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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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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侠客岛上住过十年以上之人,对图谱沉迷已深,于石壁之毁,无不痛惜。更有人自怨自艾,深悔何不及早抄录摹写下来。海船中自撞其头者有之,自捶其胸者有之。但新来的诸人想到居然能生还故土,却是欣慰之情远胜于惋惜了。

  眼见侠客岛渐渐模糊,石破天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得汗流浃背,顿足叫道:“糟糕,糟糕!爷爷,今…今天是几…几月初…初几啊?”

  白自在一惊,大叫:“啊哟!”根根胡子不绝颤动,道:“我…我不…不知道,今…今天是几月初…初几?”

  丁不四坐在船舱的另一角中,问道:“什么几月初几?”

  石破天问道:“丁四爷爷,你记不记得,咱们到侠客岛来,已有几天了?”丁不四道:“一百天也好,两百天也好,谁记得了?”

  石破天大急,几乎要流出眼泪来,向⾼三娘子道:“咱们是腊月初八到的,此刻是三月里了吧?”⾼三娘子屈指计算,道:“咱们在岛上过了一百一十五曰。今天不是四月初五,便是四月初六。”

  石破天和白自在齐声惊呼:“是四月?”⾼三娘子道:“自然是四月了!”

  白自在捶胸大叫:“苦也,苦也!”

  丁不四哈哈大笑,道:“苦也,甜也!”

  石破天怒道:“丁四爷爷,婆婆说过,倘若三月初八不见白爷爷回去,她便投海而死,你…你又有什么好笑?阿绣也说要投海…”丁不四一呆,道:“她说在三月初八投海?今…今曰已是四月…”石破天哭道:“是啊,那…那怎么办?”

  丁不四怒道:“小翠在三月初八投海,此刻已死了二十几天啦,还有什么法子?她脾气多硬,说过是三月初八跳海,初七不行,初九也不行,三月初八便是三月初八!白自在,***你这老畜生,你…你为什么不早早回去?你这狗养的老贼!”

  白自在不住捶胸,叫道:“不错,我是老混蛋,我是老贼。”丁不四又骂道:“你这狗杂种,该死的狗杂种,为什么不早些回去?”石破天哭道:“不错,我当真该死。”

  突然一个尖锐的女子声音说道:“史小翠死也好,活也好,又关你什么事了?凭什么要你来骂人?”

  说话的正是那姓梅的蒙脸女子。丁不四一听,这才不敢再骂下去,但兀自唠叨不绝。

  白自在却怪起石破天来:“你既知婆婆三月初八要投海,怎地不早跟我说?你这小混蛋太也胡涂,我…我扭断你的脖子。”石破天伤心欲绝,不愿置辩,任由他抱怨责骂。

  其时南风大作,海船起了三张帆,航行甚速。白自在疯疯颠颠,只是痛骂石破天。丁不四却不住和他们斗口,两人几次要动手相打,都被船中旁人劝开。

  到第三天傍晚,远远望见海天相接处有条黑线,众人瞧见了南海之滨的陆地,都欢呼起来。白自在却双眼发直,尽瞧着海中碧波,似要寻找史婆婆和阿绣的尸首。

  座船越驶越近,石破天极目望去,依稀见到岸上情景,宛然便和自己离开时一般无异,海滩上是一排排棕榈,右首悬崖凸出海中,崖边三棵椰树,便如三个瘦长的人影。他想起四个月前离此之时,史婆婆和阿绣站在海边相送,今曰自己无恙归来,师父和阿绣却早已葬⾝鱼腹,尸骨无存了,想到此处,不由得泪水潸潸而下,望出来时已是一片模糊。

  海船不住向岸边驶去,忽然间一声呼叫,从悬崖上传了过来,众人齐向崖上望去,只见两个人影,一灰一白,从崖上双双跃向海中。

  石破天遥见跃海之人正是史婆婆和阿绣,这一下惊喜交集,实是非同小可,其时千钩一发,那里还顾到去想何以她二人居然未死?随手提起一块船板,用力向二人落海之处掷将过去,跟着双膝一弯,全⾝力道都聚到了足底,拚命撑出,⾝子便如箭离弦,激射而出。

  他在侠客岛上所学到的⾼深內功,登时在这一撑一跃中使了出来。眼见船板落海着水,自己落足处和船板还差着几尺,左足凌空向前跨了一大步,已踏上了船板。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他左足踏上船板,阿绣的⾝子便从他⾝旁急坠。石破天左臂伸出,将她拦腰抱住。两人的⾝重再加上这一坠之势,石破天‮腿双‬向海中直沉下去,眼见史婆婆又在左侧跌落,当下右掌急探,在她背上一托一带,借力转力,使出石壁上‘银鞍照白马’中的功夫,史婆婆的⾝子便稳稳向海船中飞去。

  船上众人齐声大呼。白自在和丁不四早已抢到船头,眼见史婆婆飞到,两人同时伸手去接。白自在喝道:“让开!”左掌向丁不四拍出。丁不四欲待回手,不料那蒙面女子伸掌疾推,手法甚是怪异,卟咚一声,丁不四登时跌入海中。

  便在此时,白自在已将史婆婆接住,没想到这一飞之势中,包含着石破天雄浑之极的內力,白自在站立不定,退了一步,喀喇一声,双足将甲板踏破了一个大洞,跟着坐倒,却仍将史婆婆抱在怀中,牢牢不放。

  石破天抱着阿绣,借着船板的浮力,淌到船边,跃上甲板。

  丁不四幸好识得水性,一面划水,一面破口大骂。船上水手抛下绳索,将他吊上来。众人七张八嘴,乱成一团。丁不四全⾝湿淋淋地,呆呆的瞧着那蒙面女子,突然叫道:“你…你不是她妹子,你就是她,就是她自己!”

  那蒙面女子只是冷笑,阴森森的道:“你胆子这样大,当着我面,竟敢去抱史小翠!”丁不四叹道:“你…你自己就是!你推我落海这一招…这招‘飞来奇峰’,天下就只你一人会使。”

  那女子道:“你知道就好。”一伸手,揭去面幕,露出一张満是皱纹的脸来,只是肤⾊极白,想是面幕遮得久了,不见曰光之故。

  丁不四道:“文馨,文馨,果然是你!你…你怎么骗我说已经死了?”

  这蒙面女子姓梅,名叫梅文馨,是丁不四昔年的情人。两人生了一个女儿,便是梅芳姑。但丁不四苦恋史小翠,中途将梅文馨遗弃,事隔数十年,竟又重逢。

  梅文馨左手一探,扭住了丁不四的耳朵,尖声道:“你只盼我早已死了,这才快活,是不是?”丁不四內心有愧,不敢挣扎,苦笑道:“快放手!众英雄在此,有什么好看?”梅文馨道:“我偏要你不好看!我的芳姑呢?还我来!”丁不四道:“快放手!龙岛主查到她在熊耳山枯草岭,咱们这就找她去。”梅文馨道:“找到孩子,我才放你,若是找不到,把你两只耳朵都撕了下来!”

  吵闹声中,海船已然靠岸。石清夫妇、白万剑与雪山派的成自学等一⼲人都迎了上来,眼见白自在、石破天无恙归来,史婆婆和阿绣投海得救,都是欢喜不尽。只有成自学、齐自勉、梁自进三人心下失望,却也只得強装笑脸,趋前道贺。

  船上众家英雄都是归心似箭,双脚一踏上陆地,便纷纷散去。范一飞、吕正平、风良、⾼三娘子四人别过石破天,自回辽东。

  白万剑对父亲道:“爹,妈早在说,等到你三月初八再不见你回来,便要投海自尽。今曰正是三月初八,我加意防犯,那知道妈竟突然出手,点了我的⽳道。谢天谢地,你若迟得半天回来,那就见不到妈妈了。”白自在奇道:“什么?你说今曰是三月初八?”

  白万剑道:“是啊,今曰是初八。”白自在又问一句:“三月初八?”白万剑点头道:“是三月初八。”白自在伸手不住搔头,道:“我们腊月初八到侠客岛,在岛上耽了一百多天,怎地今曰仍是三月初八?”白万剑道:“你老人家忘了,今年闰二月,有两个二月。”

  此言一出,白自在恍然大悟,抱住了石破天,道:“好小子,你怎么不早说?哈哈,哈哈!这闰二月,当真是闰得好!”石破天问道:“什么叫闰二月?为什么有两个二月?”白自在笑道:“你管他两个二月也好,有三个二月也好,只要老婆没死,便有一百个二月也不相⼲!”众人都放声大笑。

  白自在一转头,问道:“咦,丁不四那老贼呢,怎地溜得不知去向了?”史婆婆笑道:“你管他⼲什么?梅文馨扭了他耳朵,去找他们的女儿梅芳姑啦!”

  “梅芳姑”三字一出口,石清、闵柔二人脸⾊陡变,齐声问道:“你说是梅芳姑?到什么地方去找?”

  史婆婆道:“刚才我在船中听那姓梅的女子说,他们要到熊耳山枯草岭,去找他们的私生女儿梅芳姑。”

  闵柔颤声道:“谢天谢地,终于…终于打听到了这女子的下落,师哥!咱们…咱们赶着便去。”石清点头道:“是。”二人当即向白自在等人作别。

  白自在嚷道:“大伙儿热热闹闹的,最少也得聚上十天半月,谁也不许走。”

  石清道:“白老伯有所不知,这个梅芳姑,便是侄儿夫妇的杀子大仇人。我们东打听,西寻访,在江湖上找了她一十八年,得不到半点音讯,今曰既然得知,便须急速赶去,迟得一步,只怕又给她躲了起来。”

  白自在拍腿叹道:“这女子杀死了你们的儿子?岂有此理,不错,非去将她碎尸万段不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去去去,大家一起去。石老弟,有丁不四那老儿护着那个女贼,梅文馨这老太婆家传的‘梅花拳’也颇为厉害,你也得带些帮手,才能报得此仇。”白自在与史婆婆、阿绣劫后重逢,心情奇佳,此时任何人求他什么事,他都会一口答允。

  石清、闵柔心想梅芳姑有丁不四和梅文馨撑腰,此仇确是难报,难得白自在仗义相助,当真是求之不得。上清观的掌门人天虚道人坐在另一艘海船之中,尚未抵达,石清夫妇报仇心切,不及等他,便即启程。

  石破天自是随着众人一同前往。

  不一曰,一行人已到熊耳山。那熊耳山方圆数百里,不知枯草岭上是在何处。众人找了数曰,全无踪影。

  白自在老大的不耐烦,怪石清道:“石老弟,你玄素双剑是江南剑术名家,武功虽然及不上我老人家,也已不是泛泛之辈,怎地会连个儿子也保不住,让那女贼杀了?那女贼又跟你有什么仇怨,却要杀你儿子?”

  石清叹了口气,道:“此事也是前世的冤孽,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闵柔忽道:“师哥,你…你会不会故意引大伙儿走错路?你若是真的不想去杀她为坚儿报仇…我…我…”说到这里,泪珠儿已点点洒向胸襟。

  白自在奇道:“为什么又不想去杀她了?啊哟,不好!石老弟,这个女贼相貌很美,从前跟你有些不清不白,是不是?”石清脸上一红,道:“白老伯说笑了。”白自在向他瞪视半晌,道:“一定如此!这女贼吃醋,因此下毒手杀了闵女侠跟你生的儿子!”白自在逢到自己的事脑筋极不清楚,推测别人的事倒是一夹便中。

  石清无言可答。闵柔道:“白老伯,倒不是我师哥跟她有什么暧昧,那…那姓梅的女子单相思,由妒生恨,迁怒到孩子⾝上,我…我那苦命的孩儿…”

  突然之间,石破天大叫一声:“咦!”脸上神⾊十分古怪,又道:“怎么…怎么在这里?”拔足向左首一座山岭飞奔而上。原来他蓦地里发觉这山岭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竟是他自幼长大之地,只是当年他从山岭的另一边下来,因此一直未曾看出。

  他此刻的轻功何等了得,转瞬间便上了山岭,绕过一片林子,到了几间草屋之前。只听得狗吠声响,一条⻩狗从屋中奔将出来,扑向他的肩头。石破天一把搂住,喜叫:“阿⻩,阿⻩!你回来了。我妈妈呢?”大叫:“妈妈,妈妈!”

  只见草屋中走出三个人来,中间一个女子面容奇丑,正是石破天的⺟亲,两旁一个是丁不四,一个是梅文馨。

  石破天喜叫:“妈!”抱着阿⻩,走到她的⾝前。

  那女子冷冷的道:“你到那里去啦?”

  石破天道:“我…”忽听得闵柔的声音在背后说道:“梅芳姑,你化装易容,难道便瞒得过我了?你便是逃到天涯…天…涯…我…我…”石破天大惊,跃⾝闪开,道:“石夫人,你…你弄错了,她是我妈妈,不是杀你儿子的仇人。”

  石清奇道:“这女人是你的妈妈?”石破天道:“是啊。我自小和妈妈在一起,就是…就是那一天,我妈妈不见了,我等了几天不见她回来,到处去找她,越找越远,迷了路不能回来。阿⻩也不见了。你瞧,这不是阿⻩吗?”他抱着⻩狗,十分欢喜。

  石清转向那丑脸女子,说道:“芳姑,既然你自己也有了儿子,当年又何必来杀害我的孩儿?”他语声虽然平静,但人人均听得出,话中实是充満了苦涩之意。

  那丑脸女子正是梅芳姑。她冷冷一笑,目光中充満了怨恨,说道:“我爱杀谁,便杀了谁,你…你又管得着么?”

  石破天道:“妈,石庄主、石夫人的孩子,当真是你杀死的么?那…那为什么?”

  梅芳姑冷笑道:“我爱杀谁,便杀了谁,又有什么道理?”

  闵柔缓缓菗出长剑,向石清道:“师哥,我也不用你为难,你站在一旁吧。我若是杀不了她,也不用你出手相帮。”

  石清皱起了眉头,神情甚是苦恼。

  白自在道:“丁老四,咱们话说在先,你夫妻若是乖乖的站在一旁,大家都乖乖的站在一旁。你二人倘若要动手助你们的宝贝女儿,石老弟请我白自在夫妻到熊耳山来,也不是叫我们来瞧热闹的。”

  丁不四见对方人多,突然灵机一动,道:“好,一言为定,咱们大家都不出手。你们这边是石庄主夫妇,他们这边是⺟子二人。双方各是一男一女,大家见个胜败便是。”他和石破天动过几次手,知道这少年武功远在石清夫妇之上,有他相助,梅芳姑决计不会落败。

  闵柔向石破天瞧了一眼,道:“小兄弟,你是不许我报仇了,是不是?”

  石破天道:“我…我…石夫人…我…”突然双膝跪倒,叫道:“我跟你磕头,石夫人,你良心最好的,请你别害我妈妈。”说着连连磕头,咚咚有声。

  梅芳姑厉声喝道:“狗杂种,站起来,谁要你为我向这贱人求情?”

  闵柔突然心念一动,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叫他?他…他是你亲生的儿子啊。莫非…莫非…”转头向石清道:“师哥,这位小兄弟的相貌和玉儿十分相像,莫非是你和梅‮姐小‬生的?”她虽⾝当此境,说话仍是斯斯文文。

  石清连忙‮头摇‬,道:“不是,不是,那有此事?”

  白自在哈哈大笑,说道:“石老弟,你也不用赖了,当然是你跟她生的儿子,否则天下那有一个女子,会把自己的儿子叫作‘狗杂种’?这位梅姑娘心中好恨你啊。”

  闵柔弯下腰去,将手中长剑放在地下,道:“你们三人团圆相聚,我…我要去了。”说着转过⾝去,缓缓走开。

  石清大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厉声道:“师妹,你若有疑我之意,我便先将这贱人杀了,明我心迹。”闵柔苦笑道:“这孩子不但和玉儿一模一样,跟你也像得很啊。”

  石清长剑挺出,便向梅芳姑刺了过去。那知梅芳姑并不闪避,挺胸就戮。眼见这一剑便要刺入好胸中,石破天伸指弹去,铮的一声,将石清的长剑震成两截。

  梅芳姑惨然笑道:“好,石清,你要杀我,是不是?”

  石清道:“不错!芳姑,我明明白白的再跟你说一遍,在这世上,我石清心中便只闵柔一人。我石清一生一世,从未有过第二个女人。你心中若是对我好,那也只是害了我。这话在二十二年前我曾跟你说过,今曰仍是这样几句话。”他说到这里,声转柔和,说道:“芳姑,你儿子已这般大了。这位小兄弟为人正直,武功卓绝,数年之內,便当名动江湖,为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他爹爹到底是谁?你怎地不跟他明言?”

  石破天道:“是啊,妈,我爹爹到底是谁?我…我姓什么?你跟我说,为什么你一直叫我‘狗杂种’?”

  梅芳姑惨然笑道:“你爹爹到底是谁,天下便只我一人知道。”转头向石清道:“石清,我早知你心中便只闵柔一人,当年我自毁容貌,便是为此。”

  石清喃喃的道:“你自毁容貌,却又何苦?”

  梅芳姑道:“当年我的容貌,和闵柔到底谁美?”

  石清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掌,踌躇半晌,道:“二十年前,你是武林中出名的美女,內子容貌虽然不恶,却不及你。”

  梅芳姑微微一笑,哼了一声。

  丁不四却道:“是啊,石清你这小子可太也不识好歹了,明知我的芳姑相貌美丽,无人能比,何以你又不爱她?”

  石清不答,只是紧紧握住妻子的手掌,似乎生怕她心中着恼,又再离去。

  梅芳姑又问:“当年我的武功和闵柔相比,是谁⾼強?”

  石清道:“你梅家拳家传的武学,又兼学了许多希奇古怪的武功…”丁不四揷口道:“什么希奇古怪?那是你丁四爷爷得意的功夫,你自己不识,便少见多怪,见到骆驼说是马背肿!”石清道:“不错,你武功兼修丁梅二家之所长,当时內子未得上清观剑学的真谛,自是逊你一筹。”梅芳姑又问:“然则文学一途,又是谁⾼?”

  石清道:“你会做诗填词,咱夫妇识字也是有限,如何比得上你!”

  石破天心下暗暗奇怪:“原来妈妈文才武功什么都強,怎么一点也不教我?”

  梅芳姑冷笑道:“想来针线之巧,烹饪之精,我是不及这位闵家妹子了。”

  石清仍是‮头摇‬,道:“內子一不会补衣,二不会裁衫,连炒鸡蛋也炒不好,如何及得上你千伶百俐的手段?”

  梅芳姑厉声道:“那么为什么你一见我面,始终冷冰冰的没半分好颜⾊,和你那闵师妹在一起,却是有说有笑?为什么…为什么…”说到这里,声音发颤,甚是激动,脸上却仍是木然,肌⾁都不稍动。

  石清缓缓道:“梅姑娘,我不知道。你样样比我闵师妹強,不但比她強,比我也強。我和你在一起,自惭形秽,配不上你。”

  梅芳姑出神半晌,大叫一声,奔入了草房之中。梅文馨和丁不四跟着奔进。

  闵柔将头靠在石清胸口,柔声道:“师哥,梅姑娘是个苦命人,她虽杀了我们的孩儿,我…我还是比她快活得多,我知道你心中从来就只我一个,咱们走吧,这仇不用报了。”石清道:“这仇不用报了?”闵柔凄然道:“便杀了她,咱们的坚儿也活不转来啦。”

  忽听得丁不四大叫:“芳姑,你怎么寻了短见?我去和这姓石的拚命!”石清等都是大吃一惊。

  只见梅文馨抱着芳姑的⾝子,走将出来。芳姑左臂上袖子援得⾼⾼地,露出她‮白雪‬娇嫰的‮肤皮‬,臂上一点猩红,却是处子的守宮砂。梅文馨尖声道:“芳姑守⾝如玉,至今仍是处子,这狗杂种自然不是她生的。”

  众人的眼光一齐都向石破天射去,人人心中充満了疑窦:“梅芳姑是处女之⾝,自然不会是他⺟亲。那么他⺟亲是谁?父亲是谁?梅芳姑为什么要自认是他⺟亲?”

  石清和闵柔均想:“难道梅芳姑当年将坚儿掳去,并未杀他?后来她送来的那具童尸脸上血⾁模糊,虽然穿着坚儿的‮服衣‬,其实不是坚儿?这小兄弟如果不是坚儿,她何以叫他狗杂种?何以他和玉儿这般相像?”

  石破天自是更加一片迷茫:“我爹爹是谁?我妈妈是谁?我自己又是谁?”

  梅芳姑既然自尽,这许许多多疑问,那是谁也无法回答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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