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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被闵夫人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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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瑾儒从小就知道自己异于常人,她幼年之时,社会风气仍十分迷信保守。母亲清醒之时,丁宁告戒她切不可让旁人窥见她的身体,以免被当作妖孽烧死。方氏乃闵城大族,她身旁却从不安排保姆娘,自小由嫡亲的姑姑亲自照料。

  长至十四岁时异象频生,时常无故陷身于一些光怪陆离的幻境中,至少她以为是幻境,每次都是短短数秒,很快又回复到正常的世界。唯有一次,她上一刻还在院子里悠闲地看书。

  下一刻已置身于某个古代战场,到处尸横遍野、白骨累累,她并没有很快回归现实,而是麻木地行走在散落着残肢血的土地上。

  突然脚下一紧,一名被砍掉了半条小腿,肠子了一地的士兵扯着她的裙子,那张被痛苦扭曲的脸上焕发着回光返照的异彩:“观音娘娘,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请救救我…”方瑾儒笑着点头。

  在那人魂魄夺时轻轻地踢开了他的手。待回到现实,发现洁白的裙子上一片刺目的血红,她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蹙了蹙眉,平静地把裙子换下来洗干净。

  她的内心远比寻常人要强大许多。堕久并没有把方瑾儒带进什么深山老林修炼,他们一同去了波士顿周边的一个小镇居住,一住就是六年。

  沉飞苦恼于维桢不愿受任何拘束,觉得倘若有一天她生出了一对翅膀,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振翅而去,任凭谁也留不下,而维桢的母亲方瑾儒,在她的前生,曾经真的有过这种翅高飞的机会。

  然后因着她的一念之差,终究与她梦寐以求,逍遥自由的生活失之臂,抱憾终身。这天她一大早到波士顿某所大型图书馆翻看一部罕见的古籍,将需要的内容全部抄下来后已经是中午。

  就到附近的咖啡馆用餐,她安闲自在地喝着咖啡,倒咖啡的侍应生在短短几分钟内已经第五次询问她需不需要续上。

  方瑾儒不莞然一笑,那个二十出头的男生一张轮廓深邃的脸登时红得像是直接将颜料涂上去一样,方瑾儒轻咳一声,暗忖道白种人的情绪变化可真直观,便将目光投向落地玻璃外面的街道。

  马路对面,原以为永远不会再相见的少年那孤拔劲悍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视线…其实现在已经是男人了。闵西廷今年二十一岁,看上去却成内敛,远远超出他的年龄,一身笔的黑檀棕色丝绒西装,平静的脸上有种瘆人的狠。

  到底是顶级豪门世家的公子,那种睥睨的气质仿佛是天生而成,虽然是唯一爱过的男人,方瑾儒心中已掀不起一丝波澜,不过怅然地轻叹一声。闵西廷似有所感般将目光往这边一瞥,然后直直地钉在方瑾儒身上,那一刹那。

  他的眼神是如此凌厉可怕,以致方瑾儒手足都生出了寒意,见他横穿马路往这边疾步而来,方瑾儒的第一反应是拔腿而逃。

  下一刻却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灿若光的眼眸圆睁,四肢百骸皆以一种可见的频率震栗起来,一辆黑色跑车追风逐电袭来,闵西廷高大的身躯被撞得径直飞出十几米之外。

  这一刻在方瑾儒眼里被无限地拉长,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动心怵目,泪水淌了她惊恐万状的脸庞,那个男人的视线由始至终都投注在她脸上,直至他重重地跌回地上,浓稠的血水从身下漫延开来。

  他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仿佛在他眼里,这天地之间万物皆空,唯有一个方瑾儒。方瑾儒全身的血似乎已全部褪净,手足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如果他不是将全副心神都放在自己身上,应该能注意到那辆车,以他的身手不可能躲不开。

  她记得早在几年前,闵西廷从拔击到收连一秒都用不了。以方瑾儒百年难遇的资质和她清净少的灵,假以时,必定能够超脱生死轮回,不再受世俗的一切拘束。

  这些本是她穷尽一生都想得到的东西,却又亲手放弃了…方瑾儒相遇闵西廷,何尝不是一场在劫难逃。

  ***方瑾儒本质上就是一个非常寡情凉薄的女子,由她只凭着堕久的一席话。就抛下热恋中的情人和血浓于水的父母去追求她梦想中极致的逍遥人生已可见一斑,经过六年的修身养,她对人世间的贪嗔痴慢疑已逐渐斩断,然而在闵西廷丧命的那一刻,对于自由与永生的向往。

  堕久多次严厉地强调,在超脱天道的掌控之前,只能作为一名冷眼旁观的旅人游走在时空里,绝对不可以干涉任何人命数的警告,俱如冬日里呼出的一口热气,慢慢冷却,然后弥散在空气中。数年前首次陷入爱河那种单纯而甜蜜的悸动。

  那个曾经不顾一切地爱过的少年眼内羞涩而动人的笑意,便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她握紧手中那只咖啡杯疯了似的冲出去。方瑾儒赶回居住的地方,房子里空无一人。近年来堕久已很少留在这里。

  他们经常一年半载都不能见上一面,说上半句话,在修行的大道上,二人形同路人,互不干扰。

  方瑾儒关上门走进自己的房间,双手握住咖啡杯,盘膝而坐,她的修为深,不过短短数秒钟已依从自己的心意回到了刚踏入咖啡馆那一刻,她一径走到那名倒咖啡的侍应生面前。

  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将一方刺绣折枝豆绿牡丹的白色丝绢递给他,丝绢右下角绣了一只细若蚊蝇的“瑾”字“请把这方绢子交给路对面那名穿黑棕色西装的高个子男人,告诉他是一个长得很美的华夏女子拜托你予他的。

  他若问女子在哪里,你就说她已经往前走远了。”侍应生的脸已经鲜得如同一张红纸,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方瑾儒抚了抚他的脸,素手比一朵盛放的白玉兰还要柔娆动人“我还不够美么?”

  然后推了推他,微微一笑“去吧。”她躲在一方形柱子后面,看着侍应生叫住了闵西廷,俩人交谈了几句,闵西廷突然发足往前狂奔,那辆黑色跑车越过他疾驰而去。

  方瑾儒将漫出眼眶的一颗泪珠拭去,低声道:“西廷,我不再对你有所亏欠了。往后岁月转,沧海桑田,生死都不要再相见罢。”她心如止水般闭合上双眼,面前一黑。

  下一刻,光亮再次映入眼幕,紧接着见到一张陌生男人的脸,渐渐的,这张本该毫无集的脸竟变得熟悉起来,方瑾儒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剧痛“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在这一瞬间。

  那个本该于二十五岁之前兰摧玉折的薄命女子所经受过的一切:与初恋情人相识相知,被闵夫人下药,遭受闵祁山的欺凌,被心爱之人误解,卑微地委身于强占自己的男人,利用他去作毫无意义的报复…

  这些令人难以忍受的记忆,不容置喙、无法反抗地通过这具身体强行灌注到方瑾儒的灵魂,命运的轨道被蛮横而残忍地扭转回来,变得更加残破可怖。

  方瑾儒人生中最霞明玉映,最肆意洒的六年俨若吉光凤羽,在时间的洪里被抹得一点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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