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心但愿修行去
一时间,这间云房里好不寂静。
除了灯花偶爆“毕剥”轻响外,再也难听到别的声音。
良久,良久,年轻人突然一声轻叹开了口。
“天下方定,我这一动势必引起刀兵之灾,生民势必又陷⽔火,只为区区一个帝位,我何忍?”
严慕飞肃然起敬。
纪纲浓眉一轩,道:“然则少主就任正统没落,篡贼…”
年轻人瞪目喝道:“纪纲,不许这么说!”
纪纲脸⾊一变,低下头去,道:“是,少主。”
年轻人脸⾊一缓,叹道:“纪纲,别怪我,我知道你心里的感受,眼见我被逐蒙难在外,你悲愤不平,可是我…你为我受尽了艰苦,必受了别人所不能忍受的,可是我…”
头摇一叹,住口不言。
纪纲道:“但能眼见少主返朝,纪纲虽死无憾!”
年轻人抬眼转望严慕飞,道:“叔祖何以教侄孙?”
纪纲急以目视严慕飞。
严慕飞视若无睹,淡淡说道:“陛下,我是太祖的臣子,奉遗诏辅佐陛下。”
年轻人道:“叔祖的意思是…”
纪纲忙道:“自然是希望少主返朝。”
年轻人扫了他一眼,他连忙低下头去。
年轻人收回目光望向严慕飞,道:“叔祖,侄孙愿听听您的吩咐。”
严慕飞道:“纪指挥使已代我说了。”
纪纲猛抬头,虎目淡注,投过感一瞥。
年轻人道:“这么说叔祖也要侄孙返朝?”
严慕飞道:“最后的决定还在于陛下!”
纪纲一怔,忙又投过一瞥。
严慕飞却故作未见。
年轻人讶然说道:“叔祖要侄孙做最后决定?”
严慕飞道:“是的,我认为理应如此。”
年轻人沉昑一下,道:“叔祖,可否容侄孙做夜一之慎思?”
纪纲忙道:“少主,情势紧急,事不可再拖延。”
年轻人“哦!”地一声道:“情势紧急到什么程度?”
纪纲浓眉一扬,方待再说。
严慕飞那里已然说道:“陛下,纪指挥使的意思是说大事越早决定越好!”年轻人道:“急也不急在这半夜工夫!”
严慕飞站了起来,道:“那么陛下请作慎思,我告退了!”
年轻人忙跟着站起,道:“叔祖要走了?”
严慕飞道:“不,我今夜留在太和宮內等待陛下的决定!”
年轻人轻“哦!”一声,转注纪纲道:“你给王爷安置个住处!”
纪纲一躬⾝,应了声:“是!”严慕飞向着年轻人施了一礼,然后转⾝走了出去。
纪纲紧随他⾝后跟了出来,一摆手,道:“王爷请这边走!”他哈向左摆了手。
严慕飞微一点头,顺着走廊向左行去。
走了不远,纪纲突然停了步,道:“王爷请看看这间云房是否中意?”
严慕飞道:“道家修真地,何处不宜人,就是这间吧!”
纪纲随即推开了门,进了云房,点上了灯,严慕飞随口问道:“指挥使住在那一间?”
纪纲道:“卑职就住在少主隔壁那一间云房里。”
严慕飞点头说道:“太孙安危关系重大,是该就近护卫!”
纪纲迟疑了一下,道:“王爷,请恕纪纲斗胆…”
严慕飞道:“别跟我客气,有话请说吧!”
纪纲道:“卑职请教,王爷来此的本意是什么?
严慕飞道:“自然是辅佐太孙返朝登基!”
纪纲道:“王爷也接了太祖遗诏?”
严慕飞道:“那等于是接了。”
纪纲道:“那么卑职以为王爷就不该让少主做最后决定!”
严慕飞道:“那么指挥使以为我该怎么做?”
纪纲道:“卑职以为王爷该极力促请少主…”
严慕飞淡淡一笑,道:“指挥使!”
纪纲道:“王爷!”
严慕飞道:“我请教,谁是要返朝登基的人?”
纪纲愕然说道:“王爷此问…”
严慕飞道:“请答我问话!”
纪纲道:“是,王爷,自然是少主。”
严慕飞道:“那么,不由他做最后决定,难道说由你我去做最后决定不成?”
纪纲呆了一呆,道:“这个…但卑职以为王爷不该不积极。”
严慕飞淡淡一笑,道:“指挥使这是责我?”
纪纲忙低头说道:“王爷明鉴,卑职不敢!”
严慕飞道:“指挥使,我看得见,你也看得见,燕王他这个皇上做得不错,可以说是有声有⾊。”
纪纲道:“这个卑职不否认,可是他毕竟以篡主自立。”
严慕飞淡然笑道:“指挥使,你我都明⽩,太孙自己也清楚,他过于柔弱,并不适于做一个帝王。燕王取而代之,只能使国泰民安,这有何不可?所谓篡主,那只是他不是太祖传位的正统而已!”
纪纲道:“卑职斗胆,那您为什么接太祖遗诏?”
严慕飞道:“那是因为当初我在太祖面前作过许诺。”
纪纲道:“既有当初的许诺,如今王爷就该…”
严慕飞道:“我并没有自食诺言,也没有改变心意,只要太孙说一句他要返朝登基,我愿竭尽所能,死而后已。”
纪纲道:“那王爷为什么?…”
严慕飞道:“指挥使,我以为你是个明⽩人!”
纪纲道:“卑职愚昧,王爷明示!”
严慕飞道:“我可以告诉指挥使,天下已⼊燕王掌握,拥太孙返朝登基固然不易,但只要我登⾼一呼,天下豪雄必然响应,我有必成之信念。”
纪纲道:“那么王爷就该登⾼一呼!”严慕飞道:“指挥使,我也认为唯有正统才是正统,当国者该是正统,也唯有正统才配当国!”
纪纲道:“既然如此更该…”
严慕飞道:“可是指挥使,有一句话你要明⽩,凡事勉強不得!”
纪钢道:“王爷这话,纪纲愚昧。”
严慕飞道:“倘若太孙的最后决定是不愿返朝,你我勉強他回去,他将来又会有什么作为?又会有什么成就?何况他已经厌倦了。”
纪纲道:“王爷,那未免不能…”
严慕飞道:“指挥使,燕王当国,他除了不是正统之外,别无不是之处,更没有以苛政施于民,太孙之返朝登基,也非为拯生民于⽔火之战,而是个人帝位之争夺。如是,陷生民于刀兵灾祸,那是在所难免。太孙仁德,他有此悲天悯人怀,我又怎好強陷他于不义?”
纪纲呆了半晌始道:“王爷,卑职以为这是正统与非正统之争!”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诚然,指挥使,这的确是正统与非正统之争,可是这也可以说是朱家的家务事,倘因为朱家的家务纷争而陷天下生民于刀兵灾祸,指挥使以为该是不该?”
纪纲默然未语,旋即他又说道:“这么说王爷是不赞成少主返朝登基?”
严慕飞道:“凭心而论,燕王也是太祖的儿子,他雄才大略,強于太孙。太孙自知柔弱,无争夺之心,而厌倦了政事。燕王这个皇上做得也颇有声有⾊,帝位争来争去也仍在朱家人手里。据这几点,若单为帝位之争,闹家务纠纷,我的确不希望再陷生民于刀兵,然而…”
顿了顿,接道:“只要太孙愿返朝,我奉太祖遗诏,当⽇也曾作辅佐之许诺,自也会竭力拥他返朝,而且我有把握必成!”
纪纲道:“万一太孙的最后决定是不愿返朝呢?
严慕飞道:“那我也绝不让燕王动他毫发,护他出武当,一直到我认为到了全安处,今后安危可以无虑了,我才罢了!”
纪纲道:“王爷,卑职明⽩您的心意了!”
严慕飞道:“谢谢指挥使的谅解!”
纪纲道:“您这么说,就是怪罪卑职了!”
“不,指挥使。”严慕飞道:“你知我,该知道我不惯作虚言。”
纪纲没说话,半晌始抬眼说道:“王爷,您看少主的最后决定会是…”
严慕飞笑了笑,头摇说道:“这个,在太孙明示之前,谁也不知道。”
纪纲道:“卑职的意思是请您猜猜看!”
严慕飞道:“指挥使,你看呢?”
纪纲道:“不瞒王爷,卑职有点担心了。”
严慕飞道:“这就是了!”
纪纲目光一凝,道:“您也这么想!”
严慕飞道:“指挥使恐怕还没有发觉,三清生涯,对太孙的影响很大!”
纪纲道:“您是说…”
严慕飞道:“佛道两家一曰空明,一曰无为,说法虽异,然旨意相同。太孙先经佛门,后⼊道观,其间之所见所闻,指挥使理应知晓,何必多问?”
纪纲道:“卑职明⽩了。可是卑职怎么没有这种感觉?”
严慕飞道:“指挥使,人与人各不相同,对事物的各种感受也不相同,这道理指挥使该明⽩。”
纪纲道:“王爷是说卑职与修行无缘?”
严慕飞笑了,没有说话。
纪纲点了点头,道:“的确,就凭卑职这争夺之心,就可知道卑职跟修行无缘!”
严慕飞笑道:“指挥使算是说对了!”
纪纲口齿启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旋即他摇了头摇,未作一言。
口口口
这夜一,严慕飞本没有睡,所以他比武当山上这些三清弟子起得都早。天边微泛鱼肚⾊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太和宮的院子里负手走动,欣赏这道家清静地的晨景了。
过了一会儿,上清宮方向传来了一阵钟声。钟声响过后不久,太和宮里有人走动了,是那些小道童。
小道童们都很有礼貌,见了严慕飞,都稽首为礼,说声:“施主早!”
就在这时候,稳健步履响动,他背后响起了纪纲的话声:“王爷,您早!”
严慕飞含笑回⾝,道:“指挥使早!”
纪纲走近了两步,恭谨施了一札,道:“王爷,您怎么这么早?”
严慕飞淡淡一笑,道:“习惯了,天一亮非醒不可。太孙起来了么?”
纪纲道:“卑职刚从少主房里来,少主夜一没睡…”
严慕飞轻“哦!”一声道:“太孙夜一没睡,那本难怪…”
纪纲道:“少主命卑职请王爷!”
严慕飞点了点头,迈步走去。
走了两步,严慕飞道:“太孙的决定如何?”
纪纲道:“卑职问过,少主没说,只命卑职来请您,想必少主是见着您后才肯说!”
严慕飞没再说话没再问。
转眼间到了建文所居云房,纪纲恭谨禀道:“禀少主,王爷到!”
只听朱允-在房里应道:“有请!”
纪纲应声推开了门,躬⾝退向一旁。
严慕飞迈步走进云房,建文就站在书桌前,他熬了夜一,两眼微有红意,一见严慕飞走进,跨前一步道:“叔祖早!”
严慕飞欠⾝一礼,道:“陛下早!”
建文恭谨让座,落坐定,建文没等问话先自说道:“叔祖,侄孙慎思了夜一,直到刚才才作了决定…”
严慕飞道:“陛下的决定怎么样?”
建文扬了扬眉道:“侄孙决定不再返朝。”
纪纲脸⾊陡变,跨前一步道:“少主…”
建文一摆手,道;“我的心意已决,你不要多说了。”
纪纲不敢不听,应了一声,退向后去。
严慕飞没有多说,仅淡然问道:“陛下打算到何处去?”
建文道:“侄孙打算就在武当。”
严慕飞道:“陛下,武当非佳地,陛下也不可为人招祸。”
建文道:“您的意思是说…”
严慕飞道:“假如陛下长住武当,我敢断言,武当迟早必遭灾难!”
纪纲冷冷说道:“燕…他敢把武当怎么样?”
严慕飞道:“指挥使,这不是动意气的事!”
纪纲头一低,忙道:“卑职不敢!”
严慕飞道:“我以为指挥使不会料不到这一点!”
纪纲低着头,没有说话。
建文这时说道:“叔祖,您看侄孙该到那儿去好?”
严慕飞道:“这要看陛下自己的意思。”
建文道:“除了武当,侄孙想不出还有第二个可去之处…”
严慕飞道:“天下可去之处比比皆是…”
建文道:“您打算让侄孙离开武当?”
严慕飞点头说道:“是的,我不惜一切,一定要带陛下到达一个全安的地方!”
建文道:“既然您不赞成侄孙长住武当,那侄孙就…”
只听一阵急促步履声传了过来。
建文当即转望纪纲道:“去看看是谁?”
纪纲答应一声还没有动,步履声已到了房门外,随即门房外响起一个小道童的话声:
“禀少施主,九老求见!”
建文一怔,忙道:“有请!”
门外那小道童应声而去。
建文转望严慕飞道:“叔祖,您看这是…”
严慕飞道:“定然有什么大事!”
建文点了点头,道:“我该去。”
他刚站起,院子里已响起了轻捷而稳健的步履声。
严慕飞跟着站起,建文走向门边,纪纲忙代他开了门。
门外“武当九老”中的最末一位快步而至,恭谨稽首道:“何敢劳少施主相,贫道有礼!”
建文浅浅答了一礼,道:“我在难中,九老不必多礼,快请进来坐!”
九老又一欠⾝,道:“贫道遵命!”
迈步走进云房,向着严慕飞又一稽首。
“贫道见过严大侠与纪施主!”
严慕飞与纪纲双双答了一礼。
严慕飞道:“九老请坐!”
九老道:“谢严大侠,贫道不坐了,贫道奉掌教令谕,特来谒见少施主有要事禀报,请少施主定夺!”
严慕飞道:“该是急要大事!”
九老道:“是的,山下有人来。”
建文忙问道:“九老,是什么人?”
九老头摇说道:“贫道不认识,只知道这是位近侍。”
建文讶然说道:“近侍…”
严慕飞目中异采一闪,道:“看来大內有人到了!”
九老道:“是的,严大侠,圣驾亲临武当!”
纪纲脸⾊一变,道:“他来了,他来⼲什么?”
建文也吃惊地道:“九老,来人怎么说?”
九老道:“来人说皇上现在草店镇,请少施主下山一会!”
建文道:“他…棣叔他要我下山去…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九老道:“来人未曾多说,掌教命贫道来禀报,并请少施主定夺!”
建文的脸⾊由惊诧转为沉,没有说话。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原来他们是在等他…”
纪纲道:“您是说…”
严慕飞道:“这该是他们迟迟不动的真正原因了。”
纪纲浓眉一扬,道:“不错,可是怎知道他是不是真来了?”
严慕飞道:“当然,其中可能有诈,他们想把太孙诓下武当。”
纪纲冷笑说道:“只怕没那么容易!”向着建文一躬⾝,道:“少主,纪纲愿代您去一趟。”
建文一头摇,道:“不,棣叔既然指名要见我…”
纪纲道:“少主,这可能有诈。”
建文道:“无论是否有诈,你去都不太好。假如棣叔真来了,你代我去会触怒他,假如这里面有诈,你等于代我去涉险。”
纪纲道:“那总比您亲自去涉险好,凭他们还奈何不了我!”
建文微一头摇,还待再说,纪纲已然躬⾝说道:“事关重大,纪纲只有斗胆违旨了。”
话落,转⾝就要往外闯。
严慕飞及时沉喝:“纪纲,站住!”
这一声沉喝含着无比的威严,纪纲一震,竟没敢动。
严慕飞道:“你转回⾝来!”
纪纲转过了⾝,道:“王爷,您…”
“听我说。”严慕飞一摆手,道:“太孙固不必亲⾝涉险,你也要留下保护太孙。以我看,还是由我代太孙到山下走一趟吧!”
纪纲忙道:“王爷,这…”严慕飞道:“这什么,不管他们是否有诈,我是‘金陵王’九千岁,难道不比你这锦⾐卫指挥使恰当?”
纪纲道:“卑职不敢!”
严慕飞道:“那么你就留下来护卫太孙,别让他们调虎离山,有机可乘!”
纪纲⾝躯一震,忙道:“是,王爷,卑职遵命!”
严慕飞向着建文浅浅一礼,道:“陛下就请在这太和宮里静候,让我去看看究竟…”
随即转向九老,道:“九老,咱们走吧!”
九老答应一声,一稽首,转⾝走了出去。
严慕飞望着纪纲道:“指挥使千万小心!”转⾝跟了出去。
只听纪纲在⾝后说道:“您请放心,少主若有差池,请唯卑职是问。”
随听建文道:“叔祖,您也小心!”
严慕飞答应了一声,人已到了院子里。
出了太和宮,只见“九老”的另八位佩剑散立各处,严慕飞双眉一扬,含笑说道:“敢情九位也料到了!”
九老道:“掌教料定严大侠必不会让少施主亲去,怕他们调开严大侠乘隙侵上太和宮,故命贫道的八位师兄护卫大和宮。”
由太和宮经三天门,二天门一路住下去,沿途“七剑’、“三十六天罡’及武当众⾼手,无不设桩安卡,严阵以侍。
他两个步履若飞,很快地就到了上清宮前,只见上清宮前广场上,由上清宮主持陪着一人,那是个瘦⾼中年汉子,看打扮,的确是位大內侍卫,而且眼神犀利,隐隐夺人,分明是位一流好手。
近前,严慕飞含笑问道:“阁下就是奉旨前来的大內侍卫?”
那侍卫傲然点头,道:“不错,你是…”
严慕飞道:“江湖草民严慕飞。”
那侍卫“哦!”地一声道:“看来阁下就是武林称最的侠骨柔肠,剑胆琴心,‘⽟龙美豪客’。我们这些大內的人都久仰,恨只恨一向无缘拜识!”
显然他有点轻视。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好说,江湖草民怎敢当?”
那侍卫截口说道:“太孙呢?”
严慕飞道:“阁下该称一声上位!”
那侍卫道:“上位现在山下!”
严慕飞没多辩,淡然一笑,道:“上位万乘之尊,岂会轻易下山?假如有人要见上位,应该跪拜而上,到山上来晋见。”
那侍卫脸⾊一变,道:“你好大的胆子!”
“好说。”严慕飞淡然一笑道:“比寻常百姓略大一点而已。”
那侍卫冷哼说道:“我不跟你在⾆上计较,我只问一句,太孙的意思是不是要让上位到山上来见他?”
这话严慕飞懂,他不愿招惹永乐带兵上山,替武当招来灾难,当即他淡然一笑,头摇说道:“不,怎么说上位是个晚辈,上位愿下山一行。”
那侍卫笑了,道:“这才是,那么太孙呢?”
严慕飞道:“上位龙体欠安,要我代表他下山一行。”
那侍卫脸⾊又一变,道:“你代表他?”
严慕飞道:“是的。”
那侍卫道:“据我所知,你也是奉上位密旨,来找寻太孙的!”
严慕飞笑了笑道:“你没有说错,而且我⾝怀永乐金牌。”
那侍卫道:“那你怎么?…”
严慕飞道:“等到了山下之后,你去问问锦⾐卫指挥使陆谳,他明⽩此中的玄奥,或是回京后问问解缙,他也知道。”
那侍卫道:“我现在就想知道。”
严慕飞头摇笑道:“恕我违命,其实,你既然奉派到山上来,也应该明⽩,何必明知故问?”
那侍卫脸⾊一变,道:“我知道你是何等样人?”
严慕飞道:“一介江湖草民。”
那侍卫道:“那么你不配代表太孙。”
严慕飞道:“要怎么样的人才能代表上位?”
那侍卫道:“除了太孙自己之外,没人能代表太孙!”
严慕飞道:“我刚说过上位龙体欠安。”
那侍卫冷笑说道:“你最好去请太孙亲自下山一趟。”
严慕飞道:“你没听见么,上位龙体欠安!”
那侍卫道:“太孙可别恼怒上位,要不然…”
严慕飞道:“要不然怎么样?”
那侍卫道:“那是太孙自误!”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就凭这一句,论罪你该株连九族,我也可以把你毙于当场,只是,两国战,不斩来使,再说我也不愿这三清圣地沽上⾎腥,你给我带路吧!”
那侍卫道:“上位要见的是太孙。”
严慕飞道:“我叫你带路!”
那侍卫道:“太孙来了我自会带路!”
严慕飞道:“上位龙体欠安。”
那侍卫冷笑说道:“那么我见太孙去!”说着他就要走。
严慕飞伸手一拦,道:“你不配往上去!”
那侍卫冷冷说道:“那不关你的事!”
严慕飞道:“别招我出手,给我带路!”
那侍卫没说话,冷笑一声,扬掌向严慕飞横在他⾝前的那只手的腕脉砍了下去。
这一下要是砍中,严慕飞那只手非断不可。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别看你是个大內侍卫,谈动手你恐怕还要再学上十年。”
他翻掌了上去。
两掌接实,砰然一声,严慕飞像个没事人,那侍卫却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左手捂着右掌,脸⾊铁青,神态怕人:“好!好!好!你敢!”
严慕飞淡然说道:“答我一句,你带不带路?”
那侍卫狠狠一句:“姓严的,咱们山下见!”
转⾝便要腾起。
严慕飞比他快,踏步而至,五指已搭上了他左“肩井”:“我要你慢慢走,在前面带路,否则别怪我不让你下武当,你要自信能快过我,尽管跑!”
他松了手,那侍卫竞真没敢再跑,一张脸煞⽩,二话设说,迈步向山下行去。
严慕飞笑了,向着九老跟上清宮主持一拱手,道:“二位,待会儿见!”
转⾝洒脫地跟了下去。
下了上清宮,严慕飞在那侍卫⾝后问道:“朱棣真来了么?”
那侍卫霍然旋⾝,道:“你说谁?”
严慕飞道:“我说朱棣。”
那侍卫惊怒说道:“你竟敢直呼上位?”
严慕飞道:“我这么叫他已经算是客气了。”
那侍卫猛一点头,道:“好,姓严的,到了山下再说!”
严慕飞道:“我问你,他是不是真来了?”
那侍卫道:“等到了山下,你自己看。”
严慕飞道:“我问你,我现在就想知道!”
那侍卫嘴硬人却不够硬,道:“来了。”
严慕飞道:“真来了?”
那侍卫道:“自然是真来了!”
严慕飞道:“那就好,我很想见见他。”
那侍卫道:“恐怕你…”倏地住口不言。
严慕飞道:“恐怕我什么?”
那侍卫道:“没什么!”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恐怕我见不着他,是么?”
那侍卫⾝形一震,没有说活。
严慕飞道:“我是否能见着他,你自己看吧,看谁拦得住我!”
那侍卫仍没说话。
下山快,没多久就到了武当山下。严慕飞抬眼一扫,当即笑道:“朱棣够小气的,不但没有轿,便连马也没有!”
那侍卫道:“能走去见上位,已经很不错了!”
严慕飞道:“朱棣他小看人,就别怪人小看他!”
那侍卫没说话,带着严慕飞直奔向草店镇。
武当距草店不过两三里,何消片刻?片刻之后,严慕飞在那侍卫的前导之下走进了草店镇。
这时候的草店镇已经驻上了重兵,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全是锦⾐卫好手,其间还杂着大內侍卫。
他们一见那侍卫带着严慕飞进了镇,俱皆一怔,齐表诧异。这时候路旁走过来一侍卫打扮的汉子,他向着带路的侍卫投过诧异的一瞥,道:“老赵你怎么?…”
带路侍卫一递眼⾊,道:“太孙不肯下山,派了位代表来!”
那名侍卫深深看了严慕飞一眼,没再说一句,转⾝走了,步履飞快,转眼间拐过街角不见。
严慕飞心知那人报信去了,他装作不知道,像个没事人儿一般地开口问道:“朱棣在哪里?”
那侍卫道:“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严慕飞没再问,淡然一笑道:“草店镇严阵如临大敌,好手怕不有几百个!”
那侍卫道:“不错,是有好几百!”
严慕飞道:“假如我现在改变主意,折回武当去,恐怕来不及了。”
那侍卫道:“是嫌迟了些!”
严慕飞笑道:“说不得只有闯龙潭,⼊虎⽳,豁出去了!”
那侍卫道:“你的胆子不是很大么?”
严慕飞道:“不错,现在也不比刚才小。”
那侍卫道:“那就好…”说话间转过一处街角,刚才那名侍卫也从这儿拐了弯。转过这处街角,严慕飞看见了,他看见一座大宅院周围岗哨遍布,噤卫森严,靠外是锦⾐卫好手,靠里则是一圈大內侍卫,在那大宅院的门首,更站着适才那名侍卫跟几名侍卫打扮、佩长剑的老者。
严慕飞明⽩,那几名老者是大內侍卫中领班,好手中的好手。他也明⽩,他们是在等着他。
在带路侍卫的前导下,严慕飞毫无阻拦地通过了锦⾐卫跟大內侍卫两道岗哨,到了那大宅院前。
那带路侍卫跨前一步躬下了⾝:“禀领班,来人…”
一名浓眉大眼,长相威猛夺人的老者一挥手,冷然说道:“赵振北,你很会替上位办事,站到边上去!”
那侍卫⾝形一震,应声退向一边。
浓眉大眼老者将目光投向严慕飞,深深一注,道:“我听说你是代表太孙前来?”
严慕飞道:“是的。”
浓眉大眼老者道:“你是⼲什么的?”
严慕飞道:“江湖草民!”
浓眉大眼老者冷冷一笑,道:“很好,你的胆子不小,拿下了!”
刚才那报信侍卫应声走了过来。
严慕飞道:“我代表上位,一如上位…”
浓眉大眼老者变⾊说道:“上位?你的胆子吏大了…”
那带路侍卫突然说道:“禀领班,他属下带路,还敢直呼上位。”
浓眉大眼老者脸⾊大变,道:“那他的胆子可以包天!”
说话间,那侍卫已到眼前,抬掌当就抓。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冒犯钦差,论罪当斩!”
他⾝形未动,突出一指敲了过去,这一指正敲在那侍卫的腕脉上,那侍卫疼得脸上变了⾊,闷哼一声抱腕暴退。
几名老者齐齐⾊变,浓眉大眼老者惊怒喝道:“好大的胆子,你竟敢折辱近侍!”
那吃了亏的侍卫怒叫一声,闪⾝又扑向了严慕飞。
严慕飞笑道:“敢情你是不到⻩河心不死!”
容得那侍卫一掌近⾝,他⾝形一侧,同时出掌,飞快地扣上那侍卫腕脉,只一扯,那侍卫踉跄前冲老远,然后跌了个狗吃屎,吃了一嘴泥。
几名老者惊住了,也红了眼,叱喝声中探掌扑了上去。
严慕飞双眉一扬,道:“咱们看看是谁整谁?”
他闪电出手,只两招,浓眉大眼老者抱臂而退,另一名矮胖老者一庇股坐在了地上。
这一手,震得几名老者的攻势顿了一顿。
严慕飞当即说道:“先让我弄清楚,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浓眉大眼老者脸⾊铁青,恶狠狠地道:“什么意思?砍了你再找上武当去!”
一手,与另几名老者又自扑上。
严慕飞笑道:“企图刺杀钦差,你们一个个都该问斩!”
他二次出手,又没出三招,几名老者再度倒的倒,退的退,没能碰到他的⾐角。
这一来,几名老者没了办法,那浓眉大眼老者出了坏主意,他一声大叫,招来了所有噤卫在大宅院四周的大內侍卫及锦⾐卫,预备大伙儿齐上,来个围攻。
这时候,大宅院的门开了,里面快步走出了陆谳,他双手捧着一面金牌,⾼捧过头,扬声叫道:“上位有旨,着来人晋见,不得阻拦!”
永乐下了旨,那几名老者与所有的大內侍卫,锦⾐卫士即躬⾝怔头,站在当地,没一个敢再动。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严某好大的荣宠!”迈步走了过去。
陆谳收了金牌,遥遥拱手,一脸假笑,道:“严大侠,老朽迓来迟…”
严慕飞道:“何敢当指挥使迓二字,不加怪罪,已是严某的福。”
陆谳嘿嘿笑道:“严大侠千万别这么说,他们不知道严大侠是…”
严慕飞道:“指挥使,严某奉上位旨意前来!”
陆谳“哦!”地一声道:“上位什么时候…噢!噢!对!对!严大侠本来就是奉上位密旨前来找寻建文的嘛…”
严慕飞已然登上石阶,道:“指挥使,我是奉现在武当那位上位的旨意!”
陆谳目光一凝,道:“严大侠是说建文?”
严慕飞道:“是的。”
陆谳道:“严大侠见着建文了?”
严慕飞道:“是的,指挥使。”
陆谳道:“上位派人上武当,请建文下山一会,这件事…”
严慕飞道:“我知道,我就是代表上位而来。”
陆谳诧声说道:“严大侠代表建文?”
严慕飞道:“指挥使,这有何不可?”
陆谳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严大侠开玩笑!”
严慕飞道:“指挥使我不善装作!”
陆谳讶然说道:“严大侠这话…”
严慕飞道:“指挥使显得小气!”
陆谳道:“严大侠…”
严慕飞道:“指挥使既然不明⽩,那就算了,请带我去见朱棣!”
陆谳一惊⾊变,忙道:“严大侠,你怎好…”严慕飞道:“当面我也是这么叫他,请带路!”
陆谳目光一转,道:“是,是,严大侠请跟我来!”
转⾝走了进去——
一兆OCR旧雨楼与潇湘书院联合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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