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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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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简朴马车缓缓弯进“残狼岗”南北向的山径,马车夫座位上,一名儒眼男子左手执书闲读,执扇的右手不时搧搧风,在青山依傍下搧动徐风纳凉,神态颇为自得。

  至于马缰,正稳稳勾在他那双黑缎镶鞋上,时松时紧,全依山径地形来作调整。

  未多时,他⾝侧隔离內外的车帘掀起,一张绝丽脸蛋探出。

  再近瞧一些,会发现拥有这绝⾊相貌的人⾝着男装,俨然是位年轻且拥有柔之异常美貌的小鲍子哥儿。

  “还有多久才到淮?”坐闷了,赵柔柔⼲脆掀开车帘,与她那未婚“逃”夫对话。“我有点不舒服。”

  啪!书册拍上‮腿大‬,看向她的细眸写着不可思议。

  明明有南北运河可接通,直达通州,之后再改由陆路往东北直抵长⽩山,但因为她赵小姑娘一句“会晕船”而作罢。

  会晕船…无妨,事关⾝体状况,不能強求,即便河运比陆路快上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但赵柔柔现下的⾝分是“找”的雇主,他可以屈就她,改走官道。

  到了马市挑匹适合她的牡马,又听见她说“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那也没关系,毕竟女子天生体弱,再加之赵柔柔出⾝书香世家,可以想见她不太可能像闯江湖的女子那样自小习武、懂得骑术,雇马车北行他也无所谓,哪怕这又会比单骑赶路要慢上一个月才能到达目的地。

  “以客为尊”是“找”的宗旨,他不想与主事的欧⽟昭杠上,是以努力恪守职业道德,但--

  “不要告诉我你连坐马车都会晕。”他已经尽最大的努力缓行了。

  “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我要停下来休息。”

  “赵姑娘、赵大‮姐小‬,这马车的速度只比乌⻳快一点而已。瞧,我的马都因为走得如此之慢,‮愧羞‬得低头没脸见人了。”

  “啡--”马儿颇有灵,马上伸颈长嘶,呼应主人的说词。

  范儒鸿挑了挑眉,斜睨着她,嘲弄地一笑。

  “你以为我像三岁孩童那么好骗么?哼!”她娇嗔,别开了脸。

  “不不,这年头三岁小娃也没你这么好骗。”

  “范儒鸿!”跪坐的赵柔柔倾⾝向他,粉拳作势轰上他英的鼻梁。

  就在此时--

  “啡啡--”两声长嘶,马儿前蹄竖立,嘶鸣声中透露出紧张。

  “啊啊--”还没出拳,赵柔柔一时吃惊,来不及稳住⾝子,整个人往范儒鸿扑去。

  怎么回事?赵柔柔惊慌地看着四周,不明⽩马儿为何突然停下。

  “没事吧?”范儒鸿低问。

  赵柔柔还来不及回答,便听见一声耝喝自左侧山壁上头响起:

  “此路是俺开,此树是俺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两人抬头仰望,十数道⾝影伫立于⾼处,凶恶地俯看他俩。

  从范儒鸿怀中抬头,赵柔柔伸手指向上头,问⾝边的人“那些人是…”

  “山贼!”

  “山贼。”

  异口同声,来自于上头凶狠的暴吼与下头范儒鸿平铺直叙的解惑;后者脸上意外的没有惊恐,只有疑惑。

  是的,范儒鸿非常疑惑,

  “依稀记得,残狼岗上的山贼前些时候遭人清剿,所有贼人已送官查办,为什么还有你们?”他之所以知道,系因剿清残狼岗山贼的人正是他宝贝义妹薛霞飞。

  “那是俺阿爹吴天良!”站在最前头,俨然是头儿⾝分的大汉仗着居⾼临下的优势,耝声道:“我是他儿子吴良新。”

  范儒鸿不由得苦笑“这算是子承⽗业么?”

  无天良?无良心?“噗哧!”

  “臭小子,你笑什么?”大刀亮晃晃,指向没来由发笑的赵柔柔。

  “我笑你们一个没天良,一个没良心,真不愧是⽗子啊!”“头儿,那小子长得美的哩!”吴良新⾝后的喽啰之一探头,大声建议:“咱们把他抓起来,说不准能卖个好价钱哩!您也知嘛,这年头多的是爱这味儿的老爷员外,嘿嘿嘿…”赵柔柔听不懂他们荏说什么,但从对方脸上的表情也能推敲出一二。

  “无聇!”口快的她指着上头的山贼们骂。

  “你就不能安静会儿么?”明知对方是山贼还出言挑衅,存心找事给他做的么?这女人。

  “是他们长相三流、言行四流,作贼不⼊流,怪得了我么?”她回头杠上范儒鸿,这才发现--“⾊、⾊狼!采花贼!不要脸!竟然抱着我不放!”粉拳咚咚咚咚,连连搥上眼前平坦结实的膛。

  “喂!”范儒鸿被揍得猝不及防。

  “⾊鬼!⾊魔!⾊狼!⾊胚子!⾊…”

  “喂!”范儒鸿握住她无力又没劲的小拳头,拒绝被扫上任何“⾊”字作开头的代称“限你在半刻钟之內回想起是谁抱住谁。”冷声冷调,冰镇了赵柔柔昏头的慌

  啊?⽔漾的杏眸眨了又眨,是谁抱住谁…赵柔柔依言回想,倏地,微红的颊再添三分绛红。

  “那、那你也不能趁人之危啊!”她想起来了,是她自己。

  双手下意识错捂住口,赵柔柔侧⾝闪躲,半晌,还回眸羞恼地睨他一眼。

  见这模样也知她这小姑娘在防备什么。“相信我,你全⾝上下最不适合作男装打扮的只有这张脸。”⽟扇收拢,扇柄轻点透出⾊的美颜。

  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柔柔偏头想了想“啊!”他竟然暗讽她⾝材跟男子没两样!“你可恶!”

  “多谢夸奖。”范儒鸿极力在她面前塑造自己的恶痞形象,存心让她讨厌他。

  拒绝被晾在一边的山贼吴良新不耐烦地大吼:“喂!还不快坑讵出⾝上所有的银子!”

  “事后是否要灭口呢?”范儒鸿问“令尊应该有代『杀人再抢钱是強盗行为,抢钱再杀人叫灭口,那才是山贼本⾊』这话吧?”

  吴良新瞇起老鼠眼向下瞄“你怎知俺老爹这么教俺的?”

  “很简单,因为挑了令尊贼窝的人正是在下的义妹。”他拱手提礼“真是不好意思,在下义妹一个不小心,便将令尊与众喽啰送进牢房了。”

  “你!你你你你…”山贼头子气得⾆头打结,好半天说个全一句话:

  清咳了几声,吴良新终于顺利成言“来人!傍俺上!杀了这混帐,抓那小子去卖,统统给俺上!为咱阿爹报仇雪恨!”

  “是!”霎时间,十数条黑影自⾼处跳下,迅疾将两人团团围住。

  “啊--”男人鸭叫的耝声中混杂女子尖细的求救⾼音“救命啊--”

  “头儿,原来她是个娘们!”喽啰们⾼呼,声调因‮奋兴‬变得⾼亢。

  “很好!谁先杀了那混帐,这娘们就归谁,给俺上!”吴良新没良心地发出“豪语”

  “喝--”上等的美se惑当前,十来名山贼个个效法三国猛将吕布,奋勇冲向范儒鸿。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是更⾼竿的转世诸葛亮。

  “不错嘛,还有人看中你,让你当在下项上人头的赏金。”大敌当前,范儒鸿依然气定神闲,还有余暇嘲弄成为山贼杀敌比赛优胜奖项的赵柔柔。“果然山贼当久了,小⺟猴也能看成貂蝉再世。”

  “什、什么?”见十来把刀杀向前来,赵柔柔方寸大,⾝子抖如风中娇花,本听不进他呛死人的挖苦。

  “当心把骨头抖散,我可不保证能帮你拼回来。”

  “你…啊!”银刀在此时以迅捷之速朝他俩划来,赵柔柔直觉地闭上眼。

  爹、哥哥,原谅柔儿不孝,先走一步,让你们惨遭丧女、丧妹之痛…

  赵柔柔临终遗言才想了几句,一道不属于她的惨叫声惊得她张开眼观看。

  这一看,才发现自己此刻好端端地被范儒鸿护在臂弯里,安稳得就像坐在椅子上一样。

  她转头看往山贼方向,瞧见四名山贼倒地直颤,无法起⾝。

  这是怎么回事?美眸呆茫移向搂抱她的男人。

  范儒鸿俯下视线,恰巧与她相会。“情非得已,别说我占你便宜哪。”

  “什么?”

  “不过…即便我想占,也找不到便宜。”

  “范儒鸿!”赵柔柔方才被山贼吓⽩的容颜再度染红,肇因于眼前男人強如硝酸的讥讽。

  铿铿锵锵的武斗场面本该烈惊险,却意外的,不时穿揷男子声音清朗的嘲弄与女子柔细的娇嗔抱怨。

  既矛盾,又意外地协调。

  *********

  残狼岗上,子承⽗业的吴良新和十八名山贼,最后也跟随着“前人”的脚步,被范儒鸿送进淮县衙。

  至于赏金,范儒鸿当然师法他义妹,当之无愧地收下了。

  而这一役,更让赵柔柔明⽩,范儒鸿的武功并不差。

  但也只是不差而已。

  “不差?”范儒鸿差点被才⼊口的茶⽔呛死“你再说一遍!”

  “我姑且承认你的武功是不差。”她重申。瞧,她多好说话啊!

  放下茶杯,范儒鸿好奇了“敢问赵大‮姐小‬,什么样的武功在您见多识广的眼里才算顶尖?”

  “嗯…”赵柔柔偏头想了想,忆起哥哥曾经说给她听,为她解闷的江湖轶事“所谓的武林⾼手啊,要目似铜铃,炯炯有神:浓眉如剑,锐不可挡;⾝形壮硕,坚不可摧;最重要的⾜静时不动如山…”

  “我看城门口那两尊石狮子倒符合你赵大‮姐小‬的要求。双目的确像铜铃,眉⽑宽如大刀,千斤有余也沉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不会动。”范儒鸿抑住笑声,憋气说道:“你不妨去结那两尊『武林⾼手』,噗哧!哈哈哈哈…”不行了,他镇守不住満腹笑气。

  “范儒鸿!”⽟掌拍桌,赵柔柔气得几乎跳起来。

  啪声骤响,引起茶楼內众人注目。

  “小丫头,你的脾气真不是普通的大。”

  “我不是小丫头。”她气坏了,怒瞪他。

  “只有小丫头才会动不动就拍桌跳。”

  因他这句话,赵柔柔再次⾼举准备拍桌的手停在半途,忿忿然坐下“我是脚酸了才坐下,可不是因为你一句话。”

  “是是。”

  “还有,我不是小丫头,我十七岁了。”她嘟嘴道。

  “好好。”还是意兴阑珊的口吻。

  “你不喜我对不对?”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不得不回眼看她。

  “你不喜我。”她几乎确定了,忍着伤心说出口。

  “我没这么说。”

  “但你一直这么做。”

  “你想太多了。”他开始觉得头疼,这小丫头很敏锐,让他无法招架。

  倘若没有“未婚夫”这层关系作梗,他可以待她如妹;可现下卡在“她是他未婚,他是她未婚夫”这尴尬的环节上,他不能太过示好,不能当她是妹妹看待,怕她会错意。

  所以,只能用嘲讽的态度对待她,好让她讨厌他,进而退婚,这是他打定的主意,不过他似乎太小看她对他的影响力,尤其是在她落泪的时候。

  “你千万不要又哭了…”话未说完,盈満泪雾的双眸早一步溃堤,落下珍珠般的泪。

  “不公平、不公平!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呜、呜呜哇…”静落的泪毫无预警变成吓人的嚎啕大哭。

  而她这一哭,他们这桌马上成为茶楼的焦点,四周的人无不停下手边动作,观察后续发展。

  果然!范儒鸿无奈拍额,忆起她十一岁哭闹时的可怖情景。

  “别哭、别哭。”果然是个小女娃,他暗叹。

  又,倏然忆起她号哭时会换不过气,频频打嗝,范儒鸿遂移坐她⾝旁,一下又一下轻拍她弓起的背。

  啪!没几下就让赵柔柔不赏脸地拍开手。

  “不要你管!呜呜…你讨厌我,我知道你讨厌我,呜呜哇哇…”

  “我不讨厌你。”只是厌恶彼此“未婚夫”的⾝分,范儒鸿暗忖。“我真的不讨厌你,别哭了好么?”他试图哄她止泣展颜。

  “呜呜嗝、嗝!呜呜哇哇嗝!哇呜…”赵柔柔依然不给他面子,哭得声嘶力竭。

  “别哭了,算我求你了,嗯?”愈挫愈勇,不达目的,绝不放弃。

  就这样,一个太专心于怈洪大业,另一个又致力于疏道排洪,都专注得没有发现此时此刻,同样男装打扮的两人做出这种亲密举动,又说出那样暧昧不明的对话,有多引人遐思。

  两个男人这么亲密,其中一个又长得男⾝女相…见到此番情景的一⼲旁人彼此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点头示意。

  心照不宣,心照不宣哪…

  *********

  赵柔柔的男装打扮一直到两人抵达济宁城后,范儒鸿才意识到这问题有多严重。

  这全拜济宁城娈童风盛行所赐。

  唉一⼊城,走进济宁城中数一数二的“英豪人客栈”范儒鸿便感觉得众多异常暧昧的目光流连徘徊于他俩⾝上。

  包有甚者,为数颇多的意目光,⾚裸裸、‮辣火‬辣、大剌剌地在赵柔柔⾝子上溜来又溜去。

  本想息事宁人不去睬理,反正只打尖住店一晚,明儿一早又要继续启程北上,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孰料,这赵家迟钝千金小女娃竟然深受城內庙会昅引,扬言要多待几天再启程前往长⽩山。

  基于数⽇前得到的教训,范儒鸿深知若惹她大‮姐小‬不开心,他又得面临一场泪⽔灾难,也只好点头答应,只是--

  “想多待几天不是不可以,但请你听我的话穿回女装好么?”他拉住走出客栈大门的赵柔柔,非常客气地重申不知说过几次的建议。

  “为何要?”菱嘟⾼,姿态挑衅,大有“本‮姐小‬就是不配合”的意味。

  两人就这么一大清早,站在客栈门口杠了起来。

  一大清早,客栈尚未开张,此刻,在店內走动的除了他俩,就是掌柜、店小二等人,听见客官抬杠的声音,纷纷探头查看,一会儿便沿着帐台排成一列。

  一名掌牍,七名店小二,外加四个厨子,就这样排排站,等着看一大早难得十现的⾆战。

  之所以好奇,是因为刚刚不小心听见对话,大伙儿才明⽩咋儿夜里围在一块儿讨论的话题人物不是娈童和恩客,而是公子与女扮男装的姑娘。

  这厢,目光焦点浑然不觉有人站在一旁看戏,沉溺于对峙的战火中无法自拔。

  “我作男装打扮是为了‮全安‬起见,方便行事。”

  ‮全安‬?“哼!”范儒鸿不屑到极点。

  赵柔柔可不服气了,瞪向一脸轻蔑的范儒鸿。

  “要不然我这一路怎么能走得平安,还能遇上你?”她提出不容质疑的铁证,

  “那是因为你先祖保佑,再加上天命难违,而我命运乖舛。”就是因为这几个因素兜在一起,才造成今⽇他范儒鸿必须与她朝夕相处的惨剧。

  噢,头好疼!范儒鸿按住隐隐作痛的额角。昨夜睡得极度安稳,为什么还是会头痛?

  他大胆推论,导致他头痛的主因不是昨晚与周公下棋下得不够久,而是因为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五尺⾼的小小人儿!

  此刻,这位令他“头痛”的人物又开口了--

  “我这样…”她两手摊开在⾝侧,原地转圈,两个宽大的儒衫⾐袖在空中互划出流利的圆弧。

  哗--纤纤⽔蛇,娇娇玲珑⾝,倒一排站在旁边看戏的闲杂人等。

  “不好看么?”

  “好看、好看…”

  一⼲闲杂人等异口同声。美人美,穿什么都好看。

  “我又不是在问你们。”赵柔柔叹道,颊上‮晕红‬更添三分丽。

  范儒鸿顿时哭笑不得,黯然扬掌抹把脸,重斩振作精神,企图说之以理:

  “听着,你换回女装至少是个名副其实的姑娘家,不至于引起什么误会,而你的男装…容我坦言相告,看起来就像个娈童。”

  而他,则会从文质彬彬的书生公子,变成好男⾊、还带娈童出游以供狎玩取乐的下流胚子。

  他拒绝做令人发指的下流胚子。

  突然安静下来的赵柔柔再度启口:“娈童是什么?”丽颜写満浓浓的不解。

  “娈童就是…”倏然住口,范儒鸿的视线从好奇的丽颜转向踮脚倾⾝、竖耳旁听的一⼲人等。

  厉目凌,一群旁人缩回原位,继续当闲杂人等。

  “是什么?你快说啊!”虽出⾝书香世家,自幼读过不少诗书,可论人生历练,赵柔柔贫乏得几近无知“娈童到底是什么?”

  “娈童就是…”再侧目,果然又见一票闲人探头竖耳,等待他开金口来个说文解字。

  怒到最⾼点,范儒鸿角勾起冷笑,长臂一伸,抓来十来枝竹箸。

  咻咻咻咻咻!一揷在旁听者脚前一寸处、

  “谁敢越过那箸,我保证下一就揷在他脑门上。”

  吓--众人惊恐退后,整齐划一的步伐如同行军演。吓死人了!这公子真狠哪!

  见警告奏效,范儒鸿満意地点点头,朝赵柔柔走前一步,俯首耳语。

  解说结束,先是“啪”一声,赵柔柔的⽟掌打上范儒鸿细⽪嫰⾁的俊颊,再一声“咚”赵柔柔的‮躯娇‬跳离他…小小半步,顺便证明了自己没有本钱练就轻功的悲惨事实。

  最后是--

  “下流!”

  娇斥含羞,烧红了本就带两朵绯云的俏脸。

  *********

  一个耳光,一声下流,换得赵柔柔换回女装,解救自己远离“下流胚子”污名,范儒鸿认为值得。

  但,另一个同样严重的问题随之而来。

  天爷,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躲过这次的桃花劫,在完成这赵差使之后,继续他的离家拒婚大业。

  今早她妥协回转厢房换回女装,甫下楼,一楼客栈饭堂立时响起菗气声,之后陷⼊长久的静谧。

  男装的赵柔柔,清秀俊美,换回女装的赵柔柔,清丽添上三分媚,秀美带有五分

  是以,当她的倩影出现在二楼廊庑,莲步轻移,姿态婀娜,令在场众人无不停下手边动作,像木似的,呆立或呆坐在原地,久久不能成言。

  这个“在场众人”很残酷却也‮实真‬的,包括他范儒鸿本人。

  原以为对她的美貌已经⿇痹,也做好看她女装打扮的心理准备,怎料还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唉!闯江湖多年,结识不少红粉知己,令他看得发愣的天姿绝⾊不在少数,可她们都不是他的未婚,就算表露欣赏、口头赞美,也无至于涉及男婚女嫁。

  但赵柔柔是他⽗亲订下的未婚,光是这点就⾜以让他闭紧向来不吝称好的嘴,硬生生呑下差点脫口而出的赞美。

  “当真是天要亡我…”范儒鸿忍不住叹息,鹰眸掺恼,跟随在市集摊贩前流连的浅蓝⾝影,一边不忘注意四周动静,慎防有不良歹人接近她⾝边。

  “范儒鸿!”前头,发现自个儿落单的赵柔柔停下脚步,回头呼唤兀自懊恼沮丧的男人。

  “来了。”无奈又无力。

  相较于他的意兴阑珊,赵柔柔俏脸明显写着好奇、‮奋兴‬、惊喜、‮悦愉‬等等让范儒鸿嫉妒又眼红的情绪。

  市集上的一切,对她来说是如此新奇,令她又惊又喜。

  碍于出⾝书香世家,本就家教甚严,加上自幼体弱多病,周遭人无不小心翼翼捧在手掌心呵护,怕她热、怕她寒,以至于她自小饼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直到这次私出远门。

  说是私出倒也未必,但…思绪顿停,赵柔柔猛摇小脑袋。

  既然已决定出门就别再想那些了!她暗暗告诫自己。

  “你头不晕么?”晃得这么用力。

  “咦?”赵柔柔闻声侧首,⾝边已多出一道英矫健、神采焕发的男子⾝影。

  芳心怦然一跳,赵柔柔按住心口,噤不住,俏脸赧红。

  范儒鸿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俯首问:“怎么了?”

  “没有…槽了!”忽地,她惊叫出声,手指向左前方“你看!那个人被大石头庒住了,你快去救他,快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范儒鸿再度叹气。如果一口气代表一年寿命,他怕是活不长了。“那是…”

  “啊啊啊,被石头庒着已经够惨了,竟还有人拿着大槌想要打他!”赵柔柔紧张地大呼“周围那些人实在太过分了!他们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却不出手相助?”太无情了!

  “听我说,那是街头…”

  “你不是会武功么?”赵柔柔不知道自己二度抢下男人说话的权利,小脸净露紧张神⾊。“还不快去救他!江湖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现在是你拔刀相助的时候了,还不快去!”

  对于赵柔柔的命令句,范儒鸿听了觉得很是刺耳。她以为他是伺候她大‮姐小‬的奴仆么?

  “那只是特…”

  “见死不救枉为人!”第三次打断“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算我看错你了,哼!”既然叫不动这个男人,她决定自己亲自上场。

  拉⾼裙襬,为了救人,她豁出去了,冲!

  可,莲步还未跨出一步,便教人从后头勾住,出师未捷。

  ⾝后人充分发挥自己脚比她长的优势,让赵柔柔像尾离⽔的鱼,拎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你不见义勇为,也不要阻止别人啊!”“原来你是不世出的武林⾼手哪,失散失敬。”对方人⾼马大有如百年老树,她娇小瘦弱有如风中柳絮,敌得过么?恐怕只要对方一吹气,她小姑娘就飞到大老远去了吧!

  “放我下来啦!”

  “你知不知道『螳臂挡车』、『蜉蝣撼柱』是什么意思?”

  “范儒鸿!”

  “不懂么?没关系,我就好心些告诉你,『螳臂挡车』、『蜉蝣撼柱』说⽩一点,都是『自不量力』的意思。”

  “你…”“听我说!”这回范儒鸿决定先声夺人,抢口道:“那是街头卖艺,只是卖艺,不是恶霸欺人!口碎大石,是任何一个学过硬派武功的人都会的基‮功本‬!”

  被吊离⽔的“负”停止挣扎,悬在窄中的⾝子转了半圈,与他面对面。

  “你不早说,害我瞎忙。”

  她还真敢说!深眸瞇起,两道冷冷凶光不客气地落在手指头勾起的“小鱼”脸上“是谁方才一直抢⽩,不让我开口的?”

  赵柔柔漠视他的反讽,当作没听见,只问:“你也会啰?”

  “什么?”

  “口碎大石。”⽔盈的眸子如星般闪烁着期待与一丝的崇拜。

  望着她晶亮的大眼,范儒鸿突然有股莫名的忧惧。

  懊不会⽇后夜里‮觉睡‬,他得提防这丫头搬块石头庒上他口,顺道挥舞大榔头要他搏命演出口碎大石吧?

  虽然知道她娇弱无力,但她做不来并不代表她不能找人来帮忙。

  思及此,范儒鸿在內心深处发出最真诚的叹息。

  她真的、真的很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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