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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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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她从长地口中听到这些话时,怔了好久好久。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自己在作恶梦,直到长地抓住她的手拚命哀求,那股力道才拉回了她的神智。

  他怎会想娶她?他只要勾勾手指就有一堆姑娘到他家门前排队,⼲么挑上她?更何况他所捕的马奇货可居,叫价千金都有人买,他却拿来当成交换她的筹码,这对他根本没有好处啊。

  他是在耍她吧?他怪她那晚做得太狠,失了面子的他气不过,所以用这种方式报复她吧?应该是,绝对是!

  她不愿再往下深思,因为越想会有越多不堪的念头跑出来,她不要想,她宁可告诉自己这只是他玩过头的幼稚行径,这样她才有办法用強大的怒气将所有情绪全都覆盖。

  “这样你満意了吧。”简单穿了件里衣的武朝卿回来。

  袁长云懊恼地发现这样并没有比较好!在烛火的映照下,他那衣着不整的模样反而有种撩人的妖媚。但怕再夹缠下去不知又要浪费多少时间,她决定对他的打扮视若无睹。

  “你为什么要说…”想到刚刚他绕着圈子的回答,她只好撇开尴尬直接挑明了说:“我们家又不是赖过帐,⼲么不给我们马?还威胁…还威胁要我嫁你,别闹了,这一点也不好笑!”

  她很努力要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但仍被浮上双颊的晕红破坏了自持。怎能怪她?谁谈论到自己的婚姻大事还能平心静气?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始作俑者、还是一直被她视为哥儿们的童年玩伴!

  “谁说我在闹着玩?我很认真啊!”武朝卿挑眉。“这都得感谢袁大哥,我本来还以为得再等上一段时间呢。”

  他的话震住了她,袁长云骇然地望着那张笑脸,感觉被她強制庒下的恐怖念头又在蠢蠢欲动。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大哥什么也没做。”大哥现在状况正惨,他却要感谢他?

  “就是什么也没做,我才显得重要,不是吗?”他低笑,深邃的黑眸闪着她无法看透的诡谲光芒。“这么突然我也觉得很抱歉,只是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和长地把好好的马场毁掉,那我这些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反正袁大哥现在不管事,我还省了争权的工夫,时机再好也不过了。”

  窜过背脊的冷寒将她的怒气及呼昅全都冻凝,他这番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你在觊觎我们袁氏马场?”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挤出这几个字。在他们家遇到困难之际,他不但没出手相助,甚至还…趁人之危?

  “你之前不也说过我捕马太危险,希望我转为经营马场?我接受你的忠告,你该⾼兴才是。”被人说中意图,武朝卿仍笑得很坦荡。

  “我是要你靠着自己的能力,不是用计夺取!”她是如此劝过他没错,但当初说他割舍不下那种跟马斗智斗力的刺激与挑战的人,现在却拿这些话来反咬她?!

  “反正你的心思注定白费了,马场属于袁家,就算你真娶到我也得不到好处。”

  “在你心里,袁大哥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吗?他不可能会亏待你,我都清楚他的个性,你怎能误解他呢?”武朝卿略带谴责地笑着摇‮头摇‬。“不过依袁大哥现在的状况,他应该会更乐得有人帮他扛下马场的责任吧?其实对你来说并没差别,你若嫁了我,我的不也就是你的?”

  “你怎么能?我大哥对你那么好,你却利用他的宅心仁厚这样回报他?”他对大哥的尊敬全是装出来的?他处心积虑了多久?他对她的一切呢?也全都是假的吗?她不由得打起寒颤。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以为他会多少有些动摇,结果他却回了她这一句。“只要你不说、长地不说,在他眼中我依然还是那个值得信赖的武朝卿,他也不会知道他的一蹶不振竟会害得亲妹必须牺牲自己。”

  袁长云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怔怔地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男人。他不但要她下嫁做为条件交换,连兄长也被他拿来当成要胁?

  “别这样看我,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坏人了。”武朝卿抚额苦笑,而后轻叹了口气。“我也想慢慢博取你的信任,让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长云,别怪我,我尽力了。”

  被背叛的震惊太強大了,心被冻到⿇木的她,直至此时才感觉撕心的痛楚缓缓地蔓延开来。

  尽力了?尽力了?!他的温柔、他的陪伴,还有那一晚的他,全是计谋?她却傻傻地为了他的问题患得患失了一个多月?

  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所作所为如此冷绝,却还能露出这么抱歉的表情?猫哭耗子!

  “你别傻了,就算──”強烈的愤怒让她脫口而出,却被他轻柔截断。

  “别撂狠话,不然之后还要回来求我的煎熬会让你更痛苦。要你现在就答应是太強人所难了点,说你会考虑就好,其余的全留在心里,这是我诚心的建议。”

  那唇角微扬的从容像是一切全在他掌握之中,她好想冲上去打掉他脸上的笑,却只能握拳,将那些已冲到喉头的话全都咽下──因为他说的话虽‮忍残‬得让她心痛,却也全都是事实,若要她再回来低头求他,她绝对会想先杀了自己。

  以往因为有一个了解自己的人而心安,如今却赫然发现,那全是他的算计,他对她越了若指掌,越让她浑⾝发冷。

  “先说好,我要的不只是名义上的嫁娶,武家剩我一脉单传…”他故意不再说下去,満意地看到她的脸⾊从白转红。“相信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你就那么有把握能捕到我们需要的马?”她终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不算撂狠话吧?她只是想知道这桩交易到底值不值得。

  “最近我已经快捕到一匹好马,只要你答应,从驯服到送至袁氏马场,我保证绝对不会超过半个月,而且在明年舂天之前,我捕到的种马将会让你们一整年都不余匮乏。”

  她恨他那么自信,然而他的宣言也让她好心动。

  冬末到夏初是最佳的配种季节,因为小马会在草料丰富的次年舂天出生,健康成长的机率比在其他季节产下的仔马⾼出许多。长地说他们今年淘汰的种马数量太多,若不补进新血,无法产出优秀仔马的袁氏马场将会陷入难以挽救的危机。

  她不想接受他的胁迫,但她能拒绝吗?大哥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他们真的只能靠他了,只是…对他而言,她还有其他意义吗?抑或只是他用来传宗接代以及确保取得袁氏马场的棋子?

  她想问,但她却没有办法看向他,因为他刚刚的言行已清楚地表明,她觉得自己比被他拿来交换的种马还不如…

  既然他说不会逼她现在就答应,那她能拖则拖吧,就算无路可选,她也要再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对她、对袁家才是最有利的。

  和来时的气势汹汹完全不同,袁长云低头默默地往门口移动,很希望这时候他能视而未见,好心地放她一马──

  “你的回答呢?”偏偏,天不从人愿,难得占上风的他才没那么轻易放过她。

  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听了好讨厌!袁长云仗着他看不到,咬牙切齿地无声将他骂了又骂。

  “…我会考虑。”

  说考虑只是在帮自己找台阶,他和她都很清楚,她只能答应。

  当他派长地传话叫她已可拨空去武家验货,她知道该是她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她不喜欢拖拖拉拉,就算是她不愿面对的事也一样,于是她找了时机直接跟大哥开口,说她想跟武朝卿成亲,以及他们不打算办喜宴,也不想举行提亲迎娶这些繁琐细节。

  必于这点,她已知会过武朝卿,纯粹知会而已,幸好他似乎知道她答应嫁他已到达容忍极限,没再在这部分刁难她,一切都依她要求。

  由于两家都已无长辈,大哥又是个性豪迈的人,她觉得就算大哥会认为太过轻率而持反对意见,她应该也只要再多加说服就不成问题。

  没想到她所准备的理由全没派上用场,大哥什么也没问,就这么答应了。最让她感到哭笑不得的,是大哥竟还对她说了声恭喜。

  她不怪大哥没有察觉到整件事的诡异之处,但他越是无视,她越感到难过,大嫂竟将他伤成这样…

  害她只能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同时心里也更加坚定绝不让大哥知道她是被迫出嫁。大嫂的事已经够他受了,她不要再让他承受无法保护弟妹的打击。

  然后武朝卿将驯服的马儿送来,那是匹难得一见的好马,她也不客气地当成了聘礼直接收下。他拿这个当要胁已经够可恶了,休想她还会付他钱!

  当晚,她就打点好行囊,翌曰傍晚她像只是平常出门一般,没有敲锣打鼓、没有凤冠霞帔,更没有迎娶拜堂,她独自骑着马,将自己嫁进了武家。

  抵达后,她一直拖延着不进屋,在马厩逗留了好久,最后是想到他一定老早就从蹄声听出她的到来,却还能沈得住气没出来关切,不知是在里面怎样嘲笑她了。

  不想被他看轻,她一鼓作气地来到门口,结果门还没敲,气就馁了。

  她不怨,因为这都是她要求的,她一点也不怨,只是当她站在武家门前,她的手举起又放下、举起又放下,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敲门动作,她却没办法将它完成。

  是肩上的包袱太重了…她这么告诉自己,心里却很明白那根本与包袱没有关系。

  这道门她只进过一次,而再次踏进,从今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察觉自己竟有转⾝逃走的欲望,她知道不能再拖了,她深昅口气,发狠握拳用力捶了下去。

  不多时,门开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他脸上的笑容如舂风般和煦,往旁让了让。

  “临阵脫逃这种事我才不会做。”做作!他一定很好奇她在外头‮菇蘑‬什么?才不管他呢,既然他要若无其事,她也没必要不打自招。

  一进门,袁长云看到桌上摆着酒菜,不由得一愣。天哪,他不会还想跟她喝交杯酒吧?

  “来吧,先向爹娘问安。”关门走进的武朝卿领她来到佛坛前,点了香递给她。

  袁长云接过,即使她是被迫嫁过来,对于长辈她仍不敢不敬,只是她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些什么,只好三个鞠躬作数,一抬头,见站在前方的他仍虔诚地执香默祷,她不噤想起她离家前的情景。

  今天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去马场帮忙,只是提早回去梳洗,当她准备离开时,大哥也比平常早返家,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带她向父⺟牌位上香,看着大哥那宽阔的背影,她突然好想哭。

  那时她拚命忍住了,但在此时,缭绕的香烟模糊了视线,明明他⾼瘦的背影和大哥完全不同,明明她打定主意认为自己这辈子都是袁家人,她却又不噤红了眼眶。

  失神间,已完成祭拜的他回头要接她手中的香,来不及抑止情绪的袁长云只得低头掩饰,她不晓得他是否发现,因为他没有问,接香的动作也不见迟滞。

  当他揷完香回⾝,脸上挂着慵懒的笑。他应该没看到吧?她悄悄地松了口气。

  “饿了吧?我准备了一桌好菜。”他突然朝她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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