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代人传言
临晨起前朦胧中感觉到有人入进房来,眼睛微睁一线,就看到柳落端着水盆走到窗边。阳光从窗外射入,从我这角度恰好看到她整个人都沐于金⻩的光线內,婀娜多姿的⾝段与俏丽过人的面颊相互映衬,益显美丽。原本披肩的秀发或因时刻要保持动作轻捷灵敏的缘故束成发辫盘在了头上,像个初嫁的妇少。
不知是否因为少时遭遇双亲皆亡的不幸,她一直都显得很成熟,相对而言就少了朝气跳跃的青舂之美——那并非仅指言行上,决定的因素是內在气质,譬如廖真如并非是外向活泼的人,但青舂的气息在她⾝上尽显无遗。她仍是美丽,但比诸后者就少了几分能影响我內心的魅力,因为追求生命的活力才是我追求美丽的主要动力。
我诈作初醒,伸了个懒腰,长长地打着呵欠。
“你醒了?”柳落刚将水盆放到桌上,正把窗户开得更大些,转头向我嫣然一笑,似乎昨晚并未说过什么不开心的话题。
我坐起⾝来,薄被滑下,露出结实的肌⾁和两肩的伤口。
她绞了⽑巾递来,奇道:“你不是只受了灰狐一刀吗?怎么两边都有伤口的?咦?这个伤是…”看着我右肩上被火狐咬出而已结成暗红⾊疤的伤口,若有所思。
我尴尬道:“这个是女人咬的,不过是替你強哥受的,因为咬的人是灰狐他老人家的妹妹。”接过⽑巾随手抹了脸,递转回去。
柳落抿嘴一笑,半嗔道:“你洗脸就不能好好洗吗?还是这样随随便便就完了。”接过去坐到近处,细细地帮我擦脸,我唯有乖乖享受这免费劳动力。
心中泛起奇异的感觉,好像回到了半年前。
半年之前在武馆里住了近一个星期,其中就有三天她每天都替我打好洗脸水,而在最近一天还像现在般帮我洗脸。细心而温柔,一直都是她最美的地方,但我却只能用占了便宜的心态来接受。
擦毕,她又坐到床边。“你一直喜欢八点起床,”她轻轻地说着“我就想像现在是不是改了,原来还是没改。”
我议抗道:“也不是都这样,只是放假或者没事的时候才…咕…”却是被她用⽑巾掩住了嘴,顿时说不出话来。
“昨晚不知道是你,下手狠了点儿,还痛吗?”柳落目光落到我被她打至淤青的腰侧,心疼地问。我嘿然一笑:“只听那一拳的风声就知道肯定是⾼手,不过没想到会是你——你呢?”
她似一时没明白过来:“我什么?”
我垂下目光:“把右手袖子挽起来我看看。”
柳落下意识地按着手臂:“你⼲嘛呀?”
“昨晚被我劈中的地方,”我坚持道:“我要看看。”那一掌因着怕对方是滇帮的人,为保性命下了狠手,无论什么人都不可能安然受下的。
她摇头摇:“你别乱想了,没事的,我打中你在先,想也知道你后面使不出多少力的了。”
“现在不是讨论这话题,我要看看你手臂。”我完全没有改变念头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拗不过我这种死硬份子的。”
薄薄的黑⾊长袖终于捋了起来,露出大半白嫰的胳膊。肘处是一道迥异常⾊的黑⾊淤痕,肤皮下显然积累了不少淤血,正是被我一掌劈中的地方。
“疼吗?”我伸出右手,握着也手臂轻轻挲摩,心內歉意大生。
柳落默默点头,旋即分辩般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且现在已经不要紧了,远哥给我抹过药膏,说两三天就可以痊愈的。”
“你有没有假期?我请你吃顿饭陪罪吧。”我扯开话题,半开玩笑地道。
她微微笑出来:“哪有什么假期的,你以为是上班啊。不过我可以跟远哥请假,但要等后面那批人来后才行,因为现在人手不怎么足。”
我放开她的手:“好罢,你知道我的学校吧?有空时一定要第一个通知我。他们起来没有?”
柳落收拾好⽑巾水盆,向窗外呶起樱桃小嘴:“早起来了,自己看吧。”
又是艳阳⾼照的一天。
我向伟人和单恒远打了招呼后向前者示意有事要说,拉他走到静处道:“知不知道我昨晚碰到了谁?”
“谁?”他配合地问道。
“火狐。”
伟人皱起眉头:“她还没走?”
我看出他的担心,事实上在他的立场确实为难,因为怎么说火狐也是敌对者,安慰道:“不要紧的,她现在应该已经出川了。她特地找上我帮点忙,跟你有关的。”
“什么事?”伟人精神一振。
“她托我告诉你,上次找你⿇烦她并不情愿,但为了哥哥不得不如此,希望你明白。”我慢慢道。
伟人淡然一笑:“是么?”
“我还没说完,后面的话可能对你来说就是个噩耗了。”我接下来道“她说你们是不可能的——你和她,不可能有什么结果。这是不是等于警告你别对她胡思乱想呢?”
伟人哈哈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我睁大了眼睛。
“知不知道她是第几次对我说这话了?”伟人几乎笑到前仰后翻“不算她亲自对我说,只是托人给我带话就有四次之多,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我苦笑道:“那不就是说她对你十分有意思,只是怕自己乱来,所以用警告你的方式来警告自己?”想起女人的心思真的千奇百怪,无论是方妍、柳落还是茵茵,个别地看起来好像都很单纯,但相互一作对比,立刻让人如坠云雾中。像本性倾向活泼的方妍在我面前小心翼翼,文静腼腆的柳落会主动大胆表白,都令我不能完全明白,只能归罪于爱情。
至于茵茵…
心內蓦地一痛,我皱着眉抚住胸口,引来伟人的关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我回应以没事的微笑,思绪忍不住再移向曾属于四川省的那一块土地。
茵茵。你现在怎么样了?已经听到我让人带去的话了吗?你懂我的心意吗?
“你准备把柳落他们两个一直留在这儿做你保镖吗?”我为排遣心中郁闷,故意扯开话题。
伟人狡黠地一笑:“一个星期內就有分晓,现在恕我保留个小小的秘密。”不待我问又道“知道吗?刚听到方征来说起认识你时我吓了一跳,没想到竟有这么巧的事。至于柳落…我相信你绝不是因为她的外貌而不接受她的,对吗?”
“她是我见过的人中少有的美女,”我坦白承认“除了曾跟你说过的廖真如和另一个跟我青梅竹马式的女孩外,就要数她最美丽。但我的感情注定是要凭感觉和理性的双重结合来决定,那让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另一半。”
伟人饶有趣兴地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老婆呢?我认识不少美丽可爱的女孩儿,要不要给你介绍几个?首先保证绝不会比柳落差多少。”
我怅然头摇:“我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我没有办法描绘出来,但如果遇上了,我肯定能够觉察到。到时候,”我一笑“不管她喜不喜欢我,都已注定会是我的妻子。”
伟人突然一拍腿大,叫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成为兄弟了!”旋即微笑着面向我疑问的眼神“因为我们在感情上都是一样的一根筋,对吗?”
我想了想,认真地道:“可能就是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伟人深有感触地道:“有时候真希望自己是普通人,至少可以好好地享受一段感情,但现实却容不得我那么做。”
我头摇道:“那未必,以火狐的性格和外貌,如果不是处这种异常的位置,恐怕你会喜欢她的可能性很低。试想一下,自己老婆竟是个比自己⾼壮好几倍的人,除非你真的是妻管严,否则肯定不能忍受。”
伟人反问道:“你认为感情会被外在条件决定吗?我觉得那不该是你的看法。”
“但事实上由外在条件决定的感情在这世上有很多例子,最简单和直接的是受外貌的影响,最让人心痛的是受金钱财产的驱使,”我叹道“这样的事情太多了,由不得我这种现实主义为主者不受到影响。不过那不要紧,我要说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只要你认真而积极地活下去,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可以活得快乐。”
伟人苦笑道:“虽然理论上很有道理,但实际上很难达到那种境界的。比如我就无法时刻保持乐观的态度,腥血和暴力都不是能让我快乐的东西,而我却必须经常使用它们。如果你试过一年之內每个月都要看见人死在你面前,恐怕你也不能轻松说出这种话。”
我同意道:“事实上那确实很难,我自己也不敢说能做到,但一直都在为成为那样的人努力。这也算种理想境界吧,纯属个人观点,仅供参考的。不过我是真的觉得像你这样的生活尤其需要这种心态,否则只好一辈子都过着不开心不快乐的生活了。”
伟人沉默片刻,忽然微笑道:“老植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內容就是你会和柳落来电,如果我输了,请你中餐一顿,反之你请我,怎么样?”
我大奇道:“你突然想赌这么无聊的东西,不会没有用意吧?”
他眯起眼来:“我只是想看看一个不平凡的人感情会怎么变化——怎么样?有胆子来吗?”
我哂道:“赌搏这种东西我早在五年前就不做了,不管是什么样的赌。不过我可以満足你这小小的要求,大家就只用你打赌的內容,但不要赌注,就这样看看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伟人笑道:“你半句都没反驳我对你‘不平凡’的夸奖,是不是觉得这句评语非常适合你?”他并非真要我回答,旋即道:“就这样好了。知道吗?我现在已迫不及待想看到结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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