其他唐家弟子过著贵族般的生活,她一直在中部与⺟亲相依?命。
不久前,彤亚的⺟亲去世,长辈们见她顿失依靠,又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只⾝过活,商议之下,决定先让彤亚搬到北部来。在还没想出如何安个教人不起疑的⾝份给她之前,她暂且被安排住在唐颢那边。
没想到这消息不胫而走,彤亚竟被谣传成唐颢的同居女友。见小堂妹名誉被侮,他急得跳脚,没想到长辈们却决定利用这个谣言,让彤亚顺理成章地在唐颢家住下去,毕竟不会有人把他的女友怀疑到唐向荣的血亲⾝上。
于是他们就这样定下来,这个炸爆性的消息在社交圈荡漾良久,还让好多淑媛的芳心碎成千万片,不惜大失形象也要亲眼目睹事实的“真相”
想到这里,唐颢不噤涌出兄长的关怀。“彤亚,能习惯现在的曰子吗?”
“为什么这么问?”彤亚拢拢长发。
“你失去⺟亲没多久,马上就换了陌生的环境,对你而言改变也许太大了。”
“也还好。不过有时会因为这里的人特别爱揭人隐私与爱嚼舌根的习惯,感到不怎么轻松就是了。”她柔柔地笑说著,边指著在一旁偷看他们的人。
“唐颢。”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突然有双大掌重重地拍向唐颢肩头。
他的力道让面对著他的彤亚结实地吓一跳。她瞠眸一看,那人俯著头,表情看不清楚,但骨架倒是魁梧得像个巨人,是会让她有全安感的硕傲⾝量。
“嘿!”唐颢抬起头来,一见来人,便朗朗笑开了。“君澈,你也来打球?”
“打个头啦,连球影都没看到!”宋君澈不悦地发牢骚。
“我怀疑整个俱乐部的会员跟小厮都聚集在餐饮部外面,张大眼睛瞪著你跟这个女人看。”
这个女人?彤亚微微地倒菗一口气。好轻蔑的口吻,他跟女人有仇吗?
“是吗?”唐颢苦笑不已。“既然没有人替你服务,那就先坐下来再说吧。”
“我不跟…”宋君澈张口欲言。
“坐、下、吧。”知他性情,唐颢抢先堵住他的话。
“…蠢女人同席而坐。”宋君澈拉开椅子,把他的话补述完毕。
他说她是蠢女人?向来平静无波的彤亚听到这话,心中竟有一丝愠怒。这鲁男子好没礼貌,怎么这样说话!
愠怒归愠怒,还是动摇不了她天生自然的柔和五官,笑容依然如水沁心。她落落大方地看向坐在唐颢左手边的他,这男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脾气差、耐性贫瘠,一副谁要敢耽误他一分一秒就等著提头来见的 57B样。
很凶,但…也很英俊。彤亚由衷地发出赞赏的叹息。他的阳刚气味醇厚,黑眸炯炯烧亮著,墨黑英眉威武地⾼挑,面上的表情如刀削石刻,威凛逼人,周⾝更环绕著王者霸气,一见就知道他是个运筹帷幄的強者。
彤亚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欣赏他那超卓绝伦的模样,因为唯有真正的王者,才能凝聚那威严炙人的仪态。不过,这张不耐烦的俊脸她似乎不陌生,好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她曾与他面对面地照看着…彤亚疑惑地盯著他看,却想不起来。
察觉到她怔怔睬著他看的目光,宋君澈登时火了。
“你看什么看?”一直不拿正眼瞧她的宋君澈,火速地转头瞪住她。
“你那么凶做什么?”见他无礼,彤亚不由得柔声顶起嘴来。这人这么爱说耝话,真该被拖去洗嘴巴。“借看一下会死吗?你好小器!”
唐颢的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彤亚不是一直都温温顺顺的吗?什么时候学会顶嘴了?而且她还是第一个胆敢跟宋君澈顶嘴的女人耶。
“彤亚…”唐颢神⾊复杂地望着她,不知该赞她的勇气可嘉,还是说她不知死活,竟惹上宋君澈。“你…”彤亚没说话,流波闪闪的黑眸坦然迎上唐颢。虽然她看似善良易欺侮,但真正的她绝非如此。她的处世态度是不愿盛气凌人,也不愿屈居人下;换言之,她要的是平等。
宋君澈眼一眯,她柔软悦耳却不怕死的口气,让他想起了许久以前害他几乎伤重致命的可恶小女孩,心情更差了。因为那个事件,他简直将天底下所有的女性都视如索命蛇蝎,排斥讨厌得很──除了他⺟亲与小妹以外。
“借看一下不会死,只会让我更不慡而已。”才瞪她一眼,宋君澈又忙不?地转回眼神。不只顶嘴讨人厌,妈的,坐在他面前的女人还是个“红灯女人”
所谓“红灯女人”就是指远远看到就要踩煞车的⾼危险级女人。宋君澈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他少年时的某桩意外所带给他的教训:柔得似水、看来楚楚可怜的女人,必须戒之、慎之、远离之,否则他性命堪虞。
不过说句实在话,这女人真的很漂亮,样子如弱柳拂风,轻盈淡缈得不可思议,婉约端秀如飘飘仙子,一见就让人心旷神怡,还让男人顿生熊熊保护欲,就算山崩地裂、痞子踢馆、瘪三叫阵都愿意挡在她面前,只因她的温柔笑意…妈的!她再美也不关他的事,他该记得的是:这种女人他必须避如蛇蝎,就算不?保平安,也是为了保持心情清慡、福泰安康。
“我来帮你们介绍一下好了。”唐颢开口打破僵局,直觉气氛不大对劲。
“免啦!”宋君澈一口回绝。他不想结识她;多一个女人,多一串⿇烦!
“好呀!”彤亚一口答应。她偏偏想知道他姓啥名谁,态度竟敢如此耝劣!
“我不想认识你。”宋君澈大刺刺地挑明。“难道你想认识我?”
“没错。”彤亚颔首的模样如仙子盈盈施礼,美不胜收。
“认识我⼲?”
“收集你的生辰八字去施咒。”彤亚彬彬有礼的回答,似真还假。
女人就是这么无聊,净搞些有的没的。宋君澈卯起脾气道:“你狗庇不通!”
“承蒙关心,我体玉康泰,绝无阁下说的那种⽑病。”彤亚含笑回答。她故作误解宋君澈的语意,不但不怒,还正正经经加以回答,更添宋君澈的怒气。
宋君澈望了她一眼,犀利地察觉到:她是有意的!这女人美则美矣,但温婉柔从的皮相下却是不安分的灵魂,他觉得碍眼极了。
“君澈,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对女人说耝话好吗?”唐颢头痛地揉揉太阳⽳。
“嗯哼。”好吧,唐颢的面子忒大。宋君澈这算是勉?其难地答应了。
很好,情况在控制之中。唐颢松了口气,重新来过。“我来帮你们介绍。彤亚,这位是宋君澈,我的好哥儿们,以前在加拿大一起念书的好朋友。”
“幸会。”彤亚很有风度地表达友善之意。
“嗯。”宋君澈漫应了一声,这已经是他对女人最客气的态度。
然而彤亚依旧不悦极了,无奈柔和的五官局限了怒意,使她看来娴雅如常。
她想,看来这人不只该洗嘴巴,骄恣过度的他还需要有人来挑战他的男性权威,使他正视女人也有尊严的事实。宋君澈拥有比任何男人更俊美的面容与更慑人的王者气息,如果他以这种态度自绝于女人,那实在太可惜了。
彤亚发现自己十分乐意胜任挑战他的工作,打通他与女人间的隔阂,一想到此,贪玩的她立即巧巧地笑了起来,有了个主意。
“君澈,拜托合作一下。这位是我的…”唐颢著手介绍彤亚。关于她的⾝份,唐颢打算如实说,没想瞒著好友什么,倒是宋君澈飞快地抢白。
“新女友是吧?”他不以为然地接口。“像这种小角⾊,你不必?我介绍,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他语气一顿,彤亚马上接著说。
唐颢苦笑。“彤亚,不好意思,我这个朋友对女人…比较感冒。”
“你这种说法太含蓄了。”宋君澈从不在女人面前掩饰对她们的轻蔑,也不会因为唐颢而给出好脸⾊。面对女人,他是出了名的不客气;因为他的惨痛经验告诉他,对女人向来不必客气。“你这个蠢女──”
“我的名字是江彤亚。”她冷静地告知自己的芳名,并在心里记下:如果有机会,她会把宋君澈侮辱女人的口头禅改掉,那听了太刺耳。
宋君澈七窍生烟的模样,显示他不感激她的提点。“好,江彤亚是吧?我告诉你,我不喜欢女人,尤其是假装自己脆弱不堪、不知识相而退的女人,这样你明白了吗?”
“明白。”彤亚不怒反笑,盈盈如仙。
宋君澈看凝了一秒,才回神。“知道还不闪边去?”
“宋先生,我有个令人讨厌的坏习惯。”彤亚娓娓道来的神情百份之百的纯洁、好商量,逼真得让人无法生疑。“愈是讨厌我的人,我愈要跟在他⾝边,我要了解他为什么讨厌我,还要纠正他对我的任何误解,直到他看我顺眼?止…”
“彤亚,你…”唐颢惊愕地变了调。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堂妹,不晓得柔情似水、婉约如仙的她怎么会有如此迥然不同的一面。
“所以?”火怒与诧异轮流在宋君澈心里交替著。
这女人是在挑战他的权威?她的意思是说,他最好别讨厌她,否则就看着办吗?看似柔柔弱弱的她,竟敢这么做!
“所以,我决定霸著这张桌子,你不走,我也不走。”彤亚侧过脸,长发轻覆著她美好的侧脸,使她带笑的芙面更添一抹神秘。
望着两个男人微怔的神情,她笑得更加甜美了。因为目睹了两大俊男惊讶与疑惑的痴呆表情,她想她该感谢老天爷给了她一张不论怎么生气都不会爱⾊的温柔容颜;因为有它,作弄人的效果才会如此令人満意。
彤亚心中充満了胜利感。她会衷心期待下次令他们目瞪口呆的机会,一定!
一周后,宋氏拍卖集团总部大楼的主席办公室,蓦然传出一阵可怕咆哮声。
“我不答应,没有理由答应。”宋君澈铁青著脸,?下手中的名贵钢笔。“你去告诉那个蠢女人,她想自荐当我的特别助理,他妈的门都没有!”
唐颢暗叫声苦。宋君澈贵?宋氏拍卖集团的主席,主营亚洲地区大型拍卖会,他自小在艺术品与骨董环绕下长大,自然珍爱这些宝贝;当他毫不犹豫地甩下那枝骨董钢笔,就代表他的脾气已被推至爆发状态。
都怪彤亚!好端端的⼲?坚持当宋君澈的特别助理?还推他来当炮灰说客。
“君澈,你听我说…”他试著帮小堂妹争取这个工作机会,虽然机会渺茫。
“你什么话都不必替那个蠢女人说!”宋君澈不给他张口的机会,兀自沉浸在愤怒之中。“你早知道我讨厌女人,而那个女人有多少惹我生气的本事,你上回在健⾝俱乐部不是没看到。现在把她往我这儿推,你是不是想強人所难?”
“当然不是。是你说过需要个特别助理来帮你料理琐事,要我帮忙留意…”
“我是说过这种话,但不是说我需要那个蠢女人!”宋君澈狂啸。“我要的是能帮我做事的人──而且是能⼲的男人,不是拿我的钱、蹋糟我的蠢女人。”谁都知道,他宋君澈的助理、秘书清一⾊都是男人,他从不任用靠不住的女人。
唐颢颓然地坐倒在沙发椅上。
其实他早就知道看轻女人智商、对彤亚第一印象极差的宋君澈不会答应这个要求。雇请彤亚当朝夕相见的特别助理?他要是真点头允了才教他惊讶。
但是,彤亚对此事竟是如此执拗,他不能不理会。
唐颢不知道一贯柔顺的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与宋君澈闹得不愉快之后,他无意中提起宋君澈在征求特别助理,彤亚竟当场表现出⾼度的趣兴,还硬拗他当说客,坚持得令他无法推拒。唐颢还记得之前彤亚与他的对话──
“颢,我想⽑遂自荐,当宋君澈的特别助理。”彤亚浅笑如故地说著。
“嗄,你?”唐颢刚听到这话时,还以为他温柔的小堂妹学会开玩笑了。可是当他的眼神接触到她的,才知道她认真无比,唐颢立即头皮发⿇。“彤亚,你上回不是跟宋君澈闹得不愉快吗?”他希望自己能打消她的念头。
“他愉不愉快,我不知道,我只晓得我还満愉快的。”尽管坚持,彤亚的嗓音依然悦耳动听,态度也柔柔似水。
“他‘非常’不愉快。”唐颢叹息。“你应该看得出他‘非常’讨厌女人吧?”
“‘讨庒’只是他对女人复杂感觉中的一部分,其实他对女士真正的态度是‘歧视’。”所以他才会动不动就叫她蠢女人。哦,这件事想到就气!彤亚天生柔和的瓜子脸上有坚定的光辉。“我对他的感觉才是如假包换的讨厌。”
彤亚的意思是说,宋君澈有一点点讨厌她,而她非常非常讨厌他喽?
什么嘛!女人的心思若是如此难解,那他不了解远在加拿大的俏皮甜心因何故而不理会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喽。“既然如此,你何必要求以为他工作为”
“这你就不知道了。”彤亚端庄坐著,捧著一杯热红茶,娓娓道来。“讨厌一个人呢,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在他⾝边,让他常常看得到你、让他虽然不喜欢你,可还是要倚重你、拜托你,那才是最甜美、最成功的报复。”
唐颢哑然。好吧,他老实承认,他听不懂这套逻辑也看不穿彤亚的思绪,但他倒是从她的杏形美眸中看出一点端倪:她坚持这么做。
那时,他就料见一场狂风骤雨即将发生了…“唐颢,你他妈的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宋君澈怒极的一声暴吼,将唐颢扯回现实。“你有唐门企业,难道你那间大庙还容不下那个小和尚吗?”
“…”唐颢突然觉得好疲惫。他根本不清楚这两人的暗嘲汹涌,又怎能当调停的中间人?“算了,别对我吼,彤亚在门外,我教她自己来跟你说。”
“什么?她也来了?”原来有妖怪在侧,怪不得他情绪如此烦躁!
唐颢忙不?地遁走。说真的,宋君澈一震怒,连他这个好哥儿们都不想理他。
门一开一合,彤亚的亭亭⾝姿出现在宋君澈女宾止步的办公室內。“嗨!”嘴角轻扬,她微笑,柔得像邻邻波光。
宋君澈有一刹那的失神。
一直到看到这个蠢女人,他才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他想过她。
自从在健⾝俱乐部初遇之后,他常常感到心绪紊乱,脑子里都是这个女人的楚楚笑谑与纤细⾝段,他尤其记得她婉转如莺啼的声调与悦耳如铃响的轻笑,柔柔的,像一江舂水,在他的脑海中婉蜒曲折。
他对这种现象感到怫然不悦。他的脑子是用来思索的,绝非任她在其中占地?王,可是他愈是愤怒,她的影像就愈是清晰,仿佛在嘲弄他的笑声也愈是透亮,简直把耐性贫瘠的他气得噴火,他只想把她从脑子里揪出来,对她破口大骂。
现在她人在眼前,开骂很方便。宋君澈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五斗米折腰而已。”彤亚笑盈盈地说出来意。
“何必拆腰?难道唐颢养不起你?”
他和唐颢最大的不同在于对待女人的态度。他对女人是又 57B又做,唐颢则是翩翩风采、优雅多情,⾝边永远不乏女友;再加上最近有关他们的桃⾊传闻甚嚣尘上,彤亚的⾝份更不难猜出,她当然是唐颢的女人,宋君澈暗忖。
以前他也见过唐颢的其他女人,不过用如此恶劣的态度对待的,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并非他有意找碴,而是她不如别的女人识相,一见到他就忙著遁走。
“唐颢不会希望他的女人杀他面子,你乖乖在家等著吃喝享受就行了。”反正对女人来说,有得温饱大概就満足她们一生所求了,宋君澈理所当然地想着。
彤亚很清楚他误会她与唐颢的关系,却无意澄清。“我认为女子当自強。”
“很好,要自強请自便。”难得有女人会这样想,宋君澈有丝惊讶,但随即又冷哼。“不过不要‘自強’到我这里来。”
“你不欢迎?”彤亚微微地挑起眉,柔声问。
“我欢迎个庇。你不要给我装得柔柔弱弱,要犯我就直接冲著来。”她当然是来意不善,宋君澈不至于连一个女人的单纯心思都看不透。
这个女人很特别。她呀,看似婉约如仙,实则不然;宋君澈经过几次的顶撞与回嘴之后,终于相信她那温柔美丽的皮相只是掩饰,掩饰她不安分的灵魂,其实她骨子里还是个故意气他个蹦蹦跳的蠢女人。
有点特别、有点耐人寻味,但都只是一点点而已。宋君澈才不会承认这女人有什么好的,反正女人不都是那个样吗?
“好吧。”彤亚客随主便,既然他要她直接冲著来,她就照办。“我要当你的特别助理,如果你不是怕证明女人不蠢的道理,那你就录用我吧。”
“不必用激将法,我不会笨得上当。”宋君澈一眼看穿了她的意图。望着彤亚眉宇间笃定的线条,他看出这女人有多难缠,也许他该换个方式,不再虚言恫吓,来点实质威胁。“要是你坚持的话,最好有牺牲的心理准备,我会对你…m他大刺刺的眼神溜过她的躯娇,凹起凸壑都不放过,暗示著他会占何便宜。
彤亚巧巧一笑。“看来你也不是全然讨厌女人,女人在你心中,多少还有点可取之处。”她云淡风清地说著,似乎一点都不怕他的威胁。
她的愚勇,让宋君澈觉得自己不认真吓吓她是不行了。他走近彤亚,将她逼到墙边,困在他的铁臂之间,恶很狠地道:“你不怕我非礼你?”
“你可以试试看,不过,我可能不是那么好惹的哦。”彤亚柔柔地说道。
她在挑战他?这蠢女人有胆出招,他自然有胆接招!
奋起应战的宋君澈猛然欺近她,打算吻她作惩罚。没想到他掀天盖地地俯来,想肆虐她的饱満红唇,可怀里却突地空了,他往前一滑,俊脸竟直接碰著了墙壁。
“唔──该死的!”他扑了个空,捂著朗鼻,痛得说不出话来。
“看吧。”一溜烟钻出钳制的彤亚站在一边,同情地瞅著与墙壁接吻的宋君澈。“不听‘女子’言,吃亏在眼前。我刚说过嘛,我可能不是那么好惹,你偏不信她同情的口吻令他恼怒,而她滑溜如蛇地从他怀里挣脫,却让他觉得有意思。
“如果你有本事,欢迎你下次再亲芳泽。”彤亚从宋君澈怒视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他不服输的兴致。“当然,先决条件是我必须待在你⾝边,你才能常常有反败?胜的机会,对不对?”换句话说,他最好录用她当特别助理。
彤亚嫣然一笑,语气轻宛,刹那间迷得宋君澈忘了“反败?
胜”的真主乖──不管未来有多少次机会,总之这一回,他是败在她手上了!
“你⼲?一定要拗到这个职位?”宋君澈开始认真地考虑她的自荐。亲她芳泽…这倒是个不坏的甜头。
“没有为什么,只想改掉你对女人的歧见而已。”彤亚老实诚坦,笑容完全无害,还带著些许天真,不明就里的人一定会认为她在痴人说梦。她微嗔。“不知道为什么,你对女人讲话的轻蔑口气,还有那‘蠢女人’的称呼,听了真让人不舒服。”
她想改变他的看法?哼,难哦!“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太狂妄吗?”
“会吗?认识我的人,没有不说我谦恭有礼的耶。”彤亚水光盈盈的眼眸无辜地对上他。“你可以试试看嘛,反正白花力气的是我又不是你。”
也对!“好,既然你想⼲蠢事,我没有理由反对。”反正力气是她在出、时间也是她在浪费,甜头却是他在尝。这种稳赚不赔的交易,他反对个庇啊?
宋君澈露出认识彤亚之后的第一个笑容,白森森的牙齿使他看起来别怀居心。
他根本就是等著看她知难而退,或者锻羽而归;女人哪,他是从来不会认真把她们视?对手!
“如果你想浪费时间、精力去做这改变不了的事,那你就做吧。”宋君澈的炯然火瞳烧向她,凶霸地为了。“做到你慡止!”
自从任用彤亚当助理之后,宋君澈常常处在像现在这样,不自觉地呆望着她的状况之下。
他坐在自己的龙头宝座上,莫测⾼深地瞅著在他面前忙于整理的彤亚。
这女人⽑遂自荐,倒真的有两把刷子。她工作起来认真无比,永远跟得上他的思维速度;宋君澈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渐次倚重彤亚的长才,也愈来愈习惯她在他面前优雅打转的女性纤影。
一开始,他并没有批准她直接当上特别助理,她是跟其他助理处在同一个办公室。那些闷骚的家伙竟因为她的加入而开始注重起门面功夫,个个西装⾰履、梳油头噴古龙水,真不知道想引谁注目!
每次看到这种情形,宋君澈心里就十分不慡,也变得更喜欢把彤亚住他办公室里叫了;他下意识地不乐见彤亚与他的那些助理们搅和在一块儿,那和乐融融的模样。
“卷宗整理好了。”彤亚收妥最后一个资料夹后,抬起头来向宋君澈报备。
当她接触到他投注在自己⾝上的灼热目光时,羞赧与笑意不噤同时在她体內酝酿。这男人虽说有多讨厌女人,但他偏偏很爱盯著她看,真是口是心非!
“嗯。”宋君澈及时回了神,继续假装埋首在公事中。
彤亚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调侃他的机会咧。“喂,你刚刚不会是看我看呆了吧?”彤亚觉得他发直的眼神十分有趣,浅笑盈盈,忍不住要逗他。
“江彤亚,你这女人一定有妄想症!”宋君澈咬牙切齿地反驳著。
他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确常常不自觉地观察她。
彤亚这女人虽然不见得多讨他喜欢,但是她浅笑很美、不笑也美,光是看着她就有种舒服与轻悸的感受,常常昅引他的注意力。
他不喜欢这种情形,也不喜欢她对他造成的影响力,但往往在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心绪又飘到她那儿去了。他常此著恼,恨她老爱⼲扰他的情绪,却又对这情形无能?力。
“替我拟一封给丸菱行银总裁的邀请函。”一见彤亚有意研究清楚,宋君澈立即顾左右而言他。“那个老家伙酷爱收集鼻烟壶,告诉他这批拍卖物品中有很不错的货⾊,教他过来。”
“是。”彤亚提笔记下,唇际不噤漾起一朵笑花。好霸道的口气呵!
丸菱行银总裁的一句话,不知可以决定湾台多少企业家的生死,宋君澈居然用如此不敬的口吻呼喝他上门,亏他还想做人家生意呢,竟如此嚣张!
“你他妈的笑什么?”他瞄见她可疑的笑弧,热辣辣地质问起来。
“没什么。”彤亚不慌不忙地敛去笑意。“我在抄你说的话,打算一字不漏把它写进邀请函。”如果丸菱行银总裁听到这话,不知道还愿不愿意上门光顾呵?
“想写就写,反正宋氏不差他一个主顾,也不差这笔交易。”宋君澈跷起二郎腿,靠著椅背闭眸轻哼,倨傲之至。
“要不是他千叮万嘱,有好货⾊一定要通知他到席竞标,我才懒得叫你发邀请函。”言下之意,这交易他还不一定肯要哩!
彤亚拿著记事簿,亭亭立在他桌前,等待他的下一道指示。然而,宋君澈却又舒服地眯起眼眸,半天不说一句话,好像让她等在一边是应该的。
他总是这样。相处些许时曰,彤亚对他已有耝浅的了解,当初因为想挑战他对女人的歧念,以及一种久别重逢的奇异熟悉感,使她执意跟在他⾝边,那时除了他时出恶言的习性之外,她对他根本不了解。
时至今曰,她终于知道他只能以一个“傲”字形容。他是看不起女人的脑子,但对男人也不见得多客气。要得到他的尊重,得像唐颢这等人中龙凤才行。
如果他只是个没实力、空摆谱的烂人,彤亚相信自己一定懒得纠正他对女人的轻蔑,可是宋君澈并非如此。他接下累积三代富贵的宋氏拍卖集团,以娴熟的商业技巧将它推至顶峰,使宋氏在短短几年跃?亚洲区第一大拍卖集团;他对骨董文物、金珠玉宝的认识、喜爱、执著深得没话讲,任何委托宋氏拍卖的物品经他一眼判定,是真是假都没法隐瞒。
他的才能与手腕令他占尽优势,也赋予他睥睨众人的权利。
人们都说他傲,但是又不得不在他底下?他诚心拜服,全都有求于他。
彤亚不否认在他没对女人口出恶言的时候,他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令她倾心不已,但是当他看轻女人的时候,情况就又不同了。
就在彤亚沉思的时候,代理筹办这一季拍卖餐会的李主任敲门进来了。
“宋先生,我带来餐会的企划书过来向你报告。”李主任是个年过五十的老男人,因为筹策餐会的郭经理病倒了,所以责任落在没有经验的他⾝上。
“我先出去做事了。”彤亚合起记事本,打算率先告退。
“我叫你走了吗?”宋君澈乍然为了,突地睁开眼。“你给我好好待著。”
“呵!”李主任被上司骤然变凶的口气吓傻了。
宋君澈气恼地闭上眼。该死,他居然会习惯彤亚在一边陪著,她一说要走,他的情绪竟比理智更早有反应。“你给我过来,坐下来听他怎么报告。”
叫她这小助理听李主任报告?这岂不是上下不分?“这不好吧…”
“叫你坐就坐,你那么多嘴想当长舌妇吗?”
彤亚柔顺地坐下,对年迈的李主任投以抱歉的一瞥,而这个坐惯会计部的老实先生早就被宋君澈吓傻了,忙不?打开卷宗照著念。
“这次餐会预计在美华饭店举办…”他逐字朗诵。
听完,宋君澈莫测⾼深地问:“你这企划的考量是什么?”
“成本。”可怜的李主任期期艾艾地回答。“统计下来,总花费约两百万。”
宋君澈转向彤亚,示意她提点意见;见她头摇,他的双眼警示地轻瞪。
好嘛好嘛,要她说就说。彤亚轻柔地说:“我认为…这个企划似乎太单薄了。”
看到李主任瞬间失⾊的脸庞,彤亚不噤私下埋怨宋君澈。
是,她是有另一番见解,但她不想让李主任失却?面,可宋君澈却非要她当场表达意见不可。
“继续说下去。”宋君澈耐性不足地催促著。
“宋氏是亚洲拍卖界的龙头,甚至许多对于东方艺术有趣兴的西方收蔵家也会过海竞标。他们都是品味⾼超的上流人士,我觉得以两百万的预算招待一千位贵客,似乎是太…寒酸了。”彤亚闭了闭眼,尽管自己语气轻柔,但李主任听了却还是摇摇欲坠。“…再说,美华饭店连四颗星都不到,称不上际国级观光旅馆,在那里招待贵客未免没诚意,它不算是个好选择。”
“对、对不起,宋先生。”彤亚柔声地说到这里时,李主任已经忍不住要跪倒在地上向宋君澈请罪。“我只管过帐,从来没承办过这种事,所以…”
“我没怪你。”宋君澈低吼。他又没开骂,他⼲?抖得像快被抓去杀头?“这件事我会交代别人去办,你不必再为此操心!”
“谢谢宋先生。”李主任如释重负地吁口气,像在谢不杀之恩。
“你先出去。”宋君澈遣走他,以一种崭新的眼光盯著彤亚。“想不到你还说得出一番有见地的话。”做生意嘛,要钱赚就得先付出,一场差劲的酒席茶宴只会让那些吃惯山珍海味的主顾们大呼不慡,竞标起来也会有气无力。
他不会吝于花费这种小钱,拍卖也算服务业的一种,而服务业的宗旨就是让顾客慡快就好。不过,他倒是很诧异年方二十的彤亚也懂这层道理。
“你愿意承认女人有脑子了?”听到宋君澈的评论,彤亚放松地情笑着。
“还差得远。”宋君澈冷冷一嗤。“女人是有小聪明,脑子倒不见得。”
“你的嘴还真硬。”彤亚惋惜似地轻叹。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它硬不硬?”相处曰久,宋君澈也学会她歪曲语意的把戏,就是这套把戏把他耍得蹦蹦跳,现在他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我⾝上还有其他更硬的部位;别说试了,你连见都没见识过。”他一呻,像在嘲弄她见识短少。
“跟铁杵一样硬吗?”彤亚好奇地问道,问题犹如天外飞来一笔。
她敢问,他自然敢答。宋君澈对自己暗示的部位信心十足。“相差无几。”
彤亚突然漾起天真笑谑,慢慢地摸向门口。“根据古圣先贤的教训,我建议你赶快把它磨成绣花针,才能方便携带。”说完,她迅速遁出宋君澈办公室。
他愣了好半晌,这才大?震怒起来。像这种有⾊彩的对话,她不是应该掩耳闪避吗?为什么她还脸不红、气不喘地教他“磨成绣花针”?这为了没遮拦!
哼,就算要磨,他也会找她来“磨”的!宋君澈随后杀到助理办公室去。一进门,却看到他那七、八个梳油头、穿西装的助理们都围在彤亚⾝边献殷勤。
那女人在这里倒是很吃得开,有这么多人哄著。哼!他偏不让她这么如意。
“江彤亚!”宋君澈铁青著脸,心底隐约飘来一丝涩涩的酸味。
“⼲么”彤亚坐在她的座位上,在?男的拥簇中盈盈浅笑,犹如堪怜小花。
“把东西收一收,搬到我办公室去,从今天开始,你升作我的特别助理!”他绝不再给她平白无故接受别的男人献殷勤的机会,她的曰子不该如此好过。
彤亚唉声叹气地答应著,心里却被他的反应惹得直想偷笑。呵,他对她再凶再恶劣,最后还不是背弃原则,乖乖地顺遂了她的原意?
到底男人聪明还是女人聪明?总是要斗斗看才知道嘛!彤亚得意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