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钱能通神
太阳已经落山了,但大地仍然很亮,显然这是炎热夏季应有的现象,因为,夏天总是白天的时间久一些。
就在这时候,自景阳镇的“悦来客店”门前,一辆鸡公车“吱吱咛咛”的走出镇外。细看那辆鸡公车,前面有个大汉拉车,车后面,两个车把中间,另一个大汉,扭着个大庇股,⾝子前倾,吃力地推着。
鸡公车的后面,⾼磊领着十名喽兵,扛着大马刀,紧紧地跟着。
就在鸡公车的两边,各绑了一只木箱子,显然,那就是赎诸葛明的万两银子。
夜,越来越静,而使得鸡公车的“吱咛”声更加的响亮,响亮得连一行的脚步声都被淹没。
风,慢慢地加大,而使得沿路的树木发出“哗啦”的声音,令人倍增无限惆怅。
在距离景阳镇大约二十多里的一个大斜坡上,一大片象树海般的黑松林里,诸葛明正被五花大绑着拴在一棵老松根上。实在说,这一天他过得可真够惨的了。
先是这伙強盗,尽拿他消遣。有几个三四十岁的大汉,还拿他当女人般的寻开心,单就这股子窝囊,就叫他好一阵子不舒服的。
尤其在这伙人吃东西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人送一点食物给他,甚至还把吃的在他嘴边磨蹭,那种得意与狂妄,诸葛明全放在心上。
因为,他是个智者,又何必去找眼前亏吃?
当然,心中的忿怒,足以培养他的报复情绪。
本来,他是个不愿杀人的武士,但眼前这伙人,似已失去人性,他们的残酷与杀戮,令他厌恶,厌恶得甚至不愿用眼睛去瞧。
于是,这一天里,他虽然没有吃到东西,甚至也没有喝口水,但他却尽量闭眼睛,把饥与渴,溶化在心中,而产生一种心理,一种如何报复的心理!
也就在二更天的时候,诸葛明四周的人,全都集中在那个姓左的⾝边,听候那个尖头鹰鼻大汉吩咐着。
诸葛明想听,但他却一点也听不到。
突然间,两个手持钢刀的大汉,一闪而来到诸葛明的⾝边,动作耝暴,还真叫诸葛明吃一惊。
两个大汉动作熟练地用那条绊马索,把诸葛明拉到一棵老松树上面,牢牢地捆在松树上。
诸葛明低头往下看,少说也有四五丈⾼。
只听一个握刀大汉,把手中钢刀架在诸葛明的脖子上,笑着说:
“伙计,你下去吧!这儿有我一个就够了,只要他敢哼出一声,我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于是,另一个伙计顺着树⼲溜到地上。
诸葛明一眼望去,隐隐约约地看到这二十多个壮汉,扇形一般分散开来,在姓左的⾝后面,却跟了十来个。
这些人就在姓左的率领下,慢慢地移向官道边。
于是,二十多人全都隐入树后面,消失不见。
诸葛明在树上面,有些忧心,因为他知道张博天的脾气,他是一块不打弯的钢,说不准领着大刀寨的人,一哄而上,自己就算死定了。
当然,他也想到了包文通,那也是个刀口上见真章的莽汉,如果这档子事不加思索就硬⼲一场,自己就是这场撕杀中的牺牲者,那是毫无置疑的。
尺半香一更次,如今第二炷香就快燃完,眼看着就要燃第三根香了。
突然间,远处的坡后面官道上,先是一阵“吱咛”声。
没有多久,就见一个汉子,急速地跑进松林来,只见他喘着大气,道:
“左爷,来啦!”
姓左的急问道:
“来了多少人?”
“一辆鸡公车,后面跟了十个人,有一个大汉领着。”
于是,姓左的大汉“呵呵呵”的笑了。
围在他四周的人也全都笑了…
姓左的一挥手,十几个人悄悄地溜出树林,成钳形向往来人的地方包抄过去。
迎面的坡道上,出现了一辆鸡公车,在十个喽兵的护送下,朝着这片黑松林中走来。
折了一个弯,鸡公车突然间停下来了,因为再上坡,就是大片的黑松林,乌黑八七的。
有道是,穷寇莫追,逢林莫入。⾼磊心里明白,自己押运的可是一万两银子,在没有弄清楚以前,这一万两银子是绝不能轻易离开自己眼皮的。
于是,⾼磊的鸡公车停下来了。
跟在⾼磊⾝后的十个喽兵,立刻间双手抱刀,团团地围在鸡公车四周。
“朋友,该露露相了!”⾼磊扬声⾼叫。
嘿…那声音像夜枭,听起来令人起鸡皮疙瘩。
⾼磊是⼲什么吃的?岂能把这种枭声放在心上!他在心里暗骂,⻳孙子们也不打听一下,明敞着小鬼找阎王老子的⿇烦来了。
就在他冷笑中,侧面的林中,走出一个尖头带着个大巨鹰钩鼻子的大汉,他那两只像猫头鹰似的眼睛,死死地盯在⾼磊的脸上。在他的⾝后,跟了十七八个持刀壮汉。
就在相距不过三丈远处,两方这才对上话。
“东西带来了没有?”
⾼磊一笑,沉声一拍鸡公车,道:
“一万两银子,一个蹦子不少!”
只见尖头大汉一摆手,一面说:
“瞧瞧去。”
于是,又见那个年老的喽兵,闪⾝而出,一迳到了鸡公车旁。
⾼磊手一拦,冷笑道:
“人呢?”
老者手一指⾝后,道:
“人就在林子里,就等你们这一万两银子一到,我们就立刻放人。”
⾼磊头摇道:
“大刀寨可不是一群驴蛋,在没有看到我们的人以前,这银子你们不会那么顺当地拿走。”
突然间,尖头大汉呵呵狂笑,道:
“八王蛋回头看看,你们能走得了吗?”
⾼磊根本不用看,他心里有数,你小子顶多不过三十人,有什么值得耽忧的。
心念间,⾼磊头摇道:
“朋友,你要银子我要人,如今我送来银子没见人,你觉着公道吗?”
“公道?哈…公道还会⼲強盗?”
“那是说咱们双方有一方不讲信用了?”
尖头大汉耝声道:
“天底下哪里来的公道?什么才叫信用?老子做事一向讲求银子第一,全安至上。”
⾼磊冷笑道:
“那就说说你要如何的全安至上?”
尖头大汉夜猫子眼一亮,道:
“一万两银子全揣到我这弟兄们的腰包里,等我们入进松林后,立刻把你们那个姓诸葛的放出来。”
⾼磊抬头望望天,月儿正当中,脸上突然有了笑意。
于是,⾼磊⾼声抗辩道:
“朋友,你别打哈哈了!我怎么知道被你掳去的人是死是活?我看不到没关系,总得叫我听听他的声音吧?”
尖头大汉略一思忖,道:
“既然你不见兔子不撒鹰,那就送你一颗定心丸。”
一摆手,对一旁的人道:
“进去,叫那个财神爷叫一声。”
⾼磊忙道:
“我要听三声,而且要大声。”
嘿嘿一笑,尖头大汉骂道:
“他娘的!就照着他说的,大叫三声!”
于是,一个持刀大个子抹头冲入树林中消失不见。
一见这情形,⾼磊心里明白,这批八王蛋也想的真绝,当场把一万两银子分给每个人,然后分头往这黑松林中一蔵,谁也没办法找到他们。
突然间,树林中的诸葛明还真的⾼声在大叫。
诸葛明的声音叫的很⾼,调子也拉的长,一声出口,必然用尽胸中之气,然后稍一歇息,又叫出第二声,就在他第三声叫完的时候,那把架在他脖子上的钢刀突然一按,低喝道:
“够了,别再出声了!你他娘的一天没吃没喝,想不到还有这么大的劲头喊叫。”
他话声刚落,树下附近一闪而窜出两个壮汉,明晃晃的钢刀在树下打闪。
“谁?”
“兄弟,分银子了,还不快去!”
诸葛明立即发觉树下的人,头上挽着红巾。
诸葛明就在看守他的大汉低头看的时候突然奋起双脚,踹向大汉的腰眼。
大汉遇袭,急忙双手抱住树⼲,钢刀已落到树下面。
诸葛明双手被绑在树上,双脚也被捆着,但却仍能伸展自如,如今大汉手中没有钢刀,岂能错失良机?
于是,又一连并着双脚踹向大汉的肩头,终于把大汉踹落地上。
就在大汉尚自惊怒而要开口大骂时,突然间,一束刀芒,一圈而至,他连叫还未出口,就已经人头滚落地上。
“我可爱的军师,该下来了吧!”是包文通的声音。
诸葛明苦笑道:
“找个会爬树的,上来帮我一把,我的包大头目。”
于是,就见一个喽兵,顺着树⼲往上爬。
于是,诸葛明瘫坐在树枝间,一面道:
“全⾝酸痛不自在,我得在这儿活活血脉。”
包文通道:
“军师爷,你只管往下跳,我在这儿助你一臂之力。”
本来,三四丈⾼,诸葛明就算自树下往上纵,也不见得会难住他,只是他现在除了又饥又饿外,双手双脚几乎不听使唤,更何况他自马上摔下来,也受了伤。
如今一听包文通的话,觉得尽在树上不是办法,于是一咬牙道:
“大头目,你可不能打落水狗呀!”
哈哈一笑,包文通道:
“包文通不会搬石头砸自己脚丫子的,我整你,往后我就没好曰子过了。”
诸葛明一笑,当即道:
“下来了!”
一把接个正着,包文通没有立刻放下诸葛明,只见他双臂施力掂掂,一面“啧、啧”有声的道:
“乖乖隆的咚!还没个娘们重嘛,可是饿惨了。”
诸葛明道:
“快去办正事。”
包文通低声道:
“是!军师爷。”
只见他放下诸葛明,扭⾝就向树林外冲去。
在他的⾝后面,一溜又冲出二三十名喽兵。
且说⾼磊一听林中三声叫喊,心中一阵⾼兴,故意道:“他可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怎么会叫出这种声音出来?”
尖头大汉一听,双眉紧皱,⻩眼珠一翻,骂道:
“你他娘的再细琢磨琢磨,一个人饿了一天夜一,会不会是那种声音?”
“不象,一点也不象。”
尖头大汉大怒,骂道:
“八王蛋,你要是惹恼了左大爷,老子人也杀银也要!”
⾼磊一声冷笑,道:
“动上家伙,不定谁死谁活…”
一伸手,接道:
“这么办,我打声口哨试试,也许他听到口哨声,就会有个回音,那么,这一万两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尖头大汉道:
“既然你这么说,也好,先打开木箱,让左爷看看你们装在里面的是银子还是石块!”
哈哈一笑,⾼磊军刀砍断木箱上面的绳索,大马砍刀一揷箱盖,立刻间,一缕缕银光,自箱中散发出来,是那么的诱人,怪不得那么多人为它拼命。
四周围的二三十个大汉,全看直了眼,姓左的更是双肩动耸,不能自己。
“那就快打声口哨,左爷等不及要拿银子了。”
⾼磊用力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声,那是一声听来相当凄厉的声音,尤其在这种深夜里,更令人⽑骨悚然。
长长的一声口哨声才落,立刻间得到了回音…
不过,那不是诸葛明的回音…
更不是一个人的回音…
而是一溜从老松林中一冲而出二三十个喽兵的反应,那种听起来比⾼磊的口哨声还凄厉的喊“杀”声!
包文通率领的喽兵,还真的与⾼磊这帮押银的喽兵,配合得天衣无缝而恰到好处。
这真是瞬间主客互移的变化,更是出人意料的情况。
包文通的三十个喽兵,以极快的手法,把姓左的二十多人全包围起来。
姓左的不由大怒,遂⾼声叫道:
“杀!”其实他不必叫这么一声“杀”!因为,包文通早已挥起他的那把鱼鳞紫金刀劈砍而上。
夜风啸啸,树影摇摇,月亮似是羞见人间杀戮,适时来了个云掩月。
包文通一连劈倒三个,正面拦住尖头大汉。
二人一上来更不打话,两个大灰熊一般的大汉,立刻间缠斗在一起。
⾼磊大声叫道:
“大刀寨的儿郎们,使把力一个也不能放走!”
他边说边杀,一脸别人⾝上冒出来的血,但他却剽悍地伸出巴掌一抹,成了个关公。右手钢刀,见人就砍,完全恢复他当年在锦衣卫奉命杀人时的水准。
黑松林变成了杀人场,刀光的霍霍声不亚于山谷中吹来的风声。剑影的锐芒,真与天上的月光争辉。每个人的⾝上全都染了血,当然已分不出是谁淌的血。
这么的对杀对砍,渐渐成了两个杀一个。
然后成了三个活劈一个。
然后,有几个眼尖腿快的,哭喊着冲人树林中逃去。
于是,才不过半盏茶的工夫,老黑松林边的砍杀,成了一个对一个。所有受伤的或没有受伤的,头上均束绑着红巾的大刀寨人,全都围着他们的大头目包文通,看他怎么来收拾那个姓左的尖头鹰鼻大汉。
就连⾼磊,也袖手旁观,不再揷手。
一个对一个,也只有那么两个剽悍的大个子,就听二人暴吼之声不断,凌空挥劈的大刀,疾如光电般对砍对杀。那声音,还真像是铁匠铺传出来的声音。
要知任何一种拼杀,气势相当重要,也就是士气最要紧。如今包文通心中可笃定的很,一大群大刀寨的人围着看,自己这回算是露脸了。
当然,这可与他在安康时候被张博天杀的“哇哇狂叫”“丢盔卸甲”自又不同。
只见他双手挥动鱼鳞紫金刀,一刀快似一刀,把个姓左的大汉逼得只有退后,哪有还手之力?
姓左的心里明白,今晚上可真的栽定了。如果还能活着离开,自己非得出家当和尚,好生念经谢天地了!
只是他却又不甘心,自己上的这个当,也太窝囊了。就算能活着,难免会想起这档子事。
于是,他咬紧牙关,硬拼包文通,反正他是豁上了。有道是“将军难免阵上亡”手上既拎着刀砍人,也要等着有一天别人来砍自己,刀口上混曰子,永远都是盼过了今朝期不得明天,他奶奶的自己也杀了不少人,早就捞够本还有得赚了。
两人对杀,却是两种心情而各有不同。
一个是心情愉快,就等放对方的血了。
另一个是宁可拼个血⾁横飞,只要有一口气在,也绝不撒腿走人。
诸葛明却冷冷地说道:
“包大头目,这八王蛋还真够你腾折的,⼲脆我叫⾼二寨主给你加个劲,咱们也把他拴到大刀寨去,再慢慢地拆零件!”
包文通一听,连挥刀猛砍,咧着大⽑嘴道:
“正合着我意!”
⾼磊一摆手中大马砍刀,一挥而上。
带着激电狂流般的威势,旋起了一束束耀眼刀芒,⾼磊出口连骂,手中却不稍歇地叫道:
“八王蛋的,打劫打到大刀寨的头上,老子早就憋不住了!”
姓左的抵挡包文通,气势上已有捉襟见肘之感,如今再加上个⾼二寨主,立刻陷入危机中。
只见他双手抓紧刀把,挡了包文通的砍刀,招式不收又送迎⾼磊的,脚却更加沉重,只有跄踉之势。
就在他一连又抵挡了十几刀后,姓左的双臂似已酸⿇得抬起来都困难,又不敢松脫。
突然间,包文通大喝一声,鱼鳞紫金刀电旋之间,一道光弧自地面斗然升起,就听“当”的一声大响,姓左的手上大刀,已脫手飞去。
原来就在⾼磊一刀下庒,姓左的挥刀上迎的时候,包文通却刀自下盘向上挥去,姓左的只有撒刀的份。
快逾电闪般的冷焰,就在包文通的面前一闪而止。
因为,诸葛明及时的一声喝止,姓左的一颗⽑森森的脑袋,才没有落地。
诸葛明冷喝一声,道:
“拴起来!”
两把大刀的冷刃,全都比划在自己的脖根上,就算再凶残,也只有凭人布摆。当然,只有一途可以摆脫,那就是一咬牙,一狠心,硬把脖子往刀刃上送。
然而,姓左的并不这么做。他眼一闭,双手往后一送,不再言语了。
一旁的诸葛明哈哈一笑,道:
“他祖奶奶的,你倒是学的真快呀!老子被你们腾折的时候,那种样子,你全用上了。”
一面⾼声叫道:
“树林里找找去,我的那头马还得用它呢!”
其实诸葛明找马,是为了自己先行赶到景阳镇去,为的是快些把个肚皮填饱。
不多久,他的那匹马还真的牵出林外来了。
诸葛明还未上马呢,⾼磊已清着喉咙说:
“军师爷,你快马加鞭赶回景阳镇,好好吃点喝点,除除霉气。我们这就随后赶去,也好一同回山寨。”
诸葛明哈哈一笑,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一面跨上马背。
包文通⾼声道:
“军师爷,这个八王蛋,咱们真的要把他押回大刀寨再收拾?”
诸葛明冷笑着望望姓左的,道:
“这家伙可不是一刀之罪!”
包文通道:
“包二老很久没吃人心了。你在此守着,看我把他来个挖心生吃,一定会令你満意!”
诸葛明正在沉昑,姓左的夜猫眼暴睁。
于是诸葛明哈哈一笑,道:
“押回山寨去!”
就这么一句话,姓左的算是捡回一条命。
因为,人在乱世其命本贱,然而姓左的活该命不当绝…
诸葛明已经驰出十多丈远了,却听⾼磊在招众喽兵,快些上路。
包文通道:
“快走吧!野松林大概有不少狼等着大吃一顿呢!”
来的近四十个喽兵,也伤了七八个,还好全都能敞步走路。
姓左的就跟在那一万两银子的鸡公车后面,他心里十分清楚,那的确是一万两银子,只是自己恐怕无缘花用。
众喽兵虽然是白⼲一场,但却是打了一场胜仗。于是,有几个喽兵竟开腔唱上了小调。
这些小调,是张博天传给喽兵的。而这一小调,是张博天当年在苏州平定反阉党乱民时一位帮助他的朋友教的。
当天已亮,曰出山的时候,大刀寨的人全到了景阳镇上,悦来客店早就备好吃的在候着。
诸葛明似也恢复了原先的精神,当然他的俊脸上还真瘀了两三块,那得等个三五天才能复原。
大刀寨的人,全挤在悦来客店里痛痛快快地一阵吃喝,诸葛明还特意让各人吃了酒。
于是,该算银子的,一个也不能少,甚至还得多加小帐。大刀寨不能连兔子都不如,因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而景阳镇就在大刀寨的眼皮下,再说景阳镇按时送上粮食,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姓左的绳捆索绑,还真的引来了不少景阳镇的人围观,而姓左的却満不在乎,还眦牙咧嘴,菗着他那个大鹰钩鼻子冲着人们冷笑呢!
于是,一万两银子大伙分着拿,当然又拿回山寨。
车与马,留在景阳镇上。
姓左的原本垂头丧气,怎么突然变了个样,他变得不在乎事小,一路上还不时的嘿嘿笑。
“他笑什么?”
“别他娘的急疯了!”
喽兵们在议论,连诸葛明也觉着琊门。
包文通与⾼磊二人咬着牙,只想上去给这姓左的一刀。
就在过午不久,一众人等,这才上了朝阳峰。
大伙全都有些累,只等回到山寨,填饱肚皮睡大觉了。
于是,就在了望的喽兵吼叫中,诸葛明等一众人,全回到了大刀寨。
大寨的茅屋前面,张博天两手叉腰,光着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裤子,登了一双拖鞋,大马金刀在那儿。
先是,诸葛明上前抱拳,尚未开口呢,就听张博天呵呵笑道:
“我的大军师,怎么会阴沟里把船弄翻了?”
突然,就见张博天眼睛一亮,道:
“阴司判,你是阴司判!”
看着张博天快步走向姓左的,诸葛明立即道:
“那个八王蛋不姓阴,他姓左。”
张博天不由更是大叫,道:
“那就错不了,阴司判就是左不同!左不同也就是阴司判!”
一边说着,张博天一巴掌拍在左不同的肩头,笑骂道:
“八王蛋你还没有死啊!”一声凄厉的苦笑,左不同道:
“虽说没死,可也脫了一层皮。”
诸葛明一愣。
包文通与⾼磊二人更是吃一惊。
守着一万两银子又入了库,⾼磊指着左不同道:
“寨主,他是…”
呵呵一笑,张博天道:
“他就是当年在苏州助我平乱民造反,江湖人称‘阴司判’的左不同。”
早有人帮着把左不同的绳索解掉。
只听左不同悲壮地道:
“张大将军,你是在哪儿找到这几个要命的脚⾊?差一点把我劈在黑松林。”
众人在大茅屋一落座,张博天呵呵一笑,道:
“其实他们也不是外人,全都是当年魏公公⾝边的好兄弟。”
一声长叹,左不同道:
“当年我帮你大杀乱民,总以为能杀出个好前途来,他娘的后来越杀越不对劲,竟然弄得天怒人怨,最后实在没办法,混成了翦径小贼。”
“左老弟,咱们再次遇上,也算是旧缘未了,凑合着在我这大刀寨⼲,张博天吃⾁,绝不会叫你光喝汤。”
一面,张博天把大刀寨各人加以引见。
诸葛明笑道:
“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你左仁兄指教。”
“阴司判”左不同尖腮帮一翘,夜猫眼一翻,道:
“诸葛老弟,左不同的命,如今有一半是你所赐,有什么事尽管问吧。”
诸葛明低头皱眉,问道:
“在下发觉你在入进景阳镇后,忽然变得心情开朗,这是什么原因?”
左不同仰脸哈哈大笑,道:
“这件事我不说你们还真糊涂,就在我听了几个喽兵,一路上哼着当年左某人最爱哼唱的那段越调腔,我就知道自己有救了。”
一咧尖嘴巴,又道:
“约莫着,你们这里面肯定有在苏州杀乱民的朋友,只要到时候我亮出招牌,我不信谁还会杀我!”
一顿之后,瞄着捋须的张博天,又道:
“想不到会在这儿遇上张大将军。我要是知道你们全窝在这儿,左不同早就不‘请’自来了。”
于是,大茅屋里传出一片笑声。
诸葛明不但未杀“阴司判”左不同,相反地,张博天特别吩咐,所有大刀寨,当天晚上大吃一顿,算是给左不同庒惊连带接风。
叫天岭上落曰红,朝阳峰在欢声雷动,因为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強人,只要有酒,一个个全成了大天二。
大茅屋中,张博天听诸葛明把西乡的飞云堡详细地说了一遍,当然他略过了与王来凤的一段情。
当然,左不同也知道了张博天失宝的事,他还真的为张博天直叫“可惜”
于是,左不同一口答应张博天,帮他把宝寻回来。
左不同担任了与包文通一样的大头目,就凭着他们的剽悍与泼辣狠劲,张博天心里有数,汉江沿岸在他张博天的失宝未寻获之前,就休想有太平曰子过了。
朝阳峰的大刀寨,就在诸葛明回寨后,大家一阵商议,最后下了一个令人意料不到的决定。
他真的够腾折人了。因为,⾼二寨主带着他那十名原本在汉江撑船度曰子的人,又找到他们的那条大木船,朝着距离西乡十多里的飞云堡撑去,就等通知攻向飞云堡。
另一面,张博天采取诸葛明的方法,就在喽兵中间,找了几个过去走江湖的人。
也真的那么巧,一找就是十多个,其中有耍刀卖艺的,表演气功的,耍猴子与数来宝的。
人事上一安排就绪,诸葛明于第二天过午,就下了朝阳峰。
因为他对于西乡飞云堡的这一仗,也仅仅只能运筹帷幄,而不能正面对敌。
诸葛明在飞云堡巴家的眼中,是地道的石泉镇大王庄的护庄武师,那是自己人。自己人是不会领着一群盗寇犯侵飞云堡,否则连大王庄也别想再去了。当然,王来凤的这段情也全完了。
诸葛明知道,此去更不能再找上安康白家堡,自己只能绕道去老河口附近的通江堡。
而通江堡却在五六百里外,骑马疾驰,也得骑上个一两天的,更何况有一半路还是绕着大山转。
且说西乡飞云堡堡主巴耀东,自从大王庄的王来凤前来报信以后,还真的提⾼了警觉而加強戒备。飞云堡就住着巴耀东一家人,全部人数,总也在四五十人。
飞云堡在形势上看,就好像建在龙头上一般,如果想进飞云堡,也只有从飞云堡的正门出人。
原本飞云堡只有在夜晚,堡楼上才有两个人看守,如今连白天也是二人把守。总管巴长舂更把堡內的武师,分成五组,夜里每个更次,就由一个武师领着五六人,在堡內巡逻,每个人都是随⾝带着刀剑而不稍懈。
如今的戒备,不能说不够严密,更何况巴氏兄弟二人的武功也相当了得!
西乡镇的飞云堡虽不能说已到了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情况,但却无形中有着“刀兵将起”的感受,于是,飞云堡的人失去了笑意,代之而起的是一种僵冷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味道。
就在一个烈阳当空而万里无云的天气里,飞云堡前面弯弯扭扭的山道上,迤洒着来了一批江湖卖艺的。
有一辆鸡公车,由一个大胡子老者推着,车前面有根绳子,搭在一个年轻人的肩上。
二人使出全⾝力气,弯腰弓背,哼呀咳的推车爬坡。
鸡公车的后面,有挑担子的,扛着刀枪剑戟的,最后面一个担子,挑了一对猴子,另外就是一只木箱子。
这些人算起来,也不过十二人,单就看他们的装扮,显然全是江湖落魄,随处讨个肚子饱的穷汉子。
一行人还未曾来到飞云堡的堡门呢,就见由飞云堡中迎面快步走来一人。
只见他暴伸双手,极力一拦,⾼声道:
“各位老乡,你们这是⼲啥子的?”
鸡公车往地上平放着,肩上取下攀肩带子,推车老者向来人一抱拳,道:
“大爷,俺们这全是跑江湖卖艺的,如今路过贵堡赏几个盘缠,还请你大驾通报一声。”
来人摇手嚷道:
“回头吧,各位!如今飞云堡正在办正事,谁也没有心情看热闹。”
老者一脸懊恼地道:
“这可怎么办,原本我们要去西乡镇的,可是大伙全都仰慕飞云堡巴老爷子,特意折到飞云堡来的。”
一面指指天,又道:
“大爷,你看嘛,这时候也该是吃饭的时候了,难道还让我们这群无根的人走到西乡?”
只见那人低头一想,道:
“这么办,我进去同总管商量一下,看看他的意思,如果他点头,自然就会放各位进堡的。”
老者一听,直是作揖打躬。
于是,来人一溜烟走人飞云堡的那座堡门內。
遥遥看着飞云堡的人,老者面露微笑。一众十二人,也全都沿着道边,坐在草地上,就等着进堡去表演了。
才不过半盏茶时辰,飞云堡总管巴长舂,穿了一件丝棉白上衣,松宽的白长裤,头上顶着个宽边草帽,踢拉着一双棉鞋,走出飞云堡来。
也只有他一个人,连刚刚进去传话的那个人,也没有跟着巴总管再出来。
就在这时候,卖艺的十二人抬头望着那⾼⾼的堡墙垛上后面,至少站了二十多人,正往他们歇腿地方指手划脚,看样子还真的加強防备呢?
巴总管一直到了这十二人跟前。
只见他先打个哈哈,然后问推车老者道:
“老乡,演个一场下来,大概要多少银子?”
老者双眉一挑,道:
“讲价钱,那就一个钱也不值,所以说俺们这仅是跑江湖卖艺混口饭吃。如果说值钱,那就无价,要等爷们看了,值多少随意赏。”
巴总管二笑,道:
“老乡,你这是给我姓巴的虚晃一招,说了半天等于没有说。”
一顿之后,又道:
“这么办,老乡你就说个大概,一场下来,你们在沿江码头地盘上,能收个多少?”
哈哈一笑,老者道:
“巴大爷,有道是货卖识家,有人看了我们的玩艺,摇头摇扭头就走,一个铜子儿也不给,我们也不能拉住人家強求。可是一遇到识货的行家,一掷三五两银子的也不少,当然,这全得靠运气了。”
巴长舂哈哈一笑,道:
“老乡,你总算有了底价,只要你能说出个底价,巴某也好交差了!”
一边随手在衣袋里一掏,道:
“老乡,你收着吧!这可是二十两银子,算是你们各位来飞云堡一趟的赏银。”
老者一惊,当即道:
“这如何能使得,无功不受禄呀。”
总管巴长舂一笑,心想:你们这群八王蛋,装扮的可真像,要不是大王庄家大姐小通知,飞云堡还真的要上你们这群⻳孙子的当了呢!
心念间,不由冷然一笑,道:
“老乡,你们不是无功,单就老远的走来巴家飞云堡,就是看得起我们的巴老爷子,只此一桩,就值这些银子。”
他看了其余几人一眼,又道:
“只因飞云堡中正有事在办,不便请各位进堡,还请各位体谅。等过个一阵子,飞云堡太平了,天下也太平了,巴某也要用骡车把各位拉到飞云堡。”
话已说绝,再说就要露出马脚了。
但即使是这样,大刀寨也算在计谋上有了决定。
因为,这原也是诸葛明的一招试探,并没有指望着这十二个人能入进飞云堡。
而真正闯进飞云堡的,却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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