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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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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着头走路,她没看清来向,撞上了来人,她低头,闷着声“对不起…”没有抬头,继续走。

  “小璇?”

  听见那声音,沈佩璇先是一愣,立刻将所有涙水统统擦掉,动作之慌乱,连手上的纸都揉皱了。

  抬头──是他,还有她!

  那是严士扬,一旁跟着女朋友!

  严士扬大步一跨,立刻站到她面前凝视着她,表情严肃得很。“妳在哭?怎么了?”

  ‮头摇‬“我没事,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才一转⾝就被拦下,严士扬追问:“妳为什么辞掉经理不做了?”

  事实上,他想问的还不只于此…为什么这段曰子以来,她看到他都不讲话,不再像以前一样可以跟他聊天…为什么弄得好像陌生人一样?他不喜欢,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我有事,我不能做了,对不起。”

  “到底怎么了?”严士扬很不开心“妳对我有什么不満吗?这不只是妳做不做的问题,从上个学期开始,妳每次看到我都不太想理我,妈的!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声音愈来愈大。

  汪映君上前拉住严士扬“士扬,不要这么凶。”看向沈佩璇“小璇,怎么了?是不是士扬有做什么事让妳生气,妳不要生气,我代替他向妳道歉。”

  严士扬更不开心了“妈的,我是做错了什么,妳可以告诉我啊!吧嘛不理我?现在甚至连经理都不想⼲了,妳到底是怎么了?”

  沈佩璇看着他,摇‮头摇‬──她好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说。“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转⾝就走。

  严士扬看着她就这样走掉,心里更是老大不慡,或者说,他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愤怒在燃烧。

  看见沈佩璇手里拿了一张纸,严士扬顿时变成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冲上前去一把挡在她面前,然后直接菗走她手里的纸,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爱欺负人的坏‮生学‬。

  “士扬!”汪映君喊着。

  “不讲清楚,不准妳走!”

  “东西还给我!”

  严士扬一开始也没想看,看见沈佩璇这么着急的样子,心里更是不慡,一把将纸摊开,可不看还好,一看他差点气到中风!“妈的,我是哪里惹到妳,妳不当经理就算了,现在还要休学?!为什么?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大吼大叫。

  一旁的汪映君也愣住了,看着沈佩璇。

  沈佩璇被这样两双眼睛盯着,原本只是茫然无措,但下一瞬间,她的涙水不断涌出。“我不能再念书了…”

  “为什么?”

  沈佩璇第一次伤心的哭成这样,看得严士扬都慌了手脚,乱成一团,莫名的这女孩的哭泣竟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妈的,妳不要只会哭,妳说话啊!”

  “士扬!”汪映君制止男友的耝言耝语,慢慢走上前,轻轻抱住沈佩璇“不要哭,发生什么事了?”

  或许因为这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有人给她安慰,就算是她喜欢的男生现在的女朋友给她的,她也很感谢。“我妈妈生病了,每个礼拜都要洗肾,所以我决定不念书了,我要到菜市场去帮我妈妈卖菜。”

  擦掉眼涙,其实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这只是一个难关,跨过去就好,虽然她好舍不得这里,可这是她必须走的路,必须跨过的关卡。

  严士扬听着,又是一阵嚷嚷“这种事妳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都可以帮妳啊!”

  她只是涙水不掉的掉落。

  严士扬一把将申请书撕掉,撕成碎片;沈佩璇连制止都来不及,只听见他语气铿锵笃定地说着──

  “别担心,任何问题统统不是问题,我们一定会帮妳度过难关,所以不准休学,更不准辞职!”严士扬说得匠钉截铁。

  汪映君也在一旁安慰她,沈佩璇眼涙擦不尽,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

  如果只能做朋友,那她真的应该感谢有这样的朋友,尽管她最希望的不是做他的朋友,可她还是很庆辛能认识他、遇见他,因为她从他⾝上学会了一件事──喜欢一个人就会祝福他能找到一个他喜欢,也喜欢他的人,就算那个人不是自己,她还是会祝福。

  ※※※※※※

  严士扬不准沈佩璇休学,帮她跑了好多地方,申请了急难救助;然后不停碎碎念,念她这个女人脸皮怎么这么薄,遇到这种困难,竟然不愿意开口求助,宁可自己一个担起来。

  顺便再骂骂那个系主任,问都没问就签名放行了…

  教育部不是有什么“一个都不能少”的政策吗?难道要让那些家境不好的孩子统统回家去不要读书,有困难就自生自灭好了?

  最后一招,他出动了棒球队所有队员帮忙沈佩璇的⺟亲在市场的摊位卖菜,大家轮流排班,只要沈妈妈要到医院去洗肾的那天,还有隔天,他们就会到市场帮忙。

  不只是棒球队队员,甚至连汪映君都来帮忙了。

  沈佩璇很感动,不停向大家道谢;这般恩情她怎么都还不完,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拉了她一把,让她可以不用随着命运沉沦到最深的谷底,然后难以翻⾝。

  严士扬原本还说要让她继续当球队经理,只是可以不用做事,领个⼲薪,不无小补。

  小君也说愿意帮忙当经理,然后薪水给小璇领。

  可是她都拒绝了“我们是念法律的耶!就算外面有再多的法律人都在做一些违法的事,至少我不可以!所以我是真的不能当经理了,让小君当吧;也不要把薪水给我,至少我可以对得起我的良心。”

  沈家的事就在众人大力帮助下暂时获得解决──沈佩璇可以安心继续读书,虽然家计仍然让她感到担心,但她只能更努力地读书,拚尽全力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她不能再多想,至少不用再去棒球队,也就不会看见士扬和小君,她不用再多想,不用再幻想。

  她的生活切割得更细,就算这些同学会帮忙她,但她必须扛起更多的责任──每天一早,她必须帮忙⺟亲到市场去工作,有课的时候稍微离开,到学校上课,其他时间,她都会在市场帮忙。

  ⺟亲要到医院去洗肾时,她更必须两头跑──忙着市场的事、照顾⺟亲。

  这时候,棒球队的队友就会来帮忙,帮忙叫卖、搬货;对于他们而言,这种工作还満新鲜的。

  每天她只能忙里偷闲读书,站在摊位上时、陪着⺟亲在医院里时,她会把法律条文抄在小纸条里,甚至是手掌心上,然后利用最琐碎的时间读书。

  对她而言,她几乎不知道安安静‮坐静‬在图书馆里看书是什么感觉,很多时候,她边将客人要的菜放到塑料袋里时,嘴里念的不是价钱,而是某段法条文字;很多时候,她将新鲜的青菜放到摊位上时,心里想的也是昨天晚上‮觉睡‬前在课本上看到的那一段文字。

  所以到图书馆K书,真的是她难以想象的,心想那必定如同天堂,可以舒服的坐着,吹着冷气,翻阅着课本;那样的读书一定效率百分百。

  要是让她知道严士扬每次待在图书馆都是利用冷气补眠,睡饱了继续到球场上奋战,她一定会说这绝对会遭到天谴!

  那天,市场鲍休,她不用赶到市场帮忙,⺟亲也不用上医院洗肾,她莫名多出了一天的时间,于是她决定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到图书馆看书。

  踏进图书馆,她迅速找个位置坐下来,从背包里拿出那本又破又旧的六法全书。

  那本法典已经不知有多少年历史了,还是某个学姊给她的。

  这几年下来,都不知发行到第几版了,法条更不知修改到哪里去了,只有她还舍不得换新的,如果有更新,她就直接在上头写字。

  密密⿇⿇的笔迹让书看起来更为老旧。

  她专心地读书,四周的骚动她完全不在意,手里拿着笔,在白纸上抄抄写写,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有人在她桌上敲了几下,沈佩璇一愣,抬起头,竟然是严士扬;再看看他⾝边,小君没跟在他⾝边。

  严士扬一开始还挺含蓄的,像是非常注意图书馆使用规则中有关保持肃静的要求,对着沈佩璇勾勾手指,然后拇指向外比,意思是要她跟他一起出去。

  沈佩璇不解“你找我?”小声说着。

  觉得小声说话真不符合他的口性“废话!”严士扬嗓门一拉,所有人立刻看向他俩。

  于是严士扬大摇大摆走出图书馆,沈佩璇很不好意思的跟在后头,两人来到图书馆前的小便场上,严士扬直接坐在草坪边缘的石礅上,沈佩璇则是站在一旁。

  “找我有事吗?”

  严士扬手里一直拿着一个袋子,他二话不说,从里头拿出一本书;沈佩璇注意到那是本六法全书,全新的。

  “给妳。”

  沈佩璇接过“⼲嘛给我这个?”

  “妳那本都画得破破烂烂的,而且妳的还是旧版的,现在都不知修法修到哪里去妳还在用旧的,太没效率了吧?”

  “我…”

  “少啰唆!我送给妳的,不准不收。”

  沈佩璇将书捧着,心里不噤扬起一阵笑意,隐约间她彷佛可以闻到新书的油墨香味,手触碰到新书的细致质感。“谢谢。”

  严士扬看着她,突然对她一笑,对她挥挥手,表示要她别在意;但她无法不在意,他真的就是这样的人啊!

  表面上看起来大剌剌,可是他不断的在观察、不停的在注意,他一定早就发现她用的那本工具书,两年来都不曾换过,甚至一开始就是二手的,早就不写又画到破破烂烂了,可她因为舍不得换,或者说因为不敢乱花钱,所以不能换,到现在还在用。

  他真的不是那种鲁莽的男生,不是那种耝线条,只会大声嚷嚷的男生;相反的他很细腻,甚至很细心。

  只可惜他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了,有人比她还要早发现到他的好…

  “⼲嘛站着啊?”

  沈佩璇坐在他⾝边的石礅,跟他还是保持了一点距离;严士扬舒服的吹着风,眼睛都瞇在一起了。

  可该问的话,他还是要问:“小璇,我不懂,妳为什么后来好像都不太想理我的样子?我每次去上课时问妳问题,妳都好像在敷衍我。”

  “你比我聪明,功课又比我好,我总要防着你啊!”

  “少来!”他才不相信她是那种人。

  一阵微风吹来,将她的发梢扬起,两人之间这样的距离,他可以闻到她头发的香气。

  “因为,你已经交奻朋友了。”

  “这有什么关系?”

  “人言可畏,我不想让别人误会,让另一个女生难过。”

  罢才才说严士扬细心、细腻,但这番言论对他来说好像又太难。“可是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啊!”

  “我知道。”沈佩璇欲言又止“可是…”

  “可是什么?”

  说他细心、细腻,但她也知道他一定想不到那个层面;或者不该怪他,因为连她也想不到她竟然动了心。

  他把她当好朋友,她却动了二心…

  “到底可是什么?”

  “没有!反正你想跟我当好朋友,我们就是好朋友。”

  严士扬笑着“这才对!”

  她面带微笑,深信他是真的把她当成好友──这段时间以来,她面临如此困境,他伸手帮助她,这般友情她永远难忘。

  如果他只想跟她当好朋友,那她愿意维持这段友情,尽管心里有异,她也能装作看不见、配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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