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浓情蜜意,燕城少女
甄氏躺在上,连早饭也没去吃,一直气到现在。
流珠奉了一杯枸杞花菊茶,轻声劝慰道:“夫人消消火吧,您最近老生气,对⾝子不好。”
“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是没人疼的!”女人在面临困难时下意识地会想到自己的男人,甄氏也不例外,她想诸葛流风了,想得心一菗一菗地疼“如果早知道结局还是姝儿被送回喀什庆,我和铭儿又何苦闹上这么一出?现在好了,姝儿回了,我与铭儿却是怎么也回不去了!”
流珠不语,当初他们几个谁也没想到四姐小是蓄意谋害了林姐小,都以为她是无心的,族长却执意要四姐小给林姐小抵命,而今细细想来,或许知女莫若⽗,族长一早便猜到了事件的始末,这才下了那样的决断。偏老太君、二夫人和安郡王不満族长的决断,想着法儿地腾折到了京城,结果呢,二少滑胎了。害死郡王的第一任子,又害死郡王的第一个孩子,难怪郡王这回也不替四姐小求情了。
当局者旁观者清,甄氏永远不会从自己⾝上找寻失败的关键,她只认为是别人对不起她、对不起诸葛姝,也对不起安郡王。她咕噜鼓励喝了半杯枸杞花菊茶,心气儿顺了些,仍着道:“昨晚郡王不是在陪二少吗?怎么突然来了湘兰院?也没人禀报我!”
“是郡王不让內院的丫鬟禀报的,说看看四姐小就走,不必惊扰夫人。”流珠答道。
甄氏冷冷一哼:“未免也太巧!⽔玲珑一边儿套着四姐小的话,郡王就一边儿在门口听墙角!还有萍儿!老太君留下她照顾二少,她就给我照顾到四姐小门口了!一定是⽔玲珑,是她变着法儿地套了四姐小的话!”
流珠暗暗头摇,夫人啊夫人,您现在不应该怪罪四姐小害了二少的胎吗?四姐小没做亏心事,郡王偷听一百次墙角也不会发火,世子妃是可恶,但事情的症结在四姐小的⾝上,您在怪世子妃之前,得先怪四姐小丧心病狂才对。当然,这些话放在心里想想就好,真要说出来她是不敢的,世子妃恶也好,善也罢,只要二夫人与对方势不两立,她便也也只能站在二夫人的阵营。
甄氏一人唱着独角戏:“我以为她好欺负呢,原来不是啊!哼!上次世子以郡王的前途来要挟我,肯定也是她指使的!我就说呢,世子向来敬重长辈,怎么会为了一个外人与郡王反目?分明是有人吹了枕旁风!”
这一点流珠听着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不由地开口附和道:“谁说不是呢?郡王是世子爷的堂弟,有⾎亲关系不说,场战上又一同出生⼊死过,世子爷怎么着也不至于拿郡王的前程开玩笑的。”
“是吧是吧?都怪那个狐狸精!”甄氏越说越恼火,将剩下的半杯枸杞花菊茶也喝进了肚子,忽而又记忆大公主的威利——“听说郡王在在吏部谋了份官职,可喜可贺啊,正好,吏部尚书与我公公是莫逆之,今后郡王在仕途上若有什么需要肃成侯府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咱们肃成侯府比不得王府尊贵,但通融吏部的各种关系还是不在话下的,谁让咱们俩家是姻亲呢?我等着小慧诞下郡王的长子,好喝杯侄儿的満月喜酒呢。”
甄氏按了按隐隐发晕的头,累极了似的叹道:“安郡王和董佳琳行房后,别忘了喂避子汤。”
流珠愣了愣,点头:“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甄氏忽而坐直了⾝子,看向墙壁上的沙漏道:“郡王下朝了没?”
流珠看了看沙漏,轻声道:“下了,再过一刻钟就该回府了。”
甄氏的柳眉微微一蹙,露出几许倦怠之⾊:“叫他直接去二少的院子,今晚哪儿也别去了,晚饭你稍后给他俩送。”
流珠又是一愣,随即明⽩了甄氏的意思:“好,奴婢这就去门口等郡王。”
“慢着!”流珠刚走了几步,又被甄氏叫住,甄氏似笑非笑道“王妃的生辰快到了是不是?”
流珠心想,老太君让你负责,你不是最清楚的么?问我⼲嘛?
甄氏意味深长地笑了…
紫荆院內,杏儿了快要断掉的腿,忍住疼痛问道:“郡王呢?回府了没有?”
杏儿咬了咬,低声道:“回了,在二少院子。”
董佳琳的心里一阵泛酸:“没…去安天居陪老太君用膳吗?”
“没,陪二少在屋子里吃。”杏儿说着,来了几丝火气“姨娘,二少已经说清楚您是冤枉的了,郡王怎么还不过来看您?难道,郡王真的…爱上二少,从此不管您了吗?”
她们与府里大多数人一样,并不知晓诸葛姝的內幕。这便是和妾的区别了,安郡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乔慧,却没向董佳琳解释半句。
董佳琳委屈得眼泪直冒,不动声⾊地拭去泪⽔,道:“别瞎说了,郡王不是那种薄情寡之人,二少滑胎⾝心俱损,我这点小伤和委屈和她比算什么?”
杏儿撇了撇嘴,愤愤不平道:“依奴婢看,郡王是怕了肃成侯府才这样冷落您的吧?大公主今儿来过,看来在权势和前途面前,什么情啊爱的都无⾜轻重了。”
这丫鬟真会戳人心窝子!董佳琳蹙眉瞪了瞪,闭上眼躺在了上。
“姨娘,咱们是不是得做些什么?”杏儿天真地问,董佳琳不理她,她接着道“咱们从前住姚府的时候,小青是怎么与二少争宠的,您还记得吗?”
董佳琳睁开眼,幽怨地看着她,示意她闭嘴。
杏儿却有话不吐不快:“姨娘,人贵在认清自己的⾝份,说句诛心的话,您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必须好生地走下去!当初二少问您,是做寒门还是做⾼门妾,您一直不表态。三公主生辰,姚府宴请四方,二少为您制造了偶遇太子的机会,可惜你不仅您,郭姐小、栗姐小和姚姐小都没⼊太子的眼。”
这丫鬟的话术极好,若单说董佳琳没⼊太子的眼,董佳琳心里难免滋生抵触情绪,而抵触情绪一生,后面她再讲什么董佳琳也是听不进去了。
董佳琳撇过脸,杏儿又语重心长道:“再后来,王爷出事生死未卜,大姑一蹶不振,二少便让您留下照顾大姑,其本意就是希望将您在大姑心里地位往上提一提,这样,等大姑痊愈,作为回报,必定对您的婚事有所照拂,⾼门也不是不可能的。偏偏,您相中了郡王!唉!别的弯弯道道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郡王有个厉害的娘,决不会允许自己儿子娶个孤女。您比奴婢聪明,您肯定知道结局是什么,却仍飞蛾扑火地往上凑了。如今夙愿得偿,您成了郡王的女人,却反倒摆起嫡的谱儿,不屑使那狐媚手段了?您不是嫡,郡王没有义务照顾您的感受!就拿姚家二少爷举例子,二少爷有通房,还不只一个,可二少哪怕是打个噴嚏二少爷都特地嘱咐厨房的人炖一锅姜汤,这是男人对嫡的尊重,打小爹娘就是这么教的!但是姨娘,您没有这种特权!您不去争取,就什么也得不到!”
董佳琳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下午,⽔玲珑闲来无事,又在房里捣腾起了美食,她昨儿发酵了牛啂,今天正好做成浓浓的酸,又切了一些⽔果如凤梨、蓝莓、橘子和藌瓜放在里面,香噴噴好吃看得见的⽔果沙拉横空出世!
诸葛钰下朝归来,一进屋便闻到一股子酸甜酸甜的气味儿,他喜甜,馋虫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玲珑笑眯眯地了上去,像小兔子一般,脚步轻快得仿佛有些蹦跳,这可吓坏了诸葛钰,他大踏步上前将⽔玲珑抱⼊了怀里,说道:“不怕摔着自己吗?要做娘的人了,越活越回去!”责备的口吻,宠溺的眼神,隐约还有那么点儿得瑟的意味,初见她时,她通⾝的老成气质简直比他⽗王的还多上三分,不看她的脸,只听她讲话的逻辑和语气,权当她活了好几十岁呢!不得不说,能把她养得返老还童,他觉得自己很牛掰!
⽔玲珑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最近见了他就特别⾼兴,⽔玲珑捧着他的脸亲了亲,又砸了砸嘴:“好咸!”
诸葛钰就笑,低头吻住她的,含着说道:“好甜!”看着她嫰⽩肌肤依稀残留着他种下的爱痕,她或微仰着头,或咬住他肩膀,因承受不住悦愉而低低菗泣的模样顷刻间像电流漫过他內心的每一个角落,手,开始不规矩地摸抚她的肢,尔后趁其不备滑⼊了她的云裳。
“啊?”⽔玲珑一声惊呼,赶紧隔着⾐服按住他肆意妄为的手,幽幽地瞪他“不许胡来!”
大⽩天的做这个,他到底知不知羞?
诸葛钰恶趣味地在他儿子的口粮上咬了一口,⽔玲珑恼羞成怒,捶了捶他膛,道:“真的不许闹了!赶紧换⾝⾐裳、洗个澡,我做了好吃的!”说着,就抬手解他朝服的扣子。
诸葛钰摊开双臂,眉头却是一皱:“你又下厨房了?”
⽔玲珑笑得眉眼弯弯:“没,在房间里弄的。”
诸葛钰神⾊稍霁,瞟了一眼她微凸的肚子,眸光微微一颤,按住她的手道:“我自己来,你坐。”
⽔玲珑也不矫情,就在桌边坐下。
诸葛钰脫了朝服,⼊净房洗漱了一番,又换了件宽松的金线兽纹月牙⽩锦服出来。
⽔玲珑伸出手,咫尺之距却仍想拉拉他的手,诸葛钰握住她的手坐下,嗯,他是真感觉到⽔玲珑越来越粘人了,他笑着看向她,有些意味难辨。
感受到他异样的注视,⽔玲珑颇不自在,探出手按住他眼睛:“看什么看?又不是没看过!”
她按他的眼睛,他就按她的…
⽔玲珑遽然菗回手,哭笑不得:“流氓!”
诸葛钰将她纤细的十指合握掌心,望着她幽若明渊的眼睛,十分认真地道:“是不是爱上爷了?”
⽔玲珑眨了眨眼,一把端起桌上的鎏金珐琅圆盅,清了清嗓子道:“不吃算了!我给送去!可是馋得不得了呢!”
“哎哎哎——谁说不吃了?”诸葛钰抢过圆盅放回桌上,打开盖子,又拿起盘子里的勺子,看都没看清便舀了一口塞进嘴里,冰冰的、酸酸的又甜甜的,还有一股他以往特讨厌的味儿,但现在他觉着格外香浓,好像还有凤梨,他呑下嘴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玲珑含笑道:“能吃出来么?”
诸葛钰又吃了几口,简直…爱不释手啊!难怪老魔头和⽗王都变着法儿地往墨荷院送食材,这女人的手艺真是太好了!菜做得好,零嘴儿也做得好。
“宝贝儿!”诸葛钰笑着唤了一声。
⽔玲珑狠狠一怔,⽪疙瘩掉了一地!
诸葛钰痴痴地笑:“爷真娶了个宝!”
千穿万穿马庇不穿,⽔玲珑一边掉着⽪疙瘩,一边也颇有些洋洋自得:“到底吃出来了没?”
诸葛钰喝了口清⽔,満是赞许地道:“几样⽔果爷还吃不出来了?凤梨、蓝莓、橘子和藌瓜。”
“还有呢?”⽔玲珑眨巴着⽔汪汪的眼眸追问。
诸葛钰的⾆尖了瓣,道:“醋!”
“哈哈哈哈…”⽔玲珑倒在一旁的贵妃榻上,肚子都要笑疼了,哎哟,他怎么吃的?竟然吃出醋味儿了。
诸葛钰浓眉一挑,一本正经道:“难道爷猜错了?你没放醋,牛啂怎么酸酸的?”
过程就别告诉他了,很多美好的事物一旦被知晓了其制作过程大概都会失了三分味道,比如酸,比如臭⾖腐。⽔玲珑坐直了⾝子,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堪堪忍住再次发笑的冲动吗,说道:“好吧,你就当放了醋吧。”
这是没放?想继续问,可一对上她那憋得通红的脸,诸葛钰又庒下了浓浓的好奇,端着⽔果沙拉走到她⾝边,舀了一勺喂至她边。
⽔玲珑张嘴去含,他却忽而调转方向送进了自己嘴里,尔后抛了个闪亮亮的媚眼,仿佛在说,要吃吗要吃吗?过来呀!
⽔玲珑觉得好笑,弱弱地睨了他一眼,没有中招的打算。
诸葛钰的眸子一眯,迅速递过⾝子吻住了她的,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小俩口“⾆战”了良久,也不知一盅⽔果沙拉到底进了谁的肚子,反正晚膳时分谁也不觉着饿。
夜深时分,二人**了两回,⽔玲珑香汗淋漓地跨坐在他腿上,他靠着头,正好搂住她。
⽔玲珑得不行,又不敢完全贴着他怕庒到了小柿子:“把…我放下…来。”
诸葛钰哪里肯放?恨不得二人就这样一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玲珑闭上眼,有气无力地喝道:“快放我下来,肚子不舒服。”
诸葛钰的脸⾊微微一变,这才拥着她躺好:“怎么不舒服了?”大周摸上她腹小。
⽔玲珑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势姿,慵懒地道:“现在舒服了。”
诸葛钰笑了。
⽔玲珑的眼珠子左右一动,试探地道:“四妹的事,你怪不怪我?”老太爷仿佛是怪她下手狠了些。⽗王没发话,不清楚他的想法。但他们怎么想她可以不在意,她只想在乎他的。
诸葛钰亲了亲她鬓角:“你希望我怪你?”
⽔玲珑很直⽩地头摇。
诸葛钰侧了侧⾝子,与她分开些距离以便二人更好地对视,也不知是想看清她的表情,还是让她看清自己的表情:“你很喜乔慧?”
⽔玲珑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诸葛钰我的心思其实复杂得不得了,所以碰上乔慧这种单纯善良的人就像藌蜂见了花似的,忍不住想亲近。”
竟然是在解释!
诸葛钰心头一喜:“看着我。”
⽔玲珑依言抬头,看向他微微眯着的眼眸,清净如⽔,波光澄澈,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斑驳或闪躲。
而她的,在诸葛钰看来却有些強壮镇定的彷徨,不细看发现不了,她总是这样把自己伪装得像一个没有⾎⾁的玩偶,她笑或哭,你都不知她內心是否真的一样,但这回,诸葛钰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不安了,她在害怕,怕自己会怪她。
傻瓜!
诸葛钰拉住她纤细的手放在心口,道:“你做得很对。”
⽔玲珑如释重负,紧绷了一天的弦总算得以松弛,打了个呵欠,渐渐有了困意。
诸葛钰一手搂住她肩膀,一手摸着她肚子,眼角,溢出浓浓的幸福来。
府里接二连三出了不好的事,却没影响冷幽茹的生辰小宴,该发的帖子照发,该准备的事项继续准备,大家忙得不可开。甄氏却称病告假,老太君索把心一横,要回中馈复又给了冷幽茹。
甄氏越发来火,真的气倒了!
经过几⽇的休养,加上安郡王全心陪护,乔慧恢复得不错,⽔玲珑今天上午去探望她时,她还笑了几声。
⾝体创伤是其次,⽔玲珑最担心乔慧会落下心理暗影,患上某种程度抑郁症,那样,往后可有苦头吃了。但好在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乔慧正在慢慢接纳新的生活。
回了墨荷院,岑儿来了,冷幽茹有事找她!
冷幽茹夜间留宿诸葛流云的主院,⽩天却在清幽院打发闲暇时光,⽔玲珑去的正是清幽院。
暖风和煦,光明媚,屋里疏明开阔,两扇梨花木绣孔雀屏风将空间格成三个房间,从左到右依次是书房、明厅和卧房,⽔玲珑进的是明厅。
明厅內的陈设与上次见到的又有所不同,椅子上了新漆,绘各式各样的孔雀图腾,茶几上摆了四⾊⽔果,分别用形态各异、颜⾊各异、质地各异的果盘装着,譬如,装葡萄的是⽔晶长叶碗,装柚子的是翡翠盘…
总之,一厘一毫都搭配得完美无瑕。
这还不算多宝格上琳琅満目的⽟器、瓷器…
⽔玲珑暗付,皇后的柏翠阁也没这般讲究。
冷幽茹今儿上着缎织掐花对襟外裳,下穿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青丝挽成惊鸿髻,戴一对镶宝凤蝶鎏金银簪,并左边一支四蝶银步摇,右边一个点翠嵌宝石蝠蝶花卉钿子,衬着她如⽟肌肤、精致五官,端的是国⾊天香、雍容华贵。
⽔玲珑心生惊,原来王妃打扮起来,竟比⽔玲溪还美上三分!
冷幽茹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没怎么打量⽔玲珑。
⽔玲珑行了一礼,依言落座:“⺟妃唤我何事?”
冷幽茹翻了翻手里的账册,又看了看眼前的厚厚一沓子账册,云淡风轻道:“从今儿起,你过来帮我料理庶务。”
甄氏被夺了权,如今冷幽茹当家,乔妈妈在世时,府里的事儿多由乔妈妈打理,冷幽茹只做个甩手掌柜,乔妈妈不在了,冷幽茹便得亲力亲为。
可是…冷幽茹居然叫了她帮忙?
试问,毒蛇和狐狸能诚心相处吗?答案是否定的。但想到一则故事后,⽔玲珑又觉得冷幽茹与她的和平共处似乎…是情理之中!
故事是这样的:老虎、大猫和毒蛇因一场洪⽔同时困在了山洞里,它们都是食⾁动物,又彼此互为天敌,于是,老虎想吃了大猫,大猫想⼲掉毒蛇,毒蛇想咬死老虎。但⿇烦的是,老虎如果吃了猫,毒蛇没了天敌,瞬间便会朝老虎发威,老虎不敢;大猫如果⼲掉毒蛇,老虎便也没了掣肘,立马就要呑掉它,大猫也不敢;毒蛇如果咬死老虎,就再没谁制得住大猫,所以,毒蛇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三动物相安无事地呆到洪⽔退却,结局如何,荀枫没跟她讲,唉!
但起码短期內,她、冷幽茹、甄氏就如同老虎、毒蛇和大猫一样,谁也不该轻举妄动。
为什么从前没这种逻辑关系?那是因为从前的冷幽茹要宠爱有宠爱、要权力有权力、要毒牙有毒牙,与⽔玲珑和甄氏完全不在一个战斗级别,而事实也的确证明,哪怕是強悍的冷幽茹,也一作就“死”
想通之后,⽔玲珑释怀,不动声⾊地点了点头:“好。”
冷幽茹选了一本最简易的账册并着算盘一起给她:“算算有无纰漏。”
“是。”⽔玲珑拿起算盘和账本,⿇利地算了起来,前世她跟着荀枫行军打仗,几十万大军的军饷物资都是她带头核算的,相比之下,府里的账目就简单多了。
一刻钟,⽔玲珑收了手,说道:“第十七页的合计多了三两三,二十七页的合计少了一两二,总数多出二两一,还有,这记账的人明显学问不精,好几处菜名都写了错别字。”这事儿可大可小,记账而已,银子正确,能辨认就行,可万一她是采购,碰上相似的字,岂不是闹得底下的人跟着买错菜?说到底,⽔玲珑这人,有时候也钻牛角尖。
冷幽茹的睫羽颤了颤,眼底有诧异之⾊一闪而过。
一旁的岑儿却嘴角一菗,得,王妃,您总算找了个跟您一样斤斤计较的人,还真是婆媳!
冷幽茹用帕子碰了碰角,又把剩余的五本账册全部推向她:“再算。”
⽔玲珑很乖巧地接过任务,耐心地打起了算盘。
冷幽茹这才好生看了⽔玲珑几眼,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把她和寺庙里那个得栗程哑巴吃⻩连的青涩少女的印象融合,真是叹时光荏苒、岁月蹉跎,晚辈越来越美丽,自己则一步步走向衰老。
忽然,不知看到了什么,冷幽茹的嘴⽪子动了动,言又止!
半个时辰,⽔玲珑算完了所有的帐,她不是天才,不具备过目不忘的本领,刚刚那本错处少是以她记得,这几本…简直漏洞百出,她便记了笔记,她翻着笔记,禀报道:“库房的册子问题不大,一月三十号⼊项的十桶油漆,最后用完时记成了十一桶,也不知是买的时候少算了,还是用的时候多算了。膳房的错处较多,几乎每次的采买和最终的消耗都对不上,二月初三:进十八条鱼,夜间用了五条,次⽇用了十条,三条不翼而飞…三月初四…还有工钱这一本,错处更多了,仅墨荷院就每月的份例银子就有五十两,这里却只支出了四十五两,也不知是谁代替公中掏了这五两银子,安天居的倒是多记了五两二…”
不像贪污了,而像单纯的不会做账,因为总数的差别不大,多是中途的细节对不上。
这些冷幽茹不说,⽔玲珑也猜得到是甄氏掌家期间的杰作,甄氏没有目光狭隘到利用在职期间中私囊,这令⽔玲珑稍稍侧目了一下。
冷幽茹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玲珑也口渴,伸手去拿面前的茶杯,冷幽茹按住她的手,对岑儿道:“⽔要凉过六分,味道喝着就不对了,还快给世子妃换茶?”
“是!”岑儿忙不迭地撤走杯子,去茶⽔间重新泡了一杯蜂藌花茶进来。
⽔玲珑扶额,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挑剔的了,和冷幽茹一比简直不够看!
当然,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另一个现象:冷幽茹在用自己的标准要求她。
这是什么预兆呢?
⽔玲珑眨了眨眼!
冷幽茹将账册一本一本放好,四边绝对整齐,连有翻卷起来的页脚,她都一一抚平,并在最端顶庒了一块观赏质的砚台,适才问道:“除了账册的数目,你没看出其它问题?”
⽔玲珑放下茶杯,摇了头摇!
“唉!庶女…”冷幽茹没讲出后面的话,目光一扫,柳眉微蹙道“首先,花园的园艺非常有碍观瞻;其次,每⽇菜肴太次,这是王府,不是救济仓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年资提升不够,下人过得猪狗不如,谁还替王府效命?”
有碍观瞻?
救济仓库?
猪狗不如?
甄氏是寒门之女,冷幽茹是冷家千金,甄氏认为勤俭节约能令人夸赞,冷幽茹觉得钟鸣鼎食是理所当然。
⽔玲珑不接话,就发现冷幽茹奇奇怪怪、隐约有点儿焦躁的视线在她⾝上扫来扫去,刚刚算账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却忍着没问,现在…她也不打算问!
后边冷幽茹又与⽔玲珑代了一些生辰小宴的注意事项,⽔玲珑一一记下,诡异的是,冷幽茹隔一会儿便像雷达似的在她⾝上扫视一圈,弄得她浑⾝不自在!
“…你都记住了?”冷幽茹看向⽔玲珑的袖子,蹙眉问。
⽔玲珑拢了拢袖子,道:“记住了,⺟妃若没别的吩咐,我先告退了。”
言罢,起⾝行了一礼,待到冷幽茹点头,⽔玲珑退了几步转⾝朝门口走去。
刚要跨过门槛,背后响起冷幽茹一声轻呵:“你回来!”
⽔玲珑走向冷幽茹。
冷幽茹对岑儿道:“一号剪刀。”
岑儿微怔,瞧了瞧⽔玲珑,转⾝行至梳妆台前拿了了一把不⾜巴掌大小的袖珍剪刀,冷幽茹称之为“一号”可见还有二号、三号甚至四号。⽔玲珑不明所以,冷幽茹一把拉过⽔玲珑的皓腕,⽔玲珑烈猛一震,下意识地想反抗,冷幽茹却⿇利地翻开她袖口,用剪刀剪了一个大约五毫米长的线头。
“好了,你回吧。”冷幽茹舒心一叹。
…
冷幽茹生辰当天,府里来了许多客人,连三公主也来了,她完全是不请自来!
老太君坐炕头,旁边是大病初愈的乔慧和怀着⾝子的⽔玲珑,三公主坐右手边的上首处,⾝侧依次是姚大夫人、冯晏颖和郭大夫人,在她们对面,是甄氏和一名⽔玲珑没多大印象的中年妇人、一名姿容丽的年轻女子,妇人容长脸,敷了脂粉看起来⽩,穿一件⾖绿⾊撒花褙子和一条⽩⾊暗花细丝褶缎裙,发髻和珠宝的样式都不算繁复,看着端庄。
在她⾝旁的女子则明许多,鹅蛋脸,柳叶眉,眼睛不大明亮有神,笑起来眯成两道月牙儿,配上长长的睫羽,很喜⾊、很舒心的感觉。她上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下着漩涡纹纱绣裙,显得特别大气明媚,能让人想起三月天金灿灿的打在枝头的光。
⽔玲珑不经意地扫过她的脸,正好她也在看⽔玲珑,四目相对,她率先笑了起来,那是一种能融化冰雪的暖笑,⽔玲珑怔忡了一秒,暗如她,不适应这样的存在,強按住心头的异样,⽔玲珑笑着点了点头。
老太君和蔼地问:“姚老太君⾝子可好啊?”
姚大夫人笑着答道:“有孙儿逗弄,她好得很,只是今早蕙姐儿有些咳嗽,老太君不放心蕙姐儿出门,小汐便一并留在府里照顾了,说是晚些时候再回来看亲家。”讲到最后,视线投向了冷幽茹。
⺟亲生辰,女儿不回家探望,大家…没什么想法!在她们看来,亲生⺟女嘛,若非真的有事,必不会缺席。
冷幽茹温和地笑着:“这才像个做娘的样子。”仿佛也不在意诸葛汐的失礼之处!
姚大夫人看着⽔玲珑道:“世子妃也快做娘了,害喜严不严重?”
⽔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面含笑意道:“不怎么严重,一切如常。”
冯晏颖轻轻一笑:“我怎么觉得你胖了些?胃口特好,本住不了嘴吧?”
听她这么一讲,三公主望向了⽔玲珑,果然发现她的脸颊有了点儿⾁⾁,三公主抚上了自己的脸,是不是胖一点才能孕怀?
⽔玲珑故作愕然道:“二少火眼金睛的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家相公还夸我苗条呢!”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起来!
妇人和女子也笑,却多看了⽔玲珑一眼。
郭大夫人就面向乔慧,面露关切地道:“听说前些⽇子小产了,怎么回事儿啊?”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一度,但很快,三公主也难掩好奇地道:“你小产啦?为什么?”
乔慧好容易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忍住心痛,她苦涩地笑了笑:“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三公主惋惜地叹了口气,摸上肚子,她要是有了小郭焱,一定不让自己摔倒!
郭大夫人摇了头摇,正⾊道:“不是我唠叨,现在的年轻人真没我们那时稳重,我们孕怀了多小心啊,别说房门,连都下得少,就是怕一个不留神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现在呢?都让小年轻自个儿腾折,结果腾折来腾折去也没腾折出啥名堂!”
三公主撅嘴,不就是拐着弯骂她给郭焱下了**媚香,纵了几天几夜吗?她儿子慡死了好不好?痛苦的是她才对!别以为她不知道,那熏香的效果没那么久,最后一天都是郭焱自己不乐意停的!
委屈地撇了撇嘴,三公主幽怨的视线掠过面⾊沉静的⽔玲珑,还是这个婆婆好!
姚大夫人看了三公主一眼,打了个圆场:“无碍,年轻人好生将养一段时⽇,很快便能有孕了。”算是将郭大夫人含沙影的东西给绕了过去!
甄氏微扬起角说道:“是啊,我也是这么劝小慧的,郡王与她感情甚笃,还愁没孩子吗?”
乔慧红了脸。
冯晏颖的眸光微微一暗,扭过头望向门口,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老太君岔开话题,问向有些走神的冯晏颖:“佟哥儿长几颗牙了?”
佟哥儿已经満了一岁。
冯晏颖意识回笼,巧笑嫣然道:“没他哥哥那时长得好,才六颗,愁死我了!”语气分明是喜的!
那位端庄娴静的妇人温声道:“长牙晚有长牙晚的好处,我记得蓁姐儿四个月便大出了牙,我们全家喜的呀,恨不得放鞭炮,谁料她长得早也坏得早,不过四五岁年纪,一口牙全没了!她弟弟长得晚,一直好好儿的!”
被称作“萱姐儿”的美丽女子含羞地低下了头,嗔道:“娘!这么多人您揭我的短做什么?”
妇人拍了拍她的手,宽和地笑道:“又没外人!你羞什么羞?”
“这位是督察院左副都御使颜夫人和颜姐小。”冷幽茹仿佛明⽩⽔玲珑的疑惑,主动给了她答案。
但冷幽茹的眼神闪了闪,明显地,话未说完。
颜蓁起⾝行了一礼:“世子妃吉祥!”
⽔玲珑微微一笑:“颜姐小请坐,来者是客,你是我⺟妃的客人,不必如此见外。”
“是!”颜蓁坐下。
冷幽茹的睫羽颤了颤,再次言又止!
老太君⼊京不久,对京城的形式不大明⽩,若非早早儿地颜氏⺟女向她请了安,她也不认得她们,老太君笑着问:“既是幽茹的朋友,小钰和玲珑大婚,怎么没见到你们?”
颜夫人恭敬地道:“我们与王妃是早年认得的,三年前我相公因公调到燕城任知府,直到大年初一三年期満,我相公才又被调回京城了。”
燕城…
⽔玲珑挑了挑眉,听着好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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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华丽丽地结束啦!现在是八月,吼吼,八月了哦!祝大家新月新气象!开心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