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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梅绛雪溅血献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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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侧殿中之人,虽都是江湖上的一高手,但也未见过这等奇奥的武功,个个圆睁双目,注视着场中变化。

  三剑一笔挡受了一拳之后,张凤阁突然吐气出声,右腕一振,三柄短剑一齐飞出,寒光电奔,一前二后,直向那矮胖老人飞去。

  一手之中,连握着三柄兵刃,已是极少见的怪事,对敌一回合不到,就把手中兵刃掷出击敌,更是绝无仅有之事。

  但见三道寒光惊霆迅雷一般,划起金凤破空轻啸,一齐向那老人前

  那矮胖老人,对那急袭过来的剑势,竟似视若无睹一般,直待那短剑将要近身之际,右手突然一拂,一股强劲绝伦的劲力,随手而出,三柄短剑,忽的齐向旁侧的大方禅师飞去。

  大方禅师高喧了一声:“阿弥陀佛!”

  宽大的僧袍衣袖一展,狂飘骤起,室生风,三柄短剑被他的袍袖拂出的内力一挡,直向屋顶上撞去。

  原来两人拂出的内劲,势均力敌,谁也无法把那短剑弹震得反击回去,两股猛劲一挤,迫得三柄短剑向空中升去。

  三剑一笔张凤阁陡然大喝一声,右腕猛然一挫,三柄向上飞去的短剑,突然被他收了回去。

  这只不过是眨眼之间的工夫。

  但那矮胖老人。少林方丈、三剑一笔,都已了一手罕见的武功,引得全场高手,个个凝神而观。

  方兆南机警过人,趁着场中高手凝神观战之际,身子一侧疾飞出殿,跃落梅绛雪身侧,低声说道:“你不藉此机会逃去,还等什么?”

  梅绛雪仰脸望着天上一片悠悠白云,淡然答道:“要逃的不是我…”

  方兆南轻轻的哼一声,道:“不是你,难道是我不成?”

  梅绛雪轻举纤纤玉指,抹去嘴角间的血迹,婉然一笑,道:

  “你,还有你那师妹,趁现在时间还早,你们早些走吧!我己是你的子啦!说的话自然不会骗你。”

  这几句话,说的甚是平静,毫无嫉妒之意,言词问又诚诚恳恳,但她神色之中,却又是冷冷漠漠,看不出一点爱恋之情。

  方兆南听得怔了一怔,暗暗忖道:“此女不论遇上什么惊心动魄的事,依然冷静如常,纵是生死关,她也似是不放在心上。

  寒水潭对月缔盟之事,虽然事过境迁,难以算数,但她对我有过数番相救之恩,岂可不报,总要劝得她离开此地才好…正在忖思之间,梅蜂雪忽又启口说道:“你们离开此地之后,着想过太平日子,那就找座深山大泽,人迹罕到之处,埋名隐姓,从今之后,不再出江湖。

  最好能一帆孤舟,远扬海外,找一座无人小岛,自耕自织,过一生悠闲快乐岁月,如是雄心不死,想在武林中留下千秋万世英名,那就去寻血池图的下落。

  只有找到罗玄遗物,才能有胜得我师父的机会,我虽然是你子,但却不能和你同行,因我一旦失踪,必将引起师父,师姐们的大肆搜索。

  那不但引起江湖上翻天复地的血腥屠杀,咱们也无法逃得开他们严密的追索;一朝被他们找到下落,悲惨之情,实非你想象得到。

  情势所,咱们今生是不能夫唱妇随,享受那闺房之乐,但我已然是你子了”虽不能常侍左右,婉然承,替你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但我将永远为你保留得清白女儿之身,待来生再奉箕帚。此情此心,天共鉴。”

  一番话,引经据典,说得娓娓动人,情爱深重,节励冰霜,可是她那娇的粉脸之上,仍然是冷漠如常。

  这些海誓山盟,柔情万缕的话,好像根本不是从她的口中说出一般。

  方兆南本来听得异常感动,但一瞧她那冷冰冰的神态,顿时心中一寒,暗道:“她说来如颂经书一般,毫无半点情意,我岂可信她随口而出的鬼话!”

  想得心头火起,冷笑一声,说道:“姑娘纵然舌灿金莲,说得天花坠,但我方兆南亦将把它视作美丽的谎言。

  我感谢你数番相救之情,故而不借被天下英雄猜疑,助你逃离此处,姑娘既是不愿逃走,我也不便相强。”

  转身向偏殿之中走去。

  忽听梅绛雪自言自语的说道:“为人者,首要孝顺公婆,顺从丈夫,你纵然骂我,打我,我也不会以牙还牙。”

  方兆南忍不住停下脚来,回头望去,只见她静静的站在原地,神情木然。

  梅绛雪的木然神情,实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

  方兆南略一犹豫,一提真气,跃入偏殿之中。

  就这片刻的工夫,偏殿形势,已成剑拔弯张之状。

  只听那矮胖老人低沉的一阵冷笑,目注三剑一笔张凤阁,道:“你那点微未武功,决非老夫敌手,还是站在一边看热闹吧!”

  转头又望着大方禅师接道:“少林和尚的武功,倒非得虚名,但看你刚才拂袖震剑的内力,倒是真有几年道行,老夫能遇上你和尚这等劲敌,总算不虚中原之行。”

  大方禅师暗暗想道:“此人不知何时闯入了偏殿,既不闻守在寺外弟子的通报,又未见他进入偏殿,来的无声无息,轻功实甚惊人。

  眼下武林,正值浩劫临头之际,此人身怀这等奇奥武功,如能得他相助,实足一壮声势,至低限度,不可和他为敌。”

  心念一转,合掌答道:“施主武功高强,老衲自知不是敌手!”

  矮胖老人怒道:“咱们还没有动手,你怎么知道打不过我?”

  右手微微一扬,发出无影神拳。

  他已连续施展数次无影神拳伤人,在场之人,都知他那手势一扬,已把拳风发出,各人都替大方禅师捏一把汗。

  但见大方禅师双掌一合,躬身说道:“施主这无影神拳武功,实是罕听未闻,见所未见之学,老衲怎能挡受一击?”

  其实他早已暗中运气戒备,藉那合掌躬身之势,已把数十年修的佛门般若禅功,发了出来,护住身子。

  凝神旁观的群豪,只见大方禅师宽大的僧袍,无风自动,全身起了一阵波伏,但瞬即恢复了常态。

  但闻那矮胖老人,呵呵一阵大笑,道:“少林寺的武学,果非得虚名,老夫有幸,得一斗威震武林掌门方丈…”

  话还未完,双手连扬了两扬,又打出两招无影神拳。

  这等奇诡武功,全凭着先天中一口真气,发出无声无息的柔之力,直待那击出暗劲,打中了人身之后,才生出强猛无比的弹震之力,伤人内腑。

  因那暗劲事前来得毫无警兆,纵然武功绝世之人,也不能事先测知来势,全仗事先预防,此等武功,如果用于暗袭,最是狠辣不过。

  大方禅师高声说道:“施主且慢动手,老衲还有话说。”

  暗运般若禅功护身,双脚扎地如桩,一,硬接了那矮胖老人两记无影神拳。

  他口中虽然高声喝请那矮胖老人住手,但心中早已想到其人骄狂无比,如不让他吃点小亏,或是现一点真实功夫给他瞧瞧,他决然不肯住手。

  是以,运集了全身功力,想以强劲的反弹之力,给点苦头吃吃!但闻那矮胖老人轻哼一声,肩头摇了两摇!向后退了两步。

  大方禅师却突然矮了下去三寸,口中高喧一声佛号,道:

  “施主的无影神拳;老衲已经领教,果是罕绝世间的武功,老衲自知难敌,快请住手,容老衲说几句话,施主如若一定要打,那时再打也不迟!”

  群豪仔细瞧去,只见大方禅师双足深隐入地中三寸多深,无怪他会忽然间矮了下去三寸。

  那矮胖老人,原甚狂做自负,但自这两拳打出之后,心中狂做之气突消,暗自忖道:

  “人传中原武林济济多才,看来传言不虚,我这无影神拳,已到两丈内碎石断树境界,不但难以伤得了他,反被强猛的反震之力,震得脚下扎桩不稳。”

  萧遥子亦看得暗生敬佩,暗自赞道:“数百年少林派一直被推誉武林领袖,看将起来,实要比我们武当派高明不少,论年龄修为,这大方禅师只怕要晚我十年以上,但看他的内功,武学,只怕还强过于我。”

  那矮胖老人胜人信念动摇,已不似先前那般狂做,果然停下手来,说道:“什么话快说出来?”

  大方禅师提起深陷在地下的双足,向前走了几步,道:“施主万里迢迢,由西域来菱、中原,可是为了与中原武林同道争名而来的吗?”

  矮胖老人略一沉忖,道:“虽非为争名而来,但会会武林中原高手,也是老夫此次东来心愿之一。”

  大方禅师道:“老衲斗胆相问,除了争名之外,不知施主另一桩心愿为何?”

  那矮胖老人道:“这个恕难奉告。”

  大方禅师修养工夫,虽然还未达到无嗅无念之境,但争名呕气之心,早已消去,当下微微一笑,道:“老衲幼年之时,曾听家师谈过天下各门武功,有一脉最为奇奥之学,伤入于无声无息之中,名叫无影神拳,老袖初闻师训,心中已暗生敬慕,梦想有一,能得一睹无影神学的奇技…”

  那矮胖老人冷哼一声,接道:“老夫现已在此,你不妨把少林派各种绝艺,尽量施展出来,给我见识见识。”

  大方禅师虽受讥讽,但却毫无怒意,仍然脸笑意接道:

  “那时老衲年纪还轻,见识浅薄,心中确存有领教无影神拳之心,如今年已老迈,那一番雄心,早已随着逝去的岁月消失,化作乌有。”

  矮胖老人冷冷说道:“可是老夫并未随岁月失去争名之念,今咱们不妨拼个胜负出来!”

  偏殿之中少林僧侣,听那矮胖老人连番顶撞掌门方丈,个个脸上现出怒容,大有蠢蠢动之意。

  大方禅师却是毫无嗅怪之念,哈哈大笑道:“施主挟绝技东来,准备逐鹿中原,争霸江湖,使西域奇技,和中原武学交流,不管用心如何,但总是一件十分难得之事。

  如在平常之,老衲定全力赞助其事,邀请天下豪侠,共襄盛举,当可造成一场轰动江湖的大事,可惜施主来的时机不对,至负一片雄心!”

  矮胖老人怒道:“我来的那里不对了,你们中原武林中人,正值泰山英雄大会,天下所有高手,尽集于此,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方禅师接道:“不错,这泰山大会之中,虽然未必尽集大江南北武林高手,但至少与会之人,都是武林中久负盛誉的人。

  但这次集会,一非以武会友,二非评论江湖是非,乃是我们中原武林同道,会商自救之策,试图挽救一次临头浩劫,眼下我们自救还来不及,自是无心和施主比武争名了!”

  那矮胖老人略一沉,道:“你们中原武林道上自相残杀之事,与我何干?”

  方兆南突然口说道,“老前辈东来心愿,是希望能斗斗我们中原道上出类拔革之人,是也不是?”

  那矮胖老人被他拿话一扣,一时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怔了一怔,突然怒道:“刚才老夫不过一时失神被你抢了先机,而且我已答允了你一件请求之事,早已恩怨两清,你如不服,咱们不妨再斗上一阵试试!”

  此人年纪虽然已老迈,可是火气却是不小,不但不肯服输,而且对打架之事,似是兴致特浓。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言重了,晚辈适才不过一时侥幸,取巧得手,岂足为例,事实上晚辈这等功力,如何能挡得老前辈的一击!”

  那矮胖老人虽然专横,但因久居西域,日常接触之人,都是彪悍。纯朴的蒙回二族,心思不若汉族中人机,被方兆南连捧带,说的哑口无言,冷哼一声,答不出话。

  方兆南不容他多想,继续说道:“眼下之人,虽都是我们中原武林道上盛名卓著一时的高手,但如严格说来,都不是出类拔革的顶尖人物。”

  此言一出,在场群豪个个脸色大变,一齐把目光投注到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已成竹在,淡淡一笑,又道:“那真正被我们中原武林同道目为武功第一之人,并未参与这次泰山英雄大会。

  老前辈如想在中原武林中,留下英名,只须胜得他一个人,就强似胜过我们眼下在场的所有之人!”

  那矮胖老人被方兆南的豪气大发,哼了一声,道:“那人现在何处?我倒非得牛他一斗不可!”

  方兆南道:“那人武功高强,被目为我门中原武林中第一高手,岂是轻易能够见得到他?眼下参与这泰山英雄大会之人,都是受他函邀,参与比武之人。

  那场盛会距今还有两月时光,如果老前辈心中害怕,那就早些回转西域,别再在中原停留,如是抱了必争盛名之心而来,就请等上两月时光,届时一显身手,只要能胜得那人,那天下武功第一的荣誉,就算得了大半。”

  这时,在场群豪都已听出了方兆南的话中用心,是想藉那矮胖老人之力,抵挡冥岳岳主一阵,如是平时,在场所有之人,只怕无一人会同意方兆南这等示弱之言。

  但眼下情势不同,群豪一番讨论之后,一直认定现下自称冥岳岳主之人,就是昔年以“七巧梭”造成江湖上无比恐怖的妖妇。

  那曾被视为死亡标识的”七巧梭”虽已在武林中消失了数十年,但那可怕的往事,仍在江湖上留着夺人魂魄的阴影。

  这矮胖老人的武功,在群豪之中,也能算得数一数二的高手,如能得他臂助,实力呵增强不少。

  连大方禅师,萧遥子、袖手樵隐那等身份高做之人,也不肯出言反驳。

  那矮胖老人沉了良久,道:“两月时光,何等悠长,老夫如何能等得及?”

  忽听一个脆若银铃,但却冷冰冰的声音接道:“你如想早一点死,那也不是什么难事,绝命谷中,早已备好了招魂之宴,诸位有兴,尽可早些赴会!”

  方兆南不用回头,已知那说话之人是谁,不一皱眉头,说道:“你怎么还没有走?”

  群豪一齐转脸望去,只见那如桃李,冷若冰霜的白衣少女,又缓步走了进来。

  她淡然答道:“我为什么要走?你们个个死意坚决,我就索做点好事,早些把你们带到绝命谷去,也是一件莫大功德。”

  这等冷酷之言,出自一个美丽绝伦的少女之口,虽然目睹耳闻,也叫人难以置信。

  大方禅师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既自认是冥岳中人,不知可否见告那冥岳岳主,是否就是数十年前施用‘七巧梭’的那位…”

  他本想说那位妖妇,但话将出口之时,突然觉得此言不妥,倏而住口不言。

  那白衣少女冷冷答道:“是与不是,无关宏旨,你们眼下要紧之事是如何寻求出一条求生之路…”

  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你,们在五月五之前,赶去赴会,对你们利多害少,我已替你们想过啦!想逃过这场劫难,既非可能,只有尽量把你们本身武功,传授给门下弟子,或是把它笔录下来,传给后人,免得你们全部死了之后,使得数十百种的绝技武功,同时失传…”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道,“如果我们真的要送命在那招魂宴之上,女施主这办法倒是十分高明。”

  白衣少女冷冷说道:“你们不肯信我之言,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萧遥子突然口说道:“那自称冥岳岳主的妖妇,可是姑娘的授业师父吗?”

  这次梅绛雪倒是大出人意料之外的点点头,道:“不错…”

  萧遥子道:“令师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却要设下招魂宴,为难天下英雄?”

  梅绛雪道:“哼!这有什么稀奇,把你们这般人都杀了,世间再也无人敢和她作对为敌,天下武林尽在我冥岳统率之下,她要作皇帝,也无人敢阻止她了。”

  一向不愿说话的袖手樵隐,突然了一“句,说道:“武学一道,广博无边,你师父武功再好,也不能兼通天下所有武功,想一网打尽天下英雄,岂非梦想之事。”

  梅绛雪不理会袖手樵隐之言,仰脸望着屋顶,思索了一阵,缓缓的说道:“也许你们把眼下各人的绝技,集于一人之身,或能和我师父对抗,不过,胜负的比数,还有一段甚大距离,以我看,你们取胜机会不大…”

  她忽然凄凉一笑,道:“但如你们不赴那绝命谷中之约,自是更难逃个个被杀的劫难,我已经说给你们听的大多了,唉!可是我知道,这些话对你们并无多大帮助。”

  大方禅师合掌当,躬身说道:“多谢女施主指点玄机,老袖等如能逃过绝命谷中一劫,女施主善功最大…”

  她由群豪之敌,陡然间变成了个个敬重之人,全场中人,都对她另眼相看。

  只见她缓步走到大方禅师身侧,缓缓由身上摸出一幅白绢,道:“这白绢上,是我亲手绘制的图形,把绝命谷中形势,画的十分清楚,你们按图索骤,即可在端午前赶到谷中,赴会时间,愈早愈好。”

  大方掸师伸出双手接过,放入怀中,想说几句感谢之言,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梅绛雪脸上仍是一片冷漠,目光缓缓转动,扫视了群豪一眼,直对方兆南走了过去。

  陈玄霜突然横跨一步,把娇躯偎在方兆南身上,伸出右手,紧握在方兆甫手腕之上,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怔怔的盯在梅绛雪的脸上,神情紧张中微带惊愕之,生怕梅绛雪会抢走方兆南似梅蜂雪目睹陈玄霜紧张神情,突然绽一笑,道:“你要好好的看着他呀,别让他被人抢跑了!”

  大庭广众之间,众目睽睽之下,这等玩笑之言,她竟说来像若无其事一般。

  方兆南微微皱眉,道:“姑娘别说笑话。”

  梅绛雪听得怔了一怔;笑道:“你怕羞吗?”

  方兆南正待出言反驳,忽见梅绛雪右手一扬,迅快绝伦的把他背上的宝剑了出来,反手一剑,刺在自己左肩之上,一股鲜血,出四。五尺远。

  眨眼间,身白衣,大部被鲜血染成了殷红之

  这一举动,大出群豪意外,四周高手云集,但却无一人及时抢下她手中宝剑。

  梅绛雪自伤左肩之后,缓缓把手中室剑递了过去。

  方兆南接过宝剑,目睹她半身鲜血,心中甚是不忍,起了衣角,喳的一声,撕下一片衣服,走了过去,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举起手来,要替她包裹伤势。

  梅蜂雪暗中运气,封住左肩道,伤口鲜血,登时停了下来,娇躯一转,让避开去,说道:“你要干什么?”

  方兆南一片好心,被她这反口一问,不觉怔在当地,呆了一呆,道:“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要替你裹伤吗?”

  梅绛雪起自己的衣服,扯下一片衣襟,道:“用这个替我包吧!”

  她说话神情之中,仍是冷冷漠漠,在众目相注之下,方兆南颇有难以自处之感,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接过她手中衣物,替她包扎伤口。

  陈玄霜初时冷眼旁观,片刻之后,也出手帮助方兆南,替她把伤口包好。

  梅绛雪也不道谢,只对两人微一点头,转过身,缓步向外走去。

  大方禅师合掌当,道:“我佛有灵,相佑女施主伤势早愈。”慢步随她身后,直送出偏殿,低声说道:“女施主这苦计,自信能瞒过令师吗?”

  梅绛雪道:“别说我师父啦,就是连我两位师姐,只怕也瞒不过她们!”

  大方禅师道:“姑娘既知如此,又何必出此下策,多吃苦头?”

  梅绛雪突然笑道:“如你肯出手相救,不但可欺瞒过我两位师姐,就是欺瞒过我师父,也不困难!”

  大方禅师道:“老袖如能尽力,自是当全力以赴,姑娘但请吩咐。”

  梅绛雪道:“久闻你们少林派中,有一种大力金刚掌,是吗?”

  大方禅师道:“不错,这一种手法乃我们少林派七十二种绝技之一,姑娘有兴学习,老袖甚愿尽吐中所知。”

  梅绛雪道:“那你就施展大力金刚掌法,打我一掌把!最好能把我的助骨打断两条。”

  大方禅师略一沉,已了然她心中之意,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这等舍己为人,大仁大义,将在武林中留千秋百世英名,老袖恭敬不如从命了。”

  举起右手,一掌击在梅绛雪右肋之处。

  但见梅绛雪的娇躯,应手飞了起来,摔出去八九尺远跌在地上。原来她存心受伤,没有运气抗拒。

  大方禅师暗念一声:“阿弥陀佛!”僧袍一拂,跃落梅绛雪身侧,扶她起来,低声问道:“伤得重吗?”

  梅绛雪脸色苍白,淡然一笑,答非所问的,说道:“言陵甫神志如果清醒过来,可追问他‘血池图’的下落,只有那‘血池图’中藏宝,才足以克制我师父武功。”

  大方禅师道,“多蒙赐点玄机;老袖自当尽力一试,眼下武林高手群集,令师纵然身怀绝世武功,也未必真能把我们一鼓尽残,姑娘伤势不轻,是否要老衲派人护送一程?…”

  梅蜂雪摇头说道:“不必啦!山下已有接我的人了…”

  她长长的口气,又道:“我那图案之中,里层另藏一笺,老禅师阅读之后,当可知冥岳中的诸多机密,惨酷之事,我要去了。”说完,忽的转身一跃,疾奔而去。

  大方禅师目睹那半身鲜血的窈窕背影消失之后,才惆然叹息一声,转身回到偏殿。

  经过了这次变化,偏殿中所有的人,心情都似乎变得沉重起来,个个脸色,一片庄严肃穆,目注大方禅师。

  萧遥子低声问道:“那姑娘走了吗?”

  大方禅师道:“走啦!”

  那矮胖老人突然嘴说道:“她和你说什么?”

  这矮胖老人已似和群豪消解了仇视之心。

  大方禅师道:“她要我们提前赶赴冥岳,在那妖妇尚未布署完好之际,先给她一个措手不及。”

  一向冷僻难测的袖手樵隐,此刻竟似陡然有了甚大改变,接口说道:“如那冥岳岳主,果真是昔年施用‘七巧梭’的妖妇,在我看来,实不足畏!”

  大方禅师道:“愿闻高见。”

  袖手樵隐目光缓缓扫了偏殿群豪一眼,道:“一个人终是血之躯,不管她武功何等高强,内功何等深,也难博通天下各门各派的绝学。

  我们眼下之人,虽不敢说尽聚天下武林精英,但参与此会之人,不是称霸一方的雄主,就是久享盛誉的豪客,单打独斗,咱们未必是她敌手。

  但如能就咱们眼下之人中,选出几个武功路子不同,各擅一门绝学的高手,联手对付她,决不致打她不过。”

  他凝神思索了良久,突然回头望着大方禅师说道:“江湖之上,公认你们少林派领袖武林,不知武林同道之中,对我史某人有过什么批评?”

  大方禅师道:“史兄如是诚心相问,老袖就耳闻所得,直言奉告了!”

  袖手樵隐道:“最好别替我留半点情面,纵然是骂我之言,也请据实相告!”

  大方禅师道:“综合老衲所闻,一般武林同道对吏兄的评论,者袖可以一十六字相括。”

  大方禅师略一沉,道:“一代怪杰,淡泊自甘,斩情灭,断义绝亲。”

  袖手樵隐纵声大笑道:“前八个字,那是老掸师有意捧我,这后八个字倒是一点不错,斩情灭,断义绝亲,老樵子幼未尽孝父母,老未娶育子接我史家香烟。

  只有好恶之念,没有是非之心,独来独往,无亲无友,从未为人间做一点令人怀念思慕之事。”

  袖手樵隐叹道:“者樵子大半生来,一直冥顽不灵,斩情灭,我行我素,适才目睹那小女娃儿,自伤肌体,大义凛然的举动,忽然起大半生从未觉醒过的一点仁慈之心。

  唉!那女娃儿外貌冷漠,如冰如霜,和老樵子颇有相似之处,但她内心的仁慈善良,却和老樵子不分是非的怪僻举动,大相径庭,想来实是叫人惭愧!”

  大方禅师回头吩咐身侧的小沙弥,撤去残席,重整杯筷,招呼群豪落坐,盛宴再开。

  首先端起酒杯,目注袖手樵隐,说道:“史兄大变初衷,愿为挽救这次武林浩劫献身,老衲万分感动,此杯水酒略表我一片敬意。”

  一餐酒饭匆匆用毕,话题又转到冥岳岳主之事。

  萧遥子首先对大方禅师说道:“老朽适才暗中忖思了良久,觉得那白衣少女来的太过突然,咱们虽然不把她当敌人看,但也不可毫无防她之心。”

  大方禅师道:“萧老前辈说的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忽见那矮胖老乒踏起身来,说道:“我不能常守此地,你们几时至!冥岳中去,老夫愿最先向那自称冥岳岳主针教几招绝学。

  不过,老夫难在此地停留过久,如若在十天之内,仍难以动身,那就请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大方禅师暗暗付道:“此人武功,超群拔奉,尤以无影神拳,乃见所未见的绝技,最适宜在暗中对付敌人,无论如何,也得想法子把他留下。”

  心念一转,微笑说道:“施主但请放心,大概不需十,就要请施主赴宴绝命谷中了。”

  那矮胖老人纵声长笑说道:“绝命谷中,倒是少闻未见之事,单是这点,已引起老夫赶赶热闹的兴趣了。”

  大方禅师听他真的留了下来,心中甚是高兴,袖手樵隐的突然转变,使整个混乱的局势,也有了甚大的变化。

  群豪之间,彼此存在的旧嫌,也都似消去了一般,这情景顿使群豪斗志高涨。

  大方禅师回头望着袖手樵隐说道:“刚才史兄谈起联手对付那妖妇之事,不知是否解说一遍,以开老袖茅。”

  袖手樵隐微微一笑,说道:“说来也不是什么真实本领,者樵子之意,就眼下高人之中,选出六人,连同老樵子,共为七人。

  由我先把‘七星遁形’身法,传给六位,然后以‘七垦遁形,的变化,和那冥岳岳主动手…”

  大方掸师道:“老衲久闻‘七星遁形’身法,乃武林之中一大奥秘之学,史兄肯于破例相授,实在难得。”

  袖手樵隐轻轻一拂颚下的胡须,笑道:“当今武林之世,虽然大都知道老樵子这‘七星遁形’的身法,是以闪避敌人袭击之学,却不知除了避敌袭击,还可攻敌。

  只要熟悉身法变化,七人轮番强攻,前后两侧,互相救应掩护,攻敌之人,只管猛攻,不必分心于防敌还击。

  应选六木之中,最好能各具威势其大的独特武功,七人一体,名用所长,纵然强敌武功过人,也不足惧!…

  群豪彼此之间,相互望了一阵,仍是无人接口。

  大方禅师暗念一声:“阿弥陀佛!”大声接道:“老衲斗胆相请,葛施主,伍氏昆仲、和张兄。侯兄、天风道友和史兄七人,并研那‘七星遁形’的变化,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一笔翻天葛天鹏,和大方禅师有过数面之缘。心中暗道:

  “我如不肯身而出,替老和尚解围,只怕这僵局甚难打开。”

  葛天鹏首先站起身来,道:“老禅师以佛门清修之身,为我武林同道千百生灵奔忙,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九星追魂侯振方,接口说道:“葛兄说的不错,兄弟亦愿为我武林临头大劫一尽心力。”

  大方掸师转脸望了伍氏兄弟一眼,神色间是焦虑之情。

  一掌震三湘伍宗汉,追风雕伍宗义相互瞧了一眼,双双起身道:“我们兄弟,恭领大师之命。”

  天风道长和三剑一笔张凤阁,也同时站起来,道:“史兄的‘七星遁形’身法,早已名倾天下,我等得学奇技,甚感荣幸。”

  大方掸师暗暗松了一口气,回头对袖手樵隐说道:“不知史兄的‘七星遁形’阵势,几时可以演练纯?”

  袖手樵隐微微一笑,道:“此等之学,很难说出一定时限,如想穷通变化,十年之功不多,但如只求配合克敌,七工夫,大概可以勉强够了。”

  大方禅师突然站起身来,说道:“寺院之中,早已为诸位备好了宿歇之处,诸位远道来此,想来已甚疲倦,先请歇宿一宵,明再请各位,共商大事。”

  说完话,举手向窗外一招,七八个目眉清秀的小沙弥应手人室,分头带路,把群豪送到宿歇之处。

  方兆南和陈玄霜被一位小沙弥带到一座幽静的院落之中,合掌说道:“这院中东西两房,请二位各自选住一室。”

  原来少林寺清规森严,嵩山本寺之中,当有不准妇人女子入寺的规矩,这东岳明月蟑上分院,虽不如本院那等门森严,但也不准男女同室而宿。

  陈玄霜一颗芳心,早属情郎,而且对男女间事,还有些恍恍忽忽的不太了解,加上自幼在孤寂的环境中长大,俗凡之礼,羞呢之感,也较一般少女来得淡漠。

  听完小沙弥的话之后,先是一怔,继而嫣然一笑,瞧了方兆甫一眼,道:“这小和尚多管闲事!”

  方兆南却被那小沙弥几句话,说的脸通红,有如火烧一般。

  陈玄霜看他脸上泛红晕,呆呆出神,也不知他心中是怒是喜,伸出手来,抓住他左腕问道:“南哥哥,你在想什么”方兆南正觉情愁幽幽,难以排遣,听她一间,不叹息一声,说道:“咱们这等相处下去,实在也非了局…”

  陈玄霜道:“是啊!咱们把几件事情办完之后,就找处景宜人的地方住下,我这几来,都在想着这件事情…”

  一阵山风吹来,拂起她垂在额前的秀发,但见她脸上泛现着从未有过的羞喜,缓缓的把头低下去。

  方兆南微感心头一凛,道:“这几你在想什么?”

  阵玄霜半闭星目,慢悠悠的抬起头来,说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她此时情态,羞中带喜,言来委婉伍泥,风韵娇媚人。

  方兆南看了一眼,不敢再瞧了,慌忙别过头去,说道:“我怎会知道你心中想的事呢?”

  陈玄霜宛然一笑,道,“你呀!你有时聪明过人,有时却是很笨很笨,我在想我爷爷说的话呀!”

  方兆南暗暗付道:“那老人待我情义如山,半月时光,把我培养成武林中第一的高手,单凭此点,我也不能亏侍他留在这人世间的唯一骨

  他当下说道:“你想到陈老前辈说的什么话了?”

  陈玄霜道:“爷爷说一个女孩子,常在江湖之上闯,以清白女儿之身,混迹江湖之上,终非了局,当时我听不入耳,现在想来,实是一点不错。”

  方兆南轻轻的哦了一声,道:“江湖上诈无比,风险重重,女儿之身,实不宜在江湖之上闯。”

  陈玄霜道:“唉!现在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一身武功了,如果我不会武功,和一般女孩子一样,就可以安心在家庭中,相夫教子,洗衣煮饭了。”

  方兆南心头微微一凛,笑道:“一个人的际遇不同,此等之事,就不能一概而论了!师妹不是平常之人,生活遭遇,都非平常之人可比。”

  陈玄霜笑道:“我怎么了,还不是和别的女孩子一般模样吗?”

  缓缓向方兆南身上偎去,眉角眼梢之间,娇羞盈盈,似喜非喜。

  方兆南本想推开她偎上身来的娇躯,但见她慢慢的双目闭了起来,似是心中甚有把握,方兆南决然不会把她推开一般。

  方兆南心头一动,暗暗忖道:“她眼下孤苦伶仔,茫无所依,把我看成了她世上唯一的亲近z^,我此刻如要把她推开,只怕要大伤她的芳心。”

  心念一转,微微说道:“咱们这几来,一直没有好好的休息过,刚才又和人动手相搏,想来师妹定然很倦了。”

  伸出右手,扶住她偎来之娇躯,轻轻的移放在自己的右肩之上。

  陈玄霜突然睁开双目,说道:“南哥哥,刚才那白衣少女,是你的什么人?你好像认识很多女孩子?”

  方兆南想不到她突然会有这一问,顿时怔了一怔,笑道:

  “我在九宫山中,和她有过数面之缘,因而相识。”

  陈玄霜道:“她待你很好吗?”

  方兆南道:“她对我有过救命之恩!”

  陈玄霜忽然转过脸来,眨了眨眼睛,问道:“她为什么要救你?”

  方兆南又被她问得呆了呆,一时间想不出适当的措词答复,愕在当地。

  陈玄霜忽的嫣然一笑,道:“我得谢谢她啦!要不是她救了你,只怕咱们也遇不见了。”

  方兆南听她自之言,心中即觉感动,又生畏惧,暗自想道:“此女幼随祖父长大,老人家虽然武功绝世,但生却极冷僻,只怕难以兼顾教养。

  看她近的言行举动,爱恨之念,十分强烈,大有非友既敌之势,似是甚少中庸之道…”

  陈玄霜看他一直低头沉思,不言不语,心中忽生不安之感,低声问道:“南哥哥,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方兆南道:“没有!”

  陈玄霜道:“那你为什么不讲话呢?”

  方兆南笑道:“我在想该说些什么才好!”陈玄霜正待接口,忽听一声重重咳嗽之声。

  转头望去,只见两个面目清秀的小沙弥,每人手中托着一个茶盘,分别送至两座厢房中,退了出来。

  陈玄霜望着两人背影出了跨院,笑道:“这和尚庙里好多规矩。”

  力甚大,也该早些休息吧!”

  说着缓向左边一室走去。

  方兆南目注她步入室内,才转身进了右面一座静室,但见明窗净几,布设十分简雅,靠壁一座松木榻上,早已放好被褥,窗前竹几上放着一把磁壶,一个茶杯。

  方兆南不觉哑然一笑,暗道:“这些和尚们,也未免大小心了,不准男女同室,讲一声也就是了,连茶杯,也只送来一个。

  如是有人相访,连个敬客的茶杯,也没有。”

  心中忖思之间,人已到了竹几前面,随手端起茶壶,倒在杯中喝了两口,缓步登榻闭目而坐,运气调息。

  气血运行全身一周,精神已好转甚多。

  和衣仰卧下去,细想数月之中际遇。

  只觉如梦如幻,诡奇神秘,充了紧张。

  心念一动,只觉千百事端纷至沓来。

  他想到那死去的驼背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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