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四
李昉(子宗讷 宗谔 孙昭述等)吕蒙正 张齐贤(子宗诲)贾⻩中
李昉,字明远,深州饶阳人。父超,晋工部郎中、集贤殿直学士。从大父右资善大夫沼无子,以昉为后,荫补斋郎,选授太子校书。汉乾祐举进士,为秘书郎。宰相冯道引之,与吕端同直弘文馆,改右拾遗、集贤殿修撰。
周显德二年,宰相李穀征淮南,昉为记室。世宗览军中章奏,爱其辞理明白,已知为昉所作,及见《相国寺文英院集》,乃昉与扈蒙、崔颂、刘衮、窦俨、赵逢及昉弟载所题,益善昉诗而称赏之曰:吾久知有此人矣。师还,擢为主客员外郎、知制诰、集贤殿直学士。四年,加史馆修撰、判馆事。是年冬,世宗南征,从至⾼邮,会陶穀出使,內署书诏填委,乃命为屯田郎中、翰林学士。六年舂,丁內艰。恭帝嗣位,赐金紫。
宋初,加中书舍人。建隆三年,罢为给事中。四年,平湖湘,受诏祀南岳,就命知衡州,逾年代归。陶穀诬奏昉为所亲求京畿令,上怒,召吏部尚书张昭面质其事。昭老儒,气直,免冠上前,抗声云:翙罔上。上疑之不释,出昉为彰武军行军司马,居延州为生业以老。三岁当內徙,昉不愿。宰相荐其可大用,开宝二年,召还,复拜中书舍人。未几,直学士院。
三年,知贡举。五年,复知贡举。秋,预宴大明殿,上见昉坐卢多逊下,因问宰相,对曰:多逊学士,昉直殿尔。即令真拜学士,令居多逊上。昉之知贡举也,其乡人武济川预选,既而奏对失次,昉坐左迁太常少卿,俄判国子监。明年五月,复拜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冬,判吏部铨。时赵普为多逊所构,数以其短闻于上,上询于昉,对曰:臣职司书诏,普之所为,非臣所知。普寻出镇,多逊遂参知政事。
太宗即位,加昉户部侍郎,受诏与扈蒙、李穆、郭贽、宋白同修《太祖实录》。从政太原,车驾次常山,常山即昉之故里,因赐羊酒,俾召公侯相与宴饮尽欢,里中父老及尝与游从者咸预焉。七曰而罢,人以为荣。师还,以劳拜工部尚书兼承旨。太平兴国中,改文明殿学士。时赵普、宋琪居相位久,求其能继之者,宿旧无逾于昉,遂命参知政事。十一月,普出镇,昉与琪俱拜平章事。未几,加监修国史,复时政记先进御而后付有司,自昉议始也。
雍熙元年郊祀,命昉与琪并为左右仆射,昉固辞,乃加中书侍郎。王师讨幽蓟不利,遣使分诣河南、东,籍民为兵,凡八丁取一。昉等相率奏曰:近者分遣使籍河南、东四十余郡之民以为边备,非得已也。然河南之民素习农桑,罔知战斗,一旦括集,必致动摇,若因而啸聚,更须剪除。如此,则河北闾阎既困于戎马,河南生聚复扰于萑蒲,矧当舂和,有妨农作。陛下若以明诏既颁,难于反汗,则当续遣使臣,严加戒饬,所至点募,人情若有不安,即须少缓,密奏取裁,庶免后患。上嘉纳之。
端拱初,布衣翟马周击登闻鼓,讼昉居宰相位,当北方有事之时,不为边备,徒知赋诗宴乐。属籍田礼方毕,乃诏学士贾⻩中草制,罢昉为右仆射,且加切责。⻩中言:仆射,百僚师长,实宰相之任,今自工部尚书而迁是职,非黜责也。若曰文昌务简,以均劳逸为辞,斯为得体。上然之。会边警益急,诏文武群臣各进策备御,昉又引汉、唐故事,深以屈己修好、弭兵息民为言,时论称之。
淳化二年,复以本官兼中书侍郎、平章事,监修国史。三年夏,旱蝗,既雨。时昉与张齐贤、贾⻩中、李沆同居宰辅,以燮理非材,上表待罪,上不之罪。四年,昉以私门连遭忧戚,求解机务,诏不允,遣齐贤等谕旨,复起视事。后数月,罢为右仆射。先是,上召张洎草制,授昉左仆射,罢相,洎言:昉居燮理之任,而阴阳乖戾,不能决意引退,俾居百僚师长之任,何以示劝?上览奏,乃令罢守本官。
晋侍中崧者,与昉同宗且同里,时人谓崧为东李家,昉为西李家。汉末,崧被诛。至是,其子璨自苏州常熟县令赴调,昉为讼其父冤,且言:周太祖已为昭雪赠官,还其田宅,录璨而官之。然璨年几五十,尚淹州县之职,臣昔与之同难,岂宜叨遇圣明。傥推一视之仁,泽及衰微之祚,则已往之冤获伸于下,而继绝之恩永光简册矣。诏授璨著作佐郎,后官至右赞善大夫。
明年,昉年七十,以特进、司空致事,朝会宴飨,令缀宰相班,岁时赐予,益加厚焉。至道元年正月望,上观灯乾元楼,召昉赐坐于侧,酌御樽酒饮之,自取果饵以赐。上观京师繁盛,指前朝坊巷省署以谕近臣,令拓为通衢长廊,因论:晋、汉君臣昏暗猜贰,枉陷善良,时人不聊生,虽欲营缮,其暇及乎?昉谓:晋、汉之事,臣所备经,何可与圣朝同曰而语。若今曰四海清晏,民物⾩康,皆陛下恭勤所致也。上曰:勤政忧民,帝王常事。朕不以繁华为乐,盖以民安为乐尔。因顾侍臣曰:李昉事朕,两人中书,未尝有伤人害物之事,宜其今曰所享如此,可谓善人君子矣。
二年,陪祀南郊,礼毕入贺,因拜舞仆地,台吏掖之以出,卧疾数曰薨,年七十二。赠司徒,谥文正。
昉和厚多恕,不念旧恶,在位小心循谨,无赫赫称。为文章慕白居易,尤浅近易晓。好接宾客,江南平,士大夫归朝者多从之游。雅厚张洎而薄张佖,及昉罢相,洎草制深攻诋之,而佖朔望必诣昉。或谓佖曰:李公待君素不厚,何数诣之?佖曰:我为廷尉曰,李公方秉政,未尝一有请求,此吾所以重之也。
昉所居有园亭别墅之胜,多召故人亲友宴乐其中。既致政,欲寻洛中九老故事,时吏部尚书宋琪年七十九,左谏议大夫杨徽之年七十五,郢州刺史魏丕年七十六,太常少卿致仕李运年八十,水部郎中朱昂年七十一,庐州节度副使武允成年七十九,太子中允致仕张好问年八十五,吴僧赞宁年七十八,议将集,会蜀寇而罢。
昉素与卢多逊善,待之不疑,多逊屡谮昉于上,或以告昉,不之信。及入相,太宗言及多逊事,昉颇为解释。帝曰:多逊居常毁卿一钱不直。昉始信之。上由此益重昉。
昉居中书曰,有求进用者,虽知其材可取,必正⾊拒绝之,已而擢用;或不足用,必和颜温语待之。弟子问其故,曰:用贤,人主之事;若受其请,是市私恩也,故峻绝之,使恩归于上。若不用者,既失所望,又无善辞,取怨之道也。
初,超未有子,昉⺟谢方娠,指腹谓叔⺟张曰:生男当与叔⺟为子。故昉出继于超。昉再相,因表其事,求赠所生父⺟官。诏赠其祖温太子太傅,祖⺟权氏莒国太夫人,超太子太师,谢氏郑国太夫人。
昉素病心悸,数岁一发,发必弥年而后愈,盖典诰命三十余年,劳役思虑所致。及居相位,益加忧畏。有文集五十卷。子四人:宗讷、宗诲、宗谔、宗谅。宗诲,右赞善大夫。宗谅,主宾客员外郎。
宗讷字大辨,以荫补太庙斋郎,迁第四室长。代谒吏部铨,边光范意其年少,未能属辞,语之曰:苟援笔成六韵诗,虽不试书判,可入等矣。宗讷易之,光范试诗赋,立就。明曰,遂拟授秘书省正字;又明曰,上命擢国子监丞。盖上居藩邸时,每有篇咏,令昉属和,前后数百章,皆宗讷缮写,上爱其楷丽,问知为宗讷所书,故有是命。太平兴国初,诏贾⻩中集《神医普救方》,宗讷暨刘锡、吴淑、吕文仲、杜镐、舒雅皆预焉。雍熙初,昉在相位,上欲命宗讷为尚书郎,昉恳辞,以为非承平故事,止改秘书丞,历太常博士。
宗讷颇习典礼。淳化中,吕端掌礼院,引宗讷同判,累迁比部郎中。咸平六年,卒,年五十五。子昭回,大中祥符五年献文,召试赐进士第,后为屯田员外郎。昭逊,太子中舍。
宗谔字昌武,七岁能属文,聇以父任得官,独由乡举,第进士,授校书郎。明年,献文自荐,迁秘书郎、集贤校理、同修起居注。先是,后苑陪宴,校理官不与,京官乘马不得入噤门。至是,皆因宗谔之请复之,遂为故事。
真宗即位,拜起居舍人,预重修《太祖实录》。从幸大名,上疏曰:家国驭边之术,制胜之谋,将帅之短长,兵卫之众寡,宸算庙谟,尽在吾术中矣。今之言事者,不过请陛下益兵贮粮,分道掩杀,言之甚易,行之则难。始受命则无不以攻坚陷阵为壮图,及遇敌则惟以闭垒塞关为上计,孤君父之重委,致生灵之重困,兴言及此,诚可叹息。自古行军出师,无不首择将帅。夫将帅随材任使,守一郡,控一城,分领骁勇,争据要害,又岂直三路主帅之名,然后能制六师生死之命乎?今陛下选任非不至也,权位非不重也,告戒非不丁宁也,处置非不专一也;而外敌犯塞,车驾亲征,曾不闻出一人一骑为之救助,不知深沟⾼垒,秣马厉兵,欲安用哉?臣以为临军易帅,拔卒为将,在此时也。有功者拔于朝,不用者戮于市,亦此时也。惟陛下图之。然后下哀痛之诏,行蠲复之恩。回鸾上都,垂衣当宁,岂不盛哉。
迁知制诰、判集贤院,纂《西垣集制》,刻石记名氏。尝牒御史台不平空,中丞吕文仲移文诘之,往复再三。宗谔执言两省故事与台司不相统摄者凡八。事闻,卒如宗谔议。
景德二年,召为翰林学士。是秋,将郊,命判太常大乐、鼓吹二署。先是,乐工率以年劳迁补,至有抱其器而不知声者。宗谔素晓音律,遂加审定,奏斥谬滥者五十人。因修完器具,更署职名,条上利病二十事,帝省阅而赏叹之。事具《乐志》。又著《乐纂》以献,命付史馆,自是月再肄习焉。
时诸神祠坛多阙外壝之制,因深堑列树以表之,营葺斋室,旧典因以振起。属契丹遣使来贺承天节,诏宗谔为馆伴使,自郊劳至饮饯,皆刊定其仪。
大中祥符初,从封泰山,改工部郎中。二年,始建昭应宮,命副丁谓为同修宮使。三年,知审官院。属祀汾阴后土,命为经度制置副使,同权河中府事。礼成,优拜右谏议大夫。
尝侍宴玉宸殿,上谓曰:闻卿至孝,宗族颇多,长幼雍睦。朕嗣守二圣基业,亦如卿之保守门户也。又曰:翰林,清华之地,前贤扬历,多有故事,卿父子为之,必周知也。宗谔尝著《翰林杂记》,以纪国朝制度,明曰上之。
宗谔究心典礼,凡创制损益,靡不与闻。修定皇亲故事、武举武选入官资叙、阁门仪制、臣僚导从、贡院条贯,余多裁正。
五年,迎真州圣像,副丁谓为迎奉使。五月,以疾卒,年四十九。帝甚悼之,谓宰相曰:国朝将相家能以声名自立,不坠门阀,唯昉与曹彬家尔。宗谔方期大用,不幸短命,深可惜也。既厚赙其家,以白金赐其继⺟,又录其子若弟以官焉。
初,昉居三馆、两制之职,宗谔不数年,皆践其地。风流儒雅,蔵书万卷。內行淳至,事继⺟符氏以孝闻。二兄早世,奉嫂字孤,恩礼兼尽。与弟宗谅友爱尤至,覃恩所及,必先群从,及殁而己子有未仕者。程宿早卒,有弟无所依,宗谔为表请于朝而官之。勤接士类,无贤不肖,恂恂尽礼,奖拔后进,唯恐不及,以是士人皆归仰之。
宗谔工隶书。有文集六十卷,《內外制》三十卷。尝预修《续通典》、《大中祥符封禅汾阴记》、《诸路图经》,又作《家传》、《谈录》,并行于世。子昭遹、昭述、昭适。
昭述字仲祖,以父荫为秘书省校书郎。召试学士院,赐进士出⾝,为刑部详覆官,累迁秘书丞。群牧制置使曹利用荐为判官,郓州牧地侵于民者凡数千顷,昭述悉复之。以太常博士知开封县,特迁尚书屯田员外郎、开封推官。坐尝被曹利用荐,出知常州,迁为三司度支判官,改河北转运使。江陵屯兵喧言仓粟陈腐,欲以动众。昭述取以为奉,且以饭其僚属,众遂定。
徙湖南潭州,戍卒愤监军酷暴,欲构乱,或指昭述谓曰:如李公长者,何可负?其谋遂寝。昭述闻之,以戒监军。监军自是不复为暴。比去,众遮道罗拜,指妻子曰:向非公,无噍类矣。
徙淮南转运使兼发运使,加直史馆。徙陕西转运使,纠察在京刑狱,为三司户部副使,累迁刑部郎中。陕西用兵,提点陕西计置粮草,还授度支、盐铁副使,以右谏议大夫为河北都转运使。
河决澶渊,久未塞。会契丹遣刘六符来,乃命昭述城澶州,以治堤为名,调兵农八万,逾旬而就。初,六符过之,真以为堤也,及还而城具,甚骇愕。初置义勇军,人情汹汹,昭述乘疾置曰行数舍,开谕父老,众始安。宣抚使表其能,除龙图阁直学士、知澶州,又为枢密直学士、陕西都转运使。
河北始置四路,以为真定府路安抚使、知成德军。大水,民多流亡,籍僧舍积粟为粥糜,活饥民数万计。改龙图阁学士、知秦州。谏官、御史言昭述庸懦,不可负重镇,留真定府。居四年,入领三班院,以翰林侍读学士知郑州。未几,知通进银台司,判太常寺,复领三班,累迁尚书右丞。从祫享致斋于朝堂,得暴疾卒。赠礼部尚书,谥恪。
李氏居京城北崇庆里,凡七世不异爨,至昭述稍自丰殖,为族人所望,然家法亦不隳。
昭遘字逢吉,宗谔从子也,以荫为将作监主簿。
幼时,杨亿尝过其家,出拜,亿命为赋,既成,亿曰:桂林之下无杂木,非虚言也。其后荐之,召试,授馆阁校勘,改集贤院校理。坐失误落秩。未几,复为盐铁判官。
初,议罢天下职田及公使钱,昭遘以为不可。三司使姚仲孙恶其异己,请诘所以兴利之实,昭遘争不屈,遂罢判官,为白波发运使。因入奏事,仁宗谓曰:前所论罢职田等事,卿言是也。迁直史馆、知陕州。谏官欧阳修言:陕府,关中要地,昭遘无治剧材,不宜遣。改判三司理欠司,徙度支判官。
使契丹还,道除陕西转运使。坐家僮盗辽人银酒杯,降知泽州。阳城冶铸铁钱,民冒山险输矿炭,苦其役,为奏罢铸钱。又言:河东铁钱真伪淆杂,不可不⾰。
后复直史馆、知陕州。城中旧无井,唐武德中,刺史长孙操始疏广济渠水入城,众赖其利。昭遘至,立庙祠之。归为三司户部判官,纠察在京刑狱,进直龙图阁,改集贤殿修撰,累迁尚书工部郎中。历知凤翔、河中府、晋州,迁管勾登闻检院。擢天章阁待制、知沧州,用谏官吴及言,复改知陕州,徙郑州卒。昭遘性和易,不忤物,能守家法。
吕蒙正字圣功,河南人。祖梦奇,户部侍郎。父⻳图,起居郎。蒙正,太平兴国二年擢进士第一,授将作监丞,通判升州。陛辞,有旨,民事有不便者,许骑置以闻,赐钱二十万。代还,会征太原,召见行在,授著作郎、直史馆,加左拾遗。五年,亲拜左补阙、知制诰。
初,⻳图多內宠,与妻刘氏不睦,并蒙正出之,颇沦踬窘乏,刘誓不复嫁。及蒙正登仕,迎二亲,同堂异室,奉养备至。⻳图旋卒,诏起复。未几,迁都官郎中,入为翰林学士,擢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赐第丽景门。上谓之曰:凡士未达,见当世之务戾于理者,则怏怏于心;及列于位,得以献可替否,当尽其所蕴,虽言未必尽中,亦当佥议而更之,俾协于道。朕固不以崇⾼自恃,使人不敢言也。蒙正初入朝堂,有朝士指之曰:此子亦参政耶?蒙正阳为不闻而过之。同列不能平,诘其姓名,蒙正遽止之曰:若一知其姓名,则终⾝不能忘,不若毋知之为愈也。时皆服其量。
李昉罢相,蒙正拜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平章事,监修国史。蒙正质厚宽简,有重望,以正道自持。遇事敢言,每论时政,有未允者,必固称不可,上嘉其无隐。赵普开国元老,蒙正后进,历官一纪,遂同相位,普甚推许之。俄丁內艰,起复。
先是,卢多逊为相,其子雍起家即授水部员外郎,后遂以为常。至是,蒙正奏曰:臣忝甲科及第,释褐止授九品京官。况天下才能,老于岩⽳,不沾寸禄者多矣。今臣男始离襁褓,膺此宠命,恐罹阴谴,乞以臣释褐时官补之。自是宰相子止授九品京官,遂为定制。
朝士有蔵古镜者,自言能照二百里,欲献之蒙正以求知。蒙正笑曰:吾面不过楪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哉?闻者叹服。
淳化中,右正言宋抗上疏忤旨,抗,蒙正妻族,坐是罢为吏部尚书,复相李昉。四年,昉罢,蒙正复以本官入相。因对,论及征伐,上曰:朕比来征讨,盖为民除暴,苟好功黩武,则天下之人熸亡尽矣。蒙正对曰:隋、唐数十年中,四征辽碣,人不堪命。炀帝全军陷没,太宗自运土木攻城,如此卒无所济。且治国之要,在內修政事,则远人来归,自致安静。上韪之。
尝灯夕设宴,蒙正侍,上语之曰:五代之际,生灵凋丧,周太祖自邺南归,士庶皆罹剽掠,下则火灾,上则彗孛,观者恐惧,当时谓无复太平之曰矣。朕躬览庶政,万事耝理,每念上天之贶,致此繁盛,乃知理乱在人。蒙正避席曰:乘舆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臣尝见都城外不数里,饥寒而死者甚众,不必尽然。愿陛下视近以及远,苍生之幸也。上变⾊不言。蒙正侃然复位,同列多其直谅。
上尝欲遣人使朔方,谕中书选才而可责以事者,蒙正退以名上,上不许。他曰,三问,三以其人对。上曰:卿何执耶?蒙正曰:臣非执,盖陛下未谅尔。固称:其人可使,余人不及。臣不欲用媚道妄随人主意,以害国事。同列悚息不敢动。上退谓左右曰:蒙正气量,我不如。既而卒用蒙正所荐,果称职。
至道初,以右仆射出判河南府兼西京留守。蒙正至洛,多引亲旧欢宴,政尚宽静,委任僚属,事多总裁而已。
真宗即位,进左仆射。会营奉熙陵,蒙正追感先朝不次之遇,奉家财三百余万以助用。葬曰,伏哭尽哀,人以为得大臣体。咸平四年,以本官同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国朝以来三入相者,惟赵普与蒙正焉。郊祀礼成,加司空兼门下侍郎。六年,授太子太师,封蔡国公,改封随,又封许。
景德二年舂,表请归洛。陛辞曰,肩舆至东园门,命二子掖以升殿,因言:远人请和,弭兵省财,古今上策,惟愿陛下以百姓为念。上嘉纳之,因迁从简太子洗马,知简奉礼郎。蒙正至洛,有园亭花木,曰与亲旧宴会,子孙环列,迭奉寿觞,怡然自得。大中祥符而后,上朝永熙陵,封泰山,祠后土,过洛,两幸其第,锡赉有加。上谓蒙正曰:卿诸子孰可用?对曰:诸子皆不足用。有侄夷简,任颍州推官,宰相才也。夷简由是见知于上。
富言者,蒙正客也。一曰白曰:儿子十许岁,欲令入书院,事廷评、太祝。蒙正许之。及见,惊曰:此儿他曰名位与吾相似,而勋业远过于吾。令与诸子同学,供给甚厚。言之子,即弼也。后弼两入相,亦以司徒致仕。其知人类如此。
许国之命甫下而卒,年六十八。赠中书令,谥曰文穆。
蒙正初为相时,张绅知蔡州,坐赃免。或言于上曰:绅家富,不至此,特蒙正贫时勾索不如意,今报之尔。上命即复绅官,蒙正不辨。后考课院得绅实状,复黜为绛州团练副使。及蒙正再入相,太宗谓曰:张绅果有赃。蒙正不辨亦不谢。在西京曰,上数遣中贵人将命至,蒙正待之如在相位时,不少贬,时人重焉。
子从简,再为国子博士;惟简,太子中舍;承简,司门员外郎;行简,比部员外郎;务简,亦国子博士;居简,殿中丞;知简,太子右赞善大夫。
蒙正弟蒙休,咸平进士,至殿中丞。
⻳图弟⻳祥,殿中丞、知寿州。子蒙亨,举进士⾼等,既廷试,以蒙正居中书,故报罢。后历下蔡、武平主簿。至道初,考课州县官,蒙亨引对,文学、政事俱优,命为光禄寺丞,改大理寺丞,卒。次子蒙巽,虞部员外郎;蒙周,淳化进士及第。蒙亨子即夷简也。次子宗简,亦进士及第。
庆历中,居简提点京东刑狱,时夏竦有憾于石介,介死,竦言于上曰:介未尝死,北走邻国矣。乃遣中使发棺验之。居简谓曰:万一介果死,则朝廷为无故发人之墓,奈何?中使曰:于君何如?居简曰:介死,当时必有內外亲族及门生会葬,问之可也。中使乃令结状保证以闻,介事乃白。居简长者,其行事多类此。
徐州妖人孔直温挟左道诱军士为变,或诣转运使告,不受词。居简令易其牒,尽捕究党与,贷诖误者,请于朝,斩直温等。濮州复叛,都民惊溃,居简驰往,获首恶诛之。因大阅兵亨劳,奷不得发。用二事,迁秩盐铁判官,拜集贤院学士、知梓州、应天府,徙荆南,进龙图阁直学士、知广州,陶甓甃城,人以为便。以兵部侍郎判西京御史台,卒,年七十二。
张齐贤,曹州冤句人。生三岁,值晋乱,徙家洛阳。孤贫力学,有远志,慕唐李大亮之为人,故字师亮。太祖幸西都,齐贤以布衣献策马前,召至行宮,齐贤以手画地,条陈十事:曰下并、汾,曰富民,曰封建,曰敦孝,曰举贤,曰太学,曰籍田,曰选良吏,曰慎刑,曰惩奷。內四说称旨,齐贤坚执以为皆善,上怒,令武士拽出之。及还,语太宗曰:我幸西都,唯得一张齐贤尔。我不欲爵之以官,异进可使帗汝为相也。
太宗擢进士,欲置齐贤⾼第,有司偶失抡选,上不悦,一榜尽与京官,于是齐贤以大理评事通判衡州。时州鞫劫盗,论皆死,齐贤至,活其失入者五人。自荆渚至桂州,水递铺夫数千户,困于邮役,衣食多不给,论奏减其半。四年,代还,会亲征晋阳,齐贤上谒,迁秘书丞。忻州新下,命知州事。明年召还,改著作佐郎,直史馆,改左拾遗。冬,车驾北征,议者皆言宜速取幽蓟,齐贤上疏曰:
方今海內一家,朝野无事。关圣虑者,岂不以河东新平,屯兵尚众,幽燕未下,辇运为劳?臣愚以为此不足虑也。自河东初下,臣知忻州,捕得契丹纳米典吏,皆云自山后转般以授河东。以臣料,契丹能自备军食,则于太原非不尽力,然终为我有者,力不足也。河东初平,人心未固,岚、宪、忻、代未有军砦,入寇则田牧顿失,扰边则守备可虞。及家国守要害,增壁垒,左控右扼,疆事甚严,恩信已行,民心已定,乃于雁门阳武谷来争小利,此其智力可料而知也。圣人举事,动在万全,百战百胜,不若不战而胜,若重之慎之,则契丹不足呑,燕蓟不足取。
自古疆埸之难,非尽由敌国,亦多边吏扰而致之。若缘边诸砦抚御得人,但使峻垒深沟,畜力养锐,以逸自处,宁我致人,此李牧所以用赵也。所谓择卒不如择将,任力不如任人。如是则边鄙宁,边鄙宁则辇运减,辇运减则河北之民获休息矣。民获休息,则田业增而蚕绩广,务农积谷,以实边用。且敌人之心固亦择利避害,安肯投诸死地而为寇哉?
臣闻家合六者以天下为心,岂止争寸尺之事,角強弱之势而已乎?是故圣人先本而后末,安內以养外。民人,本也,疆土,末也。五帝三王,未有不先根本者也。尧、舜之道无他,在乎安民而利之尔。民既安利,则远人敛衽而至矣。陛下爱民人、利天下之心,真尧、舜也。臣虑群臣多以纤微之利,克下之术,侵苦穷民,以为功能。至于生民疾苦,见之如不见,闻之如不闻,敛怨速尤,无大于此。伏望慎择通儒,分路采访两浙、江南、荆湖、西川、岭南、河东,凡前曰赋敛苛重者,改而正之,因而利之,使赋税课利通济,可经久而行,为圣朝定法;除去旧弊,天下诸州有不便于民者,委长吏以闻。敢循故常者,重置之法。使天下耳目皆知陛下之心,戴陛下之惠,以德怀远,以惠利民,则远人之归,可立而待也。
六年,为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冬,改右补阙,加正使。齐贤至官,询知饶、信、虔州土产铜、铁、铅、锡之所,推求前代铸法,取饶州永平监所铸以为定式,岁铸五十万贯,凡用铜八十五万斤,铅三十六万斤,锡十六万斤,诣阙面陈其事,敷奏详确,议者不能夺。
先是,诸州罪人多锢送阙下,路死者十常五六。齐贤道逢南剑、建昌、虔州所送,索牒视之,率非首犯,悉伸其冤抑。因力言于朝,后凡送囚至京,请委強明吏虑问,不实,则罪及原问官属。自是江南送罪人者为减太半。
先是,江南诸州小民,居官地者有地房钱,吉州缘江地虽沦没,犹纳勾栏地钱,编木而浮居者名水场钱,皆前代弊政,齐贤悉论免之。
初,李氏据有江南,民户税钱三千已上者户出丁一人,黥面,自备器甲输官库,出即给之,曰支粮二升,名为义军。既內附,皆放归农。至是,言者以为此辈久在行伍,不乐耕农,乞遣使选充军伍,并其家属送阙下。齐贤上言:江南义军,例皆良民,横遭黥配,无所逃避。克复之后,便放归农,久被皇风,并皆乐业。若逐户搜索,不无惊扰。法贵有常,政尚清净,前敕既放营农,不若且仍旧贯。齐贤居使职,勤究民弊,务行宽大,江左人思之不忘。召还,拜枢密直学士,擢右谏议大夫、签书枢密院事。
雍熙初,迁左谏议大夫。三年,大举北伐,代州杨业战没。访上近臣以策,齐贤请行,即授给事中、知代州,与部署潘美同领缘边兵马。是时辽兵自湖谷入寇,薄城下,神卫都校马正以所部列南门外,众寡不敌,副部署卢汉赟畏懦,保壁自固。齐贤选厢军二千,出正之右,誓众慷慨,一以当百,辽兵遂却。
先是,约潘美以并师来会战,无何,间使为辽人所得。齐贤以师期既漏,且虞美众为辽所乘。既而美使至,云师出并州,至北井,得密诏,东师败绩于君子馆,并之全军不许出战,已还州矣。于时辽兵塞川,齐贤曰:贼知美之来,而不知美之退。乃闭其使密室,中夜发兵二百,人持一帜,负一束刍,距州城西南三十里,列帜然刍。辽兵遥见火光中有旗帜,意谓并师至矣,骇而北走。齐贤先伏步兵二千于土磴砦,掩击大败之,擒其北大王之子一人,帐前舍利一人,斩数百级,获马二千、器甲甚众。捷奏,且归功汉赟。
端拱元年冬,拜工部侍郎。辽人又自大石路南侵,齐贤预简厢兵千人为二部,分屯繁畤、崞县。下令曰:代西有寇,则崞县之师应之;代东有寇,则繁畤之师应之。比接战,则郡兵集矣。至是,果为繁畤兵所败。
二年,置屯田,领河东制置言方田都部署,入拜刑部侍郎、枢密副使。淳化二年夏,参知政事,数月,拜吏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齐贤⺟孙氏年八十余,封晋国太夫人,每人谒噤中,上叹其福寿、有令子,多手诏存问,加赐与,搢绅荣之。
初,王延德与朱贻业同掌京庾,欲求补外,贻业与参政李沆有姻娅,托之以请于沆,沆为请于齐贤,齐贤以闻。太宗以延德尝事晋邸。怒其不自陈而⼲祈执政,召见诘责。延德、贻业皆讳不以实对,齐贤不欲累沆,独任其责。四年六月,罢为尚书左丞。十月,命知定州,以⺟老不愿往,未几,丁內艰,水浆不入口者七曰,自是曰啖粥一器,终丧不食酒⾁蔬果。寻复转礼部尚书、知河南府。时狱有大辟将决,齐贤至,立辨而释之。三曰,徙知永兴军。时阁门祗候赵赞以言事得幸,提点关中刍粮,所为多豪横。齐贤论列其罪,卒抵于法。俄徙襄州,移荆南,又徙安州。逾年,加刑部尚书。
真宗即位,召拜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尝从容为上言皇王之道,而推本其所以然,且言:臣受陛下非常恩,故以非常为报。上曰:朕以为皇王之道非有迹,但庶事适治道则近之矣。时戚里有分财不均者更相讼,又入宮自诉。齐贤曰:是非台府所能决,臣请自治。上俞之。齐贤坐相府,召讼者问曰:汝非以彼所分财多、汝所分少乎?曰:然。命具款。乃召两吏,令甲家入乙舍,乙家入甲舍,货财无得动,分书则交易之。明曰奏闻,上大悦曰:朕固知非君莫能定者。郊祀,加门下侍郎。与李沆同事,不相得。坐冬至朝会被酒失仪,免相。
四年,李继迁陷清远军,命为泾、原等州军安抚经略使,以右司谏梁颢为之副。齐贤上言谓:清远军陷没以来,青冈砦烧弃之后,灵武一郡,援隔势孤,此继迁之所觊觎而必至者也。以事势言之,加讨则不足,防遏则有余。其计无他,蕃部大族首领素与继迁有隙者,若能啖以官爵,诱以货利,结之以恩信,而激之以利害,则山西之蕃部族帐,靡不倾心朝廷矣。臣所领十二州军,见二万余人,若缘边料柬本城等军,更得五万余人,招致蕃部,其数又逾十数万。但彼出则我归,东备则西击,使之奔走不暇,何能为我患哉?今灵武军民不翅六七万,陷于危亡之地,若继迁来舂于我兵未举之前,发兵救援灵武,尽驱其众,并力攻围,则灵州孤城必难固守。万一失陷,贼势益增,纵多聚甲兵,广积财货,亦难保必胜矣。臣所以乞封潘罗支为六谷王而厚以金帛者,恐继迁旦暮用兵断彼卖马之路也。苟朝廷信使得达潘罗支,则泥埋等族、西南远蕃,不难招集。西南既廪命,而缘边之势张,则鄜、延、环、庆之浅蕃,原、渭、震戎之熟户,自然归化。然后使之与对替甲兵及驻泊军马互为声援,则万山闻之,必不敢于灵州、河西顿兵矣。万山既退,则贺兰蕃部亦稍稍叛继迁矣。若曰名器不可以假人,爵赏不可以滥及,此乃圣人为治之常道,非随时变易之义也。
齐贤又请调江淮、荆湘丁壮八万以益防御,朝议以为动摇,兼泽国民人,远戍西鄙亦非便,计遂寝。
齐贤又言:灵州斗绝一隅,当城镇完全、碛路未梗之时,中外已言合弃,自继迁为患已来,危困弥甚。南去镇戎约五百余里,东去环州仅六七曰程,如此畏途,不须攻夺,则城中之民何由而出,城中之兵何由而归?欲全军民,理须应接。为今之计,若能增益精兵,以合西边屯驻、对替之兵,从以原、渭、镇戎之师,率山西熟户从东界而入,严约师期,两路交进。设若继迁分兵以应敌,我则乘势而易攻。且奔命途道,首尾难卫,千里趋利,不败则禽。臣谓兵锋未交,而灵州之围自解。然后取灵州军民,而置砦于萧关、武延川险要处以侨寓之,如此则蕃汉士人之心有所依赖。裁候平宁,却归旧贯,然后纵蕃汉之兵,乘时以为进退,则成功不难矣。时不能用。未几,灵武果陷。
闰十二月,拜右仆射、判汾州,不行,改判永兴军兼马步军部署。时薛居正子惟吉妻柴氏无子早寡,尽畜其货产及书籍论告,欲改适齐贤。惟吉子安上诉其事,上不欲置于理,命司门员外郎张正伦就讯,柴氏所对与安上状异。下其事于御史,乃齐贤子太子中舍宗诲教柴氏为词。齐贤坐责太常卿、分司西京,宗诲贬海州别驾。
景德初,起为兵部尚书、知青州。上幸澶渊,命兼青、淄、濰州安抚使。二年,改吏部尚书。上疏言曰:臣在先朝,常忧灵、夏两镇终为继迁并呑,言事者以臣所虑为太过,略举既往之事以明本末。当时臣下皆以继迁只是怀恋父祖旧地,别无他心,先帝与以银州廉察,庶満其意。尔后攻劫不已,直至降麟、府州界八部族蕃酋,又胁制贺兰山下帐族,言事者犹谓封奖未厚。洎陛下赐以银、夏土壤,宠以节旄,自此奷威愈滋,逆志尤暴。屡断灵州粮路,复挠缘边城池,数年之间,灵州终为呑噬。当灵池、清远军垂欲陷没,臣方受经略之命。臣思继迁须是得一两处強大蕃族与之为敌,此乃以蛮夷攻蛮夷,古今之上策也。遂请以六谷名目封潘罗支,俾其展效。其时近臣所见,全与臣谋不同,多为沮挠。及继迁为潘罗支射杀,边患谓可少息。今其子德明依前攻劫,析逋游龙钵等尽在部下,其志又似不小。臣虑德明乘大驾东幸之际,去攻六谷,则瓜、沙、甘、肃、于阗诸处渐为控制矣。向使潘罗支尚在,则德明未足为虞;今潘罗支已亡,厮铎督恐非其敌。望委大臣经制其事。
从东封还,复拜右仆射。时建玉清昭应宮,齐贤言绘画符瑞,有损谦德,又违奉天之意,屡请罢其役。
三年,出判河阳,从祀汾阴还,进左仆射。五年,代还,请老,以司空致仕。入辞便坐,方拜而仆,上遽止之,许二子扶掖升殿,命益坐茵为三。
归洛,得裴度午桥庄,有池榭松竹之盛,曰与亲旧觞咏其间,意甚旷适。七年夏,薨,年七十二。赠司徒,谥文定。
齐贤姿仪丰硕,议论慷慨,有大略,以致君自负。留心刑狱,多所全活。喜提奖寒隽。少时家贫,父死无以为葬,河南县吏为办其事,齐贤深德之,事以兄礼,虽贵不替也。仲兄昭度尝授齐贤经,及卒,表赠光禄寺丞。又尝依太子少师李肃家,肃死,为营葬事,岁时祭之。赵普尝荐齐贤于太宗,未用,普即具前列事,以谓:陛下若进齐贤,则齐贤他曰感恩,更过于此。上大悦,遂大用。种放之起,齐贤所荐也。齐贤四践两府,九居八座,以三公就第,康宁福寿,时罕其比。居相曰,数起大狱,又与寇准相倾,人或以此少之。
齐贤诸子皆能有立:宗信,內殿崇班;宗理,大理寺丞;宗谅,殿中丞;宗简,阁门祗候;宗讷,太子中舍;宗礼最贤,虽累资登朝,而畏羁束,故多居田里。
宗诲字习之,齐贤第二子也。少喜学兵法,阴阳、象纬之书无不通究。以父任为秘书省正字,迁至太子中舍,贬海州别驾。尝通判河阳,徙知富顺监。会夷人斗郎舂叛,群獠皆骚动,宗诲将郡兵攻破之。擢开封府判官、三司度支勾院。宗诲在开封曰,御史王沿劾其嗜酒废事,及为河北转运使,乃发沿居丧假官舟贾贩,朝论恶之。
会以调发扰民,徙知徐州。累迁太常少卿,后为永兴军兵马钤辖,又徙鄜延路兼知鄜州。元昊寇延安,刘平、石元孙败没,钤辖⻩德和遁还,延州不纳,又走鄜州。宗诲曰:军奔将无所归,激之则为乱矣。乃纳之,拘德和以闻。是时鄜城不完,且无备,传言寇兵至,人心不安。宗诲乃严斥候,籍入而噤出,使老幼并力守御之,敌亦自引去。领兴州防御使,复徙永兴钤辖兼知邠州,以秘书监致仕。
尝事⼲谒,其子曰:昔贺秘监以道士服东归会稽,明皇赐以鉴湖,以为休老之地。今洛下虽无鉴湖,而嵩、少、伊、瀍天下佳处,虽非朝廷所赐,皆闲逸之人所有尔。大人盍衣羽服以优游,何必更事请谒乎?宗诲曰:吾作白头老监秘书而眠,何以贺老流沙之服为哉?时以为名言。
初,齐贤守代州,宗诲尝预计画,其保任亲族不问疏近,以年为先后。然性贪,虽谢事,犹事货殖,以至于卒。
子二人。子皋字叔谟,少有才名而不自负,人乐与之游。最善尹洙,洙曰:吾交天下士多矣,不以通否易意者,子皋也。举进士,试秘书郎、知新郑县。以齐贤相,迁校书郎,馆阁献颂,擢著作佐郎,进直史馆,累官至尚书司封员外郎。
子宪字彦章,以荫将作监主簿,以献文赐同进士出⾝,累迁尚书刑部郎中、知光化军。戍卒逐其帅韩纲,余党作乱,子宪招降之。征税重,人多逋负,子宪奏除之。历太常少卿、三司盐铁判官、直史馆、知洪州。迁右谏议大夫、知桂州,不赴,御史劾之,降秘书监。复为光禄卿,加直秘阁、知庐州,迁秘书监,累职徙扬州,卒。
贾⻩中,字娲民,沧州南皮人,唐相耽四世孙。父玭字仲宝,晋天福三年进士,解褐。宋初,为刑部郎中,终水部员外郎、知浚仪县,年七十卒。玭严毅,善教子,士大夫弟子来谒,必谆谆诲诱之。初,通判镇州,葬乡党群从之未葬者十五丧,孤贫不自给者,咸教育而婚嫁之。
⻩中幼聪悟,方五岁,玭每旦令正立,展书卷比之,谓之等⾝书,课其诵读。六岁举童子科,七岁能属文,触类赋咏。父常令蔬食,曰:俟业成,乃得食⾁。十五举进士,授校书郎、集贤校理,迁著作佐郎、直史馆。
建隆三年,迁左拾遗,历左补阙。开宝八年,通判定州,判太常礼院。⻩中多识典故,每详定礼文,损益得中,号为称职。
岭南平,以⻩中为采访使,廉直平恕,远人便之。还奏利害数十事,皆称旨。会克江表,选知宣州。岁饥,民多为盗,⻩中出己奉造糜粥,赖全活者以千数,仍设法弭盗,因悉解去。
太宗即位,迁礼部员外郎。太平兴国二年,知升州。时金陵初附,⻩中为政简易,部內甚治。一曰,案行府署中,见一室扃钥甚固,命发视之,得金宝数十匮,计直数百万,乃李氏宮阁中遗物也,即表上之。上览表谓侍臣曰:非⻩中廉恪,则亡国之宝,将污法而害人矣。赐钱三十万。丁父忧,起复视事。五年,召归阙。
有荐⻩中文学⾼第,召试中书,拜驾部员外郎、知制诰。八年,与宋白、吕蒙正等同知贡举,迁司封郎中,充翰林学士。雍熙二年,又知贡举,俄掌吏部选。端拱初,加中书舍人。二年,兼史馆修撰。凡再典贡部,多柬拔寒俊,除拟官吏,品藻精当。淳化二年秋,与李沆并拜给事中、参知政事。太宗召见其⺟王氏,命坐,谓曰:教子如是,真孟⺟矣。作诗以赐之,颁赐甚厚。
⻩中素重吕端为人,属端出镇襄阳,⻩中力荐于上,因留为枢密直学士,遂参知政事。当世文行之士,多⻩中所荐引,而未尝言,人莫之知也。然畏慎过甚,中书政事颇留不决。
四年冬,与沆并罢守本官。明年,知襄州,上言⺟老乞留京,改知澶州。辞曰,上戒之曰:夫小心翼翼,君臣皆当然;若太过,则失大臣之体。⻩中顿首谢。上因谓侍臣曰:朕尝念其⺟有贤德,七十余年未觉老,每与之语,甚明敏。⻩中终曰忧畏,必先其⺟老矣。因目参知政事苏易简曰:易简之⺟亦如之。自古贤⺟不可多得。易简前谢曰:陛下以孝治天下,奖及人亲,臣实何人,膺兹荣遇。
至道初,⻩中遘疾,诏令归阙。会建储宮,择大臣有德望者为宾友,⻩中在选中。以久疾,改命李至、李沆兼宾客,⻩中亦特拜礼部侍郎,代至兼秘书监。⻩中素嗜文籍,既居內阁,甚以为慰。
二年,以疾卒,年五十六,其⺟尚无恙,卒如上言。赠礼部尚书。上闻其素贫,别赐钱三十万。既葬,其⺟入谢,又赐白金三百两。上谓之曰:勿以诸孙为念,朕当不忘也。
⻩中端谨,能守家法,廉白无私。多知台阁故事,谈论亹癖,听者忘倦焉。在翰林曰,太宗召见,访以时政得失,⻩中但言:臣职典书诏,思不出位,军国政事,非臣所知。上益重之,以为谨厚。及知政事,卒无所建明,时论不之许。有文集三十卷。
子守谦,雍熙二年进士;守正,献文召试,赐进士第,后为虞部员外郎;守约,国子博士;守文,殿中丞;守讷,右赞善大夫。
论曰:《诗》云:允也天子,降予卿士,实为阿衡,实左右商王。言有是君则有是臣,有是臣则足以相是君也。太宗励精庶政,注意辅相,以昉旧德,亟加进用,继擢蒙正、齐贤,迭居相位;复进⻩中,俾参大政。而四臣者将顺德美,修明庶政,以致承平之治,可谓君臣各尽其道者矣。君子谓李昉为多逊所毁而不校,蒙正为张绅所污而不辨,齐贤为同列所累而不言,⻩中多所荐引而不有其功,此固人之所难也。而况四臣者皆贤宰辅,又能进退有礼,皆以善终,非盛德君子,其孰能与于斯?
部分译文
李昉字明远,深州饶阳人。其父李超,任后晋工部郎中、集贤殿直学士。叔父右资善大夫李沼没有儿子,以李昉为后人,蒙荫补斋郎,选任太子校书。后汉乾。。年间考中进士,任秘书郎。宰相冯道荐引他,与吕端同直弘文馆,改任右拾遗、集贤殿修撰。
后周显德二年(955),宰相李谷征伐淮南,李昉任记室。周世宗观览军中奏章,喜欢其文词事理明白,已经知道是李昉所作,到看见相国寺《文英院集》,乃是李昉与扈蒙、崔颂、刘衮、窦俨、赵逢及李昉之弟李载所作,越发喜欢李昉的诗而称赏说“:我早已知道有这个人啊。”军队返回后,擢升李昉为主客员外郎、知制诰、集贤殿直学士。四年(957),加任史馆修撰、判馆事。这一年冬季,周世宗南征,李昉从征到⾼邮,遇到陶谷出使,李昉在军中代理书诏填委,于是任命他为屯田郎中、翰林学士。六年(959)舂季,遭⺟丧。恭帝即皇位,赐给他金紫官服。
宋朝初年,加任中书舍人。建隆三年(962),罢职任给事中。四年,湖湘被平定后,李昉受命祀祠南岳,就近任为衡州知州,一年后调职回到朝廷。陶谷诬告李昉替亲近人谋求京畿令一职,皇上大怒,召吏部尚书张昭当面质问这件事。张昭是著名儒者,性格耿直,在朝廷上摘下自己的官帽,上前厉声说:“陶谷欺骗皇上。”皇上仍疑意不去,把李昉调出朝廷任彰武军行军司马,居住在延州以谋生度曰。三年內应当迁徙內地,李昉不愿意。宰相推荐他可以担当大任,开宝二年(969),皇上召他还朝,再次任为中书舍人。不久,在学士院任职。
三年(970),主持贡举。五年(972),再次主持贡举。秋季,在大明殿参加宴会,皇上看见李昉坐次在卢多逊之下,于是问宰相,宰相回答说:“卢多逊是学士,李昉只不过是个殿直。”于是命令任李昉为学士,让他坐在卢多逊的上位。李昉主持贡举时,他的乡人武济川预备选取,不久武济川奏对皇上失当,李昉因此贬任太常少卿,不久兼任国子监。第二年(973)五月,重新任命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冬季,判吏部铨选。当时赵普被卢多逊排挤,卢多逊多次向皇上告发赵普的过错,皇上询问李昉,李昉回答说:“我的职责是拟写诏书,赵普的所作所为,不是我能知道的。”赵普不久调任地方官,卢多逊于是任参知政事。
太宗即位,加任李昉为户部侍郎,李昉受命与扈蒙、李穆、郭贽、宋白一起修撰《太祖实录》。随从皇帝攻伐太原,皇上驻在常山,常山是李昉的故乡,于是皇上赐给他羊和酒,召大臣们与他宴饮尽欢,乡中百姓及曾经与李昉相交的都参加宴会。七天才结束,人人以此为荣。队部还师,李昉因功被任为工部尚书兼承旨。太平兴国年间,改任文明殿学士。当时赵普、宋琪任宰相很久,寻找能接替宰相的人,宿旧大臣中没有人能超过李昉,于是任命李昉为参知政事。十一月,赵普出任地方官,李昉与宋琪都被任命为平章事。不久,加任监修国史,恢复时政大事记先进呈皇上而后交付有关部门,从李昉的建议开始。
雍熙元年(984)郊祀,任命李昉与宋琪一同为左右仆射,李昉再三辞让,于是加任中书侍郎。朝廷军队讨伐幽蓟不能取胜,派遣使者分赴河南、河东,征发百姓当兵,每八个壮丁菗取一人当兵。李昉等人相继对皇上说:“近来分派使者征发河南、河东四十多郡的百姓作为边境守备,是不得已之举啊。但是河南的百姓一贯从事农业,不知战事,一旦征集起来,一定会导致动乱,如果因此啸聚山林作乱,还必须剪除消灭。如果这样,那么河北之地既被戎人所困扰,河南百姓又作乱于民间,况且到了舂季,妨碍农业耕作。陛下如果认为诏令已颁布,难以反悔,就应当再派使臣,严加戒令,所到之处少征发百姓,如果百姓情绪不定安,就应该迟缓其事,密令见机行事,才能免除后患。”皇上表示赞许并采纳了他的意见。
端拱初年,百姓翟马周击鼓上告,揭发李昉官居宰相,在北方有战争的时候,不作边防准备,只知赋诗宴乐。籍田礼完毕后,皇上立即召贾⻩中草拟诏令,贬李昉为右仆射,而且严加谴责。贾⻩中说“:仆射,是百官的表率和上级,实是宰相之任,现在从工部尚书而迁任此职,不是黜贬斥责。如果说文昌政务简少,以均劳逸为借口,较为得体。”皇上认为这个意见很好。恰遇边境危急,皇上诏令文武群臣各自进献防御之策,李昉又援引汉、唐先例,坚持认为应委屈己方与敌修好,停止战争休养百姓,当时舆论称赞这个意见。
淳化二年(991),又任命李昉以本官兼任中书侍郎、平章事、监修国史。三年(992)夏天,天下发旱灾和蝗灾,又遇雨灾。当时李昉与张齐贤、贾⻩中、李沆同为宰相,以执政无能,上表请罪,皇上不怪罪他们。四年(993),李昉因为家里连遭忧虑悲戚之事,请求解除职任,诏令不允,皇上派张齐贤等人宣谕圣旨,才又上朝处理政事。数月以后,罢为右仆射。先前,皇上召张洎起草诏令,任命李昉为左仆射,罢免宰相,张洎说“:李昉官居治理政务的重任,而阴阳不调,不能决意引退,让他官居百官师长之任,怎么能表示皇上劝勉之意呢?”皇上观看奏章后,于是下令罢贬李昉,让他只任本官。
后晋侍中李崧,与李昉同宗又同乡,当时人称李崧为东李家,李昉为西李家。后汉末年,李崧被诛杀。到这个时候,李崧的儿子李璨从苏州常熟县令之职赴朝待调,李昉代为他的父亲辩冤,并且说:“周太祖已经替他昭雪赠官,追还他家田宅,录取李璨为官。然而李璨年近五十岁,还任州县之职,我从前与他同难,难道只有我应该蒙圣明君主之恩。如果皇上能一视同仁施恩于衰微的人,则过去的冤屈得以伸张,而继绝之恩永远光耀史册啊。”皇上诏令任李璨为著作佐郎,后来官至右赞善大夫。
第二年(994),李昉年届七十,以特进、司空官位辞职归居,如遇朝会宴饮,令他居宰相班次之中,每年赏赐,愈发厚重。至道元年(995)正月十五,皇上在乾元楼观灯,召来李昉命他坐在旁边,把自己杯中的酒倒给他饮,皇上亲自拿水果点心赐给他吃。皇上看见京师繁华,手指前面街坊小巷及官府衙门命令近臣开拓为通衢长廊,于是谈论道:“后晋、后汉君臣昏暗相互猜疑,枉屈陷害善良,当时百姓民不聊生,即使想准备宴席,哪里顾得上呢?”李昉说:“后晋、后汉之事,臣都经历过,哪里能与圣朝同曰而语呢?像现在这样天下清平,民人富康,都是陛下恭勤政事所致啊。”皇上说:“勤政忧民,是帝王常事。朕不是因为繁华而⾼兴,而是因为百姓安居乐业而⾼兴啊。”于是对侍臣们说:“李昉奉事朕,两次入中书省,从未做过伤人害物之事,今曰应当如此享受,可以算作是善人君子啊。”
二年(996),李昉陪侍皇上祭祀南郊,礼仪完毕后,进去拜贺,由于拜舞时倒在地上,台吏把他扶出来,病倒卧床数天而死,终年七十二岁。追赠为司徒,谥号为文正。
李昉为人宽厚温和,不计旧恶,在位时小心谨慎,没有显赫的名望。作文章敬慕白居易,尤其浅近易晓。喜欢结交宾客,江南平定后,士大夫归附朝廷的人多与他交游。向来厚待张洎而薄待李亻必,李昉被罢免宰相时,张洎起草诏令刻骨地攻击诋毁他,而李亻必却每到初一、十五一定去拜访李昉。有人对李亻必说“:李公对你历来不厚重,为什么还数次拜访他呢?”李。。说:“我当廷尉时,李公刚刚执掌权政,未曾有一事请托,这是我之所以敬重他的原因啊。”
李昉的居宅有园亭别墅之美,召来很多朋友亲戚在家里宴饮欢乐。辞官归居后,想仿照洛中九老旧事,当时吏部尚书宋琪年七十九岁,右谏议大夫杨徽之年七十五岁,郢州刺史魏丕年七十六岁,以太常少卿退休的李运年八十岁,水部郎中朱昂年七十一岁,庐州节度副使武允成年七十九岁,以太子中允职退休的张好问年八十五岁,吴地僧侣赞宁年七十八岁,商议准备集会,遇到蜀地作乱而中止。
李昉向来与卢多逊相好,对他从不怀疑,卢多逊数次向皇上诬告李昉,有人告诉李昉,李昉不相信。做宰相时,太宗谈及卢多逊的事,李昉为他多作解脫。皇上说:“卢多逊经常毁谤你是一钱不值。”李昉开始相信。皇上因此越发看重李昉。
李昉在中书省任职时,有人请求任用,虽然知道此人才能可取,一定正⾊加以拒绝,后来任用他;如果此人才能不足用,一定和颜悦⾊对待他。他的弟子问他这样做的原因,李昉说:“任用贤能之人,是皇上的事情;如果接受他的请求,是卖人私交情,故严峻拒绝他,让他感恩于皇上。如果不任用他,既让他感到失望,又没有好的言辞,是结怨的做法啊。”
当初,李沼没有儿子,李昉的⺟亲谢氏正孕怀,指着部腹对叔⺟张氏说:“如果生下的是儿子就给叔⺟做儿子。”所以李昉出继给李沼。李昉第二次任宰相时,上表说明这个情况,请求追赠自己亲生父⺟官职。皇上诏令追赠其祖父李温为太子太傅,祖⺟权氏为莒国太夫人,其父李超为太子太师,其⺟谢氏为郑国太夫人。
李昉向来有心脏病,数年发作一次,每次必过一年后才痊愈,因为主管诰命三十多年,积劳思虑过度所致。任宰相时,愈是忧愁顾虑。
李昉有文集五十卷。儿子有四个:李宗讷、李宗诲、李宗谔、李宗谅。李宗诲,任右赞善大夫。李宗谅,任主宾客员外郎。
吕蒙正字圣功,河南人。其祖父吕梦奇,是户部侍郎。其父吕⻳图,是起居郎。吕蒙正在太平兴国二年(977)录取为进士第一名,任命为将作监丞、升州通判。向皇上辞行时,皇上命令,政事如果有不便处理的,允许骑驿马前来上告,赐给他钱二十万。待调回到京师,遇上皇帝亲征太原,召他到行宮晋见,任为著作郎、直史馆,加任左拾遗。五年(980),皇上亲自任命他为左补阙、知制诰。
当初,吕⻳图內眷很多,与嫡妻刘氏不和,把刘氏及蒙正一并赶出,蒙正⺟子非常穷困窘迫,刘氏发誓不再嫁人。蒙正做官后,迎接父⺟亲同住,父⺟亲住在一个屋子里但不房同间,蒙正对他们奉侍得非常周到。吕⻳图不久死去,朝廷诏令起复蒙正。不久,升为都官郎中,入朝任翰林学士,擢升为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赐给他丽景门的住宅一栋。皇上对他说“:凡是读书人未被任用时,见当世之政事不合理的地方,则心中不満;到被任用后,可以提出可行的建议而救助不当的政事,应当尽其所能,即使建议不一定每次都合理,也应当凡事都提上建议,使政事符合于治道。朕从来不自恃崇⾼,使人不敢有所言。”吕蒙正刚入进朝廷,有位朝臣指着他说:“这个人也是参政吗?”蒙正装作没有听见而走过去。同僚们愤愤不平,询问那个人的姓名,吕蒙正急忙制止说:“如果知道他的姓名,就会终⾝不能忘记,不如不知道为好。”当时人都佩服他的度量。
李曰方被罢免宰相后,吕蒙正被任命为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同平章事、监修国史。吕蒙正为人厚道宽容,有很⾼名望,以坚守正道自律。遇事敢出来讲话,每次讨论时政,有不公允的,一定坚持反对意见,皇上赞许他能无所隐瞒。赵普是开国元老,吕蒙正是后来提升的员官,历任各种官职十二年,于是同任宰相,赵普很赞许他。不久,遭⺟丧,守丧未満三年,被重新起用。
先前,卢多逊任宰相时,他的儿子刚出仕就授官水部员外郎,后来就当作常例。到现在,吕蒙正上奏说:“臣出⾝进士及第,出仕时只授为九品京官。况且天下有才能的人,终⾝隐居于山林,没有得到朝廷丝毫俸禄的人多得很。现在,臣儿子刚成年,获此宠任,恐怕遭到上天谴责,请求以臣刚出仕时的官职补任他。”从此宰相的儿子只授给九品京官,成为法定制度。
朝臣中有位收蔵有古镜的人,自称此镜能照出二百里范围的景⾊,想献给吕蒙正以求任用。吕蒙正笑说“:我的面部不过碟子那么大,哪里用得上照二百里的镜子呢?”听说的人都叹服。
淳化年间,左正言宋沆上奏疏违逆皇上旨意,宋沆是吕蒙正妻子的族人,因此而罢免吕蒙正吏部尚书一职,又任用李曰方为宰相。四年(993),李曰方被罢免宰相,吕蒙正又以本官任宰相。与皇上奏对时,谈到征伐之事,皇上说“:朕近来的征讨,是为百姓剪除凶暴,如果好功黩武,那么天下百姓都灭尽了啊。”蒙正回答说:“隋、唐数十年中,四次征讨辽碣,百姓疲乏不堪。隋炀帝全军覆没,唐太宗运去土木攻城,这样最终没有成功,况且治理家国的重点,在于国內勤修政事,那么远方之人必来归服,自然会得到安宁。”皇上同意他的意见。
皇上曾经在元宵节主办宴会,吕蒙正侍奉,皇上对他说:“五代的时候,生灵凋丧,周太祖从邺南归,官吏和百姓都遭到抢掠,下则有火灾,上则彗星出现,观者惊恐畏惧,当时认为天下再也没有太平曰子了。朕亲自总揽政事,万事大致得到治理,每当想到上天的赏赐,导致这样繁荣昌盛,就知道家国的治理与混乱在乎人为。”吕蒙正离开坐位说“:皇帝所在之处,百姓都到此聚集,所以繁盛至此。臣曾经看到城外不出数里之地,饥寒而死者很多很多,不是都像城里这个样子。希望陛下从近处看到远处,才是百姓的幸福啊。”皇上脸上变⾊不说话。蒙正凛然回到座位,同僚们赞许他的刚直。
皇上想派人出使朔方,命令中书省选择有才能而可以担负重任的人,蒙正退朝后,上奏人选名字,皇上不批准。后来,皇上三次问到此事,蒙正三次以此人作答。皇上说“:卿为什么这么固执呢?”吕蒙正说:“臣不是固执,而是陛下不能体察谅解啊。”再次说:“这个人可以任用,其他的人赶不上他。臣不愿用阿谀献媚盲目听从皇上的意见,以致耽误国事。”同僚们屏气不敢言。皇上退朝后对⾝边的人说“:吕蒙正的气量是我不如的啊。”后来还是任用蒙正推荐的人,这个人果然称职。
至道初年(995),诏令吕蒙正以右仆射⾝份出任河南府通判兼西京留守。吕蒙正到洛阳后,常常招引亲戚故交欢宴,政事主张宽静,委任僚属,政事自己只总体裁决而已。
真宗即位,进迁吕蒙正为左仆射。遇到朝廷营建奉熙陵,吕蒙正追忆感戴先朝所给予的优厚的恩遇,贡献家财三百多万作为营建经费的补充。太宗下葬那天,吕蒙正伏地哭泣极尽悲哀,人们认为合大臣之礼。咸平四年(1001),朝廷诏令吕蒙正以本官同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本朝以来三次任为宰相的,只有赵普和吕蒙正两人。郊祀礼后,加封为司空兼门下侍郎。六年(1003),授给他太子太师一职,封为莱国公,改封徐国公,又封为许国公。
景德二年(1005)舂天,吕蒙正上表请求辞官回洛阳。到朝廷告辞那天,坐轿到东园门,命令他的儿子扶着他到宮殿,对皇上说:“对远方的人要和平共处,停止战争节省财用,是古往今来的治国上策,希望陛下经常替百姓着想。”皇上赞许并采纳他的意见,于是升任他的儿子吕从简为太子洗马,吕知简为奉礼郎。吕蒙正在洛阳,有园亭花木,每天与亲戚朋友宴会,子孙环列,经常向他敬酒祝寿,怡然自得。大中祥符以后,皇上朝拜永熙陵,封禅泰山,祀祠后土,经过洛阳,两次到他家,赏赐给他很多财物。皇上对吕蒙正说:“卿的几个儿子谁可以重用?”蒙正回答说“:我的几个儿子都不足任用。臣有个侄儿叫吕夷简,现任颍州推官,具有宰相的才能。”夷简从此被皇上知道。
有个叫富言的人,是吕蒙正的宾客。一天告诉蒙正说:“我的儿子十几岁,想让他入书院,事奉廷评、太祝。”吕蒙正答应了他。见面后,惊叹说:“这个儿子将来名位与我相似,而功勋事业远远超过我。”令他与自己的几个儿子同学,供给很优厚。富言的儿子就是富弼。后来富弼两次任宰相,也是以司徒退休。吕蒙正善于识人才就是这样。
许国公的封命刚下来,吕蒙正就逝世了,终年六十八岁。追赠中书令,赐谥号为文穆。
吕蒙正初次任相时,张绅知蔡州,因为贪赃被罢免。有人对皇上说“:张绅家里很富,不会这样,仅仅因为吕蒙正贫贱时请他救济不如意罢了。”皇上命令马上恢复官职,吕蒙正不予分辩。后来考课院得知张绅的实真情况,又贬张绅为绛州团练副使。吕蒙正第二次任宰相时,太宗对他说“:张绅果然有赃。”吕蒙正既不分辩也不感谢。在西京时,皇上几次派遣中贵人送命令给他,吕蒙正对待使者的礼节仍像任宰相时一样,不自我贬低,当时人都很敬重他。
张齐贤,曹州冤句人。出生才三岁,遭遇后晋之乱,迁家到洛阳。孤贫用功学习,有远大志向,敬慕唐朝李大亮的为人,因此取字为师亮。
太祖到西都,齐贤以布衣⾝份到太祖马前献策,被召到行宮,齐贤以手画地,逐条陈述十件事,分别是:下并汾;富民;封建;敦孝;举贤;太学;籍田;选良吏;慎刑;惩奷。其中有四件符合太祖的意思,齐贤坚持认为十条都是好的,太祖发怒,令武士把他拖出去了。太祖回朝后,对太宗说:“我到西都,只得到一个张齐贤罢了。我不打算授任他官职,今后可以让他辅佐你任宰相。”
太宗试考进士,本想把齐贤录取为前几名,有关部门偶然选择失误,太宗不⾼兴。一榜进士都授任京官,于是任命齐贤以大理评事⾝份通判衡州。当时衡州审讯劫贼,审判后都要处死,齐贤到任后,救活其中误判的五人。从荆渚到桂州,水路邮递铺夫数千户,被邮役困苦,衣食不足,齐贤上奏减去了一半。四年,任职期満回朝,正好太宗亲自征讨晋阳,齐贤朝见,升为秘书丞。忻州刚刚攻下,任命他为知州事。第二年召回朝廷,改任著作佐郎,直史馆,改任左拾遗。冬天,太宗北征,议论的人都说应当速取幽蓟,齐贤上疏说:
现在海內统一,朝野定安无事,关系到皇上忧虑的,难道不是因为河东刚刚平定,驻屯军队太多,幽蓟未被攻下,粮草运输过劳吗?我认为这些不足为虑。自从河东平定,我任知忻州,捕捉到契丹纳米典吏,都说契丹是从山后转运粮草到河东。据考我虑,契丹能自备军粮,则是对于太原不是不尽力,然而太原最终被我方占有,是因为契丹军力不足。河东刚刚平定,人心还未定安,岚、宪、忻、代几州没有军营,敌人进攻则田地尽失,敌人侵扰边界则守备为忧。到了家国扼守要害地方,增加壁垒,控制扼守左右边,边防严密,恩信已经实行,民心已经安宁时,敌人还跑到雁门、阳武谷来争夺小利,其后果是他们的智力能料知的。圣人行事,一举一动都考虑周到,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胜,如果慎重考虑,则契丹不足呑,燕蓟不足取。
自古边疆之事难以处理,并非完全因为敌国,也大多由于边吏侵扰导致的。如果边缘诸营寨抚御得到合适人选,只要加固壁垒挖深沟濠,蓄精养锐,以闲逸自处,我方安宁敌方劳顿,这是李牧之所以为赵所用。所谓择卒不如择将,任力不如任人。如果这样则边疆宁静,边疆宁静则转运之劳可减,转运减则河北的百姓得到休养生息,百姓得到休养生息,则田产丰富而蚕绩增加,百姓专心务农积聚粮食,充实边疆的用度。况且敌人的心也是择利避害的,怎么肯跑到必死之地去作寇呢?
我听说以合六之內为家者以天下为心,哪里有以争寸尺之地为事,斗強弱之势而后已的呢?所以圣人先务本而后求末,使国內定安来抵御敌国。百姓是本,土地是末。五帝先王,没有不先务根本的啊。尧、舜之治没有别的方法,在于使百姓定安并且为百姓谋利罢了。百姓定安且有利后,则远方之人恭敬到来。陛下爱护百姓,谋利天下之心,真是尧、舜啊。我猜想群臣大多因为纤微的利益,任用克下之术,侵扰穷苦百姓,以为有成。至于百姓的疾苦,看到了像没有看到,听见了像没有听见,招来民怨导致祸害,没有比这更大的了。希望慎重选择通儒,分路采访两浙、江南、荆湖、西川、岭南、河东,凡是以前赋敛苛重的地方,予以改正,因循旧例谋利于百姓,使赋税课利都有利于民,可以长久实行,为圣朝立法;除去旧弊,天下诸州有不方便百姓的,委托长吏上告。胆敢照行旧法者,处以重罚。使天下百姓都知道陛下的心意,感戴陛下的恩惠,用德政来感动远方之人,用恩惠来谋利于百姓,则远方之人的归服,可指曰而待。
太平兴国六年,任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冬天,改任右补阙,加任转运正使。齐贤到任,询知饶、信、虔三州是出产铜、铁、铅、锡的地方,推求前代铸钱法,拿饶州永平监所铸钱为定式,每年铸钱五十万贯,一共用去十五万斤铜,三十六万斤铅,十六万斤锡,到朝廷当面陈述这件事,陈述详细准确,议者不能指责。
从前,各州罪人多械送到京城,在路上死去的有五六成。齐贤在路上遇到南剑、建昌、虔州押送的罪犯,要来案卷一看,凡不是首犯的,全部为他们解伸冤屈。于是向朝廷竭力建议,以后凡送囚犯到京城,委任明察的官吏审问,如果不实,就向原来审问的官吏问罪。从此江南送罪犯到京城的减去一大半。
从前,江南各州百姓,住在官府土地上的要交地房钱,吉州沿江土地虽然沉没,仍要交勾栏地钱,编木在水上浮居的要交水场钱,都是前代弊政,齐贤上奏建议都免掉了。
当初,李氏占据江南,百姓中每户能交纳税钱三千以上的人家出壮丁一人,刺脸,自备兵器送到官府,出战就发给他,每天支给粮食二升,名为义军。內附朝廷后,把这些人都放回家务农。到这时,言者认为这些人长期在军中,不喜欢农事,请求派遣使者选择人员充任军士,连同他们的家属送到朝廷。齐贤上言说“:江南义军,本都是良民,横遭黥配,无法逃避。江南攻克之后,就放回家务农,长期被皇家所苦,都喜欢农业。如果挨户搜索,不会没有惊扰。法律崇尚固定,政事崇尚清静,以前的赦令既然放他们归农,不如仍然按旧敕执行。”齐贤⾝居使职,勤于纠正民弊,务行宽大之政,江南百姓都不忘思念他。召回朝廷,授任他为枢密直学士,升为右谏议大夫、签书枢密院事。
雍熙初年(984),改任左谏议大夫。雍熙三年,宋军大举北伐,代州杨业战死。太宗访求近臣作为策应,齐贤请求前往,即授任他为给事中、知代州,与部署潘美一起统领边疆军队。当时辽兵从湖谷进攻,逼近城下,神卫都校马正率领所部在南门外列阵,寡不敌众,副部署卢汉斌贝畏惧,保营自固。齐贤选派厢军二千人,从马正的右面出发,慷慨誓师,以一当百,辽兵于是退却。
在此之前,齐贤约潘美指挥并州军队来会战,不久,使者被辽兵捉去。齐贤因为会期既然怈露,并且考虑到潘美的军队会被辽所袭。后来潘美派的使者到,说军队已从并州出发,到了柏井,接到密诏,东边队部在君子馆遭到失败,并州全军不许出战,已经回到并州了。当时辽兵遍山,齐贤说:“敌人只知道潘美要来会师,而不知道潘美已退兵。”于是把使者关闭在密室,半夜出派军队二百人,每人拿一面旗帜,背一束草,离州城西南三十里,打出旗帜燃烧⼲草。辽兵远远看见火光有旗帜,以为是并州队部到了,惊骇而逃走。齐贤先在土磴砦埋下二千伏兵,袭击大败辽军,擒俘辽军北大王的儿子一人,帐前舍利一人,杀敌数百,俘获二千匹战马及很多兵器。捷报上奏,齐贤把功劳归于汉斌贝。
端拱元年(988)冬天,授任工部侍郎。辽兵又从大石路往南犯侵,齐贤预先选择厢兵一千人分为二支,分别驻扎在繁。。、崞县。下令说:“代西有敌人,则崞县的队部出战,代东有敌人,则繁。。的队部出战。战斗发生后,则郡中队部集合作战。”到此时,辽兵果然被繁。。队部打败。
端拱二年,建立屯田制。齐贤兼任河东制置方田都部署,入朝授任刑部侍郎、枢密副使。淳化二年夏天,任参知政事。几个月后,授任吏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齐贤的⺟亲孙氏年纪有八十多岁,封为晋国太夫人,每次入宮朝见,太宗叹服她⾼寿,有好儿子,常常下手诏慰问,给与赏赐,朝官们都感到他家很荣幸。
当初,王延德与朱贻业一同掌管京城粮仓,想求任地方官,贻业与参政李沆是亲家,就向李沆请托,李沆替他向齐贤请托,齐贤告诉了皇上。太宗因为延德曾经奉事晋王府,厌恶他不自己陈述请求而委托执政大臣,召见并斥责了他。延德、贻业都瞒着不说实情,齐贤不想连累李沆,单独承担责任。淳化四年六月,罢前职任尚书左丞。十月,命他知定州,齐贤因为⺟亲年老不愿去。不久,遭⺟丧,水浆不入口者七天,从此每天只吃一碗粥,守丧期间一直不吃酒⾁蔬果。不久转任礼部尚书、知河南府,当时监狱有死犯将处决,齐贤到任后,马上辨明案情而放了他。三天后,改任知永兴军。当时。。门祗候赵赞因为议论政事得到皇帝宠幸,提点关中粮食,所做多豪横不法。齐贤论奏列举他的罪状,终于伏法。不久改任知襄州,又改任知荆南,又改任知安州。一年后,加任刑部尚书。
真宗即位,召他入朝授任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曾经向皇上从容讲说帝王之道,而推究其所以然的根本,并且说“:我受陛下异常恩遇,所以加倍报答。”真宗说:“我认为帝王之道无迹可循,只要政事适当则近于帝王之道啊。”当时他的亲戚中有人因分财不均互相诉讼,又入宮告状。齐贤说:“这不是台府能决断的,我请求自己处治。”真宗表示同意。齐贤坐在相府里,召诉讼的人来问道“:你是认为他家分得多,你家分得少吗?”回答说“:是。”命他写下名字。于是召来两个官吏,令甲家到乙家住宅,乙家到甲家住宅,财物不能移动,分书交易。第二天上奏给皇上,皇上非常⾼兴地说“:我本来知道非你不能决定。”郊祀礼后,加任门下侍郎。与李沆同事,不和。因冬至曰朝会时醉酒失仪,免去相位。
咸平四年(1001),李继迁攻陷清远军,真宗任命齐贤为泾、原等州军安抚经略使,以右谏议梁颢为他的副手。齐贤上言说“:清远军陷没以来,青冈砦被烧弃之后,灵武郡援兵阻隔势力孤单,这是继迁所窥伺而一定到的地方。以事势而论,讨伐则力不足,防御则有余。没有别的方法,蕃部大族首领向来与李继迁有矛盾,不如给他们官职,诱以货利,用恩信交结他们,并且以利害激发他们,则山西之蕃部族帐,无不倾心为朝廷出力。我所统率的十二个州、军,现有二万士兵,如果加上沿疆料柬本城等军,又得五万多人,招致蕃部,其数又超过十几万人。只要敌人出动,我方归守,敌人东备我方则击其西,使他们奔走不暇,怎能成为我方祸患呢?现在灵武军民一起不超过六七万,陷于危亡的境地,如果继迁明年舂天在我方未集中兵力以前,发兵救援灵武,全部出动其军队,并力围攻,则灵州城一定难以固守。万一灵州城失陷,敌人声势会大增,即使多聚军队,广积财货,也难保必胜。我之所以请求封潘罗支为六谷王,是恐怕继迁早晚用兵断绝他卖马之路。如果朝廷使者能见到潘罗支,则泥埋等族,西南远蕃,不难招集。西南既受命,而边缘之军势大张,则。。、延、环、庆之浅蕃,原、渭、镇戎之熟户,自然归化。然后让他们与野战队部及驻扎军队互相声援,则继迁听说后,必定不敢在灵州、河西驻扎军队。万山如果败退,则贺兰蕃部也慢慢叛离继迁。如果说名器不可以假人,爵赏不可以滥及,这是圣人治国的常道,不是随时事变化应变的法则。”
齐贤又请求调来江淮、荆湘丁壮八万加強防御,朝廷议论认为动摇民心,并且湖泊之乡的人远戍西鄙也不方便,这件事就停止不办了。
齐贤又说:“灵州地处边隅,当城镇还完好、碛路还未阻塞时,朝廷內外已经说应当放弃,从继迁叛乱以来,危困越发厉害。南距镇戎约五百多里,东离环州仅六七天路程,如此畏途,不必攻夺,则城中之民怎么出来,城中之兵又怎么回去?想保护城中军民,按理应当接应。为今之计,如果能增加精兵,以合西边驻屯、换防的军队,接着以原、渭、镇戎的军队,率领山西熟户从东界入进,严约会师曰期,两路并进,假如继迁分兵抵抗,我方则乘机而易攻。况且在路途奔波,首尾难顾,千里趋利,不失败就会被俘。我认为兵锋未交,而灵州之围自解。然后迁移灵州军民到在萧关、武延川险要地方设立的营寨居住,这样做则蕃汉人士之心有所依赖。等到叛乱平定后,仍回到旧州,然后指挥蕃汉之兵,乘机进攻,则成功不难。”朝廷不能用他的计策。不久,灵武果然失陷。
闰十二月,授任右仆射、判。。州,不出发,改为判永兴军兼马步军部署。当时薛居正的儿子惟吉的妻子柴氏早年守寡,把她家的财产及书籍论告都储蔵起来,打算改嫁齐贤。惟吉的儿子安上为此上诉。皇上不想理睬这件事,命司门员外郎张正伦前去讯问,柴氏的回答与安上的诉状不同。把这件事交给御史,发觉是齐贤的儿子太子中舍宗诲教柴氏这样说。齐贤因此被贬为太常卿、分司西京,宗诲贬为海州别驾。
景德初年(1004),重新升齐贤为兵部尚书、知青州。皇上到澶渊,任命他兼任青、淄、潍三州安抚使。景德二年,改任吏部尚书。上疏说:“我在先朝时,常忧虑灵、夏两镇会被继迁并呑,议事者认为我的忧虑太过分了,大略列举往事以明本末。当时大臣们都以为继迁只是怀恋祖辈旧地,别无他心,先帝任命他为银州廉察,以満足他的心愿。到陛下赐给他银、夏二州土地,宠任为节度,从此奷威愈滋,逆志尤凶。多次阻断灵州粮路,又侵扰边境城池,几年之间,灵州终于被他呑没。当灵池、清远军即将陷没时,我正接受经略的使命。我认为对付继迁需要一两处強大蕃族与之为敌,这乃是用蛮夷对付蛮夷,古今之上策。于是请求朝廷以六谷王名目封潘罗支,使他效力。当时朝廷亲信大臣意见,全然与我的计谋不同,从中阻挠。到继迁被潘罗支射杀后,边患才算稍稍平息。现在继迁的儿子德明像以往那样攻劫城池,析靅游龙钵等人又都在他的军中,他们志向也似乎不小。我忧虑的是德明乘皇上到东方之际,去进攻六谷,则瓜、沙、甘、肃、于阗几处渐渐被他控制。如果潘罗支还在,则德明不足为虑;现在潘罗支已死,厮铎督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希望委任大臣经制其事。”
齐贤跟从真宗到东边封禅回朝后,被授任为右仆射。当时建筑玉清昭应宮,齐贤说画瑞符,有损自谦之理,又违背奉天之意,多次请求停止此项工程。
大中祥符三年(1010),出京任判河阳,跟从真宗祭祀汾阴回朝,升为左仆射。大中祥符五年,换任回朝,请求归家养老,以司空衔退休。入宮辞别时便坐,刚拜见就仆倒地上,真宗急忙阻止他,允许他的两个儿子扶持着上殿,命令给他加上三个坐垫。
回到洛阳,得到裴度的午桥庄,庄中有很多池榭松竹,每天与亲朋旧友喝酒昑诗,心情很旷达闲适。大中祥符七年夏天,去世,终年七十二岁。追赠司徒,赐谥号为“文定”
齐贤容貌丰硕,议论慷慨,有大略,以忠君为己任,留心刑狱,被他救活的人很多。喜欢提奖寒门隽士。年轻时家里贫困,父亲去世无法埋葬,河南县吏替他办丧事,齐贤非常感激他,以兄礼奉事他,即使显贵也不变。仲兄昭度曾经教他经书,昭度去世后,齐贤上表请求追赠他光禄寺丞,又曾经投靠太子少师李肃家,李肃死后,替他理办丧事,逢年过节祭祀他。赵普曾经向太宗推荐齐贤,未被重用,赵普就在皇上面前述说上述事实,说:“陛下如果进用齐贤,那么齐贤今后感恩,更会有过于此。”太宗非常⾼兴,于是重用他。种放的受重用,是齐贤推荐的,齐贤四次任职两府,九次任职八座,以三公衔退休,康宁福寿,当时很少有人可与比拟。任宰相时,兴起几宗大案,又与寇准互相倾轧,人们有时因这件事看不起他。
齐贤的几个儿子都有成就:宗信任內殿崇班;宗理任大理寺丞;宗谅任殿中丞;宗简任门合门祗候;宗讷任太子中舍;宗礼最贤,虽然历次登朝为官,但害怕羁束,所以常常住在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