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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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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悬,万籁俱寂。

  “⽔胤扬,⽔胤扬,起来。”

  呜…让它睡…

  ⽔胤扬困顿的意识被一道声音给刺穿,但它不想醒来,直想窝成一团好好的‮觉睡‬。

  “⽔胤扬!”

  不要吵…

  “⽔胤扬。”冰冷的意渗进它的⾝体,它不醒反而陷落更深的睡眠。

  “呜…”好舒服,是⽔,是⽔。

  它无意识地‮动扭‬⾝躯,往那意的来源靠去,显见那意是大片的⽔泽,让它⾜以伸展四肢的大⽔泽,它依偎在⽔波中,渐渐清醒过来。

  睁开许久未开的妖眸,映⼊眼里的是飘在⽔面上的浮萍,那与自己视线等⾼的⽔平线,让它体认到自己整个人是浸在⽔里的。

  它试着动动手脚,那舒坦的感觉它已遗忘良久。

  “⽔胤扬。”那在睡梦中不断呼唤自己的声音,近在耳畔。

  它望向声源,苻莲樗的容颜倒映,她提着一只灯笼,⾐衫不整、发丝凌、眼眶泛红,神情焦急的看着自己。

  “莲…莲樗?”发生什么事了?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苻莲樗有那么一刻以为它会死。

  如今见它生龙活虎的模样,拉得死紧的心弦“啪”的一声断裂,这份放松化作一颗颗的泪珠自泛红的眼眸里滑出,止也止不住。

  “莲樗?你怎么了?”⽔胤扬游近岸边,伸出手接住她滴落的泪“为什么你的眼睛会有⽔流出来?”

  这⽔,温温热热的,⾆一,还咸咸的。

  “因为我太⾼兴了…”天知道当她怎么也叫不醒⽔胤扬时,她的心有多痛、有多害怕。

  原先以为让它好好的睡便是好事,却忘却它是⽔怪,在闷热没有一丝⽔气的房內无法存活,直到她怎么也唤不醒它时,方知事态严重。

  所幸时当‮夜午‬,这座别院又偏僻,不会有人走动,她才敢把⽔胤扬拖出来丢进池塘,直到它自池底浮出,这才软下膝盖,坐在池塘边安下心来。

  文大富的“病情”⽇有起⾊,本认为他们离开指⽇可待;没想到发生这突发事件,让苻莲樗三魂丢了六魄。

  “为什么⾼兴?”就着灯笼的微光,⽔胤扬瞧见她脸上布満⽔,不似平时它玩⽔时泼在她脸上,而是从她的眼睛流出来的。

  不知为何,它不喜看到这样的莲樗,眼睛会流⽔的莲樗,它不愿意看见,再次抬手想替她擦去脸上的⽔。

  一看,抬起的手有麟片覆盖。反复再看,却发现它一直是人的模样,除了手有麟片之外,其余与人无异。

  “啊!”它一惊,连忙潜下⽔面,久久不出。

  怎么会这样?

  “胤扬?”苻莲樗抬⾼灯笼照着⽔面,久久不见它浮出⽔面,想凑近瞧个分明,却发现她没气力起⾝,只好叫出声。

  没有回应。満是浮萍的⽔面不现波澜,好似适才⽔胤扬未曾潜进去,而它也未曾存在过似的。

  “胤扬?”会不会因为太久没有接触到⽔,一时太⾼兴潜下去玩了?

  若真是如此就好了。苻莲樗宠爱的想着,比起它昏不醒,全⾝玩到只是小事。

  再怎样,能活着是最好的,活着才能感受世上万物。

  “别玩太久喔!”这儿毕竟不是家里,可以让它无所顾忌。“我在房里等你。”

  苻莲樗吃力地起⾝,适才搬动⽔胤扬费去她所有的体力,一旦安下心后,才感受到气力的逸失,但外头的冷意侵袭,让她无法久待。

  “咕噜噜…”

  ⾝后传来一阵⽔声,苻莲樗转⾝探个究竟,只见化为人⾝的⽔胤扬一脸慌张的站在⽔中,妖眸盈満焦虑,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

  “⽔胤扬,别玩太久,这儿不是我们家,随时会被人发现的。”苻莲樗拨开被风吹拂阻去视线的发,笑着叮咛。

  “莲樗…你…你不怕吗?”

  ⽔胤扬言又止的看着她,想叫她不要走,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怎么了?是不是我刚刚弄疼你了?”见它要哭不哭的,她一细想,很有可能是她在搬动它的过程中让它的麟片刮伤。

  她宰过鱼,可以理会鱼⾝上的麟片被刮掉时有多痛苦,同理可证,⽔胤扬想必是忍着‮大巨‬的痛楚。

  “没有。”有也因为接触到⽔而痊愈,⽔是它最好的葯剂。它疼的是跳动的心,每一次跳动都痛得它无法言语。

  “那你是怎么了?”苻莲樗⼲脆坐在地上,省得自己一会儿腿软,将灯笼放在⾝边,仰⾼头看着站在⽔里的⽔胤扬。

  它下半⾝整个浸⼊⽔里,凝望着苻莲樗,妖眸里的迟疑以及恐慌参半,俊逸的脸庞有大半是隐于黑暗的,教苻莲樗看不清它的表情。

  “我是妖…”头一次,⽔胤扬痛恨起自己为何不是与苻莲樗一般的人类,这样它就不会被排斥。

  它想要变成人,想要跟苻莲樗在一起,想要…想要…拥抱她不被烫伤…可是…可是这份小小的冀求却是极深的鸿沟,怎么也跨越不了。

  苻莲樗闻言,扬⾼灯笼来,藉由那微弱的晕⻩火焰看清⽔胤扬自怨自艾又失魂落魄的模样。

  “你本来就是妖,这是你我皆知的事实呀!”柔柔软软的嗓音送进它那教黑暗呑没的心,为它带来一丝光明。

  苻莲樗笑望⽔胤扬,明⽩就算它是妖,她也不放手。

  说她离经叛道也好、说她自甘⼊魔也罢,她只知道是⽔胤扬及时拉了快被孤寂灭顶的她一把。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会变不回原形…”⽔胤扬低垂着头,⽔滴滴答答地落在⽔面上,掀起无数涟漪,一下子平静的⽔面即教这一番景象给搅

  它心底有个感觉,好似它原本便是人,只是被人变成了⽔怪的模样,它不明⽩,为什么会这样?

  “妖当然会有原形,你在别什么扭啊?”苻莲樗说得容易,⽔胤扬挣扎得好困难,几乎要夺去它所有的气力。“也对,你是否该变回原形,这样对你比较好?”

  久久,只听到它几不可闻的喃语:“我的原形很恐怖…而且我也变不回去了…”

  ⽔胤扬很不愿意这样说自己,但每当它见着⽔面上的“自己”时,都觉得又丑又难看。加之自己曾被人类捕捉到,得到那“刻骨铭心”的记忆,又曾被那些人类指称“不堪⼊目”教它不想承认自己的原形长得很恐怖也难。

  “胤扬自己觉得呢?”苻莲樗闻言,眉眼皆柔。

  “啊?”⽔胤扬傻傻呆呆的吐出一个语助语。

  “你自己觉得你的原形很恐怖吗?”

  怎么会有这么…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妖?苻莲樗所认知的妖不是像⽔胤扬这般无害,也不是像它这般的不解人事,甚或不解自己,但也是它这份无害、这份无琊,才能让她与它共处至今,不是吗?

  否则她老早成了它腹中的食物,不知过了几个轮回。

  想着想着,她心一柔,扬起人的笑。

  “人类说我好丑。”⽔胤扬大皱其眉。丑到鬼神避之唯恐不及。这是那些人说的。“我在⽔面上看过自己,很丑,不像人类。”

  “胤扬…”苻莲樗微睁杏眸,哭笑不得的一哂。“不是一定要像人类才好看,你知否?”

  “可是…不像人类,就是妖,像人类就不是妖了。”

  天!是谁灌输⽔胤扬这种想法的?苻莲樗又是好笑又是生气的敲敲他的头。

  “人又如何,妖又如何?只要你是你,我就永远在你⾝边。”她勾起一抹‮媚柔‬笑意,握住它又冰又的手轻语。

  它哪儿也不会去,它会留在自己⾝边,直到她死。

  此刻苻莲樗终于明了,自己孤寂一生,唯有⽔胤扬融化了她內心那曾经以为永远不会融解的冰冷。她的生命有限,⽔胤扬的生命至少会比她长,是以,她自私的‮求渴‬在自己短短的一生中有他相伴,不为过吧?

  “真的?”它飘着幽黯光火的妖眸霎时放亮,一颗提到喉咙口的心像是停了又重新跳动般的测试着自己的能力“怦怦怦”的猛跳。

  “嗯。你前些⽇子不是才说要一直陪我到死吗?”苻莲樗肯定的点头。

  “对,我会陪着你一直到死,你死,我也陪着你死。”

  “那你就别再烦恼你的原形是否恐怖、是否丑恶,或是变不回原形,那都不是重点。”

  ⽔胤扬整张脸都笑开了,它的心塞満了很多很多的喜悦,很想很想拿出来同莲樗一道分享,但它不知如何拿,只好死命以笑来表达它內心的狂喜。

  “我们进房去吧,我好冷。”夜晚不比⽩⽇,气温明显低到只着单⾐的她难以承受。

  “好。”⽔胤扬走回岸上,提起灯笼,跟着苻莲樗⼊屋。

  寒风吹不散他俩的情谊,却为他们⽇后的命运悄悄写下注解。

  **

  “呼呼…呼呼呼…”

  疾奔的脚步因气息紊而急急顿住,努力平顺气息后,因背后传来的轻响致使她吓破胆地捂住嘴惊叫,她盯着那大片的黑暗,好似厉鬼即蔵⾝于黑暗之中。

  救…救人吶!抱持着这样強烈的求生意念,她未经通报即冲到书房,直想通知主人家里有大事发生。

  “谁?”文并茂打开门,只见绣儿往他⾝上瘫去,他一惊,将她推倒在地。“绣儿,你做什么?”

  “少…少爷…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绣儿语不成句,颤抖不已的坐倒在地,怎么也直不起⾝来。

  “有事起⾝再说。”这样成何体统?文并茂瞄眼深夜来访的客人,不愿自家奴仆的丑态见笑。

  “少爷…奴…奴婢有事禀告…”绣儿起起跌跌好几次后,好不容易站起⾝,抖得像寒风中的落叶般,连话语也跟着颤抖不已。

  “何事?不能明⽇再说?”文并茂也瞧出绣儿的异常,眉只有皱得更紧的份。

  “禀少爷…奴…奴婢…适才起来上茅房…”为了就近服侍兼监视苻莲樗和⽔胤扬,她就睡在苻莲樗隔壁的小房间“看见…看见…”

  一想起那景象,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牙齿打架。

  “看见什么?”文并茂所能联想的不过是苻莲樗预备连夜伙同⽔胤扬逃离文家。

  毕竟他们被扣在文家有一段时⽇,而文大富的病情⽇有起⾊,或许因为如此,她才起了逃走之心。

  哪知绣儿说出的事却是超乎他的想象。

  “妖…妖怪…苻大夫…还有…⽔…⽔公子…他…他…是妖怪…是妖怪啊!”绣儿惊恐莫名的抱住自己,神情呆滞,语间的惶然失措不是假的。

  “你说什么?”文并茂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出手拉过绣儿,要她坐下。“再说清楚一点,什么妖怪?谁是妖怪?苻大夫?还是⽔公子?抑或是…他们两人都是妖怪?”

  “奴…奴婢…他…他们…”绣儿不停的发着抖,好一会儿,她才深昅口气,又吐出话来:“奴婢看见⽔公子在⽔里…他站在⽔面上如履平地…”

  绣儿未再说下去,脑中塞満的情景教她深受惊吓,以致无法成言,只能不停的发着颤。

  “你说⽔公子是妖?”文并茂对⽔胤扬并无多大印象,尤其苻莲樗又以他⾝体不适为由,鲜少让他露面。

  现下绣儿指称他是妖怪,这…“少爷…奴婢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公子是妖怪…是妖怪…”如今教绣儿再踏⼊别院,八人大轿来扛她也不肯。

  “绣儿,真是你亲眼所见?”文并茂深知绣儿这婢女忠心不二,否则也不会派她去监视苻莲樗,怕他们逃走。

  可她所说的…让文并茂无法信服。

  “文兄,这小婢女所言…未尝是假。”书房內一直未出言的另一人突然开口。

  “⾼兄,何出此言?”文并茂不解的望着深夜到访的友人。

  斑进递给文并茂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朝绣儿微微一笑,给她一杯茶⽔,温言问道:“绣儿姑娘,可否请你将你今夜所见所闻,再重述一次?”

  绣儿不安的看眼主子,不敢造次。

  “说吧,若是被我发现你说谎,处罚可是很重的。”文并茂挥挥手,要绣儿全盘托出,不得有隐瞒。

  “是。”绣儿双手死握着那杯子,先是喝口温热的茶⽔,定定心神之后才娓娓道出…

  夜愈深,月愈隐,云愈浓。

  **

  “⾼兄,为何你对绣儿所言特别感‮趣兴‬,甚至还要夜探?”文并茂实在弄不懂友人心里在想什么,边拉紧斗篷边问。

  “实不相瞒,文兄,你知道我在总督府当差…”

  “我知道,这与我们得像贼一般蔵匿在花丛中有何⼲系?”呼,冷死人了!文并茂没想过在自己家里头还得像贼一般躲蔵。

  “总督大人与朝廷的关系向来良好,近来他收到一封朝中要人发的密函,文兄猜猜內容为何?”若非那封密函,⾼进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番偷摸狗的事。

  “什么?”文并茂盯着没有一丝动静的房门,开始怀疑绣儿所言是真是假,都近‮夜午‬了,连个鬼影也没见着。

  “⽇前,陇西的总督捉到一只奇珍异兽,像马又像鹿,呈报朝廷,经国师验证无害后,圣上大悦,对此兽喜爱无比,赏⻩金万两,加官进爵,一路连跳好几级啊!”“这跟苻大夫他们有何关连?”

  “文兄,若是绣儿所言属实,那⽔胤扬真是妖怪…只要你我两人将⽔胤扬擒住,呈给总督大人,让总督大人提报朝廷…若喜爱尝新的圣上见着快的话…”

  显然是想到接下来的利益不断,文并茂愈听,眼愈发光,脸也拉开大大的笑容“⾼兄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啊…”想他文家不过是一城之首富,终究权力有限,若是擒得⽔胤扬,接踵而来的利益可说是数也数不尽。

  “现下,文兄明⽩何以我会当真了吧?”⾼进的声音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格外缥缈虚无。

  “明⽩,明⽩,⾼兄,事成之后,可别忘了不才小弟我啊!”文并茂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咧开嘴直笑。

  “是在你家捉到的,当然会有你一份,文兄。”

  “好,好兄弟。”文并茂捂住狂笑的嘴,心甘情愿地同⾼进一道守株待兔。

  未久,苻莲樗的房门开了,一抹灯笼的微光在寒风中若隐若现,昅引躲在暗处的文并茂和⾼进两人如同扑火的蛾般死盯着她。

  **

  苻莲樗打‮房开‬门,先是左探探右探探,见没人才出房,小心地阖上房门,来到隔壁房前,没有敲门便推门而⼊。

  她点燃⽔胤扬房里的烛火,然后进到內室去看它,发觉它又睡得死沉,因而叫醒它。

  “胤扬,胤扬。”

  “嗯…”⽔胤扬被动地睁开眼,映⼊妖眸底的是苻莲樗的容颜,他睡意浓重地问:“莲樗?什么时辰了?”

  “半夜,你又睡了一整天。”幸好这次叫得醒。苻莲樗轻嘘口气,微弯角。

  “喔。”⽔胤扬推被下,倒了杯⽔来喝“我还是好想‮觉睡‬。”

  “这样不行,若是你像昨⽇那样唤不醒怎么办?”苻莲樗就是怕它一睡不起才会在半夜来看它。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昏昏睡。”

  “那是因为这时节你该在⽔里冬眠的。”违背天,当然会伤⾝。

  “好想到⽔里去。”这样或许会清醒点。

  “你想玩⽔?”苻莲樗拨开粘住它颊畔的发,疼惜地望着它。

  “或许会清醒些,不会像待在屋內这般容易睡着。”⽔胤扬照实说出自己的盘算,它也不想一直睡呀!

  这样什么事都没法办。有些痛恨自己这项不能违背的“天”⽔胤扬多想跟在苻莲樗⾝边,而不是只能被独自留在房里,抵抗那无法抗拒的“天

  往往稍一松懈,再次转醒必定是天昏地暗,而莲樗则总是一脸忧心的看着自己。

  最严重莫过于昨⽇,严重到苻莲樗不得不拖着它到⽔里去。

  它不喜这样,让莲樗为自己挂心,它已经发誓要快些长大好保护她的,可它发觉,若是自己无法成长,在莲樗眼里,它永远是个该纳⼊她羽翼之下的孩子。

  孩子?⽔胤扬下意识地排斥这两个字,更憎恶自己该躲在莲樗⾝后。

  “好,我们到池塘去。”苻莲樗想也不想便答允。“你可以走吗?”

  “嗯。”⽔胤扬见苻莲樗没有加外⾐,随手捉了她为自己制的袍服披上她的肩。“天冷,别着凉。”

  苻莲樗心一暖,备受感动的看着它。

  ⽔胤扬长大了,懂得体贴别人,现在的它,让她很容易联想到⽇后的它会有多少人喜爱──撇去它不是人这一项。

  “怎么了?”⽔胤扬辨不出她的眼神,只觉得她的眼似乎又泛着昨夜里它瞧见的⽔光,心一拧,忙问。

  “没,谢谢。”苻莲樗拉紧袍服,一手提着灯笼出房。

  “我来。”⽔胤扬接过她手上的灯笼,朝她一笑“你走在我后面,我来挡风。”

  “呃?”苻莲樗震惊地凝视前头的背影。

  曾几何时,在她无所觉的时候,它已变得如此?昨⽇之前她都未曾发觉它的转变,今⽇她感受特别深刻。

  “胤扬,谁教你这些的?”

  “你。”两人一道走到岸边,⽔胤扬将灯笼给她,人往池里浸去,只剩下一颗头露出⽔面,笑望岸边的苻莲樗。

  “我?”她不记得自己教导过它这些“体贴”的举止。

  “对。”它用力点头后往⽔里潜去。

  果然,在⽔里的它最是快乐。

  苻莲樗席地而坐,把灯笼搁在一旁,吹熄它,今晚的月光明亮,毋需灯笼也能辨识景物。

  幽幽暗暗的池面被月光照得发亮,飘浮在⽔面的浮萍也格外清晰,唯一不明的,是池里的生物。

  等着等着,苻莲樗有些寂寥地倾⾝拨弄池⽔,一抹无以名状的情感袭上心头,让她不由得轻叹口气。

  也许本不该強留⽔胤扬在⾝边的。

  它有它的世界,与她十分不同,而她无法涉⾜它的世界。

  她不该因一时的机缘巧合便留它至今。

  也许…离不开的人,是她,是她呵!

  苻莲樗就着月光拚命地想看清楚池底,用目光搜寻着⽔胤扬的⾝影,太过专注的结果是失了平衡,她来不及呼叫便“扑通”一声,掉进池里。

  “啊…”苻莲樗挣扎着想要浮出⽔面,却没想到吐出的气让她愈往池里沉去。

  老天…老天…谁…谁来救她…

  苻莲樗不谙⽔,加以事出突然,庒儿无法做出反应,只能像一般溺⽔之人任由自己的气息愈来愈弱而束手无策。

  意识愈加渺远之际,⽔胤扬的面孔突然冒出,阻去那将她眼耳蒙蔽的黑暗。

  “胤扬…”苻莲樗无力地唤着,想叫它,却发现自己发不了声,努力数次未果,她沮丧的想放弃,然而有个力道直摇晃着她,不让她安眠。

  “莲樗!莲樗!”

  谁?谁叫她?苻莲樗无法听出是谁在叫她,但隐约听得出那声声急叫中的迫切。

  “莲樗!醒醒!”

  好…她会醒,会醒…不自觉地,她随着那叫唤而起舞,即使不明⽩她何时睡着的。

  “莲樗!”

  “咳!”一股郁闷直往喉头冲去,让她无可抑制地重重一咳,喉咙和口好痛,似被火灼燃般。“呕…咳咳咳…呕呕…”

  当她几乎将腹里的东西掏空吐出,也是她飘浮的意识沉落时,她息着自动往可倚靠的地方倚去,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莲樗?”一个低低的男声在她耳畔响起,含带着无比的焦灼。

  苻莲樗缓缓地眨动眼睫,头一个感受到的是周⾝的冰冷,连她倚靠的地方也是冰冷异常,她不自噤地发起颤来。

  “莲樗,应我一句。”⽔胤扬拍拍她冰冷至极的颊,忙不迭地替她卷⼲透的发和⾐裳,在察觉她不停地发抖后,下意识地将她紧抱在怀,却未曾料想到两人的体温相差无几,此举不过徒劳无功。

  “呼…哈…哈…哈…”苻莲樗呼出一口长嘘,那口气在离开畔之时凝结成⽩雾,牙齿不试曝制的打起颤来,发出怪声。

  ⽔胤扬发觉不对低首一看,发现苻莲樗脸⾊苍⽩异常,大惊失⾊,直叫:“莲樗!莲樗!回答我!回我一句!回我啊!”苻莲樗冻得僵硬的意识硬是挤⼊⽔胤扬強力的叫唤,让她下意识地自颤抖发⽩的瓣间吐出一字:“冷…”

  “冷?”那是⽔胤扬从来不知道的感觉,但此刻它感同⾝受,将苻莲樗打横抱起,往屋里冲去。

  月儿明明,映照那教土地昅收的⽔渍发光,恰似蛾洒下的磷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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