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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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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表示同意。

  “是啊!咱们赶点路,追上赵师姐,晩上也可以早点休息。”她拉他上背,这一次她略略往下扑去,林明远以为两人就要跌在地上了,她却立刻起来。

  “林明远,你说的对,这路上实在太无聊,咱们来聊聊吧。”她振作着,边迈步边道:“就说说小时候吧,其实我对小时候有些记记不是那么清楚…”

  “可以想见。愈是聪明的人对幼年的记忆愈是清楚。”

  姬怜怜当作不知道他言下讥讽。本来她就只是想分分神,但听他一说,兴致来了。

  “那我问你一事,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大家族时的所有人?”

  “都记得。不记得的人是笨蛋吧。”

  “里头有人说过江湖不习字,只要懂斗殴就行,对吧?”

  林明远在他们共有的回忆里搜寻着。

  “有这个人吗?”

  “肯定是有的,我记得这个人告诉我,江湖人是不需要学识的,不必读书,只要拿刀砍来砍去就行了,所以我选择江湖是最正确不过的了。我还记得…那个人有时会叫我小猫。”

  “哦。”林明远想了一下。

  “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你小时候,长老们都爱叫你小猫。”其实现在的姬怜怜不算非常矮,但可能是骨骼细致,从小时就给人一种娇小的⾝体、的脸,连声音也星细细小小的感觉,确实如小猫似地。

  “林明远,那时候你也不大吧。”

  “都是少年了,跟当时的你比简直算大人了,你找这个人做什么?”

  “他骗我,江湖不必学字,我这才⼊了江湖,这代价他总是要付一付的。”

  虽然知道她看不见,林明远还是尽责地点点头。

  “明⽩了。我当年对江湖没‮趣兴‬,也不知道是谁跟你说的,我尽量想想,想到了一定告诉你。”

  “我也不急,反正只要这家伙还活着,迟早我会翻出他来。”

  林明远听她呼昅耝重,都能感觉到她肤下⾎流的颤动了。她很累了,他知道,可是他绝不会说出那种“你自己走吧”的话。读书人多是自私辈,这话一点也不假,他‮腿双‬已断,坐骑不能倒下。

  他寻思片刻,找了一个她比较容易专心、而他也稍稍有点‮趣兴‬的话题,问着:“姬怜怜,说起来,我还没有问过你,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林明远,你从小到大不都一个样吗?”

  [一个样?”

  “人还満好看的。”

  “这还用说么!原来你小时候见我,心里就想着:这人好看?”他有点吃惊,但绝不会蠢到自暴说“我小时第一次见你,只觉厌恶得很”这种傻话。

  她想了一下。

  “还有啊,我当时心里想着:这人我喜的!”

  “…是…吗?”跟着,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姬怜怜实在没那个精力去问他又怎么了,她‮腿双‬发软,汗如雨下,喉口鼓庠,体温升⾼,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好好睡一觉,睡它个天昏地暗。

  等她终于追上赵灵娃等人时,早已夜幕升起,今晚依旧在山野过夜。姬怜怜困到从包袱里拿出大饼塞到林明远怀里,接着就地卧下,转眼就沉沉睡去。

  其速度之快,着实令林明远惊了一下。

  “姬怜怜,喂!笨蛋…”

  “哎啊,睡得太快了吧。”赵灵娃刚去溪边冼脸,一回来准备就眠呢,哪知她这个师妹竟比她还快昏。她似笑非笑地说道:“当人表妹的,真是辛苦,也不能把人弃之不理,是不?”

  林明远瞧了她一眼,心思瞬转,笑道:“赵仙姑,这一路上幸有你们帮忙,林明远必铭记在心。”

  他记得此女姓赵,叫灵娃;他之所以印象深刻,是这路上姬怜怜曾叹道“灵娃”这名字好过“怜怜”许多,这点他不只认同,还想加上一句:赵灵娃人如其名,相貌确有几分灵气,如果做为一派之首,倒是极好的门面。

  赵灵娃眉⽑一挑,凑近林明远,其距离之近,林明远没有移后,却也看不起此女过于盂浪。

  她看着他,轻声吐语:“才没几天工夫,就能从蓬头垢面的将死之人,转眼笑脸人,你这意志力不错啊,真是姬师妹的表哥?不像啊,満肚子坏⽔的,肯定是她偷养的野男人吧?”

  林明远连眼⽪也没眨。

  她又退回合理距离,义正词严说道:“青门规则向来是各由事各自理,若然理不了,也不必当青门人了。我与其他师妹们没帮什么忙,一来是青门规矩,二来是我们与姬师妹情没好到可以为她去救一个贪污的‮员官‬。”说到此处,赵灵娃双手合十,一脸圣洁。

  “罪孽啊罪孽,我们与罪人共行,但我们绝不会被罪人所惑,”她瞟了一眼表情没有变化的林明远,踢一踢姬怜怜,低语:“可怜的表妹。”

  这种低语的程度,不只林明远听得一溃二楚,连正在收拾行囊或者要⼊睡的青门道姑们也都听见这话,纷纷合十,齐声低语:“可怜的表妹。”

  林明远的笑容仍保持着,脸⾊不青不⽩,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要论脸⽪厚,这些小道姑又有哪个比得过在官场打混过的他?

  他转头去看睡得正的姬怜怜。

  “傻瓜蛋,人家在讽你呢。”他推推她。

  她恍若未觉,还发出轻微的唏哩呼噜。林明远没再看向那些已经⼊睡的青门道姑,迳由伸长手臂捞过她的包袱,一打开,他无语了。

  一眼望去数不完的大饼,被姬怜怜包得妥妥当当,彷如珍宝。青门真是穷透了,他想。

  包袱里还有替换的宽袍,剩一半的⽔袋,以及江湖记事的本子,他随意摊开本子一看,不由得赞叹这姬怜怜字写得极好,大器到…犹如男子笔风?

  他顺势读下去,读得甚是乏味,他不是江湖中人,这道上的纷纷扰扰他毫无‮趣兴‬。上面写的是各门派近年事迹。或者哪儿的江洋大盗伏诛,是何方英雄少年出手,又是以哪一剑式终结大盗,最后再提醒各家门派,近曰又有贼子出没等诸如此类;林明远一目十行,过目即忘,反正与他无关,他记这些做什么?无聊之至。

  他吃着⼲巴巴的饼,配着⽔喝,等到有些微⾜,又蓿峦睡倒在他⾝边的姬怜怜。

  “喂!姬怜怜…”他将大饼剥成小块小块地,沾了⽔,递到她嘴巴,用力拍着她的脸颊。

  “吃点东西!”

  叫了几次,她才挣扎地张开眼,含糊说着:“吃不下…我要‮觉睡‬…”

  她的声音沙哑,又带点鼻音,林明远皱起眉头。

  “不行,你得要有体力。你要不吃,我就扰得你没法睡。”

  她闻言,恶狠狠地瞪他,骂着:“林明远就是个坏蛋!”又闭上眼睛,听见他低声说“吃”时,嘴巴才勉強张开,听见咬下时才咬个两口就囫囵呑枣,基本上她大部分的神魂已经奔往不知名奠地了,现在她就只是具強尸,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直到林明远喂得差不多了,才放她去睡。他犹豫片刻,手掌轻轻摸进她袍里穿着亵的小腿肚,用力一捏,见她只是意思意思挣扎一下便继续呼呼睡,不由得低声骂道:“姬怜怜,你真是江湖人吗?就是个废物吧丨一点警觉心都没有。”他要是江湖册上的那个采花贼,她不就轻轻松松被采了?这女人,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他替她‮摩按‬着小腿肚,确保她明天还能上山下海,不会中途垮下。

  这时,青门的道姑早已⼊睡多时,四周只剩虫鸣蛙叫,林明远也早已不堪负荷。他随地倒下,本要⼊睡,又瞄一眼⾝边的女人。抿抿嘴,自己凑了过去,将她抱⼊怀里。

  他不嫌弃地替她挡住风口,让她尽量缩蜷在自己怀里。一匹乾瘦⾼烧的骡子与一匹轿健的马儿,谁都知道选哪匹好。是的,他早就发现她发烧了,他对她这么随便淋淋雨就得病感到很…不悦不満,但他不能放掉手上唯一的救命稻草。

  思及此,他又将姬怜怜搂抱得滴⽔不漏,就怕明口一早她病情加重…

  他庒低声音,附在她细⽩的耳侧叮咛着:“姬怜怜,只有我跟你,是自己人。听见了没有?其他人,都是外人,再好也星骗你的。青门本是姬家人的,你连个第一弟子的名号都混不到,如何当青门掌门?将来,有颜见你先祖吗?”

  他半垂着眼睫,往姬怜怜⾝后不远处的那些青门道姑瞟去一眼,尤其星赵灵娃那方向。

  赵灵娃盘腿闭目养神,一把长剑就背在⾝后,要真再少点人味,可真成了佛光普照、众人膜拜的仙娃了;就连他这个门外人都能看出,这青门大弟子的气势已经养成,青门里若无其他出⾊人才,她必是下任掌门。

  “…真是⿇烦。”他喃喃道。

  啪啦一声,火堆上的柴火发出轻微的声音,瞬间闪过的黑喑掩过他的面⾊,然后,他埋首在姬怜怜温热的肩上,合眼睡去。

  *****

  青门环山而建。

  当年开立门派的姬満选择此山,正是相中此地颇有隐世之风;而在当年那被灭门的林小公子的协助下,青门确实有段好风光;但,任何风光若没有人卖命继持,衰败自在眼前,⼊赘的林小公子有两把刷子,并不表示接续的掌门也有这种能力;一代接着一代传承下来,如今的青门仍是隐世**,却隐隐带了两分落魄气息。

  一名青袍弟子快步来到靠山的小竹屋,敲了敲窗子,探头进去说道:“姬师姐,今天轮我们去守书屋啦!”

  姬怜怜正笔直坐在桌前潜心练字帖,听见这话,嗯了一声。

  这就是要等等的意思了。小道姑姓何,叫何⽔儿,她大眼汪汪,随口问着:“师姐,你在练什么字啊?”

  姬怜怜连头也没有抬“你不会自己看吗?”

  她伸长脖子,歪着头念道:“知⾜则不辱。知止则不殆。”这什么意思啊?

  姬怜怜转头看她一眼,看得何⽔儿有些发⽑,不明所以。

  何⽔儿连忙再道:“师姐,你这字写得真好!”

  见到姬怜怜收回目光,她心里才悟,原来姬师姐是在等赞美,早说嘛,这姬师姐就是爱卖弄,前阵子姬怜怜将她表哥带上青门医治断腿,这表哥据说肚子塞満墨汁的,所以现在要表现出姬家一族都很有深度吗?

  姬怜怜未察觉何⽔儿嘟起嘴,取伞推门而出,案风枓峭,又逢雨季,姬怜怜都要觉得罩在脸上的不是冷风而是満面冰霜了。

  她与何⽔儿走在山间小路,⾜鞋沾泥,冷风刮人,她哀愁地叹息:“这秋冬,怎么过?何师妹,这一次守书屋,咱们是一组啊?”

  何⽔儿扁嘴。

  “上个月就列出名单,你跟我是一组没错。姬师姐,你每次都不去看,也亏得我知道你这人大刺刺的,这才主动寻过来提醒你,可是你也不能次次都这样占我便宜嘛。”

  姬怜怜一脸毫不在意。

  “我在青门算老资历了,又姓姬,让师姐妹照顾我一下又会怎样?”

  何⽔儿嘴⽪子动一动,终于忍不住细声细语瓸:“姬师姐,我觉得你姓姬这事,大家都明⽩,但老挂在嘴上也不好,呈说开创青门的是你先祖,但如今的掌门姓张,这下一任笃定是赵师姐,你这样子不是在她心上打了个结,将来你会有好曰子吗…姬师姐,书屋往这头啊,你往那头做什么?”

  眼前出现岔路,姬怜怜自行往左边走去,她回头笑道:“你太唠叨,自己先去书屋吧。我去看看我表哥。”

  何⽔儿想起那条路是通往药庐的。她们明明是要往书屋做事,姬怜怜却自顾自地走了,这也太践了点;…“真是!”她跺跺脚,朝另一条山路走了。

  山间风势比山下強上许多,姬怜怜缩着肩加快了脚步。愈近药庐,狗儿愈是结伴成群,但她完全不怕。姬大夫早将它们训练到只亲人不咬人,同时他为了让青门人方便辨认,还在狗儿颈上系着刻有名字的铃牌…青门的师姐妹老早就能对着这些比她还老资历的狗娃们喊名字了,唯有她,还是对不上号。

  路的尽头,就是庐舍,上头挂着一面老旧的招牌,上头写着“人畜百病治”,另一面则写着“姬家药庐”,一如往常地,这里总是十分宁静,青门‮弟子‬除非有伤病在⾝,是不会主动过来的。

  “姬大夫,我来啦!”姬怜怜在庐舍门口拉了铃,不等回应,就着双手钻了进去,扑鼻尽是温暖的药香,她満⾜地叹口气,真希望待在这里不走了。

  不见姬大夫,倒见到她那个断腿的表哥正在一南的木杨上躺着,薄毯覆在腿上。

  姬怜怜素来怕冷,立刻移到火盆旁取暖,林明远看着她不够文雅的举止,眼里流露不満,但没有嫌恶感,他对她招招手:“姬怜怜,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林明远,有之直接问就好了,你没见我冷得要命吗?我明⽩了,你一定见不得我好,是吧?我风寒好转,你就是想让我加重就对了。”

  林明远闻言,脸⾊微变。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堂堂青门‮弟子‬,行走逃亡时连个药钱都出不起,还得撑回青门看免钱大夫,怪谁呢?”

  这声音太轻,姬怜怜听不清,她凑过去问:“你说什么?”她怀疑他在说她坏话。

  猝不及防地,他手臂一伸,她被拉上前,几乎止不住要撞上他的脸,还是林明远动作快,左手掌撑住她的口鼻。

  “你真是江湖人吗?姬怜怜,嗯?”

  “林明远你…”

  林明远庒低声音,悄悄问看这几⽇观察的疑惑:“姬莲是男人还女人?”

  她惊诧地瞪圆眼,低声道:“你傻了啊!姬大夫是男是女你看不出来吗?”

  “他是个男人吧。”

  姬怜怜拉开他的力道,要笑不笑。

  “林明远,你不能因为姬大夫比你⾼,就当她是男人吧?⾼个儿也很无辜的。”

  “你也不能因为你长久待在京城里,就以为每个姑娘都得跟京城里的⼲金‮姐小‬一样弱巴的,有句成语叫坐井观天。是吧?”她很得意自己记住这成语。

  林明远冷冷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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