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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短暂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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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德走到楼上回头看看,发现楚君并没有追上来,不由有些失望。总觉得楚君是个很温柔宽容的男子,可是在感情方面他还是有点迟钝啊,明明莲丝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怎么就没有一点反应呢?

  诚然,莲丝的容貌虽然美丽,可是与美丽到了惊世骇俗的娜儿相比却相差很远。但是娜儿那种美丽,就好像是一位纯真但又高贵的女神站在人间一样,虽然她不拘形骸,天真烂漫,却总是让人感到彼此之间的距离,总是感到那张绝世的容颜在述说着犯人的难以企及。而莲丝的美丽虽然带着那种神职人员的不染凡尘,却反而让人觉得她清澈明亮,即使发脾气使子的时候,也是毫不矫造作的。

  楚君那样的男子,会选择娜儿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作为自认为是个凡夫俗子的托德来说,还是觉得莲丝更加令人欣赏一些。

  作为朋友,托德觉得自己似乎也能理解,楚君是因为他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不愿意让莲丝陷得太深才故意冷落她的,可是也不能太过分啊,人家毕竟是女孩呢。

  托德来到莲丝的房间前,轻轻敲一敲门,里面没有动静,于是推开了房门,见莲丝坐在前,正无声地抹着眼泪。女神官听到响动抬起头看看托德,皱着眉头说:“我没有让你进来…”

  “你也没有不让我进来啊…”托德说着,拿出手绢递过去。这其实还是莲丝自己的手绢,是在那段逃避灼热之冰佣兵团追杀的时中,莲丝有一次帮他包扎伤口时留在他那里的。不过莲丝根本没有看地来的手绢是什么样的,拿过去胡乱擦擦眼睛,就又回到了托德的手中。托德看看手绢,收回自己口袋里,安慰莲丝说:“其实楚君并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太往心里去…”

  莲丝不耐烦地说:“不要提他行不行,我本来心里就够难过了,你还专门提让我讨厌的人。”

  “我知道你因为他的态度难过,可是…”

  “我为什么要因为他的态度难过?”莲丝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真是不愿意听到楚君的名字,烦躁的打断了托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在托德的面前,她总是会不小心就做出这样有失礼节的行为。可能是因为托德和她之前见过的为数不多的男都不一样,从来不会摆出一副彬彬有礼,举止有度的模样来吧,所以莲丝十几年来受到的训练似乎也失效了,总是不知不觉就做出不符合礼仪的举止。

  托德拖过一张椅子倒骑着坐在莲丝面前:“那你怎么了,跟我说说看?”

  莲丝叹了口气,沉默的看着窗外,过了一会才问:“托德,你是个佣兵,以前去过深念森林吗?”

  托德摇摇头:“从没去过。说真的,再危险的地方我也不怕,可是想起那种完全黑暗的环境,身上就忍不住起皮疙瘩。”说着真的自己的手臂,似乎那里布了看不见的小疙瘩一样。

  “我们那里一点也不恐怖!”莲丝不太喜欢听他说深念森林不好“你去过就知道了,深念森林其实是个很宁静祥和的地方。”

  托德咧咧嘴,在他的印象中,永远沉浸在黑暗中,充斥着不知名的魔兽怪物的森林,和宁静祥和实在扯不上关系。

  “我们的森林里面的魔兽都是些很温和的动物,有的时候甚至可以和我们一起玩耍,可是只要看到一点光亮,它们就会马上躲藏起来,样子可爱极了…那里到处都是可以使用的植物,我小的时候经常和伙伴们一起偷着溜出去玩耍,即使在森里里迷路也不害怕,因为森林不会让我们挨饿受冻,只要在原地等着前辈们来找我们就行了…有的时候森林会下雨,那些雨是从有光亮的地方落下来的,坐在森林的座高处仰头看着,就好像亿万的冰晶撒落一样,美丽极了…”说到深念森林,莲丝总是亲切地称它为“我们的森林”脸上就路出温柔的笑容。可见她对于这个她自幼生长的地方,是有着很深的感情的。

  “我们女神的神殿,就矗立在森林中,那是森林中唯一的光明,温柔的月光永远包围着它,走在其中,就好像走在女神的神界一样…”

  托德也听说过,黑暗女神的神殿是世界上最美的神殿这样的说法,不过那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有幸目睹的:“听起来真美啊,可惜我没有那样的荣幸亲眼看看了…”

  “为什么没有?这次你们不是也要和我一起去深念森林吗?”难道托德要半路队?要是队伍中少了托德,莲丝一定会感到和楚君得相处更令人难以忍受。

  “去是要去,可是男是不能到黑暗女神的神殿中去的吧?”托德说。黑暗女神的神职人员都是处女担任,那里可是男地。楚君也许有他的办法可以进去,可是托德不认为自己有那种荣幸。

  “没有关系,你可以作为我的客人进去。只要晚上自己在神殿外面搭帐篷就是了。”莲丝挥挥手。黑暗神殿的每一位神职人员都可以接待自己的亲友,但莲丝的父母已经在几年前去世了,她已经没有可以等待对方来探望自己对象,也没有拿着对方带来的礼物向同伴们炫耀的机会了,不过现在,雪平和托德是她的朋友,她可以在以后期待着他们到来,但是那个楚君就算了,就算托德他们把他带去,莲丝也不会承认认识他的。

  “可以吗?”

  “当然了,我怎么会骗你。”

  “那就谢谢你了…”托德见莲丝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于是问“你刚才为什么对那些佣兵那么大的反应呢?你们的神殿不是也不排斥外人进入吗?而且他们也不是要进入你们的神殿,只是到深念森林中去而已。”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到我们的森林中去都干了些什么!”莲丝又叫了起来“那些佣兵,他们到我们的森林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那么夸张吗?佣兵也是有佣兵的规矩的,烧杀抢掠这种事倒不是没有在佣兵之中发生过,可是那绝对不是佣兵们正常的处世态度,象灼热之冰那样的佣兵团,一般来说是连同行们都看不起的。而且托德也注意过佣兵们到深念森林中去要完成的任务——本来他是想接下这些任务顺路完成的,他们这个刚刚完成了元素之泉任务的巨富佣兵团,其实现在穷的连接下来的路费都没有了。可惜的是慢了一步,任务被别的佣兵团接走了——那些任务无非是寻找什么特殊的魔兽或者植物、矿物,这些深念森林的特产是制药、炼金术等行业需要的东西,应该说这样的材料收集工作是佣兵工作中很常见的一种,除了特别珍稀的材料的收集可能会引来争斗之外,做这样任务的佣兵们要面对的敌人,绝大部分时间仅仅是自然界和魔兽而已,一般不会和烧杀抢掠这样的词汇联系起来才对。

  进入深念森林的佣兵应该很明白他们身处于黑暗女神守护的领地上,怎么可能会作出烧杀抢掠这样触犯神灵的事情呢?要是他们真得那么做了,深念森林早就被女神列为佣兵入的地区,佣兵一进入就会受到神殿的攻击了。现在看来,所谓的不佣兵,似乎还只是莲丝自己的感觉,也就是说,那佣兵们并没有作出触犯戒律森严的神殿的行为,仅仅是莲丝自己不喜欢他们而已。

  “莲丝,佣兵的工作就是这样的,他们要靠这些养家糊口。或许他们的出现会打你们的平静生活,可是那也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也是没有别的办法的…”托德知道,佣兵的生活和神殿的生活,就像是两个世界,也许莲丝对于佣兵的那种杂乱的、没有规律的生活很是厌恶吧?

  “我当然知道,我的父亲就是个佣兵!”莲丝瞪着他说“他就是在深念森林中作任务时遇到了当时还在神殿任职的我母亲,然后结合的,我当然知道佣兵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可是我父亲他们从来不会为了得到一样植物,而毁掉整片森林,也不会为了得到某只幼兽,而剥开怀孕的母兽的肚子!以前的佣兵不是这样的,他们对待森林和动物都很友好,即使是要猎杀魔兽,也只猎取自己需要的数量。可是现在的佣兵已经变了,变得那么贪婪残忍,看到什么都要破坏,看到什么都要杀害。就是因为他们的行为,原来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的一些魔兽开始变得狂躁,就连神殿的神官都会攻击,我们去年新接收的见习者中,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就是在出去玩的时候被魔兽…那种魔兽本来不会主动袭击人类的,是因为他们杀了它的孩子,剥皮、筋、挖下眼珠…那个小姑娘菜九岁,她本来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神官的!可是却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冒犯女神和神殿,所以神殿就不能出面制止处罚他们,这究竟是为什么!我恨他们!我不愿看见他们出现在我们的森林中!”

  看着越来越激动,眼泪重新下来的莲丝,托德无言以对。

  这个世界上终究是什么人也有的,也许就像莲丝说的,当某些佣兵发现,传说中可怕的深念森林,其实是一个平静安详的地方,那里的魔兽们都是相对温和的存在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站在强者的位置上,眼前的一切可以由他们尽情的获取了。托德见过同样的人,知道这样的人在佣兵中并不少见。

  “对不起…”

  “也不用你说对不起啊…”莲丝等了等,见托德不打算再借手帕给自己用了,只好不太舍得拿出了自己最后一条手帕擦眼泪。她的手帕都是自己精心绣制的,这一路上已经丢弃的差不多了,这是最后的一条,有些舍不得用了。托德也是佣兵没错,可是他不是那样的人,莲丝不会不问青红皂白的因为部分败类就对所有佣兵都敌视的。

  “照你这么说来,接下来的路我们要小心了。那些人很显然对你的那个月光很感兴趣,他们知道我们也要去深念森林的话,一定会悄悄跟着我们的。”

  “那个放心好了,他们说的月光是指这个…”莲丝的手指一划,一团如同满月的银辉般的光芒出现在她的手心中。“这就是月光了,使我们这些神官特有的本事,也是深念森林唯一的可见光。只要我不给他们,他们跟着我们也没有用。”

  “就怕他们不会仅仅跟着…”托德喃喃自语。

  莲丝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在担心这些佣兵进入了深念森林,森林又要遭到一次浩劫,在那里哀叹女神为什么不回应她的祷告,把这些佣兵永远的隔离在森林之外。托德不愿意莲丝担心,所以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过了一会问:“莲丝你的母亲也是神职人员?”

  “是啊,以前她是初级神官,不过遇到我父亲之后,就放弃神官的身份嫁给我父亲了。”

  “黑暗女神的神官也可以结婚吗?”托德听说这是一个处女担任的职务啊。

  “当然了,不然我是怎么来的?不过一旦结婚,就要放弃神官的身份,而且婚后要把自己的第一个女儿献给女神。我就是家里的长女,所以从小就是在神殿长大的。”

  原来是这样,处女担任神官不是之神官不能结婚,而是结婚之后必须卸任的意思。这样看来,黑暗女神要比生命女神通情达理的多了,生命女神的女神职人员一旦达到某个职位以上,就再也不能谈婚论嫁了,不然会被活活烧死。听到这个消息,托德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

  “我父亲是因为想要到处旅行,想看到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才做佣兵的,所以我一直觉得佣兵是很了不起的职业,知道看到那些人以后…托德,你是为了什么才作佣兵的?”

  “我?”托德抓抓透“为了钱啊。”

  “钱?”

  “是啊,我生在一个大家族里,家庭成员很多,爷爷、父母、叔叔婶婶姑姑…兄弟姐妹,堂兄堂妹…好多人。而我的故乡那个地方很贫穷,大家都因耕种为生,可是贫瘠的土地一年的收获,往往只够大家不被饿死。在我五岁那一年,忽然开始了连年的干旱,一年,两年,到了第三年粮食几乎是绝收了,所以人们都出外逃荒。为了生存我的家人把小孩子们都卖掉了,其中我因为从小就身体灵活,所以被卖给了一家马戏团。我在马戏团中生活了七年,学会了很多杂耍的技巧,直到十二岁的那一年,马戏团因为得罪了所到之地的贵族,团长一行人都被抓起来了,我们这些年纪小的孩子没有人理会九个自寻找出路了…”

  “于是你就做了佣兵?”莲丝完全被托德的经历吸引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听着。

  “哪有那么容易啊,佣兵可不会要我那样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我开始在市井间游,打零工、诈骗、偷盗…什么都干。不是吹牛的,我偷东西的水平很高,很有名的!”

  “就算你是为了生存,这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啊,你用得着那么得意洋洋嘛!”莲丝瞪他。

  托德笑笑,比起那些听了之后装作不在意或者鄙视的态度,他更喜欢这种反应——当时给楚君说起自己的过去的时候,楚君也是这样的反应,是不是说明莲丝和楚君是很有缘分的呢?

  “后来呢?”莲丝催他继续讲。

  “这样在街上混了两年,有一个佣兵团正好需要一个擅长偷盗的人加入,我就成了佣兵了。做了佣兵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自己除了小偷小摸之外,什么本事也没有,在佣兵团里属于废物一类,所以开始拼命的学习格斗技巧什么的。可惜的是没有老师教我,我有没有办法在一个佣兵团呆得太久,所以始终都没有什么真本事。直到后来遇到了团长…”托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那个主动教自己剑术的人已经不在世上了,还有那个英俊的总是以贵族自居的青年,那个不爱说话总是拿着书的中年魔法师…他们都已经不在了。自己最初的伙伴,只剩下了雪平一个人了。

  看到托德停止讲述开始沉思,莲丝以为他想到了过去的什么不愉快的经历。一个没有什么战斗能力的人,自己都自嘲地说自己是废物了,那些让他呆不久的佣兵团是怎么对待他不是可想而知吗?所以莲丝连忙说:“我觉得你是最优秀的战士,在对付那些恶的时候,你真是很威风的!”这是她的真心话,在战斗之中的托德总是勇敢认真,很值得伙伴们信任。

  “那是因为伙伴们教给我很多东西…”托德想来想,开始给莲丝讲飞扬佣兵团的成立和变迁…

  雪平没等推开门,就听见了托德和莲丝有说有笑的声音,于是收回了手对身边的楚君说:“托德在里面,他们两个很说的来。”

  楚君点点头,跟着雪平转身走了。旅行的事情还是有后再说,打扰朋友追求女朋友可是十恶不赦的行为。

  “现在我挣的钱已经差不多够家人过比较不错的生活了,以后要是挣到了足够的钱,我可能会到土地肥沃的地方买一个庄园,然后就过种地养牲畜的生活一直到老…”

  “我还以为你的愿望是成为最了不起的佣兵,就像我父亲那样呢。”

  “我从小就面对着一片贫瘠的土地,看着我的亲热和周围的乡亲们不管怎么样努力的耕种,它也不会给你相应的收获,所以能够在一块肥沃富饶的土地上种植农作物,一定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一块肥沃的土地,它可以让你不用亲眼看着亲人饿死,也不用忍着痛卖掉自己的孩子我从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要一块肥沃的土地,然后在上面耕种…”

  “种植一定是很有趣的事情吧?我从小生活在没有阳光的地方,所以从来没有种过任何东西。”

  “到时候你到我的土地上,种什么都行…但是别把深念森林的植物搬来。”

  “呵呵呵,你在开什么玩笑,那些植物在阳光下会马上死掉的。”

  …

  海面平静,微微起伏着的波温柔的象母亲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航行中的船队。海风中带来的海水味道在已经被习惯了的人们忽略不计了,而那些从海岸远远飞到这里的海鸟们,却把这支船队当作了歇脚的地方,叽叽喳喳成群结队的在船的上方翻飞,不时还会有它们吃了一半的鱼虾从桅杆上落下来,就会引来负责清理甲板的船员的骂声。不过海鸟们根本不理会这些,它们把这些船队当作了它们的游乐场,就像船员们把它们当作航海中的守护神一样。

  飞朗伸出手,让一只海鸟从他的手指上起飞,在他的上方盘旋一圈之后飞向了大海。

  羽族的人与鸟类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虽然飞朗是个混血儿,可是依旧可以轻易得到飞鸟们的信任。只是那种请任何飞鸟帮助传信的种族能力他却没有继承到。

  随着航行的展开,飞朗对于修安公爵的戒心渐渐消退,主要是因为他发现在这样的汪洋大海上,在这样枯燥的航行中,人们所能做的是实在的有限,修安公爵也是这样,每天除了在舱房里睡觉,就是看看风景钓钓鱼,由于很清楚自己对此一窍不通,关于航海的事情他已经全权委托给了船长,而那位船长显然也没有依靠这位主人的打算。从这段时间的航行看来,这支船队中最悠闲的人除了飞朗他们三个客人,就数修安公爵这个船队主人了。

  飞朗也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长距离的航海,开始的时候还很有兴趣,可是很快就发现,其实航行中的日子是很枯燥无味的,复一看到的都是差不多的景,船员们进行着的也是差不多的工作,在船上,可以利用的空间很少,没有什么娱乐,而没有工作的人的时间却多得惊人。

  不过在经历了前几天的一次暴风雨袭击之后,飞朗意识到了自己对于航海的一无所知会给自己造成多么大的被动。这几天一有空闲时间他就会在甲板上看那些船员的操作,记下他们什么时间什么情况下都在做什么,并且向那些喜欢和他聊天船员请教航海的知识——这些船员毕竟来自于奴隶制国家列魏国,大多数都很瞧不起半兽人,不过还是有些冲着飞朗魔法师的身份,对他有一定的尊重的。

  飞朗很希望自己能多学习一些航海方面的知识,在在此经历前几天那样的暴风雨的时候他至少可以有更多的自保之力。

  那场暴风雨也给娜儿留下了难言的伤痕。

  本来已经渐渐习惯了船只的摇晃,开始被鱼虾吸引着尝试走上甲板的娜儿,被那场暴风雨折腾得头昏眼花,从那天开始就一直赖在上,哪里也不肯去了,整天就是在扳着手指计算船到岸的时间。看她那种憔悴可怜的样子,飞朗心疼不已,一再向她保证,以后的旅途绝对不会再坐船了。

  不过娜儿这种时候表现的倒是算是坚强(除了表现出更加严重的恐水症状之外),她并没有抱怨飞朗,只要能够回到楚君身边,她什么苦也不怕。

  飞朗见她不肯出舱门,就经常陪在她身边给讲故事哄她开心,不过娜儿最大的安慰还是来自食物,她只有在对着那些海鲜大吃特吃的时候,才会路出那种心满意足的笑容。

  乐乐的情况要比娜儿好的多。这个少年虽然身体单薄,但是意志力强得惊人,虽然在经历暴风雨的时候晕船晕的最厉害,可是隔天就又面色苍白的走上了甲板。

  除了吃饭和休息,乐乐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有的时候是对着大陆的方向,有的时候则是向后,看着他们正在越离越远的那个岛国。

  飞朗他们在船上没有受到任何的限制,修安公爵允许他们去任何地方,所以飞朗早就把这艘船的情况得清清楚楚。由于他们乘座的这艘船正是公爵本人的坐船,所以船上没有货物,除了公爵与他的随从、船员们之外,还有十几个从各国购买的奴隶。

  这些被留在修安公爵的船上奴隶大部分是小孩子,由于得到了到达大陆他们便可以得到自由的承诺,这些天中又受到了从来没有受到过的照顾,所以这些原本有些麻木冷漠的孩子,作为儿童的天渐渐释放了出来。再后来甚至经常可以看见他们在船上跑来跑去,叽叽喳喳地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当地土语打闹玩耍,时不时地引来船员们的叫骂训斥。

  这些小孩子不害怕这里的成年人,因为这里的主人对他们很仁慈,让他们吃得穿得暖,而且什么活都不用他们去做。即使他们有什么过火的举动那些船员也不至于殴打他们,最多是气呼呼地向他们喊叫,这就更加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对于这些从一出生就是奴隶的孩子来说,自由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意义,他们可以得到不用劳作而可以玩耍的时间就已经够高兴的了,要是可以一直这样,他们宁愿一直作这位主人的奴隶。

  两个小孩从飞朗身边追打着跑过去,他们在抢夺一个船员扔给他们的一枚水果,不时发出快的笑声。

  飞朗看着他们,摇了摇头。乐乐一直在追求,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自由,这些孩子就这样轻易的用这样不在意的方式得到了。

  “我们这些奴隶,从一出生开始便被不断地告知作为奴隶的我们仅仅是属于主人的财产,是物品的一种。我们的生死、我们劳力或生命全属于主人所有。奴隶不需要快乐或者悲伤,他们仅仅是让主人高兴而存在的,没有人会对奴隶说起‘自由’的事,也没有人会告诉奴隶‘自由’是什么东西。那些孩子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自由,又怎么会在乎自己是奴隶呢?等到了大陆,他们被告知可以随心的去任何地方,可以不心再为某个主人劳作的时候,他们说不定会吓坏,以为自己被抛弃了之类”

  乐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明白飞朗在想什么,于是站在他身边解说,同时也一直用复杂的目光看着那些孩子。

  乐乐这些日子的心情很难形容。

  现在船已经出海了,已经航行在茫茫的大海上了,离开那个岛国越来越远,而离他的自由越来越近。此时的他心里却很难说是喜悦、兴奋还是难言的伤悲。

  “那么你…你的父亲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飞朗记得乐乐说过,他的父亲是一位受到迫害的大陆商人,是他在艰苦的奴隶生活中一直坚持教导乐乐识字,教导乐乐知道海岛外的世界,教导他自由是什么,自由的人生是什么样的…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位父亲,本来应该像那些奴隶一样,根本不知道自由这种东西存在的乐乐,才会有对自由那么执着的追求,才会有了他与飞朗的相遇。

  飞朗心中,对于那位身处逆境依旧把希望的种子播在孩子的心中的父亲非常的敬重,乐乐经常回首海岛的方向,应该也是在怀念自己的父亲吧。

  乐乐看着飞朗的眼睛,几乎可以猜出这个心地善良的半狼人在想什么,他把目光转向了海岛的方向,沉默了很久忽然说:“我的父亲,那个人…他恨我,非常恨…”

  他的话令飞朗一下了愣住了,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了甩了甩头,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乐乐。

  乐乐的目光一直盯着远处,慢慢地说:“我的父亲原本是一个大陆上某个国家的商人,靠着穿梭在岛国和大陆之间贩卖两地的特产为生。虽然生意作的不大,可是他这个人能说会道,所以与我的‘主人’关系很好,每次他来到岛上经商总会得到主人的款待。一般来说岛国的奴隶主是不会轻易把大陆来的商人邀请到家里去做客的,因为他们不相信那些被他们称为大陆人的人,不管他们是来自自由的国家还是奴隶制国家。我的父亲能够得到我的‘主人’这样的招待,可以说是很受到重视的事情,可是他却干了一件对不起别人这样的善意的行为。

  那时,‘主人’有一个心爱的舞姬,长的十分的美丽动人,深受‘主人’的喜爱。在岛国,不是特别亲密的朋友,奴隶主们是不会让自己宠爱的人在外人面前出现的。由于视他为好朋友,才让他有机会见到舞姬的面容,欣赏舞姬的舞蹈。可是他在见到那个舞姬之后,却生出了觊觎其容貌的念。

  他接着住在‘主人’家的便利,用要为舞姬赎身带她去大陆,娶作正之类的甜言语把她哄上了手。本来事情会一直神不知鬼不觉,不久之后他会独自返回大陆,而那个发觉自己被骗了的舞姬也绝对不敢把事情说出来,因为被‘主人’知道了她的不贞,她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在这之前他已经用同样的办法玩了好几个‘主人’家的侍女了,自认为手段高明,不会被识破的。可是这一次,那个舞姬她怀孕了。”乐乐用一种难以分辩情绪的口气说着这些过去的事情,目光始终停留在远方的海面上。

  不用乐乐说明,飞朗便明白,那个孩子一定就是他本人。不过从乐乐的话听来,他的父亲…似乎也不是那么值得尊重的人。飞朗问:“不过怎么可以认定孩子的父亲就是那个商人,也许。孩子是奴隶主本人的也说不定…”

  “没有也许,主人们是不会让奴隶女人生下子女的,他们不会承认那种卑血统的孩子,即使生下来也会马上被杀死。”乐乐断然地说。

  飞朗无言。

  同样的经历在半兽人的身上也曾经发生过,在这个大陆上,半兽人们的这种悲惨生活延续了几千年,并且现在也还在某些国家继续延续着。

  飞朗出生的时候,太阳帝国已经是一个强大的国家了。而且飞朗出生在一个名门贵族的家庭中,他的父母都是国家重要的官员,所以他象人类国家中的贵族子弟一样的长大,受到良好的教育,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关于半兽人奴隶的经历,他看过史料,听过老人们的讲述,也亲自看见过从别的国家逃跑而来的半兽人奴隶,可是他没有切身的体会,他永远也没有办法真正的体会奴隶的心情。

  其实,这也正是太阳帝国对于“解放全世界的奴隶”这样的立国之策执行的越来越有顾虑的原因:曾经从奴隶的身份中挣扎出来的开国元老们渐渐衰老,渐渐因为时间、战等等原因离去,新长成的公民们自幼生活在和平自由的环境中,他们无法为了素不相识的别的国家的奴隶而损伤他们现有的一切。即使国家上层的贵族和官员们,也从开国之初的团结一心,开始变得为了各自的利益计较不休,各种利益团体的实力越来越错综复杂,几乎已经与人类国家没什么区别了。

  飞朗的父亲作为陆军元帅,属于主战派,一直在国内和这些和平派“斗争”着,所以飞朗对于这两派之间的矛盾却有着极深的体会,唯独他缺少对于奴隶的真正了解,所以那些明争暗斗在他的眼中都很麻烦,是他之唯恐不及的麻烦事。

  其实乐乐和那个奴隶村中的人们,是飞朗今生第一次真正看见的奴隶。

  这一次在岛国的经历,对于飞朗今后的心态将会有着巨大的影响。至少在对待那些还在被奴役着的半兽人的方面,飞朗已经有了不同的心情。一种全新的想法开始在这个半狼人青年的心中萌芽,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岛国之旅,会给他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变化。现在的这个青年心目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帮助娜儿回到楚君身边,他还没有开始考虑,关于自己的人生目标究竟应该是什么的问题。

  不过种子已经种下,生发芽只是时间和机遇的问题了。

  “那么后来,你的父亲就…”

  “是的…”乐乐接着说“‘主人’感受到了莫大的污辱,所以他按照岛上的法律——其实就是他自己刚刚制定的——把我父亲的所有的财产都夺走,并且把他当作了一个奴隶,打法到了最艰苦的工作场所去。而我的母亲则在生下我之后便被处死了,之所以被允许生下我,是因为我也是个奴隶,将是‘主人’的财产,不应该随便毁坏。

  我被交给父亲抚养,他必须在辛苦的劳作之余好好的抚养我,因为主人下过命令,如果我夭折了他也会立刻被处死,于是他把我养大了。他对我说不上好不好,至少没有让我冻死饿死。除了给我吃东西之外,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对我讲叙自由、外面的世界以及教我学习文字、语言上,一旦学不会,就会换来暴打,所以我学的很认真,关于自由的印象,也就这样深深的植在我的脑海里了。

  那个时候的我还以为他对我是有着一份爱的,至少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之中,他拖着疲倦的身体还是宁愿牺牲休息的时间也要坚持教导我那些奴隶没有资格学习的东西,我觉得他这样做都是因为爱我。我有一段时间甚至在认为,他是一直等待着,等待一个机会带我一起逃跑,逃到一个自由的世界中去,那样我们父子两个就可以在一起过幸福的生活了——那时我还小,所以很天真…”

  乐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飞朗知道,接下来一定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才令乐乐对他的父亲,或者说对他认为的父亲的态度有了那么大的转变。

  不过了乐乐始终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缓缓起伏的海面,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飞郎又在他的身边站了一会,见他不打算再开口了,便叹了口气,慢慢走开了。

  离开甲板之后,飞朗先到船舱中去看了一下修安公爵,发现他正在午睡,于是便退出门走向了娜儿的船舱。

  娜儿是个动起来闲不住,可是懒起来又可以一直不动的人,有的时候飞朗真得觉得她就像她自己宣布的,是一只可爱的猫咪。

  对现在的她而言,能少看那大海的水域一眼都是好的,所以躲在自己的船舱中不出去,但是又能很自得其乐的在狭窄的船舱中玩一些自己发明的游戏,她对狭小、昏暗的空间,也像一只猫咪一样,并不太介意。

  飞郎本来很担心娜儿会不会再产生晕船的症状,可是娜儿的体格非常的好,而且适应能力也很强,现在船在海间轻轻的摇晃对她已经造不成影响了,对于海的恐惧,也仅仅是源自她内心深处因为那次横渡海峡和前几天的暴风雨留下的伤痕罢了。

  飞朗进入船舱的时候,娜儿正趴在上,随着海排船的节奏摇晃着身体,对这种节奏一幅很享受的样子,看到飞朗进来就问:“还没到大陆吗?”

  船刚刚航行了不到十天,娜儿已经问了不下一千次——见到飞郎一次就问一次。在她的感觉中,两个小时都够抓一只最狡猾的老鼠了,现在抓一百只老鼠需要的时间都过完了吧?怎么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呢。

  “到达大陆需要十五到十八天。”飞朗对她说“不过这个季节的风向很合适,也许可以更快些。”这句话他也重复了有一千次了,所以说得十分熟练。

  十五?十八?

  娜儿在心中计算了一下,觉得那真是一个漫长的吓人的时间,于是很颓然的倒在上:“我好想快一点脚踏实地啊…”“快了,我们已经走了一大半了。”飞朗安慰她说。

  “还有一小半呢!”娜儿竖着五手指说。

  “可是只要到了大陆,我们很快就能得到楚君他们的消息了。我们可以通过佣兵公会发布消息,也可以回到我的国家,利用我们国家的情报系统寻找他们。”飞朗捡着娜儿喜欢听的话来说。

  听到楚君的名字,娜儿终于出了笑脸:“主人现在一定很担心我,真想点找到她啊…你说主人现在在干什么呢?会不会把握忘掉了?”

  飞朗摇摇头。楚君现在一定也在努力寻找娜儿吧,飞朗真得不愿意是楚君先找到他们,他答应过娜儿,要带护送她去寻找楚君的,他不希望自己这唯一能为娜儿做的事情也没有完成。

  而且由于深明的政变,这几天飞朗反复在心中计算着他们到达大陆之后应该怎么进行下一步的行动,目前来看修安公爵还是可以信赖的,因为飞朗知道他想要什么,在这个前提之下,飞朗他们就是安全的。可是在海的那边,在飞龙大陆上,由于深明的政局动,整个大陆现在一定整个局势都发生了变化,也许再次踏上大陆,将面对的将是全然不同的环境,谁知到时候,这位公爵还能不能信任呢…

  飞朗的心中很,对于自己下船之后将要面对的一切有些不安,可是思来想去,他也只能够得出一切到了大陆再说的结论。

  “现在过了十二天了是吧?”没过几分钟,娜儿忽然又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是十天。”

  “为什么是十天不是十二天呢…”

  飞郎不知该怎么回答,站了一会,却发现娜儿已经进入了梦乡,于是悄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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