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动菩提,叶摇金辉,当一缕金灿的阳光自菩提叶间洒下,随即便被络绎不绝的香客给踩在脚下。
位在妙香山顶的若初寺一如往常的香火鼎盛,即使时间已是午后,人依然不断。
“讨厌,早知这若初寺距离这么远,当初就该乘轿过来。”
抱怨声才出,一抹勤快的人影马上自间出一条白帕,俐落的朝一旁的大石拂去,没几下,便把上头的尘土给掸得一干二净。
“小姐,您这边请坐。”
路晓香…六岁时父母双亡,因此被邻近好心大婶一块带到王府做事,由于子勤快憨直,而且相当“好调教”因此被总管相中,派给娇蛮挑剔的王珍珠当贴身丫头。
这一服侍就是十年,勤快憨直的子不变,不过却多了奴;主子说东她就往东,主子说西她就往西,绝无二话,逆来顺受,奴坚强到某种极致。
“我什么身分,你要我坐在石头上?”王珍珠一脸不悦。
“可这儿没有亭子…还是奴婢到附近找找,看看是否有亭子或是供人歇息的茶馆?”路晓香认真地问,白面团似的圆润脸蛋因使命感而显得精神奕奕。
“得了,你想要我等到什么时候?”王珍珠才不想与自己的双腿过不去,暗自翻了个白眼后,便勉为其难地踩上绿草,来到大石边坐下。
“那奴婢替小姐准备茶点,请小姐稍待。”
王珍珠坐定后,路晓香没有因此而轻松,反而更加忙碌了。
只见她俐落地卸下肩上沉重的大包袱,然后自里头拿出一个雕工精致的木杯和一只水囊。
拿着水囊,她将里头体注入木杯里,接着恭恭敬敬的奉上。“小姐,来点冰镇梅子汁吧。”
“谁做的?晓得我的口味么?”王珍珠挑剔地问。
“是奴婢做的,完全照您的喜好,只掺了一匙糖。”
“那就好。”纤纤玉手这才接过瓷杯。
“小姐,请用芙蓉糕。”又自包袱里端出一个竹篮子。
“搁着。”
“是。”路晓香贴心的将芙蓉糕搁在王珍珠伸手可及的大石上。
“你说那穿黄纱襦裙的女人生得如何?”腿歇了,渴解了,王珍珠终于有兴致开始争妍比美了。
没错,她到若初寺并非为了求神拜佛,而是听说附近县城的女儿家都会来此参拜,才会特地走上这一遭。
自小她就对自己的相貌有自信,因此总爱到外头脸,让路上的男人为她的美貌神魂颠倒,顺道也让其他高傲的女人自惭形秽,虽然这次没能如愿抵达当初的目的地若初寺,不过这菩提碎道上人来人往的,也够她比较了。
“小姐说的可是三尺外,头上簪了支缀玉银钗的姑娘?”路晓香不得闲,自包袱里又出一把碧绢花扇,恪尽职责的为自家主子扇风解暑。
“就是她没错,五官是生得不错,不过就是少了股雅韵,你说是不是?”
“奴婢不懂雅韵的意思,所以看不太出来。”路晓香诚实道,不过话才出口,耳边忽地传来一抹极轻的笑声,她一愣,本能地转首往左右两旁查看,却没发现半个人影。
纳闷地挠挠腮,她想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吧?
“你这蠢脑袋,雅韵就是指高雅的韵致,懂了没?”狗奴才就是狗奴才,连话都说不通!
“嗯…哦…”还是懵懵懂懂的模样。
“算了算了,那你说,是本小姐美还是她美?”问得直接。
“嗯…”路晓香又开始认真盯着该名姑娘,直到黄影渐行渐远,却始终没个定论。
“你究竟迟疑个什么劲!”
“奴婢觉得小姐和那名姑娘长相不太相同,因此不知道该如何比较。”路晓香再次老实的将心里话说出来。
“你…”真想赏这蠢丫头一巴掌!不过人来人往的,面子总要顾,因此王珍珠深一口气,纤纤玉指悄悄点了下甫路过的紫衣女子,决定给眼前的蠢丫头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好,那本小姐再问你,我与那名紫衣姑娘相比,谁的身材较好?”语毕,王珍珠颇有自信的将杆打直,将凹凸有致的身段摆放得更加风情。
“这个嘛…”又想了好久。
“到底如何!”
专注地看着紫衣姑娘许久,路晓香终于开口,不过却是一脸羞怯。“奴婢觉得…觉得那名姑娘可能比较会生,而小姐可能比较不会生…”话到了后头,几乎像是蚊蚋振翅。
“什么”这是什么狗倒灶的烂答案?这丫头存心惹她生气是不是!
就在王珍珠气得全身发抖的同时,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可能说错话的路晓香,却又感地捕捉到一抹几不可闻的笑声。
虽然笑声极淡极细,可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那笑声含戏谑,而且发出的时机无巧不巧正是她将话说完的同时,莫非有人在偷听?
思及此,她又左右张望,只想知道是谁偷听。
“你这个死丫头,说错话还敢这般漫不经心?究竟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王珍珠不着痕迹地朝路晓香的大腿拧了一把,而后者马上吃疼的低叫了一声。
“小姐对不起。”挨了疼,路晓香总算发现自己做错事,于是连忙道歉。
“哼!你以为赔不是就有用了么?好好的兴致全让你给破坏…天!”气愤难消的怒骂,顿时消音在那惊鸿一瞥间。
望着五尺外那玉树临风的潇洒男子,王珍珠早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只能呆愣的张着小嘴,止不住的脸红心跳。
好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啊!昂藏拔的身躯一眼望去已是不凡,更遑论那一身雍容华贵的气度更是教人心颤…虽然不晓得身分,可她确定该名男子来历必定不凡。适才他的目光似乎往这边瞧了几眼,莫非是对她有意?
捧着发烫的脸蛋,王珍珠感觉到他就是自己的天命真子,虽然他已转身离去,不过她一定要知道他的姓名!
自大石上起身,王珍珠没有任何犹豫的朝男子消失的方向快步走去,而不停赔罪的路晓香这才发现不对劲。“小姐你要去哪儿?那里不是回府的路啊!”远方,王珍珠充耳不闻,只是专心地寻觅神秘男子的身影。
“小姐?”看着自家小姐愈走愈远,路晓香匆忙将身旁的东西全收进包袱里后,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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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大树实在太过蓊郁,枝繁叶茂的将阳光全阻隔在外头,以致整座林子显得森又荒凉,让人觉得骨悚然。
“小姐,这、这地方似乎不太对劲。”路晓香胆怯地躲在王珍珠身后,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紧盯着四周,就怕某个角落会突然窜出不干净的东西。
“哪里不对劲了?”芳心怦然,森的林子看在王珍珠的眼里竟成了一座幽静梦幻的绿地。
“奴婢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恐怖…小姐,我们离开了好不好?”话才说完,就不知打哪儿吹来一股冷风,骇得路晓香差点弹跳起来。
“你急什么,先快帮我找个人。”王珍珠将人拉到了前头。
“什、什么人?”路晓香被吓得有些结巴。
王珍珠双眼蒙地说:“一名公子,一名长相相当英俊的公子。”
不料她话才说完,身后就传来一串猥琐的笑声。
“哈哈!美姑娘说的可是本大爷?”两名大汉忽地自阴暗的角落现身,面貌普通,但眼神却秽得令人作呕,让高傲的王珍珠气红了双颊。
她想也不想的马上反相稽:“你们两个丑八怪也配说俊?我呸!”
闻言,两人恼羞成怒,笑脸一转,变得狰狞吓人。
“好一个嘴巴毒辣的千金大小姐,本来看你颇有姿还想好好逗你一番,不过看来你比较需要被人教训教训才是。”他们两人乃是他县在逃的通缉要犯,相准了若初寺里有供品可吃,因此藏匿在附近树林,原本打算待几天风声淡了后就要离开,不料却有两只小羊送上门。
“你、你们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饶是迟钝如路晓香,这会儿也觉得事情不对劲了,因此想也不想便跑到王珍珠身前护着,肩上的包袱也被她当作盾牌拿来护身。
“孤男寡女在一起能做什么?”两人相视一笑,脸上猥琐的表情让路晓香和王珍珠两人瞧了心惊。
“不要脸!我可是白桃县城王府千金,我爹与县太爷素来好,你们要是敢碰我一寒,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王珍珠以为搬出家世就能让两人打退堂鼓,不料却换来更得意猖狂的笑声。
“哈哈,那更好,待我兄弟二人将你吃干抹净后,再拿你的性命跟你爹勒索点跑路费。”两人二话不说便将禄山之爪伸向王珍珠,后者吓傻了,全然忘了要闪,幸亏路晓香忠心护主,拿着沉甸甸的包袱对着狼爪就是一番胡捶打。
“走开走开!不准你们碰我家小姐!”
“麻烦!”吃了疼,两人其中一人往路晓香脸上招呼了一个巴掌。
啪地一声,路晓香瞬间被打跌至草地上,左脸颊上顿时多了一个巴掌印,而王珍珠却因这可怕的巴掌声而自惊吓中回过了神。
完了完了,这会儿她真是遇上麻烦了!要是不快点逃,她铁定会被眼前两个丑八怪给糟蹋…不行,她一定得逃,一定得想个办法逃走!
“不、不准…不准你们碰我家小姐。”刚刚才被人打跌至草地上的路晓香,却顽固地爬了起来,神色虽然恐惧,可却坚强的以颤抖的身躯保护着王珍珠。
即使她早已吓得手软脚软,可奴才保护主子理所当然,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眼前的两名恶徒欺负她们家小姐的!
“滚开!”直接将人推开。
“不要!我不准你们碰我家小姐!”又自草地上爬了起来。
“大哥,这婢女还真是难。”路晓香的顽固让两人动了气。
眼见一旁的王珍珠被吓得魂飞魄散、动也不敢动,为首的壮汉将注意力放到了路晓香身上。“先解决掉她。”
“您的意思是…”
“虽然是普通货,不过你就将就一下吧!”壮汉猥亵的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草丛。
“为什么是我,难不成大哥你想独享这女人?”
“什么独享?不过是我先上而已,待我享用完毕,还是轮得到你。”
“那为什么是你先?这不公平!”
“你敢顶撞我?我可是大哥,你敢跟我抢?”
两人愈吵愈凶,最后甚至动起手来,一旁早就想逃的王珍珠见状,晓得机不可失,相准了来时路后,便忽然扯嗓大喊一声:“官爷救命!”
两人闻言,果然在片刻间慌了手脚,而逮着这个机会,王珍珠顾不得形象,起裙摆就往前奔。
而后头的路晓香见状,先是一愣,才迟钝的想起自己也该跟着跑,因此连忙跟上王珍珠的脚步;因为平时苦工做惯,脚力练得不错,一下就跟上了。
“大哥,人跑了!”
“人跑了就追啊!还愣着做什么!”壮汉气急败坏的对着笨头笨脑的手下咆哮,接着就朝两人的方向追去。
男人终究是男人,脚程就是比女人快,不消片刻他们就追上了两人,眼看伸手就能将人逮到,不料王珍珠早有对策,只见她玉手一推,竟将身后的路晓香推向了两名恶徒。
略微圆润的身子虽然一点也不重,可突然面而来也让两人措手不及,眼看三人跌成一堆,王珍珠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卯足了全力继续往前奔,再也不回头。
“小姐?”望着那几乎就要消失在林间的纤影,路晓香慌了、了,脑海里想的都是适才那一双将她推入虎口的纤纤玉手。
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姐不要她了吗?
错愕、惊骇、悲痛、空虚…织错,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路晓香勒捆得几乎无法呼吸,不须臾,惨白的圆脸上多了两串晶颤的泪珠。
“可恶!到嘴的逃陟就这么飞了。”
“不过至少还有颗包子可以解解馋。”
两人又气又怒,急着将情绪发在路晓香身上,因此手脚开始不规矩地抚上她有点圆又不会太圆的身躯。
本以为这般圆润的身躯该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料指腹下那比丝绸还要柔细滑的肤触却教两人瞠大了眼,而那柔软弹的脸颊更让人瞬间惊的起了一股巨大的饥渴。
不多想,两人一脸的就要往路晓香身上扑。
“不要不要!你们走开!”颈边那恶心的触感让路晓香自悲怆中回了神,眼看两张恶心恐怖的脸孔几乎就要贴上自己,路晓香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去,一边扯嗓尖叫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呜呜…”
“救命?咱们在这里待了三天,从来就没看过半个路人,你就死心吧!就算你叫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听到的,哈哈哈!”
“谁说的?”无预警地,一抹低醇慵懒的男声突然入笑声之中。
“公子救命!”一瞧见有人出现,路晓香马上眼泪汪汪的大喊求救,而在兴头上的两人则是一脸警戒地瞪着凭空出现的男子,捉着路晓香往后退了两大步,一脸誓死也要捍卫到嘴美的恶狼模样。
“你是谁!”
“在下乃是温文俊逸、玉树临风、彬彬有礼、高风亮节、清心寡的华元朴。”低醇慵懒的嗓音令人闻之如沐春风,华元朴微笑地看向惊慌失措的路晓香,安抚她慌乱的心。
“什么?”娘的!哪来的疯子?
“在下明白二位对在下的风采是万分景仰,不过好话不说第二次,所以容在下无法再次回答二位。”
没想到头一回迷路就让他遇上两个衣冠禽兽,原本只想暗中相助,可他万万没料到这差点被人给辣手摧花的女子竟是“她”!
犹记得一刻钟前,她还在菩提碎道上不断的用她单“蠢”的诚实自掘坟墓,怎么这会儿却跑到了狼窝里?
“哼!好狗不挡路,疯子也一样。识相点就装作没看到尽速离去,否则别怪咱们心狠手辣。”两人自靴间各掏出一把匕首,不断的在空中挥划。
“公子小心。”路晓香顾不得脸上的伤,忍着疼痛朝华元朴喊了声小心。
温温地朝路晓香点了下头回应,华元朴才又开口:“说得好,好狗实在不宜太挡路,疯子也该滚边去,所以麻烦二位让让。”说着,竟举步朝两人走去。
“你敢反骂咱们!”
“是又如何?”原来他们还听得出来。
“站住!”
两人脸色更形狰狞,手上的刀子一晃一晃地让路晓香看得更加胆战心惊,然而走在刀口边缘的华元朴却是充耳不闻,反而雍容闲散的继续往前走,那姿态仿佛是在自家花园赏花一般。
“咱们可警告你,刀剑无眼,你要是敢再靠近,就别怪咱…啊”
华元朴出手在电光石火间。
紫缎袖影才翻,十数道银光已划过空气直达两人。
刹那间,伴随两声直达天际的凄厉惨叫,前一秒犹在叫嚣的两人已倒地不起,并开始以极其怪异的姿势在草地上痛苦哀嚎翻滚。
被那鬼哭神嚎的哀嚎声给吓着,完全没看到事情经过的路晓香只能呆若木地愣在原地,浑身打颤地瞪着脚下的两张面孔迅速变得惨白扭曲,直到她瞥见两坨染血的针包。
她赫然发现那两坨针包竟然是…男人的那里!
尖叫一声,她害怕的拔腿就往前冲。
“前头可是树,你想头破血么?”华元朴眼明手快地拉住那横冲直撞的小爆竹。
“我…”路晓香颤巍巍地将头抬起,她的脸惨白无血,左颊红肿如山。
这一切看在华元朴的眼里,令他皱紧了眉头。“你得去看大夫才行。”
“大夫?”吓傻的路晓香根本无法思考,只能傻傻的将话重复。
“不过在那之前,你可别说你要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
“没错,女人的这句话,我可是听到怕了。”一顿,又道:“瞧你一脸魂不附体的样子,我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耳边那慵懒的嗓音让人觉得好安心,听着听着,路晓香总算能自恐惧中缓缓回神。眨眨眼,看着眼前那自恶徒手中救出了她的华元朴,唰地一声,双脚就往地上跪。
“多谢恩公相助,恩公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请在此接受小女子一拜。”语毕,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对于路晓香的慢半拍,华元朴有些哭笑不得。“行了,你要真的对我心存感激,别对我以身相许就行了。”他只要求这一点。
“是,都听恩公的。”
华元朴忽然挑眉。“你说什么?”
“是,都听恩公的。”路晓香听话的将话又说了一遍。
看着眼前那一双比溪水还要澄澈的大眼,华元朴黑眸一闪,俊俏的脸蛋上忽地浮起一抹玩味的笑痕。
难得啊难得,行走江湖一年多,他还是头一遭不被人“觊觎”呢!
望着自始至终都没出一点情意的路晓香,华元朴又是开心又是安心。
“小女子非常感激恩公的救命之恩,不知恩公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小女子一定在所不辞。”
“哦?你可晓得白桃县在哪个方向?”
“晓得,小女子正是白桃县王府家的婢女,小女子这就为您带路!”想到自己能够替恩人做事,路晓香双眼瞬间亮了起来,然而当她的视线不小心瞥到地上两人,神情却又瑟缩了下。“恩公,那…这两人该怎么处置?”
“处置?”这丫头不是多此一问么?“你说在我赏了他们这么多银针后,他们还能有什么﹃作为﹄?我想应该不用再另外处置了吧?”除非她认为这点惩罚还不够,想再让他们的大头也遭殃。
“…”路晓香无言。
“好了,走吧。”
他下手自有轻重,那些银针不会要了他们的命,不过往后要人道是不可能了;觑了眼地上的两坨针包,华元朴很满意自己替这世间除了“两害”
一个时辰后,路晓香抱着包袱,领着华元朴踏入不大不小的白桃县,然而就当她打算开口询问华元朴想要到白桃县的哪里之时,前方却突然奔来一抹人影。
“晓香!原来你没事!”巴婶惊喜地捉住晓香的手臂。
“是啊,多亏恩公身相助,晓香才能平安险。”
“恩公?”巴婶圆润的脸庞被黑烟薰得有些灰,只见她困惑地仰首望着俊逸拔的华元朴,实在记不起适才王府发生大火时有看过他,倒是被他那俊逸潇洒的风采给得有些脸红。“是这位公子自火场里将你救出的?”
“火场?不是啊,恩公是在树林里救了晓香。”想起在树林发生的事,路晓香身子又是一阵轻颤。
“树林?你不是跟小姐一起回府了么?”一个时辰前,小姐雇轿回到了府里,她瞧那轿身大,还以为这丫头也坐在里头呢。
“小姐…有事要晓香去办,所以晓香没有和小姐一块。”对于王珍珠弃她于不顾的事,路晓香只字未提,然而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受伤却没逃过华元朴的眼睛,黑眸微闪,他直觉事情另有蹊跷。
“是么?那你的脸…”巴婶正想细问,却被华元朴打断
“王府发生何事了?”
“火灾啊!”巴婶开始比手画脚形容适才发生的大事。“小姐才回府没多久,主屋那儿就突然起了火,咱们急着想去救火,可那火又大又猛,让人想靠近都靠近不得,火势适才才控制住,可小姐一家人却都…唉!”
“什么”路晓香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如今县太爷正在府里调查呢,幸亏你没同小姐一块儿回来,否则连你也遭殃!”
“怎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路晓香脑子都了。
“哼!这就叫报应,谁教王家为富不仁,才会遭人放火。”一顿,巴婶又道:“你也不用太替小姐伤心了,反正她从来就没善待过咱们这些做下人的。”
白桃县里,人人都晓得首富王员外手下有三间当铺,家产没有万贯也千贯,不过为人却是吝啬刻薄,坏事不知做过多少,因此大伙儿都猜测这把无名火起因不单纯。
“可是…”路晓香还是无法接受这事实,毕竟是跟了十年的人,她又怎能真的完全无动于衷?
“所以王家人都死了?”华元朴问。
“老爷夫人、三名姨太太、公子小姐,半个不留,适才有两家大户来招人,陈府挑中了我,我正赶着回家报消息呢。”一顿,看向路晓香。“就是可怜这孩子了,自小没父没母的被人带到了王府做事,十年来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这下子又没了栖身之所,真是可怜唷!”
闻言,华元朴也看向身旁的路晓香。
只见她似乎犹在为王府的憾事而震惊,原本才恢复一点精神的脸蛋此刻又被一股无助给笼罩,整个人显得彷徨无依,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虽然她没说刚才为何会一个人待在那林子里,不过照她适才的反应来看,他多少猜得出事情的经过。一个能将人抓来当替死鬼的小姐,在她手下做事不用想也晓得有多辛苦,也真亏这丫头能如此诚心诚意的对待她家小姐。
想起上午她在菩提碎道上服侍人的功夫以及不人的子,华元朴心思一转,突然有了个念头…
他用扇柄轻轻点了下眼前小小的肩膀。“还好么?”
眨眨眼,路晓香强迫自己自震惊之中回神。“多谢恩公关心,晓香没事。”
说谎!瞅着那明显就是六神无主的小脸,华元朴也不戳破,只问:“我身边正好缺个丫环,你想不想跟着我?”
“咦?”闻言,不止巴婶,就连路晓香本人也吓了一跳。
“在菩提碎道上,我见你手脚勤快又俐落,服侍功夫忒是了得,若你肯跟着我,一个月我给你五两银子,额外包吃包住,你觉得如何?”
听见一个月五两银子,巴婶马上发出一串惊呼,而路晓香本人也瞠大了双眼,不过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原来那笑声是恩公发出来的,是您偷…呃。”偷听两字似乎不适合用在恩公身上,路晓香连忙用双手捂住嘴。
华元朴发出轻笑。“不过我并非在固定一个地方做事,若要跟着我,就要有奔走四方的心理准备,你认为如何?”
“这…”“就这么办,晓香你就答应了吧!一个月五两,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了。”就在路晓香犹豫的当下,一旁的巴婶已当起说客来了。
“可是…”一遭逢两个剧变,路晓香觉得一切都变得很不确定,一时之间也无法决定。
“我只是给个提议,决定却是在你,并不勉强。”天晓得多少女人想巴着他不放,这丫头却能这么迟疑,华元朴有些感慨地摸着自己的脸,心里却又矛盾的欣喜她的与众不同。
“我…”看着眼前斯文俊逸的华元朴,路晓香思绪百转千回。
她服侍小姐十年了,然而小姐双手一推,轻易地就将她遗弃了,而她与他只是初识,他却行侠仗义救了她…她的命是他捡来的,没有他,她的下场绝对不会比小姐好到哪里,他有恩于她,她还犹豫什么呢?
她虽没读过书,可知恩图报的道里还是晓得的。
“是,小女子愿意跟着恩公,不过小女子不要银两,只求一辈子待在恩公身边偿还您的大恩大德。”
“不要银两你疯了么?”一旁的巴婶反应比华元朴快。
“不是的巴婶,因为这位公子有恩于我,因此晓香得报恩才行。”说着说着,路晓香还真的出足的笑容,然而她这一笑,却扯疼了脸上的红肿,秀眸顿时又是一阵泪光。
“你肯定是疯了!”
“晓香没疯,晓香只是…”
没待路晓香将话说完,巴婶早已气呼呼地走了。
要不是她才跟陈府签了约,她一定马上遂自荐,可这蠢丫头却将这么好的条件往外推看不下去,看不下去!
巴婶走后,华元朴只是挑眉问:“有没有人说你很傻?”
“有是有,可是小女子什么都肯学,什么都肯做,绝对不会怠慢恩公的!”以为华元朴是在嫌她,路晓香急忙替自己解释。
挑眉看着那绝对是会错意的小丫头,华元朴又是一阵轻笑,接着迳自往前走了去。
“恩公您要上哪儿去?”路晓香抱着包袱跟了上去。
“唤我主子。”华元朴出声纠正,恩公这两个字还真听不习惯。
“是,主子。”
“也别唤自己小女子。”
“是,也别唤自己小女子…呃,不唤小女子,那小女子该怎么称呼自己?”愣愣反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姓路,名叫晓香。”路晓香有问必答。
“那往后你就唤自个儿晓香吧。”他不爱派头,更不爱将身边的人当成狗。他花钱请她服侍他,图的只是个享受,并非为了虚荣。
“咦?”路晓香吓了一跳。“可是这样对主子非常不敬。”
“主子我高兴就好,你有意见?”他斜眼看她。
她哪敢?路晓香连忙将头摇成博鼓,华元朴见状,才满意地勾起嘴角,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去。
“主子您要上哪儿去?”
“自然是找大夫帮你疗伤。”
“不用了,不过是一点小伤,晓香不敢浪费主子的钱。”路晓香连忙摇手。
“小伤也是伤,何况看大夫是我的意思,你想忤逆?”华元朴故意端起主子的架子,不想浪费时间与她争论这种问题。
“晓香不敢。”路晓香果然听话地垂下头。
“那就带路。”
“是。”虽然极不好意思第一天上工就花了主子的钱,可路晓香还是听话的带着华元朴往医馆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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