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不该在乎
比如现在的荆夏,她既不想放弃线索,也不想自己逃命,只呆愣愣地站在烧成火球的汽车边,盯着越烧越旺的火苗失神。一声巨响炸开。
荆夏被突然的热掀翻在地,额头磕到崎岖的路面,昏沉沉地痛,她伸手了,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被那样的爆炸伤及分毫,发愣间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
“荆夏!”男人几乎是咆哮,她怔怔地看过去,只见霍楚沉从车上下来,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而刚才那辆烧起来的车,在爆炸前的最后一刻,被他撞落下海。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霍楚沉黑着脸,额间一青筋绷紧,将荆夏从地上拽了起来,她还处于恍惚之中,被霍楚沉拉得踉跄几步,有些力地往他怀里跌去。
霍楚沉下意识扶她,一碰,触到一滩热滑腻,他这才发现她外套的袖子已经被鲜血浸了。
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霍楚沉看见她头上臂上的伤,已经烧到口的怒气霎时被铺天盖地的后怕所湮灭,他深深地闭眼,咬了咬牙,对后面的人招手。维托带人上来,把倒地昏的黑袍男架上了另一辆车。
车厢内诡异地安静。汽车行驶在漆黑的公路,偶尔对面汇来的车灯划过,刺得荆夏微微闭起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手上的伤,车里浓郁的血腥气让她头晕,于是倚在窗边,摁下车窗,这才觉得好了一点,而霍楚沉坐在后座的另一边,全程闭目沉默。两人走得一路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终于在郊外的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荆夏这才发现,霍楚沉没有回去那不勒斯,而是把她和黑袍男都带到了邻近的小城萨莱诺。有人早就等在门口接待。佣人们熟练地称呼霍楚沉“先生”似乎都认识他。
三楼的卧室外,荆夏接过女佣递来的睡袍和衣物,回身去看霍楚沉,然而他只是冷漠地瞟她一眼,随即轻飘飘地移开目光,推门进了另一边的卧室。荆夏自然知道他为什么摆脸色,她破天荒觉得有些心虚,抱着手里的衣服,埋头进了浴室。
手臂上的伤已经不血了。额上的淤青也不严重。荆夏简单擦洗一下,披上浴袍走出卧室的时候,看见抱着堆衣服站在霍楚沉门外的维托。
两人都愣了愣,他显然不是很开心,看见荆夏也头一次收起了之前那副谄媚的表情,蓝色的眼珠一转,飞出一个白眼。
“…”荆夏理亏,自然不好说什么,只错开维托,瞧了瞧他背后那扇紧闭的门,她想问问霍楚沉怎么样,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角蝰的人安顿好了吗?”维托撇嘴,又不敢不理她,只能双眼放空地敷衍了一句“叫医生去看过了。死不了。”
“哦…”荆夏咽了咽口水,目光又落到他手上的那堆衣服上。房间里,霍楚沉摁住刚才包扎好的伤口,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听见对面的门打开的时候,他还以为她会来看看他。
没想到这人果真没心没肺,骗他、利用他、承了他的救命之恩,现在竟然连一句问候都不给他。
他当真是…到底为了什么,嘴角一撇,霍楚沉轻哂出声。房门在这时候被叩响了。霍楚沉心情差到极点,不想吭声,只在门打开的一霎,将手里那件换下的衬衣朝来人扔了出去。
“滚!”那人怔在那儿,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霍楚沉有些不耐烦地回头,看见荆夏抱着他的衣服站在那里。屋里只点了盏落地灯。
壁炉里烧着松木,淡淡的味道,把屋外那场雨带来的气都驱散了。耳边偶尔爆开一两声哔剥的松油炸响,反而衬得周遭更安静。目光汇,两相沉默,荆夏没有离开,而是反手扣上了寝室的门。
昏暗的火光和灯织,荆夏看见霍楚沉不经意出的口上,一截白色的纱布,他见她来,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将松垮的睡袍一抄,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
“你来做什么?”他移开目光,靠坐在沙发靠背上,留了个冷峻的侧脸给荆夏。荆夏没说话,上前一步,将手里的衣服都扔到了沙发上。
“你受伤了?”她问,转到霍楚沉面前,抬头看他。霍楚沉冷着脸,盯了她一会儿,半嘲讽道:“我还以为你只会关心你的线索。”
“你受伤了?”荆夏紧追不舍,再进一步,将身体挤到了他的两腿之间。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料传过来,还有她身上沐浴的清香…霍楚沉有些心猿意马,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冷冷地道了句“没”
然而下一秒,面前的女人就在他的后肩处狠狠一摁。霍楚沉吃痛咬牙,太阳青筋暴起,一把抓住她作的手,把人扯到了自己跟前。“你!”暴怒的话说不出口,火光跃动之下。她看着他,眸光转,是从未见过的柔和。
“什么时候伤的?”她继续冷声发问,像审问犯人。霍楚沉笑了笑,无所谓地反问“怎么?良心过不去了?”
“我看看。”荆夏没有搭理他的冷言冷语,兀自扯开了他身上的睡袍。昏灯之下,男结实的膛赤。不知是才洗了澡的意,还是被她刚才那么一按的冷汗,没有被纱布覆盖的地方,蒙着薄薄一层水雾。
而那条长长的绑带绕过他的左肩,穿过腋下,在背处上厚厚一圈,被她刚才那么一摁,又堪堪渗出点血来。心口突然被什么撕了一下,荆夏沉下脸,伸手要去抚他的伤。
“啪!”轻微的一响,手腕一紧,她的手被男人扣住了。火光下,他笑着看她,黝黑的瞳眸晶亮,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怎么?”霍楚沉语气讽刺“开心了?”荆夏不说话,被他拽住的手微抖。男人的语速慢下来,目光逡巡在她的眉眼间,半天又继续道:“不是开心,那就是遗憾了?”
他笑了一声,俯身去找她,又道:“不是恨我杀了迈兰?如果这次我死了。也算是你替他报了仇,所以现在这是…”
“霍楚沉!”没说完的话被打断,荆夏抬头看他,眼中有压抑的怒意和心疼。霍楚沉看得一愣,这样的表情他看见过,在迈兰去世后,她每每听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
而霍楚沉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看到她因为自己,出这样的神情。药劲过了。背上的伤火辣辣的痛。
他的腹也像是被火油烧过了一样,一一地颠动。心口倏然一痛,他伸手钳住了荆夏的下巴,迫她抬头看他,那双面对他永远淡漠的眼,此时正展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生动,泛起晶亮,她这样的表情,既让他得意,又让他揪心…
“你是在…担心我吗?”霍楚沉蹙眉,放低声音轻轻地问,好似害怕惊扰这一场梦境。荆夏看他,没有回答,只反问到“我要是不进来看你,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让我知道自己受伤的事?”霍楚沉一怔。
而后无所谓地笑道:“知不知道的,难不成你还在乎?”是呀,她不该在乎的,他们是彼此伤害过的人,隔着背叛的经历和迈兰的死。可真实的感情又骗不了自己。当她在烈火中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那一刻,荆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