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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儿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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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韦慕岚算是没见着凤姑的面。

  其实,他由清早一觉睡到晌午,过了晌午还是何九如叫醒了他,何九如端着菜饭。

  醒来后,他很不安,那一半是对何九如,另一半是对凤姑吃过了饭,喝过了药,检视过伤势,何九如陪他谈了一会儿,但只是一会儿,在谈话中,何九如绝口不提凤姑,韦慕岚有几次想问,但他终于没问。

  晚上,何九如有事出去了,韦慕岚一个人躺在灯下,他第一次尝到了孤寂的滋味。他清晰地感受到,这滋味不好受,于是那三个不同的倩影又浮上眼前!何九如回来得很晚,回来后,他进房看了看韦慕岚,也没有多坐,他说他去买药去了。

  这‮夜一‬,也许是体力恢复了,没那么虚了,韦慕岚没有睡好,睡了一会儿,他直做梦。

  第三天,何九如被屋后的叫声吵醒,那不是啼,而象是有人在抓,他披⾐到了后面,一看,他怔了一怔,凤姑卷着⾐,露出嫰藕般两股粉臂,两只⽟手提着一只挣扎啼叫的⺟,⾝边地上放着一把菜刀。

  他定了定神,问道:“丫头,你这是⼲什么,今天过节?”

  凤姑转过螓首一笑,好美好甜,这是自她那夜跺脚而去后何吃如第一次见她笑,笑得他心里直诧异。

  “爹,您醒了。今天不过节,韦大哥⾝子恐怕还有点虚,我炖只给他补补,不是好吗?”

  何九如着实地一怔,圆睁着睡眼,道:“ㄚ头,你,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凤姑含笑说道:“炖只给韦大哥补补不好吗?”

  何九如道:“好,当然好,怎么不好,只是,你不生气了?”

  凤姑笑了,笑得很轻淡,道:“有什么气好生的,我想了一晚上,想通了,有些事是不能勉強的,我跟韦大哥刚见面,人家有人家的过去,我有我的未来,我凭什么生人家的气,管得着吗?”

  这不是好话,何九如焉得不懂,他眉锋-皱,道:“凤姑,你这是…”

  凤姑截口说道:“爹,⽔给您打好了,您快去洗把脸吧,我要杀了,待会儿还得好忙一阵子,韦大哥今天不是要走吗?他来去匆匆,前后不过三天,我也算给他饯个行!”

  何九如的眉锋皱得更紧,心也在往-块儿揪,道:“丫头…”

  凤姑道:“爹,⽔给您打好了,您快去洗脸吧,我忙着呢,不跟您说话了。”说完了话,她扭过头去忙她的了。

  何九如站在她背后好一会儿,终于他没说二话地皱着眉转⾝走了,一颗心沉甸甸的。

  他匆匆忙忙地洗了把脸,然后到了韦慕岚躺着的房里,房丑,韦慕岚睁着一双眼在出神。

  何九如一看就明⽩了八分,他唤了声:“慕岚,你也醒了!”

  韦慕岚含笑点头,笑得有点勉強:“何伯,您早,您请坐!”

  何九如默默地拉过椅子坐在前,坐定,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抬眼望向韦慕岚:

  “慕岚,你什么时候醒的?”

  韦慕岚道:“何伯,我刚醒,今天觉得好多了,正如您所说的,我今天就可以走了,全仗你⾼绝的医术!”

  何九如道:“觉得好多了就好,只是,慕岚,你真打算今天走?”

  韦慕岚双眉跳动一下,道:“是的,何伯,您跟凤妹平静惯了,多我一个不方便,也太打扰…”

  何九如道:“慕岚,你这是见外!”

  韦慕岚淡然一笑,道:“何伯,我知道您跟凤妹都没拿我当外人,只是我说的是实情也是实话,我早一天走,您这儿就会早一天平静了!”

  何九如的那颗心,猛又往下沉,他想说话,但他没开口。

  韦慕岚接着说道:“再说,谢姨的遗骸,我也希望能早一天带回去,还有那两片紫贝叶,早一天拿到它总是好的。”

  何九如道:“我一直忘了问你,你义⽗现在…”

  韦慕岚道:“雁大龙湫,希望您南行时能去住些⽇子,他老人家这多年来一直想着您,念着您!”

  何九如点头说道:“雁大龙湫,那儿永远是个好地方,也只有你义⽗才配住在那儿,我…将来再说吧,许多年来,我一直没有他的讯息,所以一直也没能去看他,将来…唉,将来的事谁能预料,要能去我会去的,慕岚!”

  韦慕岚应了一声。

  何九如凝目问道:“你真是刚醒么?”

  韦慕岚脸上有点红,但是他微扬眉梢点了头:“是的,何伯!”

  何九如道:“你…你没听见什么?”

  韦慕岚脸又一红,道:“何伯,您是指…”

  何九如指了指后墙,道:“刚才我跟你凤妹在后面说话…”

  韦慕岚‮头摇‬说道:“没有,何伯,我没有听见。”

  何九如道:“慕岚,你仔细看看,边后墙薄得很,也不是砖砌向。”

  是不错,后墙很薄,是薄薄的一层土墙,后面有点动静,屋里-听得一清二楚,同样地,屋里有人说话,若不是把话声庒得很氐,在后面也清晰可闻。

  可是,这时候屋后就没有动静,想必凤姑不在。

  韦慕岚的脸霎时涨得好红,他没有说话。

  何九如暗暗叹了口气,道:“慕岚,你该能了解何伯的心,你有什么打算?”

  韦慕岚迟疑了一下,道:“何伯,您是说…”

  何九如道:“慕岚,你要是跟何伯装糊涂,那是你不该!”

  韦慕岚闭了一下眼,道:“何伯,如果您一定要我说,我只有这么说,别的打算我没有,我只想赶快研习紫贝叶上的武学,然后拼着这条命跟⽩⽟堂斗一斗…”

  屋后“叭”地一声,不知是什么摔了。

  何九如两道眉猛然一皱,道:“慕岚,斗⽩⽟堂是在所难免,但拚命却大可不必!”

  韦慕岚道:“不,何伯,他害了谢姨,等于害了我义⽗一辈子,毁了他老人家一生,且不谈他老人家对我的养育之恩,就冲着这份情,这种感天地、泣鬼神的真情,我也该豁出这条命去。”

  何九如目中异采一闪,道:“慕岚,你也是个情中人!”

  韦慕岚道:“何伯,只有您知道,其实只有您知道也够了!”

  何九如的心为之一跳,道:“慕岚,你想让多少人知道?”

  “想?”韦慕岚淡然笑道:“何伯,这种事是不能強求的!”

  何九如笑了,那是浮自心底、深溢于角的一丝慡朗笑意,他说了一句,这一句只有他自己听得见:“小儿女辈的心,可真辣乎…”

  他轻咳一声道:“其实,那也不必強求,慕岚,你歇着吧,我还得给你煎药去,我认为你还是多喝两副…”

  韦慕岚道:“一直让您受累,其实,我自己觉得出来,我现在完全跟常人一样,背上一点也不疼了。”

  何九如眉锋微微一皱,旋即微笑说道:那…那就再喝这一次吧!”

  说着,他行了出去。

  韦慕岚闭上了眼,再睁开时,这两眼有点

  何九如走了之后,就没再进来。

  快晌午的时候,门帘掀动,韦慕岚的心一阵跳动,进来的是凤姑,她两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她脸上挂着轻淡的笑,很自然,进门便道:“韦大哥,你趁热吃了吧,我爹让我给你炖的!”

  韦慕岚欠⾝坐了起来,他仍感到有点虚,头也有点昏,但他到底坐了起来,含笑说道:

  “谢谢,让你受累了!”

  伸双手把一大碗⾁接了过来。

  凤姑道:“烫!”

  韦慕岚道:“不要紧,刚炖好的,总是会烫的!”

  凤姑道:“那么你就趁热吃了吧,我爹说不许剩!”

  韦慕岚点了点头,道:“你不吃点?”

  凤姑摇了‮头摇‬,道;“不,这是专为你杀的!”

  韦慕岚道:“在何伯这儿打扰了好几天,累得何伯跟你吃不得吃,睡不得睡,我心里很不安?”

  凤姑淡淡一笑,道:“没关系,也算不了什么,好在也就那么几天!”

  韦慕岚刚喝了口汤,听了这句话,他差点没能把汤咽下去,他也淡淡地笑了笑,道:

  “所以我希望伤势能赶快好,吃完了这碗,体力定然大为充沛,应该是马上就可以走了!”

  凤姑又笑了笑,但有点勉強,道:“希望这碗能有这种神效,你请慢慢吃吧,吃完了叫我一声,我来收碗!”

  说完话,她扭⾝走了。

  韦慕岚端着那碗坐在那儿,他这时候才觉得它烫手,而且有难以下咽之感。

  但是不吃怎么好,他何以对何伯?吃了,终于吃了,他咬着牙把一碗吃得点滴不剩。

  吃完了之后,他探⾝把碗放在桌上,然后,他试着要下,终于,他慢慢地下来了,可是他想掉泪。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难受,⾝上除了有点乏力,头也有点昏外,别的已经没什么了,可是他就是心里难受!他试着活动活动,刚动的时候,头猛然一昏,他连忙扶住了桌子,他一⾝傲骨支持着他继续试。

  没一会儿,他已经能来回走动了,头也不那么昏,⾝子也不那么乏力了,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步履声。

  跟着,门帘一掀,何九如走了进来,他一见韦慕岚已经下了,不由一怔,连忙说道:

  “怎么,慕岚你…”韦慕岚含笑说道:“何伯,不要紧,我已经走了半天了!”

  何九如看了看桌上那只空碗,碗底还在冒着一丝丝的热气,他眉锋微微一皱,道:“慕岚,我希望你能在上多躺一会儿!”

  韦慕岚道:“何伯,谢谢您,我怕越躺越糟,能走动还是早一点走动、走动,您看我现在不是跟常人一样吗?”

  何九如目光一凝,道:“慕岚,你还是打算今天走?”

  韦慕岚眉梢儿微微一扬,道:“是的,何伯!”

  何九如沉默了,须臾,一点头,道:“好吧,慕岚,既然你的去意那么坚决,我也就不再留你了,只是你要记住,近期內如果能避免,要尽量避免跟人动手,要是伤口一裂,可就⿇烦了!”

  韦慕岚道:“谢谢您,何伯,我知道,我会记住的!”

  何九如道:“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韦慕岚道:“何伯,我打算现在就走!”

  何九如一怔,旋即点头说道:“好吧,你凤姑在她房里,你只管进去,关系不同,不必避什么嫌,都是武林儿女,也不必拘世俗这一套!”

  突然之间,韦慕岚的两眼有点,他脸上挂着颤抖的笑意,凝注着何九如那张清癯慈祥的脸,道:“何伯,慕岚这条命是您赐的,这些⽇子以来,也一直让您受累,而且让您烦心,您请受慕岚——!”

  ⾝形一矮,突然拜下。

  何九如要拦,没来得及,他忙把韦慕岚拉了起来,老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他道:“慕岚,你并不是你义⽗的亲生,可是你跟你义⽗的当年没两样,无论人品、心,都是活脫脫的⽟书生,我喜你,打心眼里喜你,只是…你凤妹的脾气,唉…”

  叹了口气,住口不言,旋即他強笑抬手,拍了拍韦慕岚肩头,又道:“慕岚,我不送你了,在武林中不比在家里,经验历练你该有,用不着我多说,但是我不能不嘱咐你小心,保重!”

  韦慕岚两眼地道:“谢谢您,何伯我会记住的!”

  何九如又拍了拍他,然后转⾝行了出去。

  望着那颀长的背影,韦慕岚的眼泪往外一涌,他随即举袖把它擦了去,而且擦了又擦,然后,他深深地昅了一口气,迈步行了出去!由这间屋到凤姑所住的那间屋,不过是一举步间。

  他到了凤姑的屋门前,轻咳了一声道:“凤妹在么?”

  只听凤姑在房里应道:“韦大哥么?请进来吧!”

  韦慕岚有点一刹那的迟疑,旋即掀帘走了进去。

  这间屋跟那间屋的摆设差不多,所不同的是这间屋里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而且能让人一眼便看出这是闺房!凤姑,她坐在边正在叠⾐服,一见韦慕岚进来,她丢下⾐裳,含笑站了起来,没人留意,她眼角还挂着一颗晶莹之物,她道:“怎么,那么快就吃完了?”

  韦慕岚道:“是的,吃几口后就不那么烫了!”

  凤姑道:“怎么不叫我去收碗?”

  韦慕岚道:“几天来一直看着你忙,在我临走之前,我不愿意看你再忙这最后-次!”

  凤姑笑了,道:“临走,怎么,要走了?”

  韦慕岚道;“是的,完全是那碗汤神效!”

  凤姑脸⾊微微一变,含笑说道:“是韦大哥內功精湛深厚,体力恢复得快,我可不敢居我的功。”这意思够明显的。

  韦慕岚淡然一笑,道:“就算是我的內功精湛深厚吧,凤妹妹,我来辞行!”

  凤姑道:“不敢当,三天来没能好好招待你…”韦慕岚道:“凤妹妹这话令我更不安,我这条命是何伯跟凤妹…”

  凤姑道:“那是我爹,跟我没关系!”

  韦慕岚道:“但是煎药作饭…”

  凤姑道:“女儿家嘛,那又算得了什么,不该吗?”

  韦慕岚道:“那要看怎么说了!”

  凤姑凝目说道:“什么怎么说!”

  韦慕岚道:“至少,对我,凤妹妹没这个义务!”

  凤姑展颜笑道;“自己人嘛,说什么义务不义务,我爹和韦叔…”

  韦慕岚道:“那是何伯跟义⽗,在凤妹妹跟我之前,得仅止于初会!”

  凤姑道:“但是上一代的情…”

  韦慕岚道:“并不见得非拉到下一代不可!”

  凤姑淡淡一笑,道:“你会说话,我说不过你!”

  一抬皓腕,道:“瞧我多失礼,让韦大哥站着,你请坐!”

  韦慕岚‮头摇‬说道:“谢谢凤妹妹,我不坐了,这就走…”

  凤姑道:“这么急呀,那我不送你了!”

  韦慕岚道:“别客气!总是要走的,送什么!”

  凤姑没说话。

  可是韦慕岚没让屋里静默,他随即又道:“在临走之前,借着告辞,我想跟凤妹妹说几句话…”

  凤姑道:“韦大哥请说,我听着呢!”

  韦慕岚昅了一口气,道:“凤妹妹,我不是糊涂人,也不是个…”

  凤姑微微低了低头,嫣然一笑道:“谁说韦大哥糊涂了,没人说啊!”韦慕岚有点动,道:“凤妹妹,你不必这样,何伯跟你对我向,我分得清,也能清楚地体会到,我从心里感!”

  凤姑道:“韦大哥说这话就见外了,没人要你感。”

  韦慕岚道:“我知道,凤妹妹,我说这活显得见外,可是我这个人不擅隐瞒心里的话,我不能不把它说出来…”

  凤姑望了一旁,道:“韦大哥真不擅隐瞒心里的话吗?”

  韦慕岚道:“真的,凤妹妹,一百个,一千个实在!”

  凤姑道:“但愿如此…”

  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么,韦大哥还有什么心里的话要说?”

  “有,凤妹妹!”韦慕岚道:“千言万语,但是我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我知道,一时也说不完,所以我只打算说几句…”凤姑道:“韦大哥请说吧,我听着呢!”

  韦慕岚道:“凤妹妹,你知道,我从小是个‮儿孤‬,在外面流浪惯了,也尝尽了人间的辛酸艰苦,直到我碰上义⽗之后,我才有个自己的家,也才知道什么是家,什么是天伦之乐!”

  凤姑微微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真要比起来,我比韦大哥幸运得多!”

  韦慕岚道:“在我义⽗的抚养‮教调‬下,过了十几年幸福而美好的生活,直到今年,我才又一个人来到武林中,这是义⽗的意思,他老人家认为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不应该困守一隅,永不见天⽇,应该有个机会去闯练,去磨练自己,在混浊纷、人心险恶诡诈的武林中昅取经验,唯有这样,将来才能独当一面,肩负重任,要不然,两个肩头永远是软的,永远担不起东西…”

  凤姑道:“韦叔的想法是对的,他是个永远让人敬佩的人,我虽然没见过他,可是我觉得跟他很,仿佛我常见到他…”

  韦慕岚道:“凤妹妹也该知道,闯练,是不可能不跟人家接触的,在这武林中,你有机会碰见品流极杂的人、千奇百怪的事…”

  凤姑道:“当然,韦大哥,闯练哪能不跟人接触,就象我跟我爹搬到这儿来,整天价躺在家里,也认识了许多街坊邻居!”

  韦慕岚昅了一口气,道:“所以,有些人,有些事,在我没遇见凤妹妹之前就碰见了,就认识了,凤妹妹该知道,这是…”

  凤姑道:“我知道,这是在所难免的。”

  韦慕岚道:“而在这些人当中,由于当时的环境,你很可能跟他成为朋友,也有可能成为仇敌,也有可能…”

  凤姑道:“韦大哥,这种事不但在武林里是这样,人与人之间,也本就是这么回事儿,人嘛…”

  韦慕岚道:“所以,凤妹妹明知这种情形,对我就不该有所怪罪。”

  凤姑微一‮头摇‬,道:“不,韦大哥,你错了,没人怪你,我也不敢,我只怪你我碰见得太晚,这是天意,-旦想开了,心里也就不会再有什么了,其实,什么事都是这样!”

  韦慕岚道:“凤妹妹,你认为我们碰见太晚了吗?”

  凤姑道:“是的,难道不是?”

  韦慕岚道:“难说,凤妹妹,世事是很难预料的!”

  凤姑道:“什么事很难预料?”

  韦慕岚道:“象我刚才说过的,那些朋友,我是这么个心,也许别人是那么个心,将来究竟是友是敌还很难说!”

  凤姑道:“你对人是这么个心吗?”

  韦慕岚道:“我不否认,我对这些人,是一颗真挚的心,可是也许别人对我是一套虚假,纵然也跟我-样真挚,奈何由于环境与立场,永远也无法连在一处!”

  凤姑柳眉微微轩动了一下,道:“你见一个就对一个有真心吗?”

  韦慕岚道:“凤妹妹,人总是人,人家对我好,我不能不被感动…”

  凤姑道:“这么说,你的心肠未免太软了些!”

  韦慕岚‮头摇‬说道:“不然,凤妹妹,那要看对准,也要看天意!”

  凤姑迟疑了一下,道:“你对什么人会心软,对什么人不会心软?”

  韦慕岚道:“凤妹妹,我说不上来,这在于心!”

  凤姑道:“打个譬喻来说,你对…你对⽩⽟堂的那个女儿…”

  倏地住口不言。

  韦慕岚双眉-扬,毅然说道:“凤妹妹,我不否认她使我心软,可是她是⽩⽟堂的女儿。”

  凤姑脸⾊微微一变,道:“她为什么能让你心软,因为她长得很美,很…”

  韦慕岚道:“凤妹妹,这跟美丑无关!”

  凤姑道:“这么说,美不一定就能使你心软!”

  韦慕岚道:“是的,凤妹妹,只要到了该心软的时候,我认为我就该心软,哪怕丑得象无盐嫫⺟,我也是…”

  凤姑道:“我明⽩了,你别说了,只告诉我,还有谁让你心软?”

  韦慕岚沉默了-下,道:“在⽩⽟堂的女儿之前,还有一个…”

  凤姑美目一凝急道:“怎么,在⽩⽟堂的女儿之前,还有一个?”

  韦慕岚点头说道:“是的,凤妹妹,可是那不可能,甚至比⽩⽟堂的女儿还不可能,因为她是个…她是个…”

  凤姑道:“她是个什么?怎么样的人?”

  韦慕岚的表情有点异样,皱了眉,把她描述了一遍。

  凤姑听毕,红着娇靥,吃惊地道:“她!她怎么会是这么-个人?”

  韦慕岚淡淡说道:“那谁知道,这要问她,也许她是天生的…”

  凤姑道:“天生的,没有这个说法!”

  韦慕岚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凤姑道:“这样的人也会让你心软吗?”

  韦慕岚角抖动,摇了‮头摇‬,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于卑视她,气她,恨她,可是一方面我又…我简直不敢相信…”

  凤姑道:“可是你毕竟亲自听见过,也看见过!”

  韦慕岚点了点头,道:“是的,凤妹妹!”

  凤姑道:“那么,你有什么打算?”

  韦慕岚道:“如果她不是那种人,她不是⽩⽟堂的女儿…”

  凤姑道:“我明⽩你的意思了,除了她两个之外,还有淮让你心软?”

  韦慕岚道:“如果凤妹妹真要问,我只好直说,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凤姑娇靥通红,脸忙转向了-旁:“你,你敢,不许胡说!”

  韦慕岚道:“是凤妹妹-定要问,我说的也是心里头的话!”

  凤姑道:“你知道,我爹跟韦叔的关系,你我只是兄妹!”

  韦慕岚道:“这是凤妹的看法?”

  凤姑微一点头,道:“是的!”

  韦慕岚双眉陡然一扬,道:“那么,是我错了,刚才我说错了话,我收回,凤妹妹你请保重,我但得不死,凤妹妹这份恩情我会报答的!”

  说完了话,他转⾝要走。

  “站住尸凤姑突然一声颤喝,道:“你敢就这么走,今后一辈子就别再见我!”

  韦慕岚站在那儿,没说话。

  凤姑道:“你跟人说话的时候,都拿背朝人吗?”

  韦慕岚缓缓转过了⾝,他眼中含着泪,他看得清楚,凤姑的一双美目之中,也闪漾泪光…

  凤姑泪眼望着他,声音却发了颤:“眼看着就要走了,你就该让我伤心?”

  韦慕岚心里不忍,可是他气不过凤姑倔強,当即说道:“凤妹妹,别人心里也不好受,我认为凤妹妹自己招别人伤你的心,以己度人,也该别伤人的心。”

  凤姑道:“到了这时候你还倔,还不愿低个头?”

  韦慕岚道:“凤妹妹,不该的是你,不该说什么只是兄妹!”

  凤姑道:“难道不是?”

  韦慕岚眉梢儿扬了一扬,道:“假如凤妹妹认为是,那么我也…”

  “你敢再说!”凤姑吐了一句。

  韦慕岚闭上了嘴,没再说话,他表现得够倔的。

  凤姑沉默了一下,她低下了头,可是旋即她又抬起了头,拿眼瞅着韦慕岚,怯怯地开了口,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见:“你知道,我不小了,这些年来跟着爹爹东奔西跑,南闯北,见过的人不在少数…”

  韦慕岚淡淡说道“我知道,没一个不比我強!”

  “你…”凤姑气得脸一⽩,颤声说道:“你还要这么说?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非让人把⾎淋淋的心掏给你不可吗?求求你听我说完行吗?”

  韦慕岚沉默了,他实在倔不了,硬不到底,而对着柔婉多情的凤姑,就是铁石人儿他又何忍?凤姑接着说道:“我见过的人多,实际上他们也都不坏…”

  韦慕岚扬了扬眉没说话。凤姑道:“别心里不舒服,我只是说他们不坏,只是不坏,可跟我的心没关系,难道这也不能说吗?大男人家,⼲什么小心眼呀,你放下一百二十个心,我凤姑不是那种人,只要你永不嫌我,我愿意一辈子,生生世世都…”

  脸一红,她改了口:“可是我对他们都没动过心,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我甚至于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而且从见着你,第一眼我就…我就…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你要知道,我可经不起…也受不了…”

  韦慕岚双眉一扬,道:“凤妹妹,韦慕岚不是人间丈夫,我这颗心唯天可表!”

  凤姑猛然抬头:“真的?”

  韦慕岚道:“此时此地,当着凤妹妹我是这么说,假如有一天我做得不够,或者是我口心不一,神人共…”

  “不许说!”凤姑吐了一句,突然低下又哭了,她哭着说“有你这句话也就够了,我就是死…”

  韦慕岚截口说道:“凤妹妹.你不爱听的最好也别说给我听!”

  凤姑没再说下去,擦了擦泪,转⾝从头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包袱,包得紧紧的,走过来往前一递道:“拿去,带在⾝边好有个替换。”

  韦慕岚接在手里微愕说道:“凤妹妹,这是…”

  “鞋!”凤姑低着头说:“我给你做的,两天-夜赶出来的,原先我不知道它送得出去送不出去,要是送不出去我就拿剪子剪得它碎碎的,算我的苦⽩忙了…不,算我没做…”

  “为谁辛苦为谁忙。”韦慕岚热泪往上一涌,道:“凤妹妹,如今,它被送出去了,不能那样,你知道,真要那样,你剪的不是这双鞋!”

  凤姑道:“是什么?”

  韦慕岚道:“是我的心!”

  “你的心?”凤姑美目一红,道:“你稀罕?是我的心!”

  韦慕岚道:“凤妹妹,那有什么两样?”

  凤姑道:“先前可难说!”

  韦慕岚道:“求求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凤姑道:“我也得敢哪,瞧你倔得那个样儿?人家还没说一句话你转⾝就要走,怪谁?

  都怪我自己死⽪赖脸的,好象除了你我这辈子就没人好嫁,嫁不出去了…”

  韦慕岚低声下气地哀求了,伊人情万斛,心痴感人.他要再招人生气,惹人伤心,他就是天下第-等无情无义人,他道:“凤妹妹,能放手时便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难道…

  你要我双膝落地下跪…”

  凤姑道:“男儿膝下有金,跪不得!”

  韦慕岚一横心,一咬牙:“凤妹妹,我不惜那膝下金,但求得凤妹妹你心平气和,展颜一笑,好妹妹我这里跪…”

  凤姑突然跺了脚:“你敢,给我站好,你‮腿两‬敢弯一弯,瞧我这辈子还理你!”

  韦慕岚没动,该是没敢动,他望了望手中鞋,不,该说是凤姑那颗⾚红⾚红的痴心,道“凤妹妹,谢谢你!”

  “稀罕。”凤姑道:“谁要你谢来着,只要你别嫌我就行了!”

  “不,凤妹妹!”韦慕岚道:“我只有感,我这辈子穿它到底,我往哪儿它跟着哪儿,我在哪儿它也在哪儿…”

  凤姑娇羞而喜悦地⽩了他一眼,道:“傻子,不是铁鞋,穿破了呢?”

  韦慕岚道:“我宁愿露出脚指头!”

  凤姑“噗哧”一声笑了:“贫嘴!”

  嗔归嗔,脸上是甜的,心里也是甜的。

  韦慕岚松一口气,略以沉默,道:“说真的,凤妹妹,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

  凤姑道:“说你傻你就傻,难道你养伤的时候,是穿着鞋躺在上的吗,人家不会趁那时候换一双鞋底?”

  韦慕岚一阵动,情不自噤腾出一只手握上了姑娘的那欺雪赛霜、柔若无骨的一只⽟手:

  “凤妹妹,我打心里头感,我想凤妹妹眼红,她没动,没有挣扎菗手的意思,一丝儿也没有,她只微微地垂下那颗乌云螓首:“难道你的感有的是从心里头的,有的不是?”

  韦慕岚道:“凤妹妹,我”

  “别说了,我知道!”

  凤姑说了这么一句,韦慕岚闭上了嘴,她也没再说话,凤姑慧心,韦慕岚也不傻,且让无言胜有言,一切溶在温柔甜藌中那两只手儿。

  好半天,才听凤姑轻轻说道:“松开我,坐下,我还有话问你。”

  韦慕岚很听话地照做了。

  他坐定,凤姑迟疑了一下,开了口:“我希望听你几句话,只几句,要你心里头的…”

  韦慕岚道:“凤妹妹,只要是对你,我每一句话都是心里的!”

  就在这一刹那间,凤姑的神情变得有点凝重,脸上没有笑容,严肃地开口说道:“我提两个人…”

  韦慕岚一怔,道:“提两个人,谁?”

  凤姑道:“⽩⽟堂的女儿跟那个不知羞的…”

  韦慕岚呆了一呆,道:“何伯告诉你了?”

  凤姑点了点头,道:“这种事爹当然要告诉我,不该吗?”

  韦慕岚道:“我没说不该,只是这时候凤妹妹你提这两个…”

  凤姑道:“我以为我不说你也该明⽩。”

  韦慕岚正⾊说道:“凤妹妹,我糊涂!”

  凤姑道:“真不明⽩?”

  韦慕岚道:“我以为在这时候凤妹妹不该提这两个。”

  凤姑道:“那么你以为什么时候才是该提的时候?”

  韦慕岚道:“凤妹妹,本就没有该提的时候!”

  凤姑微一‮头摇‬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

  韦幕岚道:“我没有误会…”

  凤姑道:“听我把话说完!”

  韦慕岚眉锋一皱,道:“凤妹妹,你不…好吧,你说吧!”

  凤姑道:“不管怎么说,你认识她两个在先,何家不是世俗人家,我也不算是个世俗女儿家,只要人能容我,我就能容人,我所以在这时候问问你,是希望你给我几句话,好让我心里有个准备,别等到了时候…”

  韦慕岚道:“凤妹妹,我认为我到了该说话的时候了…”

  凤姑道:“那么,你说吧。”

  韦幕岚双眉微扬,道:“我只有一句话,凤妹妹你顾虑太多,想得太多。”

  凤姑道:“我已经说明⽩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要勉強你选择,而只是要你事先告诉我一声,别瞒着我…”

  韦幕岚道:“我知道,凤妹妹,我明⽩你的意思,可是我要告诉你,那一个是娃,一个是仇人之女,绝不可能!”

  凤姑道:“你把最后一句再说一遍。”

  韦慕岚毅然说道:“绝不可能!”

  凤姑一点头,道:“好了,够了,你记住,你心里只有我一个。”

  韦慕岚道:“凤妹妹,永远只有你一个,假如再有第二个我…”

  凤姑微一‮头摇‬,道:“别说了,我相信你!”

  韦慕岚没再说下去,凤姑也没说话,这屋里突然陷⼊了一片沉寂静默中,在这当儿,能令人隐隐感到那‮魂销‬的离情别绪…

  倏地,凤姑开了口,她的头仍低着:“你这一走,预备往哪儿去?”

  韦慕岚神⾊为之-黯,道:“自然是先取回紫贝叶去。”

  凤姑点了点头,道:“这是重要的事,不先取回紫贝叶,无法练紫贝叶上的武学,不会紫贝叶上的武学,就没法子奈⽩⽟堂那贼,可是你只有一片,那另一片…”

  韦慕岚道:“也许谢姨把它蔵在⾝边。”

  凤姑道:“但愿如此,可是万一谢姨没把它蔵在⾝边…”

  韦慕岚道:“那只好慢慢地找了。”

  凤姑道:“也只有这样了,拿到了那片紫贝叶之后呢?”

  韦慕岚道:“凤妹妹,只要能拿到两片紫贝叶,我马上会回来,可是万一那另一片一时找不到,我只有…”

  凤姑点头说道:“我明⽩,事不宜迟,越快越好,我不耽误你了,你走吧!”

  说着,她先站了起来。她都站了起来,韦慕岚怎么好再坐着,也只好怀着満腔的离情别愁跟着站了起来。

  他站了起来,凤姑说了话:“你走吧,我不送你了,我得收拾东西…”

  转⾝走向了头,那儿有一堆⾐裳,她背着⾝开始一件件地叠,一件件地收拾。

  她是在收东西,叠⾐裳?她在心颤,手颤,珠泪扑簌簌,成串儿地往下淌。

  韦慕岚不是糊涂人,他没往跟前去,站在那儿颤声说了一句:“凤妹妹,我走了!”

  凤姑没回头,只听她含泪说了一句:“嗯,你走吧,自己保重,别让人担心。”

  韦慕岚没再多说,咬牙横心,扭头出门而去。

  房里的凤姑,手停了,突然,她捂上了脸,好半天,好半天之后,一只温暖的手拍上她的香肩:“傻孩子,别这样,别为现在,但为将来,知道吗?眼前小别是短暂的,将来相聚是长远的,你们两个能这样我很⾼兴,我很⾼兴…“他走远了,我看得清楚,但眼里也噙着泪,难怪,他本是个难得的奇才,将来的成就怕要青出于蓝犹在你韦叔之上,只是你的韦叔…不说了,把泪擦擦,做饭去,难道你打算让你的老爹饿肚子不成,快去,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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