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安敢问乾坤
沉沉夜云宛如狰狞的魔王,在荒城上空盘舞。
月⾊徒劳地投下几缕微光,却驱散不了城中死一般的黑暗。
相思与杨逸之在落満尘埃的街道上穿行。
莲花天女降临荒城的消息已不胫而走,几乎所有生机尚存的居民都扶老携幼,来到了⾼台下的大街上。他们跪在路旁,泪痕満面,颤抖着接过相思的匕首,向⽟瓶中献上一滴属于自己的⾎。
老人,孩子,妇女…
他们的目光都痴痴凝伫在相思⾝上。
这个与明月一起出现的女子。这个一手持⽟瓶,一手持匕首的女子。这个在善良悲悯的光芒下,显得美丽若神的女子。
他们中,有的人充満希望,跪在相思脚下,感谢上苍终于派来了救星。有的人却将信将疑,疑惑地看着手中的⽟瓶。有的人已经⿇木,只是在亲人的強求下,才木然捞起⾐袖,献出鲜⾎。
相同的只有一件事:每个人脸上都写満了悲痛。
因为,每一个人的亲人都在死去。
每个家庭都已破败。
明天⽇出的时候,城中漆黑的尸体就会更多。
相思強行克制着心底的刺痛,一遍遍安慰被疾病磨折得筋疲力尽的人们,一遍遍劝说还在犹豫的人们献出鲜⾎,一遍遍拥抱失去双亲的孩子,一遍遍擦拭老人脸上浑浊的泪⽔…
汗⽔濡了⾐衫,她脫下了沉重的战甲,只⾝着⽔红⾊的⾐裙,宛如在夜风中盛开的莲花,在荒凉的街道上穿行。
夜⾊深沉。
⽟瓶半満,街道上所有人的⾎都已纳⼊其中。
相思已疲惫満⾝,但却仍不能休息。她和杨逸之离开了宽阔的大街,步⼊小巷。
救一切可救之人。
那些病⼊膏肓、不能行动,或者孤独已久、并未得到消息的人们,仍然绝望地瑟缩在破屋深处,他们也不该被抛弃。
小巷深处是一片低矮的棚户。
石为墙,破布糊窗。
看来就算在这城市最繁华的⽇子里,这里也是最贫穷、低的区域。这里居住着苦力、走卒、车夫,甚至赌徒、強盗、小偷、娼…在昔⽇文明鼎盛的时候,他们被人遗忘,而如今,当灾难与病痛袭来的时候,他们也未曾得到最苦难的平等。
如果说,这座城池的别处还是“千家尚有家百存”的话,这里就只能说一片死寂,再无声息。
透过破败不堪,千疮百孔的土墙,只能看到各式各样的尸体。
有的一家三口整齐地躺在唯一的大上,尸体瞠目张口,肌肤已经发黑,污浊的⽩骨从其中露出。可以想象,当他们举家并排躺下,绝望地看着布満蛛网的房顶,静侯死亡来临时,曾是多么的绝望。有的趴在窗口,一只已腐烂的手探出窗外,似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想挣扎逃出死神的囚笼。有的尸体似乎刚刚死去不久,倒伏在另一具被草席包裹的尸体上,似乎还在挣扎着想要埋葬亲人,就已同赴死亡的渊薮。一面糊着碎花布的小窗下,一位死去的⺟亲依旧牢牢拥抱着年幼的女儿。⺟亲前揷着一柄剪刀,刀柄还握在她肿的手中。女儿前却也有这同样可怕的伤口。却是在病痛的磨折下,毫无生机的⺟亲宁愿亲手杀死女儿,也不愿意将她独自留在这苍凉的世界上…
这些尸体的眼睛几乎都仰望着,似是在哀求企盼着上天的救赎,一如深⾕祭坛中的怪兽。他们的瞳孔,也因瘟疫而变成漆黑的空洞。
恶臭在狭窄的街道上弥散,中人呕。
相思没有掩住口鼻,她无力地倚在一道石墙上,清泪潸然而下。
如果她能早到一会,这些人或许就不会死。或者他们绝望的等候就不会是一场空…
疲惫与伤痛一起袭来,她的坚強在这一瞬间坍塌,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舂夜寒风料峭,她单薄的⾝体在夜风中瑟瑟发抖,荒烟凄雾之中,莲花天女的光芒散去,她也只是一个在夜风中哭泣的少女。
其实,她何尝有众人眼中那么坚強,柔弱的双肩又如何能承担这无尽的苦难。
在华音阁中,她地位不可谓不尊崇,但在卓王孙翼护之下,从未尝过艰险,更不必亲眼目睹如此苦难。。
这一次,出于为吉娜报仇的义愤,她假托将吉娜的遗物送回苗疆,离开了华音阁,擅自来到塞外,追踪⽇耀的踪迹。却不曾料想到,自己将从此陷⼊绝境。
她知道自己不是天女,也不是观音,只是一个会累会痛的女子,甚至她的心中也会忍不住犹豫,忍不住想要放弃。
但是她不能。每当她看到孩子眼中的希冀,看到老人眼中的虔诚,她便只能咬紧嘴,露出温婉的微笑。
那一刻,她必须让大家相信,自己就是天女,是为了拯救这个城市的苦难,如注定般降临在这块被躏蹂的土地上。
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她坚持已久的笑容隐没,才可以在夜风中纵情哭泣。
如果他在,该有多好…
杨逸之看着她哭泣,心中莫名一恸。
他最初救她,只是为了报答她释罪之恩。被吴越王偷袭后,他重伤昏,但恍惚中仍觉察到是公主出动尚方宝剑,将他从吴越王掌下救出。于是当她落⼊胡虏之手,他就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哪怕拼了命,也要将她全安送回皇宮。
那时,却也不过是出于道义而已。
但不知何时,这份道义在心中却从巍峨的山峦化为潺缓的流⽔,渗透⼊心底深处,起道道涟漪,再无法平静。
他浪迹江湖,却也听说过永乐公主为人。自幼修仙练道,娇纵任,虽无大恶,却也并无善迹。但在逃难途中,这一幕幕情景,让他止⽔之心也起了波澜。
他永远不会忘怀,这个温婉如⽔的女子,在夕的余晖下,缓缓脫去了金甲玄盔,抱起一个全⾝布満瘟疫黑斑的孩子。
那一刻她神⾊中的悲悯温和是如此真诚、发自內心。这点善意化为无尽的光芒,照亮了这个红⾐女子单薄的⾝体,也照亮了天空中沉沉的夜幕。
那一刻,天地也与她同悲。
杨逸之叹息一声,似乎要将自己心中这点涟漪平复。他脫下外⾐,轻轻披在相思肩上:“走吧。时间不多了。”
相思哽咽着点了点头,正要离开,突然,一声极低的呻昑从一处低矮的屋檐下传来。
“救救我,救救我…”
相思愕然:“还有人?”她顾不得其他,赶紧奔了过去。
这是一座低矮的草房。屋內并无长物,四块石撑起一方木板,便成为了屋內唯一的家具。
一具幼小的尸体面朝下伏趴头,却是早已死去。
呻昑来自下。
污秽不堪的泥土中,一个全⾝布満黑斑的男人正仰天呻昑。透过浮肿与溃烂的肌肤,仍可看出他原本的⾼大強壮,可能正是这超出常人的体魄让他苟延残到了今天。
恶臭从他⾝上阵阵传来,熏得人几呕吐。不远处黑暗中闪烁着几点寒光,那是迫不及待的老鼠正等待着就要到口的食物。
相思也不噤略略有些迟疑。
任何人都能看出来,此人全⾝肌体都已败腐。无论多么神奇的灵药也回天乏术。
是立刻终结他的痛苦,还是勉強一试呢?
此人似乎察觉有人到来,想要睁开眼睛,却已无能为力,只嘶声道:“救我,救我…”
相思咬了咬牙,掀开他⾝上浸満污物的被褥,去寻找他的手臂。
然而,她的手却如蒙电击,停在了半空中。
被褥掀开,他的一条手臂上绣満了耝劣的刺青,密密⿇⿇写満了古怪的符号。更为骇目的是,他手指上沾満⾎迹,⾎已经凝结,一柄染⾎的尖刀就扔在手边。
刀尖上,还穿着一块破碎的⾎⾁。
相思只觉全⾝一阵森寒,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地起⾝,将头那具孩子的尸体翻过。
孩子似乎只有七八岁,眉头紧皱,嘴角都被咬得出⾎。虽然早已死去,大巨的痛苦似乎依旧停伫在他冰冷的小脸上,不曾安息。
孩子⾐衫破碎,前被利刃剜开一个大洞,心脏已不翼而飞。
相思愕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杨逸之冷冷地看着那人,道:“从手臂上刺青来看,此人是北地琊教捻香堂中人。相信生食童男心脏能治愈一切疾病。这个孩子不幸,成为他的药人…此人多行不义,已遭天遣,我们走吧。”
相思咬着牙,眼泪不住落下,转⾝要走,那奄奄一息的男子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翻⾝拖住了她的裙角,睁开肿不堪的双眼,望着相思哀求道:“别走,救救我,救救我,我一定洗心⾰面,从新做人…”
杨逸之轻轻拂开他的手,拉起相思就要出门。那男子却在地上爬了几步,嘶声道:“鬼⺟食小儿无数,佛祖尚且许她向善,我虽十恶不赦,却求求你们,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那么悲凉,宛如一头濒死的野兽,在做着最后的呼告。
相思的心骤然紧缩,她挣脫了杨逸之,拿起⽟瓶就要回头。
杨逸之拦住她,正⾊道:“你可知道,所有的⾎都要回渗⼊你的体內?”
相思沉昑了片刻,点了点头。
杨逸之叹息了一声:“你可曾知道这个仪式的意义?”
相思摇了头摇。
杨逸之道:“瘟疫本是一场天罚。你要将他们从天罚中救出,所有人的罪责便要由你承担。”
相思看了看房中的男子,又看了看上的童尸。
她不是没有犹豫。这个男子已是病⼊膏肓,全⾝的⾎都已败腐,她却要将那恶臭浓黑的⾎注⼊自己的体內…
更何况,这⾎中浸透的不仅仅是疾病与肮脏,还有罪恶与凶残。
这是一个杀人如⿇,生食人心的恶魔!
若在平⽇,她看见这样的恶魔害世,也会忍不住仗义出手,为民除害。
但如今,这恶魔却不过也是一个在痛苦中绝望挣扎的病人而已。
杨逸之叹息了一声,轻声道:“只救可救之人。”
相思抬起头,夜风轻轻吹拂在她脸上,将温度点点带走,她全⾝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救还是不救?
她并不是一个城府深远的女子,她所言所行,更多出自心中天然而存的一点善良。一种因他人的痛苦而落泪,因他人的快乐而喜的本心。
然而,这份善良在此刻竟然已无能为力。
持着屠刀的恶魔,却也是在病痛中挣扎呻昑的生命。她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那人的声音渐渐嘶哑下去,眼角浸出泪光:“救我…”
她深深昅了口气,眼中恢复一丝决断:“我要救他。”
杨逸之并未回答,静等她说下去。
相思看着那人,轻声道:“我只是突然想起,如果我是他,是一个做过很多坏事的恶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曾经的力量、权势都已消失,只能在痛苦中绝望挣扎时,物品会不会想起很多不曾想过的事;会不会希望路过的人能停下来帮我一把;会不会真诚的忏悔以前的所为;会不会因路人的冷漠而再度对这个世界绝望、再度泯灭良知;会不会将最后的他的失望、怨怒都将化为对改恶从善的嘲弄,再度进⼊轮回,种下下一世恶行的因缘…”
相思看着杨逸之,脸上透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或许,世间并无不可救之人。”
这笑容有些疲惫,有些悲伤,却再也没有了犹豫。
世间并无不可救之人。
杨逸之没有反驳。
虽然他早年流落江湖,尝尽了世间冷暖,见惯了黑暗、污秽,但他心底深处,却也一直相信这句话。
世间并无不可救之人。
却没有想到,这个出⾝显赫的少女,竟是他难得的知己。
舂⽇迟迟,草长莺飞,君子沐于舂台,感花叶飘零,彩云流散,鼓琴而作,乃有怜惜众生,愿其常保青舂之意。故闻奏《郁轮袍》者,不杀,不怒,不怨,仁爱忠厚,惠及草木,借舂之,惜天下之生灵。
这曲《郁轮袍》之意,其实并无需由他来教给她。
他展颜微笑,因为在她⾝上,他看到了自己心中独自坚守的那道光芒。
原来,他并不孤单。
两人在荒城最肮脏、暗、贫穷的街道中穿梭,一点点采集被遗弃的居民的鲜⾎。
在这里,她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
许许多多在旁人眼中,无可救药的人。
有一个男子,在疾病的磨折下狂疯,不断毒打着守候左右、不忍离去的子。
有一个⺟亲,在反锁的木柜中,偷偷食着私蔵的馒头。而她的两个孩子都已饿毙在柜门外。
有一个老妪,在每一具尸体前痛哭,扮作死者的⺟亲,目的却是悄悄搜走他们最后一点财物。
…
所有的⾎,无论它们的主人善良还是罪恶,贫穷还是富有,低还是⾼贵,最终都汇聚到她手中那洁⽩无暇的⽟瓶里。原本深浅不一的⾎⾊最终融会一体,再也看不出分毫差别。
无论曾经如何,如今的荒城居民在相思眼中,只有一个⾝份。
可救之人。
东天终于露出了一丝青光。
相思累得几乎站立不住,却还是在朝升起前回到了药鼎前。
重劫依旧坐在大巨的石座上,似乎已从方才的虚弱中恢复,几乎及地的银发在石座上散开,仿佛一双静默飞翔的羽翼,将他整个人衬得苍⽩而妖异。
在某个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瞬间,他优雅的风仪完全隐没,隐蔵在面具后的笑容显得如此沉,含着对这个世界刻骨的怨恨。
此刻,他就宛如一个簇拥在満天⽩⾊中的妖精,那垂地的银发就是他手中的丝线,隔空纵着人间的一切痛苦,看着人们在他的牵线下,演出一幕幕悲离合,将一切自私、丑恶暴露其中。从而在他们的挣扎、呻昑中汲昅到最恶毒的快意。
只是这一刻转瞬既逝,神明般的⾼华、超然又笼罩他的全⾝。
他又成了在⾼台上,为拯救荒城之人而⽇夜配药的祖神。
只是他苍⽩瘦弱的⾝体,依旧透出挥之不去的荒芜之气。
或者,他才是死亡本⾝。
重劫并没有看她,只是专注地将如雪的长发从手指中绕过,在掌心牵引成各种奇异的形态,似乎是精雅的文字,又似乎是神秘的符咒。
不知他是在占卜,还是仅只玩着孩子般的游戏。
相思却无心看他的奇异举动,径直走到他跟前,一字字道:“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
重劫止住了动作,微微将目光挪开,斜瞥着相思手中装得満満的⽟瓶,嘲弄道:“这些都是你要救的人?”
相思将⽟瓶紧紧捧在口,点了点头。
重劫微哂道:“你也曾看到过,罪恶之⾎回渗带来的痛苦。而你带来的⾎越多,你的痛苦也就越深。”
相思深昅一口气,并没有回答。但她的目光却无比坦然。
重劫看着她,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讥诮:“如果痛苦你无所畏惧,那么‘天罚’呢?”
相思目光中透出一丝疑惑:“天罚?”
重劫饶有趣兴的看着她,缓缓道:“我曾告诫过你,只救可救之人。仪式一旦完成后,上天对罪人的所有责罚,都将转移到你⾝上。”
相思注目青苍的天空,咬了咬,一字字道:“问心无愧,何惧天罚。”
这句话让重劫眼中透出一丝烦恶,他将指间的长发重重甩开,似乎对这个游戏失去了耐。
重劫目光转开,再不看她,只对着⾝后挥了挥袖。
帷幕徐徐升起。
那尊大巨的药鼎依旧烟雾袅袅,碧汁蟹沸。
相思深昅了一口气,前行数步,来到药鼎前,小心翼翼地将⽟瓶中的鲜⾎倾⼊。
碧汁滚涌,一阵阵轻烟冲天而起,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然而她的手却没有颤抖,直到最后一滴⾎都已倒⼊石鼎中,她才将⽟瓶轻轻放下。
药汁渐渐归于平静。一朵大巨的⾎之花在碧绿的石鼎中凝结。
这朵⾎花的形态与重劫方才那朵并无二致,只是大了许多,如流云般的瓣花舒展开,散散垂在石鼎之上,微微颤动着,如荒城垂死的百姓,在寻求着鲜⾎的怜悯。
花大了数十倍,她要承受的痛苦,也要比重劫方才还要深重数十倍。
晨风吹拂,天青⾊已渐渐化为鱼肚⽩,第一道晨曦随时要刺破夜云,透空而下。
她没有迟疑,轻轻伸出手腕。
匕首发出雪亮的光芒,闪烁间就要落下。它将在她腕间刻下一道蛇一样的圣痕,然后満城百姓都将得救。
一道极淡的月⾊从她鬓边拂过,她的心忽然陷⼊了平静,梦幻在这一刻隐秘地袭来,将她带⼊了那无忧无惧,平安喜乐的境地。
她失去了知觉,⾝体软软倒下,匕首从她指间坠落。
杨逸之一手接过匕首,一手将她扶住,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上。
重劫百无聊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似乎这场看似平庸的戏码终于有了可看的变数。
他轻轻敲击着石座,话音中有些讥诮:“你要让她背叛自己的承诺么?”
杨逸之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道:“我只是替她完成这个承诺。”
重劫似乎有些惊讶:“你?”
杨逸之道:“是。”
重劫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真是太有趣了。”他陡然止住笑,声音却变得沉:“这座荒城本是死城,每个人注定都将死去,而承继这么多死命的人,若是莲花天女,则将经受天人五衰,而若是凡人,则将承受天之震怒,万劫不复——你将会立刻死去。”
杨逸之淡淡一笑,这个结果,他早就想到了。便是因为他不想相思承受这结果,所以才会出手。他出手的那一瞬,他便决定,无论后果是什么,他都甘之若饴。
正如他当时倚着城墙,看着她走⼊満空荒凉时,所发的誓言一样,无论她要做什么,他都倾力助她完成。
因为他守护的,不仅仅是她,也是自己的信仰。
这信仰让他在面对任何灾劫时,都平静而坦然。
重劫一手支颐,在石座上仔细打量着着杨逸之,冰冷的目光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这个冒犯了属于他的⽩⾊的男子,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想象。
这,实在是一场出⾊的意外,意外的惊喜。
杨逸之没有看他。
他只是缓缓起⾝,面对药鼎。
轻烟升腾蔚集,将他沾⾎的⽩⾐衬得如月⾊般⾼华。
寒光微动,蜿蜒的鲜⾎从他腕底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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