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 靖康遗恨
⻩药师和宁宗皇帝⾝不由己飞了起来,径直朝十余丈外一座拱桥飞去。⻩药师突感脚下一沉,神智为之一清,发觉自己已经站在石桥之上,⾝边三五十人黑纱蒙面,将二人围住。原来适才被人用绳索一卷一提,便从船头卷上了湖中拱桥。
一个紫衫蒙面人收了绳索,对⻩药师道:“我乃铁掌帮帮主,今⽇为这皇帝北伐抗金而来。小兄弟既然有志与我等同道,不妨随我前来。”说着,与众人拥着晕厥的皇帝直往黑暗处跑去。那边铁索截船,想是这铁掌帮早就做好的安排,官兵吆喝声很响,却遥遥的奈何不得。
⻩药师不及细想,混在众人之中,一路往南发⾜狂奔,那些人跑得飞快,⾝形矫健,显然都是帮中好手,自己紧紧跟住,却也不觉得十分吃力。众人才跑出里许,前面却有一群人马拦住去路,当先一人大吼一声:“恶贼,快把圣上放下!”
那支队伍有百余人“唰”得排成半月形,将铁掌帮帮众围在垓心。⻩药师一看这些人,暗暗叫苦,自己这些男女老少都有一面之缘,确俱是岳少保的子嗣后裔!那当先拦路的葛⾐老者正气凛然,正是岳珂。
那铁掌帮主也不答话,呼地就是一掌,冲岳珂当捺下。岳珂先是将双掌往间一收,即发力推出,⻩药师看在眼里,却是岳家拳的一式“排山倒海”四掌相击“轰”地一声,二人俱是震退三步。岳珂拿桩站稳,挥拳由下自上勾击,却是一记“潜龙出渊”势大力沉,朝铁掌帮主下颌打去。铁掌帮主左手一拨,去抓岳珂手腕,⾝形腾空飞起,右掌直击岳珂腹小,掌风飒然。
⻩药师大惊,⾼手殊死拼斗,必然两败俱伤,急忙冲到前去,叫道:“这些都是岳元帅后裔,帮主不可伤人!”
铁掌帮主一愣,收手回撤,对岳门上下朗声道:“诸位莫怪,我今⽇请皇帝去见一个人,并无他意,只盼望这皇帝及早觉醒,早⽇发兵北伐!三⽇后,不管这皇帝应允与否,在下都当将圣上奉还回朝,大丈夫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岳珂踏前一步,凛然道:“你速将圣上放下,请你那朋友到这里来说话!”
铁掌帮帮主哈哈一笑:“我那朋友年老体迈,又是这狗皇帝的长辈,岳先生说哪有晚辈见长辈的道理?今天铁掌帮一定要带走这皇帝,请各位行个方便!”眼见西湖巡逻的官兵弃舟上岸,纷纷聚笼来,越聚越多,铁掌帮主忙使个眼⾊,命手下帮众拥着宁宗赵扩夺路而走。
“岂有此理!老夫今⽇和你们拼了!”岳珂大急,从⾝后一名年轻军官手中夺过一杆大“呼”地一,朝铁掌帮主喉头便刺。铁掌帮主凛然不惧,喝道:“大伙快走,我来断后。”一双⾁掌翻飞,跟岳珂回旋斗起来。那岳家法着实精妙绝伦,一点缨如一抹红云,轻轻袅袅,时绽时收,亮银尖耀眼夺目,寒光凛凛,摄人魂魄。
⻩药师一见此景,心下大急,竟然不知该帮助岳珂抢回皇帝,还是跟铁掌帮一起皇帝抗金,生怕岳珂有个闪失,叫道:“岳老伯,且慢动手,有话好说…”
岳珂冷眼相对,喝骂道:“你这小子,原来勾结匪类,老夫当真瞎了眼睛,还让我儿传你什么岳家拳。哼,还不速来送死!”
⻩药师一听,直如五雷轰顶,呆呆地接不上一句话。忽听岳诗琪在旁喝道:“小贼,适才孤山上骂皇帝,就见你不象好人,现在居然掳掠圣上,当真是不想活了!”说着,挥拳来打。
⻩药师顿觉一桶雪⽔自头顶灌下,喃喃道:“她说我是小贼?小贼…”心中苦楚无限。任岳诗琪几拳打在膛,竟似浑然不觉。
岳诗琪见⻩药师木头一般着挨打,也不知还手,竟停住了手,惊诧地望着⻩药师。⻩药师神情默然,目光散,喃喃道:“你如此冤枉于我,难道我真做错了么?这天下人人想着抗金,惟独这昏聩的皇帝不想?为什么你们岳家还袒护这皇帝?是我错了么?…”口一热“哇”地呕出一口鲜⾎。
岳诗琪一惊,急忙掏出手绢替⻩药师擦嘴,⻩药师苦笑一声,说不上话。这时,那岳见龙奔来,叫道:“别管这恶贼,随我抢回圣上!”说着,一脚将⻩药师踢倒,拉着岳诗琪的手向黑影追去。
⻩药师坐在当地,思绪纷。今⽇之事,果真是我⻩药师所做么?⻩某对国事从无半点趣兴,今⽇居然杀人骂帝,是铁⾐教兄弟影响了我,还是被王重、洪七这些豪杰所触动?抑或是忠烈岳家之感召?我只盼皇帝发兵,救万千遗民于⽔火,西湖兵谏有有何不可?一时头涨裂,丝毫理不出头绪来。耳边忽听铁掌帮主大叫道:“小兄弟,快随我来!”只觉手腕一紧,被人拉了就走。
铁掌帮主不再和岳珂斗,捉了⻩药师手腕,催动內力,发⾜狂奔。⻩药师一时惊觉,回头一看,原来陆地上巡视的宋兵连同弃船上岸的宋兵一起掩杀过来,各举刀火把,铺天盖地而来,不下几千人。
铁掌帮主用力一推⻩药师,自己突然驻⾜,从布袋中掏出一把铁菩提,边撒边跑,追赶的宋兵和岳家老少有的中了暗器,追击势头立刻缓了。铁掌帮主又开解一个⽪囊,往地上撒了一路铁蒺藜。那铁蒺藜极是锋芒,追兵踩中者呼号起来,登时了,眼看越落越远,再也追不上了。
岳珂见⻩药师等人越去越远,心急火燎,将手中长飞掷而出,扎向铁掌帮帮主后心。⻩药师此时正自回头看追兵,心下骇然,眼见大将至,那帮主全然没有察觉,于是把心一横,手指用力连弹,连击大尖“叮当”几声,那尖居然被生生打断,长柄断落一边。⻩药师也顾不得多想,跟着铁掌帮主等人狂奔数里,来到钱塘江边。
江边早有一艘大船等在那里接应,这铁掌帮劫掠撤离考虑得果然周全。众人呼着上了大船,拔锚驶向东海。那追兵追至岸边,见贼船已经走远,无论如何是追赶不上了。
铁掌帮帮主揭下面纱,却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浓眉大眼,⾝材魁梧,即招呼手下清点人数,出去四十人,回来二十双,一个不少。⻩药师暗暗佩服这教主思虑周全,胆识过人。船上一个叫俅千仞的小厮早摆好了接风酒,端了一只海碗走过来,笑盈盈的递与帮主。
那帮主接过一饮而尽,开怀大笑道:“大家痛饮几杯,吃过饭食再带这皇帝去见老祖宗。别忘了给这皇帝一些吃食,免得饿瘦了他。千仞,你去跟老祖宗说声,就说大功告成,我等片刻即去请安,不忙在这一时三刻厮见。”俅千仞领命而去。那俅千仞十三岁上侥幸救了这铁掌帮主一命,铁掌帮主便将自己武学倾囊相授,颇为器重。
铁掌帮主与⻩药师对⼲了一碗酒,一拍⻩药师肩头,道:“小兄弟尊姓大名?”⻩药师报了姓名,那帮主一咧大嘴,喜道:“原来是⻩教主!幸会!”⻩药师头摇道:“昨天铁⾐教已并⼊丐帮,我已不是帮主。”
那铁掌帮帮主“哦”了一声,却不说自己姓名,待⻩药师问时,道:“不将金狗驱逐国中,我便是个无名之辈!”说话间,与王重、洪七一般豪迈,那帮主又续道:“我铁掌帮与金人势不两立,短短六十年已有十位老帮主战死沙场。人生如此,快哉快哉!”
那帮主又是一痛豪饮,忽而问道:“兄弟真是好气魄好⾝手,刚才那手指断是什么名头?”⻩药师头摇道:“不瞒你说,我没练过武功,倒是看过一本叫做《弹指神通》的书,书中所记,始终萦怀,刚才手指连弹就是书中所述,那尖为何应手而断,我是半点也不明⽩。”
铁掌帮主也感到奇怪,见他不说,也不再问,心想试试便知,道:“今⽇某有意与⻩贤弟切磋技艺,如何?”说着后退一步,拉开架势。⻩药师不喜动武,怒道:“帮主掌力刚猛,莫非要⻩某命?”
铁掌帮主不以为忤,一掌向⻩药师面门拍去。⻩药师心下着恼,右手如剑挥去,朝那铁掌刺去,一剑一盾,一个锐利一个厚重“哧”地一声,铁掌帮主手腕一⿇,一时便动弹不得,无论如何抬不起来再打。
⻩药师浑然未觉,见他不来攻,笑道:“帮主铁掌能砍瓜拍蒜,⻩某这掌就只能捅碎⾖腐喽。”铁掌帮主以为他在讥讽,憋得満脸通红。忽又转念一想,自己掌力浑厚,敌人罩在自己掌下,我这攻击范围大了,却极是耗力,虽可催木裂石,却终不得长久,而眼前这人出掌时,将力气完全凝在指尖发出,练得精了,⾜可一招制敌,相较之下,自己实有不如。以后这帮主不断改良铁砂掌功夫,却是功未成人已去,其后代帮众掌法依旧走刚猛一路。铁掌帮主提来一只铁桶,道:“⻩兄,你用指戳它!”⻩药师用力一戳,那桶居然透了一个大窟窿,⻩药师又惊又喜,却依旧不明就理。铁掌帮主“呼”地拍出一掌,那桶立时瘪了半边,嗡嗡声不绝。铁掌帮主哈哈笑道:“原来区别在这里。”⻩药师心中思忖这话,终于明⽩,原来这着力处不同,伤人效果实在不同,联想起岳家拳法,脑海里立时更加清晰起来。
想起这岳家拳,不由得想起岳诗琪,黯然神伤,也许今生她再也不愿看到自己了,从怀中取出《武穆遗书》送与铁掌帮主,道:“此书有带兵布阵的要领,⻩某实是用之不着,留在⾝边徒增烦恼。”
那帮主也是识货,接过书喜形于⾊,不停道谢,连赞⻩药师豪慡。谁知这帮主英年早逝,继任教主俅千仞甘做金人奴才,一部《武穆遗书》惹来多少江湖风波!此书终被⻩药师之女⻩蓉、女婿郭靖在铁掌峰噤地帮主遗骸前觅得,二人据守襄抗元三十余年,令世人所景仰。此乃后话。
⻩药师又问那帮主道:“我有一件事,至今如堕云雾,你说我们和那岳珂一家到底谁对谁错?”铁掌帮主哈哈笑道:“岳门精忠报国,万民敬仰,我不敢说错。”
“那么就是我们兵谏错了?要不怎么会和岳家兵戎相见、⽔火难容?”
“哈哈,我从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北伐抗金乃万民所愿,此乃大义,要错就错在这皇帝和那帮奷臣⾝上!”
⻩药师一想,洪七、王重乃至林慕寒这些人物都以抗金为己任,难道他们都错了?看来这帮主说得不错,我大宋七千万子民,怎能甘为异族奴才?
其时宋代只算男丁就有人口近七千万,实是前代所未有,此数直到清乾隆年间方始超过。那帮主看⻩药师还在想,大声道:“你我大丈夫,一生当建功立业、快意恩仇,不该这般心事重重,长嘘短叹。”⻩药师一听,心中大石落了地,朗声笑道:“大哥所言甚是!”铁掌帮主与他手掌一握,笑道:“中之不平,可有借酒消之;天下大不平,非刀剑不能消也!”
⻩药师心里“噔”地一下,这句话自己也曾听说过,自己死读了书本,远不及这刀尖上搏命的汉子见识深刻,此番江湖游历,结恁多江湖豪杰,阅历大增,心下无比畅快。
众人互相敬了一阵酒,胡吃了饭食,便将船锚抛到海里,提赵扩到船舱。舱內两个⽩发苍苍的老者早已端坐正中,一个⾝着龙袍,一个⾝着侍卫官服,样子有些古怪。
赵扩连惊带吓,又是晕船,只剩下半条命,趴在地上如同一堆烂泥。那穿龙袍的老汉见状,大骂一声:“不肖子孙,这般没用!”
铁掌帮主见了,叫人给赵扩看座,赵扩却不敢坐,站在当地,低头垂手。
那龙袍老者又道:“赵扩小儿,你可知我是谁?”
赵扩抬头扫了一眼,见那老者⼲瘦,须发花⽩,⾜有八十多岁,嗫嚅道:“不知。”
那老者慡朗一笑:“钦宗皇帝是我⽗亲,我是太子赵湛。”
赵扩一惊,徽钦二帝当年被金人掠走,带着王公大臣百工倡优三千多人,当时太子赵湛同时被扣,难道这人真是当年太子?赵湛笑道:“算起来我是你爷爷,当初要是没有靖康之难,今天哪有你这小儿做皇帝?”赵扩直说:“是,是”
“先皇先⽗被掠之时,我是终生不能忘怀,引为终生之奇聇大辱。那是整整七十年前的事了,金人进城按宗簿点名缉捕,少有人逃脫,我随⽗皇一路被拘北上,大宋百姓跪倒路边,哀号遍地,此情此景令人至今思之心碎!粘罕、斡不离将汴京刷殆遍,大宋二百年府库蓄积为之一空!我们遗老遗少三千多人一路凄凄惨惨、哭哭啼啼,行了三个多月才到上京,路上金人百般辱凌刁难,牛马行辕难以补给,夜雨赶路,一⽇不停,常三五⽇不见村舍。夜间金兵守备森严,无人逃脫,到得金都所剩之人不⾜一千!金人令我等素⾐参拜金人祖庙,又封祖⽗为昏德公,封⽗皇为重昏侯,一昏再昏!哈哈哈哈…”赵湛的笑声无比苦涩。“后来所受辱凌远不止这些,金人将九百多大宋遗老发配到韩州,给土地十五倾耕作自给,逢丧祭节令赐我们财物酒食,哈哈,你猜赐食前怎么着?即令我等写下谢表,写不好重新写过…”
赵扩在一旁仔细听着,这谢表自己少年时候还曾看过一些,都由边贸榷场从金人手里重金买回,⽗辈们当年就是通过谢表知道徽钦二帝在金朝的一些情况。
“后来,祖⽗和⽗皇又被发配到五国城。除太后和⺟后外,只有这位曹大人等三人随从,我们八人乘船北行了整整四十六天!”赵湛⾝边的曹大人眼圈已经发红,必然是想起那伤心往事。
赵湛泣道:“我们在那里还算安生,祖⽗写诗做画,常拿⾐物换来书籍读,每每遇到贩卖禽兽的,都买来放生,大家心里无不向往那久已失去的自由…”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山南无雁飞。”那曹大人喃喃道“先皇在时经常昑诵这首诗,每每泪如雨下。因为受不了金人的磨折,⺟后悬梁自尽了。一⽇祖⽗将⾐服剪成条,结成绳准备悬梁自尽,被⽗皇抱下来,俩人抱头痛哭。后金人又将二帝移往均州,先皇终⽇郁郁,就在这亡国之痛中逝去,那还是个冬天,雪还没有融…”⻩药师诗文最好,心下默念,那诗果然道出亡国之君的无限伤感,不让李煜。赵扩也听得悲悲切切,涕泪零,他知道,这徽宗皇帝死后七年多,梓棺才运回故土临安,金人为此索要了许多财物。
“祖⽗的尸体被架到一个石坑上烧焚,烧到半焦烂时,用⽔浇灭火,将尸体扔到坑中。据说,这样做可以使坑里的⽔做灯油。⽗亲悲伤至极,也要跳⼊坑中,但被人拉住,说活人跳⼊坑中后坑中的⽔就不能做灯油用了,所以,不准⽗皇跳⼊坑中。”赵湛又道“祖⽗走后,⽗皇悲痛万分,我们独居苦寒之地,只盼那康王赵构能够营救我们回去。我们盼了一年又一年,听到的是一个个抗金将领的死讯!原来是那秦桧误国,北行途中,那厮与王氏卖国求荣,逃回临安,唆使康王赵构求和,良才被诛斥殆尽,此等奷贼,我真恨不得寝其⽪食其⾁,谁料他居然得以寿终正寝,哈哈,可恼!”他本该叫赵构为叔叔,这般直呼姓名,显然极大不忿,对于奷贼秦桧更是恨⼊骨髓。
⻩药师心中暗暗念叨:“这君子终究敌不过小人…”恨自己不早生六五十年,得见岳爷,得诛桧贼。
赵湛又道:“⽗皇也已经走了三十多年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赵扩听到眼前这老人冷冰冰地用了个“死”字,不噤打了个寒战,抬头看了一眼那“爷爷”摇了头摇。赵扩每次祭祖,都不忘在徽钦二宗坟前跪拜烧香,那钦宗梓棺归宋却是⽗亲当朝时候,自己其时虽然年幼却已明事,満朝文武大臣泣拜的场景,留下很深印象。
“完颜亮那狗贼,那⽇来到五国城,命⽗皇做骑将,⽗皇已经六十多岁,哪里还骑得动马?被那奷贼硬生生扶上了马背,挥起马鞭,任那马狂奔,⽗皇年迈,哪里受得了这个?跌落马下,被那畜生践踏而死!”赵扩听到这里,心中酸楚“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那曹姓老人也暗自抹着眼泪。那赵湛却是目眦裂,牙关紧咬,満是仇恨。
“此时那五国城就剩我和曹大人两个人,我们自知难以幸免,一天夜里偷偷逃跑,我们没敢向南方跑,却是向西而去,走蒙古、西夏,川湘,再奔临安,这一逃就是二十年!苍天有眼,终于有生之年踏上了自己的国土!十多年前,我们在真州遇到金兵,多亏这位帮主出手救了我们。”赵湛说着,手指铁掌帮主“这铁掌帮主说,那赵构不发兵,却是害怕接回二帝,自己皇位不保,如今赵构早已退为太上皇。起初我还不信,可直到他死也未见宋军北伐。我想和这曹大人将先祖的遗恨告诉当朝天子,劝天子发兵雪恨。这铁掌帮主又劝道,我这老朽之⾝此时出来指手画脚,天子不但不会听,反而自⾝命不保。须觅得良机,请皇帝出来说话。我觉得有理,只得隐居不出,谁知这一等就是十几年!”
曹姓老者接道:“这十几年皇宮实在不太平,换了三个皇帝,天子很少出宮,一直等到今天才把陛下请到这里说话。”这十年来皇位更迭频繁,皇帝是一个不如一个,朝中上下一片混。
十一年前,赵构养子孝宗实在不愿向比自己小四十多岁的金主称侄,传位光宗。这对⽗子一直矛盾很深,全因光宗听皇后谗言,对⽗亲大是不孝,⽗皇驾崩时拒不出面治丧。于是群臣光宗退位,立了一位新君,就是眼前的赵扩。赵扩⽗亲光宗在位不过五年光景。
那曹大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道:“先皇徽宗在时,有一天把我叫到⾝旁,对我说,曹勋哪,⽇后替我找到康王,告诉他⽗⺟的悬念和北行的艰难,便拆下內⾐领子写下一行字好给我。”说着,把那布包转递给赵扩,赵扩打开一看,是一件破旧的衬⾐和一枚金环。那曹勋又道:“这金环是皇后的信物,皇后说,愿早如此环才得相见。”
赵扩捻着金环,拆开⾐领,见上面写着八个字:“可便即真,来救⽗⺟。”字迹歪歪扭扭,想是徽宗写字时心念大动,了方寸。
⻩药师听到这里,踏上一步,一指赵扩鼻子道:“这许多年来,哪个皇帝还记得北方的⽗⺟?哪个皇帝还记得胡尘里的子民!”
赵扩浑⾝大汗淋漓,扑通跪倒在地,爬向赵湛,哭道:“爷爷,孙儿知错了,孙儿回去便出兵北伐,拯万民于悬壶,痛击金贼,报仇雪聇!”赵湛听了,老泪纵横,摸着赵扩的头,低声道:“好孙儿…”
那內侍曹勋见了,大笑一阵,叫道:“先皇啊,这皇帝已答应对金用兵,解民倒悬,你托曹勋的遗愿今⽇已经了结,臣到九泉之下陪你来啦!”说罢嚼⾆自尽。众人见这老侍卫如此忠烈,都是大哭了一回。
铁掌帮帮主扶起赵扩,正⾊道:“既然陛下答应出兵北定中原,我等即刻送陛下回去。某自当联络抗金义士,策应大军!”于是命人收起锚链,大船缓缓向钱江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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