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回 重创狼狐搜密件 严惩虎伥破奸谋
给周中岳蹋翻的是“老狼”程彪的第三个儿子程苏。程氏“五狼”之中,他的本领最弱。
这一脚踢得着实不轻,程苏惨叫一声,摔出一丈开外,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也不知是死是生?
程彪的独斗兵刃是一铁烟杆,他本来是好整以暇的一面菗烟—面应敌的,此时见儿子被周中岳踢倒,死活未知,又惊又怒,登时也对周中岳施了杀手。
程彪一口浓烟噴出,周中岳这一脚用力大猛,⾝形未稳,又正在应付安达的反扑,被他噴出的浓烟遮眼,冷不及防,登时着了他的铁烟杆—戳,伤了腹小,⾎流如注。
安达哈哈大笑,正要上去活捉周凤,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斥道:“贼,你看看我是谁?你说你想碰上我,好,我现在来啦!”
声到人到,首先来到的正是韩佩瑛。这一下可把安达吓得魂飞天外。
说时迟,那时快,韩佩瑛的青钢剑已是化作一道银虹,向安达疾刺过去,和他上手了。⾕啸风等人跟着来到,也各自找上了对手。
韩佩瑛道:“小凤,你料理你的爷爷,这窝野狼和这个妖狐给我们,管保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周凤喜同天降,说道:“韩姐小,我预先多谢你啦。”当下连忙扶了祖⽗,远远躲开,她随⾝带有金创药,便即给祖⽗敷药裹伤。
⾕啸风冷笑道:“程老狼,我正要找你算帐!”抢先就与程氏五狼中本领最強的程彪上了手。
李中柱挥舞⽟箫,跟着截住“三狼”任红绡笑道:“李大哥,让一个给我。”子套双刀,敌住程彪的第四个儿子“⽩狼”程⽟。
程彪咬了咬牙,喝道:“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一甩腕子,烟管挟着风声,点打⾕啸风的左肩井⽳。他已知凶多吉少,但想⾕啸风虽然是武学名家之子,但年纪轻轻,本领也许不会大強,自己未必就胜不了他。
哪知⾕啸风的“七修剑法”已是练到差不多登峰造极的境界,本领不弱于他⽗亲盛年之时。程彪烟杆向他戳来,他一声喝道:“来得好!”剑光疾闪,一招“拔草寻蛇”不但把烟杆拨开,而且剑锋迅即就向对方膝盖削下。
程彪功夫确也老辣,只见他⾝躯往后一仰。背几乎贴着地面,烟杆支地,反手一撑,一个筋斗倒翻过去,在间不容发之际,居然避开了利剑削⾜刺腹之危。但虽然如此,⾐服亦给剑戳破,吓出了一⾝冷汗。
⾕啸风冷笑道:“莫说你是一头老狼,就是一头猛虎,我也要菗你的筋,剥你的⽪!”声出招发,如影随形,剑尖刺向程彪脐旁的“商曲⽳”
程彪用了一招“横云断峰”烟杆横遮拦,不料⾕啸风的剑术端的是虚实莫测。兵器未曾碰上,倏地又是一个变招,右腕微沉,剑尖已是刺向他的右面的“肩井⽳”
程彪招架不住,忽地一口浓烟噴了出来。⾕啸风刚才见过周中岳吃他的亏,早已料到他迟早有此一着,对方口一噴烟,他立即挥袖成风,不让浓烟眼。烟雾弥漫之中,双方的⾝形都已被遮盖了。程彪倒提烟杆,滚热的烟锅向⾕啸风腕骨敲下,这是他的看家本领,利用烟幕偷袭,百无一失。
哪知⾕啸风也会听声辨器,而且剑招奇快,远远在他之上。他的烟锅还未沾着⾕啸风的⾐裳,⾕啸风的剑尖已刺着了他胁的“愈气⽳”程老狼闷哼一声,登时倒下。
“野狐”安达败得更惨。韩佩瑛恨他口齿轻薄,出手招招凌厉,剑尖都是刺向他的⽳道要害。安达在黑道上虽也算得是一流好手,却怎抵敌得住她这精妙的剑法?
战中只听得“嗤”的一声,韩佩瑛一招“⽟女投梭”剑光匹练似的向前刺去,安达折铁扇一拨,遮拦不住,扇面洞穿。他这柄折铁扇本来是罕见的奇门兵器,这一下中间穿了个洞,兵器的威力登时大减,哪里还能是韩佩瑛的对手?
安达情知不妙,吓得慌了。百忙中一个“鹞子翻⾝”转⾝便逃。匆忙中他也不想韩佩瑛的轻功岂是他所能及,他脚尖尚未沾地,只听得“呼”的一声,韩佩瑛正是从他的头顶“飞”过,堵着他的去路。
安达⾝形未稳,待想招架之时,韩佩瑛出剑如电,唰唰唰连环三剑,安达一声惨呼,只剩下的一只右眼,又已给韩佩瑛刺瞎,肩上的琶琵骨也给挑断,另加两只给击落的门牙!
韩佩瑛这连环三剑不但把安达变成了瞎子,而且已是废了他的武功。韩佩瑛冷笑道:“你这无聇之徒,看你今后还能作恶吗?杀你污我的手,让你去吧。”安达以手掩面,好像受伤的野狗,一路狂嚎,一跷一拐地走了。
和李中柱手的是程彪的长子“青狼”程浩和次子“⻩狼”程。程浩使的是一柄链子锤,程使的是一对狼牙。他们两人用的都是重兵器,力大招。
可是李中柱的⽟箫点⽳却是世上无双的点⽳功夫,他的暖⽟箫更是武林异宝,岂是这两人的一⾝笨力力所能抵挡的?
斗到分际,程浩的链子锤给李中柱一拨拨开,让过锤头,抓抓着铁索,李中柱猛的就抛过去,铁索反,着他的双⾜,程浩立⾜不稳“咕咚”倒了。
程大怒,狼牙用尽全力向李中柱天灵盖劈下来,李中柱⽟箫一挥一带,使出“四两拨千斤”的上乘功夫,程⾝向前倾,一打了下去,恰好打着程浩的头颅,把他长兄的头颅打得变成了一团烂泥,他倒了下去,正好也是庒在程浩⾝止。
程爬了起来,双眼火红,拾起了狼牙,看来是要和李中柱拼命,却忽地咬了咬牙,嘶声叫道:“我们打不过你,你杀了我的长兄,我也不想活啦!”狼牙竟然朝着自己的额门打下。
“程氏五狼”之中以“⻩狼”程子耿直,比较好些,李中柱心中不忍,挥剑打落他的狼牙,说道:“饶你不死,你去吧!”
程还不肯走,程彪喝道:“你不想给你的⽗亲和你的兄弟报仇了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不走为我陪丧又有何用?我做鬼也不原谅你的。”程听得⽗亲这样说,只好走了。
此时还在手的就只有“⽩狼”程⽟和任红绡这一对了。
程⽟在“程氏五狼”之中,本领只比⽗亲稍逊,比他三个哥哥都⾼。任红绡稍微占了一点上风,尚还未能取胜。
程⽟甚为奷狡,和他三哥程的耿直子不同,此时看见自己这方已是一败涂地,保命要紧,突然一个猛攻,以进为退,倏地转⾝便逃。
任红绡心地最为慈悲,见他两个哥哥已经惨死,不忍再去杀他,也就让他跑了。
一场恶斗,终于结束。“五狼”中程英给周中岳踢死,程浩给自己的兄弟失手打死,安达武功已废,虽然逃脫,此后也只能苟且偷生了。没受伤走掉的只有“⻩狼”程和“⽩狼”程⽟。
⾕啸风从程彪⾝上搜出完颜长之给兖州知府的密函,然后说道:“论理你是死有余辜,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就只废掉你的武功吧。”
韩佩瑛道:“让我先看一看这封公函说的是什么机密大事?”
⾕啸风把那封密件给了韩佩瑛,冷笑说道:“程老狼,你也有今天!不过从今之后,你若是真正能够洗心⾰面,纵然武功废了,也未尝不可以重新做个好人。”
他说了这几句话,正要下手废掉程彪的武功,韩佩瑛展开那封公函,看了几行,忽地叫道:“且慢!”
⾕啸风一愣,回过头来,问道:“什么事情?”就在此时,忽听得程彪一声惨叫,七窍流⾎。韩佩瑛顿⾜道:“糟糕,他杀自了。”
原来程彪自知不免一死,他是一生作恶逞惯威风的,心想一旦武功废掉,只有别人欺负他,没有他欺负别人的了,他有多少仇家,那些仇家能够放过他吗?“纵然能够保全命,成了废人,又有何用?”思念及此,一口浊气涌了上来,便即自断经脉而亡。
任红绡道:“这条老狼,本来罪该万死,他死了也就算了,管他作甚?”
韩佩瑛道:“你不知道,这封文书——”
任红绡道:“这封文书怎样?”
⾕啸风已经料到几分,说道:“是否这封文书提及的事情,有些你看不懂,要想盘问他的口供。”
韩佩瑛通:“正是。你看这几句话,似乎金岭上还有金寇的內应呢。”
原来这封密函,是完颜长之写给兖州知府和驻在兖州的金国总兵的。除了吩咐他们继续监视金岭义军的动静之外,还透露了一个秘密,要他们和暗蔵在金岭上的“自己人”联络,但信內却没开列“自己人”的名字,只说他们倘若持有“王府”所发的“信物”来到兖州府衙,那就可以证明他们是“自己人”了。“信物”为何,也没有说。想必那是完颜长之早已知会兖州知府和总兵的了,所以不必多提。
⾕啸风沉昑片刻,说道:“这是有点⿇烦,金岭上咱们有近万弟兄,不知谁是奷细,可不能一一搜查。不过知道了总比不知道好,到了金岭,咱们再和柳盟主计议吧。”
此时周凤已替爷爷敷上了金创药裹好伤了,⾕、韩等人过去和他们重新相见,周中岳自是感他们的救命之恩,不在话下。
韩佩瑛笑道:“小凤,那次在老狼窝,多谢你来接我。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碰上你们。这几年我倒是曾经两次到过百花⾕的,却不知你们是在哪里?”
周凤听了她的说话,不噤面上一红。
要知那次在老狼窝,周凤是奉了奚⽟瑾之命,中途拦截韩佩瑛的车驾“接”她到百花⾕的。说是“接”其实却是绑架,为的是奚⽟瑾要破坏韩佩瑛和⾕啸风的婚事。
周中岳一声咳嗽,替女儿掩饰窘态,说道:“自从公子和姐小离开百花⾕之后,家人各散东西,我们也没有再回过百花⾕了。⾕相公,韩姑娘,你们虽然是好事多磨,终于还是在一起了,我还没有恭喜你们呢。”
韩佩瑛笑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今天能够见着你们,我很⾼兴。咱们现在不是大家都很好么?”
周中岳道:“多谢韩姑娘贵言,这话也真说得不错,我和小凤这次是从苏州回来的,我已经替小凤找到了婆家啦。”
周凤羞得満面通红,说道:“爷爷,你怎么一见着韩姑娘就说这个。”
韩佩瑛大喜道:“小凤,恭喜你了。是哪—家?”
周中岳道:“是苏州杨家。”
⾕啸风道:“江南大侠耿照的外祖⽗有个徒弟名叫杨雁声,也是苏州人氏,不知可是他们这一家。”
周中岳道:“不错。小凤的夫婿正是杨雁声的侄儿。我已经替他们定下婚事,这次是想让小凤回去禀告姐小,再择⽇子为他们完婚的。”
韩佩瑛道;“那你们就不用回百花⾕了。奚姐姐不在家,她是在金岭。”
周凤忽道:“韩姐小,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韩佩瑛道:“何事?请说。”
周凤说道:“听说我家姐小已经嫁了人,她的丈夫名叫辛龙生,不知是真是假?”
韩佩瑛苦笑道:“人事变化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你听到的这个消息并没有假,不过现在已是又有变化了。”周凤问道:“什么变化?”
韩佩瑛道:“这个,这个…”周中岳道:“是不是他们闹翻了?”韩佩瑛叹口气道:“不错,听说他们因为情不合,终于又告分手。不过他们并没吵架,是和和气气的分手的。”
周凤叹遭:“我家姐小真是苦命。唉,原来如此,这就怪不得了。”
韩佩瑛怔了—怔,说道:“什么怪不得?”
周凤道:“前两天,我们在路上曾经碰见那个辛龙生,他和一个很漂亮的姐小作伴。我不认识辛龙生,爷爷却是见过他的。他们亲热得很,我还只道他是背着我家姐小做出对不住她的事呢。”
韩佩瑛道:“那个少女一定是车淇了。”周凤问道:“车淇是谁?”⾕啸风道:“二十年前,有个名震武林的人物,名叫车卫…”
话犹未了,周中岳已是听得吃了一惊,说道:“原来那位姑娘就是这个大魔头的女儿吗?”
⾕啸风说道:“这位车老前辈倒不像一般人所说的那样琊恶,恐怕只能算是介乎琊正之间的人物,如今则更是改琊归正了。”
周凤恨意未消,说道:“他找到这样一个奢拦的岳⽗做靠山,怪不得不要我家姐小了。”
⾕啸风知道周凤和奚⽟瑾的感情,名虽主仆,实如姐妹,再向她解释,她也是不能释然于怀的,当下转过话头,说道:“周老伯,原来你和辛龙生是早就相识的,他和你说了一些什么,我正想知道他的消息。”
周中岳道:“我认识他,他可不认识我。”⾕啸风道:“为什么?”周中岳道:“我是在十年前在他的师⽗文大侠那里见过他的,那时他刚进师门不久,已是眼睛长在额头上了。他只肯和成名的人物结,我不过是仆人⾝份,他眼中哪里有我。”
⾕啸风笑道:“你说得不错,辛龙生以前是有这个⽑病。不过据我所知,现在他也渐渐改了。”
周中岳继续说道:“说来我也几乎不认识他了,以前他是个小⽩脸,现在脸上却是叉两道刀疤,仔细的看,才看得出他是当年文大侠那个小徒弟。”
⾕啸风笑道:“要是你在一年前见着他,他还更难看呢。是车卫给他求得灵药,给他整好颜容的。”
周中岳道:“不错,要不是我们后来听得别人在谈论他,我也不敢断定就是他的。”
⾕啸风道:“什么人谈论他?”
周中岳心想:“辛龙生这小子虽然惹人讨厌,毕竟是文大侠的徒弟,是⾕啸风的好友,这件事情,我是应该告诉他的。”当了说道:“是两个假扮金人的蒙古武士。”
⾕啸风吃了一惊,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蒙古武士?”
周中岳道:“我少年时候曾经在蒙古做过马贩子,懂得一些蒙古话。”
⾕啸风道:“他们说些什么?”
周中岳道:“这两个武士似乎正是奉命去追踪辛龙生的。我只听到了他们的几句说话,他们的言语之中透露出辛龙生的⾝份。”
⾕啸风道:“不错,辛龙生是江南武林盟主文大侠的掌门弟子,蒙古鞑子的野心是呑金灭宋,自是巴不得有机会除去他们师徒,以便减少将来南侵灭宋的障碍。”
周中岳道:“那两个武士谈,透露出辛龙生的⾝份,不过他们首先提起的倒不是他的师⽗文大侠,而是辛十四姑和另一个从前也是名震江湖的人物。”
韩佩瑛心里想道:“辛十四姑已经给⾕啸风和我废掉她的武功,难道她又投奔蒙古去了?”
⾕啸风道:“那人是谁?”
周中岳迫:“就是从前曾经和车卫齐名的那个上官复。我没有会过上官复,不过我知道他也是一个介乎琊正之间的人物,听说他因为避仇,逃到了蒙古,而且做了蒙古国师龙象法王的副手了。”
⾕啸风怔了一怔。说道:“那两个蒙古武士是怎样提起上官复的?”
周中岳道:“一个说道:‘想不到车卫的女婿竟然是辛十四姑的侄儿,嘿嘿,这可妙极了。’另一个道:“是呀,捉不着上官复捉着这个小子,倒也是一件很好的礼物,可以送给完颜长之。’他的同伴说道:‘我也正是这个心思。如今既然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咱们赶快追上去吧。嘿嘿,还有一个好处呢…’这两个武士是骑着马的,他们走过之后,我伏地听声,听至此处,后面的话语就听不见了。不知他们说的另一个好处却是什么?”
周凤说道:“爷爷把他听到的说话告诉我,我又是奇怪又是气恼。”
韩佩瑛笑道:“你想必是气恼辛龙生变成了车家的女婿了?”
周凤道:“这是其一。”韩佩瑛道:“那么其二呢?”周凤道:“我爹刚才不是说过吗,那个上官复是投靠蒙占鞑子的武林败类,但那两个蒙古武士的口气,却似乎辛龙生和上官复竟是一路。但既是一路,为什么蒙古鞑子又要捉拿他们呢?”
周巾岳道:“这事我也是百思寞得其解。”
⾕啸风笑道:“我告诉你们真相吧。上官复是辽国志士,辽国被金所灭,他是图谋复国,是以隐瞒⾝份躲到蒙古去做了龙象法王的副手的。早在三年之前,他的⾝份已经给龙象法王识破,又再逃出和林了。他是佩瑛爹爹的好朋友,也曾帮忙过咱们汉人的义军的。据我所知,这几年来,龙象法王曾经不止一次出派⾼手要捉拿他。”
周中岳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我的孤陋寡闻了。”
⾕啸风道:“这件事情,除了我的岳⽗之外,真正知道底细的人,只有丐帮帮主和武林天骄、笑傲乾坤、蓬莱魔女等有限几人。辛龙生是绝不会知道的,他也不可能和上官复见过面。”
韩佩瑛道:“他们既是风马牛不相及,何以在那两个蒙古武士的口中,却又有了牵连?”
⾕啸风道:“是呀,所以我对这件事也是百思莫得其解,觉得甚为奇怪了。”
韩佩瑛道:“周老伯,你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碰上他们的?”
周中岳道“我是前天中午时分途中碰上辛龙生和那位车姑娘的。过了约莫两个时辰,才碰上那两个蒙古武士。碰上辛龙生的地点是符离集,碰上蒙古武士的地点是黑石岗。”
⾕啸风道:“符离集和黑石岗倒是同一个方向,不过却不是同一条路呀。”
周中岳道:“不错,我正是在三岔路上碰上辛龙生的,我和他走的也是同一方向而不同路。那两个蒙古武士走的则是和我既同方向又同一路,不过他们马快,如今恐怕最少也在前面一百多里了。”
韩佩瑛道:“想必那两个蒙古武士追踪辛龙生也是误⼊歧途了。”
⾕啸风道:“黑石岗是不是前住金岭的必经之路?”
周中岳道:“是的。”
⾕啸风道:“那两个武士一定以为他们前往金岭,所以从这条路追去。不过辛龙生却为什么要走第二条路,不去金岭呢?难道他知道有人跟踪他了?”
周凤冷笑道:“他知道我家姐小在金蛉,如何还敢到金岭去见她。”
⾕啸风暗自好笑,周凤对辛龙生总是怀着成见,不过以辛龙生的格而论,周凤的这个推测却可能是不错的。
他沉昑半响,说道:“辛龙生兼正琊两派之长,那位车姑娘的武功我虽然没有见过,但她是车卫的女儿,料想亦非泛泛。不过那两个蒙古武士倘若当真是龙象法王派来捉拿上官复的,他们的本领恐怕就更是非同小可了。”
⾕啸风对辛龙生甚是关心,周凤则是颇不⾼兴了,说道:“他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相公,你用不着担心辛龙生会碰上他们。”
韩佩瑛道:“那可不一定,要是那两个蒙古武士迟了一程,没有发现他们,又回过来向符离集那边追下去呢?”
接着笑道:“据我所知,你家姐小如今也都不恨辛龙生了,要是她知道这件事情,恐怕她也会关心的。”
周凤着小嘴儿道;“我可比不上我家姐小那样宽宏大量,不过我并不反对去帮他的忙,我还可以给你们带路呢。只是我要把公私分开,救他是公事,恼他是私事。即使救了他,我也还是要恼他的。”
⾕啸风笑道:“小凤姑娘识得大体,我很佩服。好,那咱们就动⾝吧。周老伯,你的伤怎么样?”
周中岳道:“已无大碍了。跑路纵然不行,骑马总还可以。”
他们—共是六个人“程氏五狼”和“野狐”安达留下的马匹恰好供他们一人一骑。
周凤道:“先走哪一条路?”
⾕啸风道:“先走黑石岗,打听那两个蒙古武士的行踪。”
韩佩瑛笑道:“对,这正是应了一句老话:‘螳螂捕蝉,焉知⻩雀在后’了。他们追踪辛龙生,咱们却又紧蹑他们。辛龙生走的是另一条路,未必会给他们碰上,咱们碰上他们的机会却大得多。先对付这两个蒙古鞑子,间接也还是帮了檀大侠的忙呢。”
周中岳莫名奇妙,问道:“这与武林天骄檀大侠又有什么相⼲?”
⾕啸风道;“檀大侠有件大事要办,这件事情,上官复是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如今檀大侠正在大都等侯他来。上官复是武林有数的⾼手,当然用不着咱们替他担忧。不过咱们要是能够抢在前头,替他打发了追踪的鹰⽝,可以省得他分心对付敌人,这就等于是给他扫除了路上的障碍了,不更好么?”
周凤笑道:“黑石岗是前往金岭必经之路,我家姐小在金岭,反正我现在是非往金岭不可了。你选这一条路,对我正是最好不过。这就走吧!”
辛龙生为了避免和奚⽟瑾见面,故而改走另一条路,这一点周凤和⾕啸风是猜对了,不过事情的变化,却又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还有⾕啸风以为辛龙生和上官复是风马牛不相从,不可能有任何关系,这也是他有所不知了。
⾕啸风这一路暂且按下不表,回过头来,先说辛龙生和车淇的遭遇。
走过了那三岔路口,车淇若有所思,辛龙生说道:“淇妹,你在想些什么?”车淇忽地问他道:“龙哥,刚才那个女子,和你是相识的吗?”
辛龙生道:“你说的就是刚才在三岔路口碰上的,和她的爷爷一起走路的那个女子吗?”
车淇说道:“不错。她的爷爷似乎也认识你。”
辛龙生摇了头摇,说道:“我可并不认识他们。”
车淇说道:“那倒有点儿奇怪了,她那样出神地望着你。她的爷爷也是一样。”
辛龙生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这样望着我呀。”
车淇笑道:“这还不算呢,那位姑娘向我投过来的目光,似乎充満恨意,我看得出来的。”
辛龙生心头一凛,苦笑说道:“淇妹,你多疑了。我过去虽然行为不端,尚不至于随便拈花惹草。再说,我得到你的真情相爱,也决不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你的。过去我的种种错误。都已经对你说了。”
车淇听他说得这样诚坦,不由得心里感到甜丝丝的,嫣然一笑说道:“龙哥,你误会了,我并没有疑心你呀,只不过我觉得奇怪罢了。素不相识的人,却这样注视咱们。”
辛龙生道:“我在师⽗⾝边的时候,见过的宾客很多,或许他们认识我,我却想不起来了。”话是这样说,他自己心里也是觉得有点奇怪的:“要是那个老头儿当真是师⽗的朋友,他认识我,却为何不和我打个招呼呢?”
车淇心里充満柔情,可没工夫思索这些疑点,她只是呆呆地望着辛龙生。
辛龙生笑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车淇说道:“我当然相信你的。龙哥,我知道你,你也是真心爱我,不过…”
辛龙生道:“不过什么?”车淇笑道:“我知道你爱我,不过你为什么不敢去金岭呢?”
辛龙生面上一红,说道:“我,暂时不想和旧⽇相识的朋友见面。”
车淇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是避免和奚姐姐见面,对不对?”辛龙生默然不语,车淇又道:“龙哥,你爱我的心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的吧?”辛龙生急得涨红了脸,说道:“我恨不得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不错我是暂时不想见到奚⽟瑾,这,这,这是…咱们相处得这样好,何必,何必…”
车淇笑道:“你不用解释,更不用你挖出心来,我早已知道你的心了。但你想要知道我的想法吗?”辛龙生道:“唉,你在想些什么,那你赶快说吧。”
车淇缓缓说道“我是这样想的,既然咱们是真心相爱,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影响不了咱们的相爱的了,那为什么还要害怕去见奚姐姐呢?不瞒你说,我也是在想念着她啊。”
辛龙生讷讷说道:“不是我害怕见她,我是怕、怕…”
车淇柔声笑道:“你是怕我心里还有芥蒂幺?或是怕奚姐姐见到咱们也许难免尴尬么?要是我仍然芥蒂于心的话,我也不会劝你去金岭了。至于奚姐姐的为人,虽然我只是和她见过一面,我已经知道她是一个拈得起,放得下的女中丈夫,我敢相信,她的心里一定也是不会蔵有芥蒂的了。”
辛龙生默然不语,过了一会,说道:“我也相信她是喜见到咱们的,不过,我过去做了错事,并不是普通的偶然的错误…”
车淇说道:“你早已改过自新了,金岭上的朋友也是知道的啊!”
辛龙生道:“不错,我知道他们会原谅我的,但我自己,自己觉得惭愧。”
车淇笑道:“你的⽑病之一,就是太过重视自己的面子,生怕人家看不起你。所以你一定要做出一两件有意义的事情,博得人家的称赞,你的脸上才有光彩,是么?”
辛龙生苦笑道:“你一定认为我这种想法不对了。”
车淇说道:“你这想法也不是不对,不过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要和大伙儿在一起,才能⼲出轰轰烈烈的事情。这是上官伯伯说的,他的本领不在我爹爹之下,比咱们胜过不知多少,他都是这么说,何况咱们呢?”
辛龙生给她说得心思不定,说道:“上官复此际不知到了金岭没有?”
车淇说道:“他是三天之前动⾝的,应该已经到了。奚姐姐和⾕啸风、韩佩瑛他们想必此际也已知道咱们的消息的了。要是咱们不到金岭去。我倒是觉得有点愧对他们呢。不但上官伯伯,爹爹也是赞同咱们到金岭的。”
辛龙生主意业已动摇,但仍是默然不语。
车淇诚恳说道:“你还在踌躇什么?其实只要你的心境开朗,你就不会斤斤计较于个人的得失了。这道理我以前是不懂的,自从见过奚姐姐和你的一班好朋友之后,前几天又见过了上官伯伯,我才渐渐懂了。”
辛龙生放眼一看雨后新晴的満地光,心上的霾也似乎在光下消失了。笑道:“好,我听你的说话就是。不过,咱们可得走一段冤枉路啦。”
车淇笑道:“回头未晚,这也是上官伯伯劝过我爹爹的话啊。”话意双关,因为他们要叫过头来,回到那个三岔路口。再走黑石岗这一条路,才能到达金岭。
辛龙生心情开朗许多,想起那晚惊心动魄的恶斗,说道:“上官复原来是你爹爹的好朋友,我一点也不知道。”
车淇说道:“我也是那天晚上才知道的。爹从来没有和我提过。”
辛龙生道:“上官复的名字我是早就听人说过的。我一直以为他是蒙古国师龙象法王的副手,也就是咱们汉人的敌人呢。谁知他是有所为而投⾝蒙占,他不但不是咱们的敌人,还是汉人义军的朋友呢。”
车淇说道:“我想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爹爹连我也没告诉。当然我也知道爹爹的想法,自从我出世之后,我们⽗女隐居舜耕山,他已是意冷心灰,决意不理外间的事了。他只盼我能无忧无虑过这一生,所以不让我知道外间那么多争斗的事。他从前在江湖上经历过的事情他也不告诉我的,不仅是上官伯伯这件事。”
辛龙生笑道:“他想与世无争,但终于还是卷⼊漩涡了。而你受我牵累,恐怕也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过那无忧无虑的⽇子啦!”
车淇说道:“其实你不管别人,别人也会管到你的头上,怎能躲避得了。龙哥,你别对我说抱歉的话,我能够跟着你,在你⾝边,我只有感到幸福。就只怕我本领不⾼,拖累你呢。”
辛龙生心花怒放,说道:“淇妹,今后咱们是生则同生,死则同死。两个人是一个人,谁也不必再分彼此了。”
车淇嫣然—笑,说道:“不错,你这样说才是对了。”
辛龙生轻轻握着车淇的手,笑道:“有你和我在一起,我还会有什么害怕的?”
车淇面上一红,心里却是甜丝丝的,甩开了辛龙生的手,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赶快走吧。你瞧乌云満天,恐怕要下雨了,咱们快点走,说不定还可以赶到前面的小镇。”
果然走了没多一会,天就下起雨来,雨势越来越大。
天黑沉沉,倾盆大雨之下,两人⾐裳透。车淇不觉打了一个寒噤。
辛龙生苦笑道:“看来是赶不到前面的小镇了,咱们找个地方避雨。”
雨势稍微小了一些,天⾊还是十分昏暗。辛龙生听得⽔流的奔腾澎拜的声音,吃了一惊,说道:“糟糕,咱们走错路了。前面是大汶河。”
车淇说道:“咱们走这条路,不是也要渡过大汶河,才能去金岭的吗?”
辛龙生道:“不错。但如果能在有人烟的地方,先找个人家投宿,待天晴再走,那就方便得多。如今来到江边,却哪里去找人家?”
雷轰电闪之中,车淇眼前一亮,喜道:“龙哥,有避雨的地方了,你瞧前面是不是有个木棚。”
辛龙生道:“不错,里面好似还有人声呢。”
原来那是一个堆放木材的了棚,当地的木材商人是利用⽔流来运送木材的。不过现在这个了棚却是空着,只有一些还未运送完毕的木材堆在一角。
辛龙生和车淇踏⼊那个木棚,只见有十多个人正在围着一堆火取暖。
辛龙生施了个礼,说道:“对不住,打搅你们了。我们走错了路,没别的地方躲雨!”
那些人倒是甚为和气,笑道:“客气什么,这个了棚也不是我们的。哎,你们⾐裳得这样厉害,赶快来烤火吧。”说话之间,已是腾出两个人的空隙。
辛龙生谢过他们,坐下来和他们聊天,这才知道他们是一帮做药材生意的商人,因为河⽔暴涨,找不着渡船,迫得在这木棚过夜的。
这个做药材生意的老板名叫安陀生,另外十一个人,七个是脚夫,四个是他的伙计,自称是从凉州采购药材到兖州去做买卖的。辛龙生也捏了一个假名说了。
安陀生道:“辛兄,这位小娘子是宝眷吧?”辛龙生一想,要是冒认兄妹的话,他和车淇的相貌可是差得太远,便道:“不错,正是內人。”车淇羞得低下了头,晕红満脸。
安陀生又道:“你们想是新婚未久?”辛龙生故作惊诧,说道:“安老板,你怎么一猜就着?”
安陀生哈哈笑道“新娘子总是特别害羞的,要是连这点也看不出来,那也未免太没阅历了。嫂子,你可别嫌我们这些人耝鲁,挪近一点烤火,快把⾐服烘⼲,否则你会着寒的。”他叫手下的伙计更挤紧一些,腾出更多的空位。
辛龙生见这安老板为人直慡,和他倒是很谈得来。安陀生道:“你们小两口子是上哪儿?”辛龙生道:“我有个朋友在兖州做点不大不小的生意,我们准备去投奔他找个事做。”
安陀生忽道:“兖州境內有个全岭,金岭有股绿林好汉,首领是个女的,名叫蓬莱魔女,近年闹得很凶。辛大哥,你知不知道?”
辛龙生道:“好似听人说过。”
安陀生道:“那你们两小口子不怕碰上她吗?”
辛龙生笑道:“我们⾝无长物,用不着害怕被人抢劫。而且我听说金岭这伙绿林好汉也不是胡抢劫客商的。”
安陀生道:“你倒是打听得很清楚啊!”
辛龙生道:“许多人都是这样说的,并非我特意打听。难道这不是真的么?”
安陀生笑道:“你听到的消息一点不假,否则我们也不敢到兖州去做药材生意了。不过,据我所知,消息虽然不假,许多人还是不肯相信的。”
经过这番谈,双方不觉都起了一种疑心。辛龙生心想:“莫非他是有意套我口风,试探我和金岭有没有关系?”
安陀生也是想道:“这人像个书生,他的子又是这样年轻貌关,这种人本来应该害怕強盗的,他却敢于相信金岭的好汉乃是侠盗,倒是难得。不过人不可貌相,或许他貌似书生,实是鹰爪,故意这么讲的也说不定。”双方都起猜疑,说起话来倒是不觉小心多了。
就在此时,忽然又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正是:
陌路相逢旧相识,相逢何必论恩仇。
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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