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陆明雪在高家一直待到高素贞打工回来，如同过去几次见面的时候一样，高素贞一看到她，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说了几句要她别再来纠的话，甚至当着她的面责备高家祺为什么又放她进他们家里来。

　　陆明雪感到非常沮丧，她只是想跟高素贞当好朋友而已，为什么会这么难？她以前从来不觉得朋友是一件很难的事，可是高素贞却让她吃足了苦头，好不容易觉得靠近了一些，马上又倒退好几步，就像根本没有靠近过一样。

　　但她就是想跟高素贞当朋友，高素贞是她见过最讲义气的女生。

　　记得高二分文理组时，班上有个特立独行的女同学被好几个小团体恶意排挤，当时就是高素贞站出来帮她说话的。

　　这年头大家都很怕事，站出来阻止霸凌的话，很可能让自己变成下一个箭靶，因此那个时候大家都不愿意帮那个同学解围，只有高素贞替她讲话而已。

　　陆明雪真的很佩服高素贞的勇气，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非常积极地想要成为高素贞的好朋友，只可惜就像高家祺说的，她黏答答的表现方式吓到高素贞了，高素贞的个性是直来直往的那种，所以拒绝她的方式也很直接。

　　幸好她的挫折忍受力极高，不管被拒绝几次，都不肯对高素贞死心。

　　高二、高三的这两年，她的确成功打进高素贞的生活圈——在学校的时候，高素贞身旁的位置已经是她的了，就算高素贞对她还是爱理不理的也无所谓，反正她就是黏定高素贞了。

　　偏偏高三毕业典礼的那天，她竟然又出包了，可发生那种事情，高素贞会生气也是很正常的，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祈祷高素贞早一天消气而已。

　　“明雪姐姐，你要回去啦？”高家祺见陆明雪起身往大门走去，连忙跟了过去。

　　“嗯！”陆明雪委屈地点了点头。

　　纵使她的挫折忍受力极高，但还是会感到沮丧，尤其刚刚素贞骂人的时候，一点也不留情，连带地害家祺也跟她一起受罪。

　　“对不起，又害你被素贞骂了。”

　　“没关系啦！明雪姐姐，我有哪天没被姐姐骂的？”他老姐可是天天对着弟弟们开炮啊！斑家祺摸着头傻笑，“现在时间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谢谢。”陆明雪并没有矫情地拒绝他的好意，时间真的晚了，她的确需要一个可靠的护花使者。

　　当然，她也可以直接叫出租车，这样子也很安全，但是让家祺护送她回去的话，她可以顺便让家祺安慰一下。

　　“明雪姐姐，你不要在意我姐刚刚说的话，她最近心情不太好，口气难免差了一点，你听过就算了，千万别放在心上…”

　　陆明雪低着头，巷道里的路灯将他们两个的影子拉得老长，此刻，她难过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她垂着头不说话，想必一定是刚刚姐姐说的那些话太过伤人，她又不是什么痴汉，姐姐用“纠”这两个字来指责她，的确是太过分了一些。

　　想要劝她别再委屈自己，老拿热脸去贴他姐的冷**，但是同样的话他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她根本就听不进去，只能尽量安慰她了。

　　“喏！这个给你。”

　　陆明雪垂下的视线看到高家祺的大手掌忽然伸到自己面前来，掌心上面躺着一颗蓝色的糖果。

　　“什么嘛！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啊？”竟然给她糖果？

　　“这个真的很好吃，你试看看，吃下去后就会忘掉所有烦恼。”

　　陆明雪心想，哪有这么好的事？但在高家祺的眼神催促之下，她还是撕开包装，将蓝色的糖果含进嘴里。

　　“哇！”入口一阵清凉，这是提神系糖果吗？

　　“一股凉劲直冲头顶，对吧？”

　　“嗯！”陆明雪被凉得精神一振，果然就像高家祺说的，感觉好像什么烦恼都忘了，因为脑袋瓜瞬间一片空白。

　　然后她对着高家祺笑了一下，接着她便看到高家祺慌乱地移开目光，视线瞥向遥远的前方。

　　看着他的侧脸，陆明雪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她已经提醒过自己好几次了，千万不要做出会让家祺误会的举动，可是偏偏在他面前，她很习惯表现出柔弱、楚楚可怜的那一面，一不小心就让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高家祺一直看着前方，都不敢跟她说话，她突然感觉有点闷。

　　“家祺。”她喊了他的名字，其实也不是真的要说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沉默让她很受不了。

　　“嗯？”高家祺应了一声，目光还是望着远方。

　　“你干嘛突然害羞啊？”

　　“有吗？”高家祺心下一惊，步伐突然加快。

　　“欸！不要走那么快啦！”陆明雪伸出手勾住他的手臂，“还说没有害羞，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别扭喔！”

　　被她勾住臂膀后，高家祺瞬间又僵硬起来，浑身的感官知觉都集中在她勾在自己臂弯中的纤纤素手。

　　“怎么不回答？”

　　“我…我没有啊！”高家祺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但事实上他的心里已经波涛汹涌。

　　明雪姐姐怎么突然这样子对他？

　　明雪姐姐是不是对他有什么特别想法？

　　高家祺愈想，心跳就愈无法控制，可是，他却连看她一眼都不敢，只能僵着身子，持续往前大跨步地走着。

　　“家祺，又不是在行军，你步伐跨那么大做什么？”陆明雪被他的样子逗笑了，这下子是真的忘了刚刚被高素贞指着鼻子骂的委屈心情。

　　家祺的有趣反应比他刚才给她的那颗糖果还要有效，“你不要那么紧张好不好？我又不会对你怎样。”

　　高家祺忍不住本哝了一句，“你已经对我怎么样了吧！”

　　勾手是很亲密的举动，从来没有谁对他做过这种事情。

　　“嗯？你说什么？”陆明雪抬起脸凑得更近了，但是高家祺就是不肯看向她。她摇晃着勾住他的那只手，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家祺，你刚刚说了什么？人家没有听清楚啦！”

　　“我什么也没说。”

　　高家祺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甩开她的手，他隐约感觉得出来她对他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情意，她会这样子逗他，一定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可是，他又难免产生一些小小的期待，或许明雪姐姐对他有意思也不一定啊！要不然她怎么会勾住他的手，又对着他笑得这么甜美？

　　他平常没什么跟女孩子相处的经验，唯一亲近的女就是姐姐，然而他老姐的心思一点也不复杂，只要看她的表情就能够猜得出来，但是明雪姐姐不一样。

　　明雪姐姐只要一笑起来，他就会被蛊惑住，根本就看不清楚她笑脸底下真正的表情，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的意思。

　　搞不清楚对方的心意，只能傻呼呼地任凭对方支配着他的感觉、他的心跳、他的呼吸，还有他全部的注意力。

　　有种奇怪的抑郁感产生，高家祺依然直视着前方，根本不敢看向她的脸，因为他知道她一定又会对着他微笑。

　　他承受不了那种酸楚的感觉。

　　恋爱什么的，是现在的他不应该去碰触的忌，这个暑假过完后，他就要升上高三，踏上大考的最前线了，如果在这种时候谈恋爱，会有很多阻碍产生，更何况，他根本就搞不清楚明雪姐姐的心意。

　　搞不好明雪姐姐只是因为他是高素贞的弟弟，才故意对他亲近示好的…

　　一想到这一点，高家祺就忍不住叹气。

　　就算真的是这样也无所谓了，毕竟以他的条件，哪里能配得上明雪姐姐呢？她家世好，人又长得漂亮，他还是趁早死心，别痴心妄想的好。

　　“家祺，你到底怎么了嘛？整个晚上都这样怪气的。”

　　“没有怎样啊！明雪姐姐，刚刚那个糖果真的很好吃对不对？你要不要再吃一颗？”高家祺总算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然后转头望着她。

　　“我嘴巴里的这一颗都还没吃完呢！”陆明雪用舌尖吐出那颗凉得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糖果给他看，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看到她如此可爱的模样，高家祺的口又莫名震起来。

　　天啊！不能看，不能再看下去了！一直看着明雪姐姐那甜美人的样子，他真的会走火入魔啦！

　　“走吧！快点，我送你回家。”他下意识地又迈开大大的步伐。

　　“哇！你现在是欺负我腿短是吧？不要走那么快嘛！”

　　因为手还勾在高家祺的臂膀上，陆明雪跟不上他的步伐，只好小跑步起来，这才勉强跟上他的速度。

　　“你是不是累了？我帮你拦出租车。”

　　他们已经走出巷子外，高家祺看着马路上的车，寻找着小黄的踪影。

　　“不要、不要！”陆明雪连忙勾住他另一只正准备伸出去招出租车的手，“是你自己说要送我回去的，怎么可以送到一半就跑掉？”

　　“你不是累了？”

　　“没有啊！我哪有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走那么快而已。”陆明雪习惯性地又嘟起了，“家祺，你就那么想快点摆我吗？”

　　她还没有被安慰够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高家祺有些无奈地望着她。

　　“那就陪我慢慢走。”陆明雪除了需要高家祺的安慰之外，还有一些情报想向他打听，“对了，刚刚素贞说你被吃的收买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为什么余振东会渗透进素贞的家里？她花了好多时间，厚着脸皮，才攻占这里的，那个余振东凭什么只用吃的东西就把家祺收买了？

　　“明雪姐姐，我们不要聊这个，好不好？”高家祺一听到这件事，脸庞马上涨红。他可不想被误会是个嘴馋的人。

　　“为什么不能聊这个？”他愈是这样，她就愈想知道。

　　“我没有被收买啦！”他只是帮了东哥一个忙，然后接受东哥的感谢，吃了一顿麦×劳而已，哪里算是收买啊？“你不要听我姐说好不好？”

　　“家祺，素贞很讨厌余振东，你不可以跟他变成朋友啦！”

　　高家祺一句话梗在喉间，差点就吐槽她：他老姐也很讨厌她，他不也跟她变成朋友了？而且，为了她的事情，他早已经被老姐视为叛徒，根本就不差东哥的收买事件。

　　“除了跟姐姐有关的事情，我们真的没有别的话题可以聊了吗？”高家祺也不知道自己是哪神经接错，突然间爆发开来。

　　陆明雪惊讶地瞪着他。

　　气氛整个变得超尴尬，接下来的路程，他们竟然真的什么话题也没聊，就那样静默地直到抵达陆明雪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