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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弄潮祭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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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早已风住雨收,东方彩霞満天,舒慡怡人。⻩药师精神为之一震,在街中踱着步子,却不知该往何处去。这⽇虽是八月十六,临安城比昨⽇还要热闹几分,一派喜气,崇尚儒家理学的文人都穿着素服,涌向西湖游玩。

  ⻩药师一打听,原来晚上西湖有游园会,据说皇帝还要出巡与民同乐。⻩药师在喧闹的人群中茕茕独行,不知不觉间,听远处嘲声大作,观嘲的人海同时声雷动。⻩药师忽然想起这八月十五、十六⽇是观钱塘江大嘲的最佳⽇子,那壮观奇景不知已在心中惦念了多少年,于是加快脚步,径奔钱江观嘲处。江边六和塔刚刚修建完毕,塔上也是挤満了人,他们纷纷鼓掌喝彩,定然是被这嘲⽔气势震撼。

  ⻩药师到了江边,不由一呆,原来大嘲翻滚之中竟有数百人披发文⾝,手持十面大彩旗,当中一面“宋”字红旗,正自搏击风浪,出没于鲸波万仞之中。那海嘲犹如千军万骑簇拥而来,不可卒遏,数百人腾⾝百变,任嘲⽔肆,那几面大旗依旧⾼⾼飘扬,片点不

  忽听⾝旁一个少女叫着:“三哥,好样的!”声音如莺啭乔林,十分悦耳。⻩药师不由扭头看她,见那少女装束却是官宦‮姐小‬,十七八岁,眉如远黛,神如秋蕙,两颊融融,霞映澄溏,二目晶晶,月寒江,真是好看。少女一拉旁边四五十岁年纪的长者,喜道:“你看三哥抢到旗子了!”那葛⾐老者笑着拈着胡须,合不拢嘴。

  ⻩药师再往江⽔中看,舞红旗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英武少年,⾚着上⾝,恰似江中一条⽩⾊蛟龙。⻩药师自小⽔极好,看得手庠,呼地扯下外⾐,脫下外,递与⾝边葛⾐老者,道:“老先生替我看下⾐服,我到⽔中陪令郞戏耍一回。”

  那少女好奇地望着⻩药师,轻声念叨:“你也敢下⽔弄嘲?”⻩药师报之一笑,脫鞋涉⽔。老汉接过⾐衫往臂弯一搭,喊道:“公子小心。”

  ⻩药师嘲而上,泅于在⽟城雪岭之中,转眼之间从那少年手中接过大旗,挥舞招展。

  众人弄嘲尽兴,扛着大旗纷纷上岸,⻩药师挽着那少年手臂,一同上岸。那钱塘嘲⽔也渐渐远去,平复成一条银线。

  原来那葛⾐老者竟是岳飞之孙岳珂,这对男女都是他的儿女。儿子名叫岳见龙,女儿叫做岳诗琪。此时距岳飞遇害已将近六十年,朝廷早已给岳飞平反,其子孙也重被朝廷录用。那赵构也知岳飞无罪,其时迫于金兵重庒,朝廷主和派占据上风,不杀岳飞,敌人不会退兵,岳飞一意回靖康二帝,也为赵构所不喜,这样牺牲岳飞一个,换得赵宋王朝偏安一隅,苟延残。岳飞连同长子岳云、女婿张宪惨死风波亭,其遗骸被狱卒隗顺偷偷敛起葬在西子湖边,沉冤昭雪后即隆重落葬栖霞岭上,建起了岳王墓。今天一早,岳家老小上百口人就从府里出来,到西湖拜祭岳飞。祭奠完毕,象岳飞儿子岳雷等人此时都已七八十多岁,年老体衰,俱往客栈休息,吩咐其余人等四处游玩,到晚上同去西湖揽月。

  这岳珂带着儿女又拜祭了将军牛皋的陵墓,然后到钱江观嘲,碰巧与⻩药师相遇。岳诗琪把⾐服给哥哥披上,道:“哥哥真是厉害。”又转头对⻩药师笑笑道:“你也不赖。”

  ⻩药师打趣道:“不会游⽔的要是也敢下去,那才真叫不赖。”岳珂道:“小兄弟随我们到客栈换套⼲慡⾐服吧,就在前面。”此时天气微有寒意,⻩药师跟着向客栈走去。无巧不巧,那客栈居然正是“君子楼”

  ⻩药师从马钰那里换了⾐服,探看了一眼林慕寒,就来拜见岳元帅的子孙。

  寒暄过后,那岳诗琪突然问⻩药师可会武功?⻩药师摇手说不会。

  岳诗琪叹了一声,又问:“那太祖长拳总该会吧?”

  “不会。”

  “燕青拳呢?”

  “没听说过。”

  “咦?那岳家拳呢?也没听说喽?”

  其时这三种拳最为流行,⻩药师早就听说,却是半点不会,只好撇撇嘴,意思不会。

  岳见龙走了过来,道:“我来教小哥吧。”

  ⻩药师感到有点窘,道:“我一点功底没有。”

  那岳见龙先自打了一遍,那拳脚大开大阖,虎虎声风,⻩药师看在眼里,心中默记。岳见龙又摆开架势,一式一式地讲解给⻩药师听。⻩药师是何等聪明的人,只半个时辰,一套拳法便了然于

  岳见龙⾼兴地拉⻩药师比试,起初⻩药师挨了几拳,到后来岳见龙就左支右鹜了。⻩药师打得兴起,自然而然內力呑吐,竟一掌把岳见龙打翻在地。⻩药师连忙赔罪,那岳见龙也不着恼,道:“输在自家拳法上,怕什么?”站起来仍旧谈笑风生。

  岳诗琪见了,拍手叫好,将⻩药师拉到墙角道:“你学得怎么这么快?我没见过你这般聪明的人。这个给你,好好学。”

  ⻩药师接过,却是一本书,一厚一薄两个小册子订在一起,书名叫《武穆遗书》。

  那书是岳珂所写,记录岳飞诗文奏表,还有岳家拳和带兵打仗的要诀。⻩药师翻看一会,知道这书虽是个副本,已然十分感,再仔细看,却惟不见岳帅直抒臆、励后辈儿孙的那首《満江红》。

  于是悄问岳诗琪,岳诗琪莞尔一笑,道:“当世谁人不知《満江红》,这还用收录?”于是喊来一个卖唱的⽗女,让他们随便唱一首曲子,那⽗女唱的竟然正是岳飞这首《満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烈…”以《満江红》为词牌填词多温柔婉转,能如此气回肠令人热⾎沸腾的实是词中极品。

  向晚十分,临安城家家彩灯⾼挂,亮如⽩昼,西子湖畔,金碧缤纷。

  ⻩药师随岳家人等到岳王墓前再次拜祭一番,算是全家团圆。

  临安城男女老少都自发前来拜祭,场面叫人为之动容。

  祭奠完毕,岳家一行人浩浩一路游去,一路月⾊波,池光映天,芳藻吐秀,绿荷含香,好个天堂美景。这游园会的确热闹,有的赏月观鹤,有的泛舟摘菱,有的奏乐饮。卖艺卖小吃的更是极多,一个剪纸少年竟然双手在个袖管里剪出“平湖秋月”来。自唐明皇梦游月宮录下《霓裳羽⾐》曲谱以来,这赏月之风大盛。

  ⻩药师看岳家老少其乐融融,心下无比宽慰。走过孤山,见那“云亭”依旧,想起曾在此与剑魔比武的四公子等故人,心道物是人非,无限悲凉。

  亭前很多人面向西湖葛岭大呼小叫,远处就会传来阵阵回声,很是有趣。

  ⻩药师心中在想,我大宋人才良将无数,又有如此多爱国子民,为何数十年来任金人‮辱凌‬?却不知此时中原遗民如何抬头看这轮圆月!

  岳诗琪对着葛岭喊了几句,笑着让⻩药师也喊。⻩药师一时不知喊什么,心有所感,大叫道:

  “庆元皇帝,我问你什么时候打过淮河!”

  声音⾼亢,传出里许,云亭左近那些喊叫的人都惊呆了,不敢再喊。⻩药师哈哈大笑,回过头来竟拉了岳诗琪的手臂往山下走,好不洒脫,抬头看见的恰是云亭两侧前人留下的那幅对联:

  “湖滨石亭读书经,泉边青山伴回音。”

  岳诗琪甩开手,叫道:“你不要喊,这是犯王法的!”

  ⻩药师只顾哈哈大笑,心中无比畅快。岳珂眼见这人发疯,拉了女儿岳诗琪快走。没走出几步,却见一队官兵从斜刺里闪出,为首的大叫一声:“就是这个狂徒!拿下治罪。”

  几个官兵一齐拥上,⻩药师先是一惊,遂施展岳家拳,打翻了几个,忽觉背后吃痛,就此扑到地上。官兵一拥而上,将⻩药师擒获。原来适才背后击倒⻩药师的却是岳珂。

  岳珂指着⻩药师道:“岳家満门忠烈,不能为你这狂放小子辱没了,请到府衙认罪伏法!”

  ⻩药师哈哈大笑道:“我不怪前辈就是!”岳珂认得那头领姓蒋,便又上前劝说,道⻩药师是自己相识,酒后狂言,请求宽恩。

  那军官蒋振宇冷冷道:“若是平⽇,或许能给岳爷这个面子,今⽇圣上就在湖中泛舟,听这狂徒胡言搅了兴致,十分着恼。请求宽恩的话,还请岳爷自己说去。”说着,眼睛不住来回瞟着岳诗琪。

  岳诗琪看在眼里,又气又羞。岳珂见军官蒋振宇贪恋美⾊,对女儿不怀好意,心下生气,因他是朝廷‮员官‬只得隐忍不发,拉着女儿闪开道路,自己也不再言,任由官兵将⻩药师绑了去。

  ⻩药师起初听岳珂的言语,明为求情,暗里却是开脫罪责,显然再说⻩某犯下的事情与岳家无关,心下颇为气闷,后来见这蒋姓军官对岳诗琪贼眉鼠眼,心中十分痛恨,气冲斗牛,又不好直接骂他,以免岳诗琪脸上难堪,于是狂笑骂,单骂那狗皇帝只知玩乐,不思收复故土。直到有兵卒堵了他的嘴,方才做罢。

  一行人押着⻩药师向府衙走去。⻩药师适才被怒丧智,此时心底确是澄明,无论如何不能这般不明不⽩地被砍了脑袋。左右四顾,计上心来。原来这西子湖湖面极为宽阔,此处也尚在西湖边,⻩药师瞅准机会猛一发力,撞倒一个官兵,纵⾝跃⼊湖⽔之中。

  此处湖⽔漆黑如墨,蒋振宇命兵丁下⽔拿人,官兵却是无人敢动,只在岸边大呼小叫,无人下⽔,饶是⻩药师⽔极佳,在⽔里‮开解‬绳索,猛游一阵,人已窜出几里。⻩药师又是纵声大笑一回,径往有灯火处游去。

  前方烟波一抹,一列大小船面而来,船上彩灯无数,船队恰似一条金龙。船上笙管齐鸣,熏香四溢,一派歌舞升平。⻩药师暗想,是哪个‮员官‬不思国事,在此作乐?说不准就是皇上。他避开船尾摇桨舟夫的视线,悄悄用手攀住当先那艘小船船舷,听里面的人说话。

  里面一个中年男人与两个女子调笑,声音嘈杂,听不大真。那男子说了八个字,即大笑不止,那两个女子也跟着嬉笑。那八个字前四个也没听清,后四字却是“朕有赏赐”!

  真是苍天恩典我⻩药师,这皇帝微服夜游,用大船掩人耳目,独自躲在小船里风流快活!哼哼,这几人说话露嘴,真是天理昭彰,该我⻩药师撞到这狗皇帝!眼见船后大小十余船只距离尚远,⻩药师翻⾝跳上小船船头,戟指喝道:“赵扩老儿,出来说话!”说是老儿,其实此时宁宗皇帝才三十多岁。

  船內黑影一闪,一条大汉提刀跃到船头,喝道:“大胆狂徒!想造反吗?”

  那摇桨的船夫一见不好,一头扎进⽔里,不敢再露面。

  ⻩药师一怔,心里明⽩,庆元皇帝赵扩敢留一人在⾝边保驾,这护卫的能耐定然不可小觑,顺手起船桨,站在甲板之上,与他对峙。⻩药师一时却不敢上前和那护卫接战,提桨在手,只不过心里踏实些罢了。

  船舱里面一个女子叫道:“二哥小心!切勿逞能。”那大汉应了一声“好”声音却是发颤,急忙向⾝后那些大船呼叫“快来护驾!有刺客!”

  ⻩药师立时明⽩,原来这大汉借妹妹耳边风混得宮中充做侍卫,能耐其实半点没有,自己差点被他哄骗过去,心下放宽,当即挥桨搂头砸下。

  那汉子心下怯了,用刀一,力量终究不济,那一桨实实砸在肩上,钢刀脫手,揷在船板之上,震不停,嗡声良久不绝。

  ⻩药师不知哪来的大力,一脚将那汉子踢到⽔里,那汉子在⽔力挣扎一边⾼喊救驾,一边围着小船不敢靠近。⻩药师心中有气,船桨往河里一,船头神奇般得快速兜近那汉子,抬手拔起钢刀一抡,一道⾎线而出,那汉子一头扎在河里,殷红的鲜⾎四散开来…

  ⻩药师这几⽇见杀人见得多了,虽然这是平第一次杀人,却也不觉得十分害怕,只觉得热⾎上涌“腾”地一步蹿进船舱,却见宁宗搂着两个妃子在瑟瑟发抖。

  ⻩药师抬脚踢开妃子,揪起宁宗前襟,拽到前甲板,朗声质问:“我可以不杀你这狗皇帝,你却告诉大宋子民,何⽇收复中原失地!”说着,刀指两岸的百姓。宁宗赵扩抖成一团,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药师又喝骂道:“我大宋花花江山便要断送在你这狗皇帝手里!”

  宁宗皇帝吓得面无人⾊,咕噜道:“朕…知错了…”

  ⻩药师哈哈大笑,中生起万丈豪气。

  这时,船后嘈杂声如同雷震,⻩药师用眼睛一扫,原来两铁索横在湖面,那十余艘官船都被挡在百丈开外,无法靠近救驾。大小船只拥挤在湖面,人声鼎沸,船上有的武官挥舞手中刀剑,拼命斫砍铁索。

  ⻩药师也不管缘何铁索截船,又待叱骂宁宗,忽觉间一紧,头脑一昏,⾝子连同宁宗一起腾空飞起!

  耳边只听到大船上的人叫的更响:“圣上被贼人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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