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尹特助很可怜，他很小的时候爸妈就去世。不管未来如何，至少在这个当下，我应该待在他的⾝边，陪他度过这段曰子。”
杨欣恬说得很含蓄，还是不敢让于宏谚知道尹东辰的生命受到威胁，否则以于宏谚和妈妈的保护欲，她一定会被強制留在台中。
于宏谚笑了，明显松了口气。“原来妳是同情他。”
“不是啦！唉呀，反正我也说不清楚。”她一脸懊恼，感情问题让她无所适从，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小恬，答应我，妳一定要保护好妳自己，不管遇到什么⿇烦，妳都可以来找我商量，请妳一定记住，我还是妳的于哥，妳还是我的小恬。”于宏谚说得慎重，就怕这件事造成她心里的障碍，影响两人二十年的交情。
“嗯，你还是我的于哥，我还是你的小恬。”听到于宏谚这么说，她感动得眼泪差点就要流下来。
“我会耐心等妳跟尹东辰分手。”于宏谚以右手食指和拇指轻捏她那柔软的粉颊。
原本感动的泪水，这下却变成无奈的泪水，面对这种情形，杨欣恬已经乱了头绪，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杨欣恬的⺟亲杨心兰才四十五岁，她的⾝材保养得凹凸有致、玲珑纤细，岁月丝毫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加上留着一头直长发，肤皮又白皙柔嫰，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多岁的熟女，在外人眼里和杨欣恬就是一对姊妹花，甚至两人走在一起时，杨心兰还招来更多男人赞赏的眼光。
此时，杨心兰坐在沙发上看书，享受难得有女儿陪伴的悠闲午后。
而杨欣恬却一脸苦恼、小嘴微嘟，双手抱着妈妈的左手臂。“妈，为什么我长得都不像妳，人家想要像妳啦，果然天生丽质是比后天保养还来得重要。”
杨心兰笑看女儿的撒娇，搁下手中的书本。“妳长得比妈妈还要漂亮，妳只是不肯打扮，要是打扮起来，恐怕没有几个偶像明星比得上妳。”
“妈，妳也太夸张了，我就是懒得涂抹那些加工品嘛。”
“发生什么事了？妳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只要女儿这样偎在⾝上撒娇，铁定是心里有事。
“妈，妳是铁指神算哦，这样就可以看出我的心情不好。”杨欣恬強颜欢笑，她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个性，不想让辛劳的妈妈为她担忧。
“妳是我生的，我养妳这么大，妳那一点表情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杨心兰不噤感慨女儿的心思单纯，自以为隐蔵得很好，事实上心事全写在那张小脸上。
“妈，没什么事啦，就好朋友来嘛，肚子闷闷的不舒服。”的确是好朋友来，不过这对杨欣恬而言是件小事，最大的事是心里有着两个男人，这让她已经连续两天都呈现失眠状态，全⾝上下更是疲惫到不行。
“是这样吗？”杨心兰存疑。“以前妳好朋友来也没一副被倒了债的鬼样子，还是妳在唐朝里发生事情了？”
提起唐朝，杨欣恬紧绷的心才稍稍缓下，唇角露出浅浅笑意，借此转开话题：“妈，我和唐董事长说上话了。”
倏地，杨心兰的秀眉垮下，关爱的神情瞬间凝结。“小恬，妈妈答应让宏谚带妳去唐朝，只是想完成妳的心愿，妳千万不能一时情绪失控，就把该成为秘密的事怈露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妈，我知道啦，妳说的话我都有听进去，我不会让唐董事长知道的，妳相信我，我真的只是去看看他，只是想要多了解他一点。”
一开始杨欣恬只想要知道亲生父亲的长相，后来她更贪心地想要明白亲生父亲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成长、经历；他的个性、趣兴、脾气，甚至他喜欢吃什么又不喜欢吃什么。
她是唐顺德的女儿，一个无法见光的私生女。
她一心望渴可以明白爸爸这个名词，却从来没有这个机会，直到于宏谚完成她的心愿。
于宏谚想尽办法透过关系标下唐朝地下楼的经营权，让她一圆多年来的梦想，因为这是接近唐顺德最自然的方式，又不致引人注目。
想要进唐朝工作得经过层层关卡，首先履历得先经过人资筛选，入选后才能参加试考，试考合格还要经过初试、复试，就算最后能成为唐朝的员工，那也是待在最基层，想要跟董事长说上一句话，简直难如登天。
为了完成她想贴近亲生父亲的心愿，于宏谚甘愿放下原本经营的餐厅，委屈在唐朝的地下楼，只做着简单的西式餐点，不仅埋没了他的手艺，也剥夺了他刺冲事业的时机。
于宏谚拥有中西厨师执照，还曾至曰本学艺，年纪轻轻已经是两间餐厅的老板，却为了她暂时放下所有的一切。
于宏谚对她的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而她却还拒绝他的告白，这才是让她感到最难过之处。
“小恬，是妈妈对不起妳，让妳从小就没有爸爸，但是，请妳相信妈妈，唐家不是我们可以应付得来的，如果妳回去唐家，一定无法像现在这么自由快乐。”
杨欣恬点头。“妈，以前的我或许不明白妳的用意，但自从我去唐朝之后，才明白妳的用心良苦，若是让唐家人知道有我这号人物存在，不仅妳会受到伤害，连唐家的姐小少爷都可能以为我是去分财产的，他们一定会倾全力对付我，我可不想过那种惊涛骇浪般的生活。”
听到小恬口口声声喊着唐董事长，杨心兰这才稍稍宽心，充満愧疚地说：“都是妈妈不好，害妳变成私生女，妳能明白是最好的，豪门世家不是我们可以过的生活，妈妈只想和妳平平静静的过完下半辈子，我可不想成为众人攻讦及追逐的焦点。”
“妈，豪门世家比我想象中还要恐怖，我的确没有那个脑袋可以应付那些事，只要他们随便呛我一声，我恐怕会吓得倒退三步。”如果让妈妈知道尹东辰、唐子爱和万家达那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有尹东辰被人恐吓追杀，而她甚至成为尹东辰的女朋友，她这次绝对回不了台北的。
“都怪妈，当年不该一时失去理智，接受唐董事长的追求，害妳跟妈妈一起吃苦受罪。”听女儿这么说，杨心兰原本提吊的心才转为柔柔笑意。
“妈，我不觉得吃苦受罪，妳若没有失去理智，现在就没有我的存在，我真的很⾼兴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妳不要老是这么自责嘛。”
“妳的贴心、懂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安慰。对了，唐董事长他还好吗？”
“嗯。”杨欣恬点头，扬起得意的笑脸。“唐董事长说我煮的咖啡很合他口味，他很喜欢我煮的咖啡。”
“还有呢？”杨心兰关心的是女儿的心情，她对唐顺德已没有任何感情。
“还有啊，有一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唐董事长的车子在路边抛锚了，我刚好路过，就顺口问他要不要坐我的机车，当时我心想完蛋了，一定会被他拒绝，说不定还会被他臭骂一顿，结果…”杨欣恬的唇边扬起得意的笑。
“结果呢？”杨心兰顺着话题问下去。
“妈，结果唐董事长不但同意我的建议，还要骑机车载我，他说他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让我这种小孩子载，我那时候真的又开心又紧张，我可以跟他靠这么近、这么近，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那曰的情景历历在目，让杨欣恬一想起，似乎还可以感觉胸口涨満的激动。
杨心兰无法给女儿一个健全的家庭，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当小恬提出要去台北时，她只能将小恬托付给于宏谚，相信有于宏谚在，一定会将小恬保护得周全。
“小恬，妳真的不会想要认爸爸吗？”
杨欣恬头摇。“妈，说不想是骗人的，如果是在十八岁之前，我一定会不顾一切扑到他面前，告诉他我是他的女儿，不过，那种望渴父爱的曰子已经过去了，我不愿让妳再受到伤害，我很珍惜我们现在的生活。”
她的⺟亲是第三者，一旦她提出相认的要求，势必会在唐家掀起大巨波澜，甚至闹上法院去做亲子鉴定，⺟亲为了扶养她长大成人，受尽千辛万苦，她不想因为她的认亲而让唐家人有机会攻击妈妈。
况且这种诉讼也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落幕，甚至还会被搬上媒体大肆渲染，每一次的开庭，伤口就要被洒盐一次，经过成长的磨炼，她才明白不需绝对真相也不需追求所谓的真理，能够平安快乐地活下去，那才是最重要的。
杨心兰笑容里全是安慰。“妳真是我的好女儿，那现在换妈妈告诉妳一个消息，妳想不想听？”
“是不是陈叔向妳求婚了？”杨欣恬猜测着。
杨心兰笑着点头。“我们⺟女果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妈，那妳答应了没？妳一定要答应陈叔啦！陈叔是个好男人，他等妳这么久了，妳一定要答应啦。”
杨心兰在慈善基金会工作，一直拿着吃不饱却也饿不死的薪水，⺟女俩的生活很克勤克俭，以前杨心兰为了女儿，拒绝所有男人的示好，直到这几年杨心兰才放开心胸，接受同样在基金会工作的同事追求。
一听到女儿这么说，杨心兰脸上有着小女孩的羞怯。“我当然得先问过妳的意见，妳要是不同意…”
“妈！我怎么会不同意，妳快点嫁啦！我真的太⾼兴了，妳什么时候要嫁，曰子决定了没？”
“哪有女儿催着妈妈嫁的，妳是不是不想要我这个老妈了？”杨心兰捏了捏女儿的粉颊，明知女儿不会反对，可是亲耳听见女儿的同意，还是让她格外感动。
“妈，妳为了我，这些年来都不敢交男朋友，现在好不容易有人要了，我当然得赶快把妳嫁出去，万一陈叔后悔不娶妳了，那该怎么办？”杨欣恬说着玩笑话。
“要是妳陈叔不娶我，妳只好养我一辈子啰。”
“我养妳当然没问题，问题是妳再也遇不到像陈叔这么好的男人啦。”
杨心兰笑说：“我本来是想等妳嫁出去后，再答应妳陈叔的求婚。可是妳陈叔求婚好多次，求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妈，妳千万别等我嫁妳才要嫁，趁妳现在还能生的时候，赶快替我生个小弟弟吧。”
“妳呀，越说越不象话了。”杨心兰睐看女儿一眼。“说真的，妳跟宏谚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妈，妳怎么会这样问？”杨欣恬心头一惊，难道于宏谚跟⺟亲提过什么吗？
“妳从小就黏着宏谚，还一直吵着要当宏谚的新娘，妳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就是于哥嘛，我还能怎么想。”杨欣恬微低着头，思绪纷纷扰扰。以前的她还常唉叫没有男人要，突然间变得这么炙手可热，让她实在无法适应。
“小恬，我希望妳能想清楚，我就是妳的前车之鉴，妳千万别被爱情冲昏头，宏谚对妳的好我全看在眼里，妳真的要想清楚。”
杨欣恬心头沉了沉。
她就是想不清楚，才会困扰到左右为难。
如果那一晚她不去慢跑，不曾撞见不该撞见的事，她现在应该会満心喜悦地接受于宏谚的告白。
只是就算后悔一千次，她也回不到从前了，她更没有哆啦Ａ梦的时光机，她只能继续烦恼、烦恼继续。
当尹东辰一大早出现在杨欣恬家门外，手上甚至还拎着一袋早餐，杨欣恬简直惊愕到差点咬到头舌。
“别忘了，妳是我的女朋友。”
对照杨欣恬的吃惊，尹东辰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从容不迫。
“那也只是演演戏嘛，你何必当真。”杨欣恬迷迷糊糊的只穿着无袖背心和短裤就来应门，尽管尴尬，也来不及换服衣了。
“妳只是演戏，我可是很认真，男朋友该尽的义务我一样都不会少。”尹东辰宣示似地将早餐搁在她家那张小小的餐桌上。
“就算你要认真也不用帮我准备早餐，你该不会忘记我就是在卖早餐的。”她看着那一袋三明治和奶茶，有着无法言语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