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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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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隽忆君。

  “不信比来长下波,闲箱验取名榴裙。”

  一阵轻柔宛转的歌声,飘在烟⽔蒙蒙的湖面上。歌声传自湖边的草亭子內,两名耝⾐布裙的少女。她们昑唱的曲子乃唐武则天的“如意娘”

  “世情薄,人情恶。两送⻩昏花易落。晓风残,泪泉北,笑心事,独语针栏。”

  “嘘,别再唱了。”唐碗伸手制止冰心。“咱们是来偷采人家的菱角,你还目中无人的猛唱曲儿,打算昭告天下呀?”想坐牢想疯了也不是这样。

  唐碗年方十八,武陵人氏,自小与⽗⺟离散,在逃难途中偶遇冰心,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很快的便结成手帕。⽩天她们一块“打家劫舍”赚取三餐温,晚上则有时借宿古刹,有时偷偷潜⼊客栈,睡霸王觉,横竖哪儿舒服就往哪儿窝。

  “怕什么?这附近又没人。”冰心眼波流转,秀眉纤长,微微噘翘的小嘴,尤其娇美可人。

  忽听得背后两声低喝,声音沉浑雄厚,似出于中年男子之口。冰心和唐碗大惊失⾊,忙将采好的菱角倒⼊预先准备好的长布中,斜系于肩上,转⾝躲⼊草丛內。

  “敢偷东西,却不敢出来见人?”没想到来者只是名年龄与她们相仿的少年郞。“哼!被我找到铁定不饶。”

  少年手中握着木,猛往各处草丛敲打。

  冰心眼看他就要击中她们的蔵⾝处,赶紧拉过唐碗拔⾜狂奔。

  “休想逃走。”少年见她俩⾜比自己小蚌两、三岁,相信人矮腿短上铁跑不快,哪知其中有诈。

  冰心示意唐碗往前只管跑,自己则躲⼊一棵老松树后面,待那少年临要追上时,陡然间伸出左脚,往他小腿绊去。少年一时不察,当场跌了个狗吃屎,蹒跚从地面上爬起时,又遭冰心一记“踢股腿”鼻子朝前天,正好撞上一块小尖石,鼻⾎同然流出,⾐服上斑斑点点殷红,教人休目惊心。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紧吧?”冰心最怕见⾎,一见⾎就六神无主。

  “我…我…”少年勉強支起上半⾝,见她芳目凤长,神态‮媚柔‬,不噤傻愣在当场。

  “甭跟他罗唆,横竖死不了,咱们快走吧。”这招打带跑她们已经使过不下百次,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唐碗可不容许冰心一时心软,破坏她们辛苦维持的最佳纪录。

  “可是他受伤了呀。”

  “受伤才好,不受伤咱们就要倒大楣了。”死脑筋!什么节骨眼了还滥发同情心。

  唐碗在紧急关头,总是冷静、理智得吓人。

  “那…既然大错已成,要不要顺手牵羊,把他的荷包一起摸走?”反正机会难得,不拿⽩不拿嘛。

  “说的有理,我去。”唐碗旋⾝大步迈到少年跟前,语带威胁地问道:“你是自动出,或是要我亲自动手?”

  “你们弄伤了我,还想抢劫?”少年露出匪夷所思的神⾊。

  “谁教你走路不长眼睛?斗输女孩子是很没面子的事,拿五两银子出来,算是遮羞费吧。”唐碗的行为,简直和女太保没两样。

  “我⾝上没钱!”少年别过脸,抵死不从。

  “骗人!”唐碗不愿跟他瞎耗时间,怕引来旁人,届时想跑都跑不了,⼲脆伸手去拿。

  “小碗不要!”冰心已劝阻得太迟,唐碗已一个不慎,让少年抓住手肘。

  “你放开我!”

  “休想。”少年怕抓不住她,⼲脆缆一抱。“你们弄伤我,得赔偿医葯费,看你长得头脸整齐,卖到酒楼,应可换取不少银两。”

  “冰心,现在怎么办?”唐碗急得快哭了。

  “咬他呀!”平常的牙尖嘴利都跑到哪里去了?

  冰心乘隙捡起地上的木,预备助唐碗一臂之力。

  “听到没?再不放手我就咬下去喽。”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抱着人家像什么样子嘛。

  “你敢?”

  当贼子都敢了,咬一下人有科么不敢的?

  唐碗懒得跟地⽩费口⾆,相中他厚厚的虎口,直接咬下去…

  “你…”被咬一口本来还不算什么,后脑勺那一,才真的令他全无招架的余地。

  “事不宜迟,走!”

  冰心和唐碗才一逃出不到半里地,背后突地人声鼎沸,想必是附近农民发现那少年郞,一起追了过来。

  “冰心,怎么办?”唐碗混吃混喝了五年,就属今儿的境况最危急。

  她是标准的无事冷酷,小事理智,大事则慌失措,像只无头苍蝇。

  “事到如今,咱们得分头逃跑。这儿是个三岔路,你先选要往哪边逃?”和她比起来,冰心可就有胆识多了。她历经蒙古铁骑肆,金人‮躏蹂‬,还和花剌子模斗五个月,可谓是⾝经百战的老难民了。

  今儿这番态势,只能算是小阵仗,她尚能沉着应对。

  “我…往左。”

  “好,我往右。”

  “不不不,我往右好了。”唐碗举棋不定,就担心“生路”被冰心捡走了。

  “快决定,人要追来了。”每次都这样,愈危急她就愈磨躇,烦死人了。

  “不要啦,你帮人家选。”

  “往右?”冰心嘴巴说右,手指的却是左边。

  “呃,那我往左好了。”其实哪边还不都一样。

  就知道她呢!爱玩心机的小妮子。

  冰心见唐碗已没⼊翠竹林后,亦旋即逃往另一侧的小径。此地阡陌纵横,小径弯来绕去,冰心急下择路,数度落进刚犁好的泥地里,弄得浑⾝脏兮兮。

  幸亏转出矮灌木林后,她终于认出山坳间的小窑洞,是她两、三个月前刚到此地的暂时栖⾝之处,于是开心的想到里边避祸。

  岂料那小窑洞虽然简陋破旧,却已让人捷⾜先登,而且一口气来了三个人,一‮二老‬少。这样住起来不嫌太摊挤吗?

  冰心正犹豫时,两名大汉倏地提起老公公往外头重重一扔。“滚出去,这里是我兄弟先来的。”

  这年头难民可真多,连这种地方也有人抢。冰心虽然十分同情那位老公公,但也不敢贸然出手相救,毕竟以卵击石可是件愚蠢加‮级三‬的事。

  “破洞⽳,爱住就给你们住,把我烤好的还来。”老公公似乎不怎么惧怕对方,破锣嗓子吼得震天响。

  “找死呀你!”大汉凶神恶煞地挥舞着拳头,把老公公到断崖边,才嚣张地踅回洞內。

  呵!抢人家东西还趾⾼气昂,简直比她还坏嘛。冰心委实看不过去,决定⾝行侠仗义。

  “喂,你这…”老公公原想再和大汉理论,忽尔听见树后有人“噗哧、噗哧”地朝他打暗号。

  “谁呀?”

  “是我呀!”冰心确定大汉没躲在洞旁‮窥偷‬,才蹑手蹑脚地探⾝出来。

  “唷!是个女娃儿,快走快走,被那两名恶撞见你就死无葬⾝之地了。”

  “逃是要逃的,但逃之前得先给他们一个教训。”她悄然潜至洞旁,搬开一块大石,从里头取出一只布包,里面装了満是锈⻩的铁钉。

  此乃冰心的“独门暗器”本来是想用以阻拦野兽⼊洞侵袭她,现在正好拿来对付那两个臭家伙。

  她把铁钉全数撒在窑洞的出口,然后放声大喊:“哇!好多金银财宝,是谁掉的?”

  大汉们不疑有诈,加上利薰心,匆匆奔出洞口,当即被地上的铁钉扎得猫子鬼叫一通。

  冰心毫不迟疑,连忙冲进洞內,替老公公把烤得金⻩香透的野拎出来,拖着他马不停蹄地跑到半山,才总算摆脫了两名恶

  “嘀?累死我了。”冰心大剌剌地往草地上一躺,四肢完全瘫平。今儿运气真是有够背,走到哪被追到哪。

  “嘿!老公公,你怎么一个人吃起来了?”人家冒死相救,也不懂分点腿什么的以做报答,浪费年纪一大把,还不明⽩人情世故。

  “这东西要趁热吃,冷了味道就差了。”跑了数哩路,他居然不不促,悠闲自若得好诡异。

  冰心瞧他吃得津津有味,不觉肚子也跟着咕噜叫。

  “是我帮你抢回来的,至少该分我一半吧?”不然四分之一也成。

  “你婆多事,用你的脏脏手,把我的香香弄得惨不忍睹。分你?不要!”

  “你这么不通人情,早知道就该让那两个大坏蛋把你揍扁,我好坐收渔翁之利。”小器鬼,喝凉⽔,哼!嫌我手脏,我还嫌你的不卫生呢。

  “凭那两个三角猫的功夫能奈我何?”老公公双手一缩一,陡地腾起数丈⾼。“看清楚没?这招叫奇门八步,亦即只要走八步便可取对方项上人头。我原本已经走了六步,只差两步而已,却被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搞得一团。所以啦,追究柢还是你的错。”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理你!”冰心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反正,不吃也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填肚子。

  她把一整包的菱角提到溪边,将头脸手脚清洗⼲净,顺便捡些⼲树枝,开始生火烘⾐服。

  老公公见她从溪边回来后,仿佛换了一个人,方才的嫌恶一扫而空,笑嘻嘻地道:“小姑娘好标致,叫啥名字?”

  “我姓倪,名老凉。”冰心看他靠过来,马上转过⾝,背对着他。知恩不报非君子,这老家伙想必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还是少理为妙。

  “难听死了。”老公公没有听出她其实说的是“你‮娘老‬”忙不迭地就想替她改名换姓。“不如叫翠儿或小珊,再不然叫娟娟、秀秀都成。”

  “俗气。”冰心取出菱角,一个一个剥来吃,那新鲜菱角香甜可口,滋味甚是人,看得老公公口⽔都快流出来了。

  冰心却硬装作视若无睹。“别杵在那儿,碍着我吃东西。”

  “嘿嘿!我说老凉姑娘,”此话一出,老公公方察觉上当。“臭娃儿,竟敢占我的便宜。”老公公左手疾出,按住她的手碗“求不求饶?”

  “不要!”冰心一向心软骨头硬,想使強她就范,可没那么容易。

  “不要就废了你的手臂。”

  原料想老公公大概会一拳劈将下来,怎知他竟松开手,抓起菱角便往嘴巴送。

  “喂,你…”冰心不依,作势打他,眼角瞥见自己的胳臂不知何时,整个变成了紫黑⾊。“你耍诈,用毒害我?”但觉一阵⿇辣难当,片刻间已传至臂弯。她小时候被毒蛇咬过,就是这般痛痛,不噤骇然地哭了出来。

  “知道厉害了吧?”老公公贼贼一笑,⼲脆把整包菱角全都据为己有。

  “你大人欺负小孩,羞不羞聇。”冰心一慌,攫地而起,往下山的小路十万火急奔去。

  “你越是跳,⾝上的毒越是发作得快。”老公公动作迟缓又笨拙,却就是跑得比她快。

  冰心万念俱灰,紧急煞住脚步,朝老公公跪下。“我跟你近⽇无冤往⽇无仇,你就饶我一命吧。”

  “求我呀?”老公公像个老顽童,看她跪地求饶,居然乐得手舞⾜蹈。“成,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给你解葯。”

  “什么事?”不管什么事,先答应再说,等毒解了再跟他秋后算帐。

  “你得答应,以后什么事都得听我的。”

  “那哪是一件事,本就是一百件、一千件事。若是你叫我去吃‮屎狗‬,难道我也要照办?”士可杀不可辱,不如专心等死算了。

  “这!老夫虽然形象邋遢,但品格⾼尚,怎么会叫你去做那么没品味的事。”老公公见冰心犹豫不决,生气道:“你,你死你的,休要我帮你收尸。”

  “老公公,好啦好啦。”识时务者为佳人,先使个缓兵计再报仇雪恨不迟。

  “发誓。”

  “我都已经答应你了还不够?”恩将仇报的臭老头!傍我记住。

  “当然喽,孔夫子说过,‘女人如小人,统统不可信’。快快发个毒誓来听听。”为了冰心就范,老公公居然连孔老夫子都拖下⽔。

  冰心此时左臂⿇已至肩膀,心中恐惧莫名,只得瞎编一个毒誓塘塞他。“老公公如若饶我不死,除去我⾝上的毒,我今后保证言听计从,否则就…就让我嫁个⿇子大花脸。”

  “不行不行。”老公公道。“这个不算,重新换一个。”

  “这样还不够毒?”对女人而言,嫁个丑八怪那可是非常严酷兼悲惨的。难不成要…

  “不是不够毒,而是你这誓言万一应验,我就没戏唱了。”老公公似乎意有所指。

  “好吧,那就罚我从此无⽗无⺟孤苦一生。”好在她本来就是个‮儿孤‬,这样说应该不会遭五雷轰顶才对。

  斜眼睨向老公公,见他脸有喜⾊,颓然十分満意她的毒誓。

  “马马虎虎行啦。”老公公猝然控住冰心手臂,推拿几下,黑紫的小手竟立时转为粉⽩⾊。

  “老公公,你这是什么招术,可不可以教我?”用来防⾝,以后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不准再叫我老公公,要叫爹!”

  “我没爹,我爹早死了。”冰心此时才仔细瞧清他的面貌,但见他⾼鼻深目,満脸雪⽩长须,垂到口,就算没七十也有六十,这么老,当她爷爷都绰绰有余了。

  “怎么,我要求的第一件事你就不依?”

  “可这本是強人所难嘛。”她一生没见过“爹”长得啥模样,尽管偶尔也会羡慕别人有⽗⺟疼惜,但…他的“老”样子实在不是当爹的最佳人选。

  “叫不叫?”他右手凌空而起,眼看就要抓向她的天灵盖。

  从小只听过有人婚抢亲,还没听过有人家认爹爹的。今儿个算她倒楣误救坏人,认就认,谁怕谁?“爹。”

  “乖女儿。”老公公哈哈大笑。“来,我带你到北冥总教坛。”

  “去那儿做什么?”冰心打从东北行乞到西蜀,从未听过有此门派。

  “嫁人喽!”

  “什么?”话声甫落,她的手已被老公公抓住,⾝子不由自主地朝前奔去,快如闪电,疾往一片片丛山峻岭而去。

  天空是很淡很淡的紫红⾊,镶嵌了一轮生铁般青幽而冷凝的月亮,太行将升起了。

  笛子的声音从城堡內传来,是轻柔与雄浑兼俱的古曲。

  冰心躺卧在柔软的⽑垫上,觉得脸上庠庠的,睁开眼睛一看,觉有无数只⾊彩缤纷的凤蝶围着她周⾝飞舞,有些甚至停在她脸上歇息。

  “这是什么地方?”她喃喃自问。

  犹记得,昨儿跟着老公公东奔西窜,到得一处山⾕,其时天⾊已暗,她因长途跋涉,不知怎地就睡了过去。

  “会是老公公的家?”环目四顾,小边纱缦重垂,隐隐约约可见奇花异草姹紫嫣红地遍植左右,阵阵馥郁馨香浮动,⽔声依然回

  这是荒山野地抑或豪门庭园,怎会将安置于此?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此处绝非老公公的“狗窝”那人才不会有这雅兴,更不可能有此巧思,弄一张美美的让她睡。

  每⽇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饿。像她们这种三餐经常不继的落魄人,填肚子即是这一生最伟大的事业。

  冰心从上一跃起,赫然发现她的耝⾐布裙不知何时给换成了雪⽩罗⾐,淡绿襦裙。

  “是,那个老⾊鬼,她这一惊非同小可,马上滚到下。“天!这居然是半悬在空中,离地起码三丈⾼。”害她摔得四脚朝天!

  摸索了半天,总算在花丛边找到一双凤头丝履。

  “穿这玩意儿,怕不会走路哩。”冰心想了好一会儿,无计可想,只好硬着头⽪穿上。嗯,还舒服的。她穷惯也苦惯了,八百年没穿这么称头过,反倒浑⾝不自在。

  槽老头呢?这老不修,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孬种!

  冰心说什么也要把他找出来,严刑拷打一番。

  “喂!”猛掀开帏幕,两侧旋即各走出一名婢女。

  “姑娘有何吩咐?”那婢女披着薄如蝉翼的轻纱,看来约莫十六、七岁,除了黑发、黑眼珠外,全⾝雪⽩,犹似⾝在烟中雾里。

  “你们是谁,想⼲什么?”冰心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深怕才出狼⽳又⼊虎口。

  “奴婢娟娟、秀秀,奉国师之命,刚来服侍姑娘起居饮食。”

  “国师是谁?我跟他非亲非故,他⼲么对我这么好?”无事献殷情非奷即盗。

  冰心左瞧瞧右瞧瞧,觉得娟娟秀秀美则美矣,就是太⽩了,⽩得连一点⾎⾊都没有,该不会是中了老公公的毒,才不得已在此为奴为婢吧?

  这糟老头真是太坏了!被她逮住,绝不轻饶。

  “国师亦即咱们王子最为推崇的师傅,姑娘遇见他,实乃上天之幸。”娟娟敬畏的神情颇堪玩味。

  “你是说,那个老老丑丑的⾊鬼就是你们的国师?”

  “谁在那儿胡说我坏话?”

  是他!冰心认得出他的破锣嗓子。

  “是我怎样…”哎呀,啧啧啧。

  这位拄着龙头拐杖,⾝穿大⻩长袍,颈项挂着一串翡翠佛珠的老者,不就是…

  果然是佛要金装,人要⾐装,换了件⾐裳,他竟也人模人样,派头十⾜了。

  “你…”冰心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叫爹。”老公公凛然纠正她。

  “你也配!说,说这⾝⾐裳!”

  “姑娘不満意吗?秀秀即刻再替您换过。”诚惶诚恐的婢女,脸上已几近贫⾎了。

  “这…是你帮我换上的?”冰心咽了下口⽔,汗颜自己以小人之心度老头子之腹。

  等等,先别太自责,说不准他还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这人横看竖看前看后看,都不是好人的样儿。

  “是的。”

  “那么我的旧⾐?”

  “丢啦!”老公公愀然不悦。“破破烂烂脏兮兮的,难不成要留着当骨董。”

  “丢了,”冰心这声咆哮直如石破天惊。“我那件布衫价值连城,你居然把它丢了,你你你,给我还来!”

  “一件破⾐如何价值连城?”老公公猜想她八成胡扯瞎掰,好向他勒索钱财。

  “它外表虽旧,但里边暗蔵玄机。我十几年来,乞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共攒聚数百银两,全部换成银票,在布衫內里,准备将来觅地购屋颐养天年的。这下全完了啦!”说着说着,间一热,忍不住潸然泪下。

  “区区数百两也叫价值连城?夸大其辞!”老公公自怀中摸出一叠银票塞到她手中。“这些够让你买一堆‘城池’回来当玩具了。”

  “给我的?”冰心马上收住泪⽔,非常专注地清点手中的银票,一百两、两百两、三百两…哇!一千两!发了发了,她终于出人头地,平步青云,从今尔后不必再仰人鼻息了。这老头儿还真好骗。

  “开心啦?”老公公对她毫不含蓄地破涕为笑,深感忧心忡忡。

  “开心开心。没想到爹您富甲一方,还贵为国师,从今儿起,孩儿跟着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一定快乐得不得了。”有了钱,她叫起爹也备觉顺口。

  “别⾼兴得太早,先和娟娟到內堂换件⾐裳,我带你见一个人去。”

  “这样已经够漂亮,还要换啥?”有了钱,她烦恼的就只剩下吃了。“我想先吃饭。”

  “也好。去帮她准备早膳。”老公公一声令下,月洞门外便有四名男丁镑持満盛美食的银盘,张罗于圆石桌上。

  六碟菜肴分别是玫瑰酱腌牛⾁、桂花清蒸藕泥、五柳雪拌金鳍、茄汁明虾和脆抄银苏。

  冰心看得食指大动,一脚跳上石椅,便大口大嚼,看得老公公眉头锁成山丘,娟娟和秀秀则是目瞪口呆,惊诧不已。

  人家是饿死鬼投胎,她是投胎来做饿死鬼的吗?

  看来“此事”必然凶多吉少,要想她雀屏中选,恐怕比登天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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