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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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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朝卿虽是捕马人,但他对马场经营也很有见解,大哥常会开玩笑地说要是哪天他出了事,宁可将马场送给武朝卿,也不要落到他们姊弟手上被弄垮。

  结果一语成谶,大哥是没出事,心思却完全不在马场上了。

  当听到弟弟的提议,她不噤感到忧心,若是马场没出状况,长地不会这么说。虽然她很希望和武朝卿的瓜葛越少越好,但她也很有自知之明,不会強出头把他们家传的马场般垮。

  反正是长地要跟他讨论,就算他们要促膝长谈个三天三夜,她也没必要反对。

  “对喔,我忙到忘了。”袁长云強持镇定,拿了帐本又坐回去,假装认真翻看。真是的,她怎会听到他名字就慌成这样?又不是人已经来到她面前了…不对!“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等朝卿哥来呀,我们去他那儿,倒不如请他过来还比较方便,幸好朝卿哥不介意这点小事。”请到得力助手,袁长地笑得好开心。“真希望可以在大哥回来前讨论出个方法,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你去哪?”

  “我忘了跟打铁铺订马蹄鐡了,你们两个聊,不用等我。”袁长云头也不回地奔出门,完全没给他再追问的机会。

  臭长地,⼲么不讲清楚?害她还傻傻地坐在那儿,她才不想和那家伙一起当臭皮匠!她奔进马厩,用最快的速度帮马戴上鞍具,却听到有蹄声接近。

  糟了,现在骑出去会被直接逮个正着!原本已骑上马背的袁长云赶紧再跳了下来,改为牵着马儿从后头溜走,狂跳的心快到像要跳出喉头,在心里将那个罪魁祸首骂了又骂,气他在这么多年后又让她重尝这种心惊胆跳的滋味。

  被远了吧?他就算看到也应该认不出是她。怕他追来,更怕她的两条腿敌不过马儿的四条腿,袁长云不敢回头看,直接心一横跃上马背飞也似地疾驰离开。

  她猜得没错,武朝卿果然看到她了,但也因距离太远,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不可能是她,这次会面是她主动邀约,这时候应该已等在家中,哪还会在外头蹓躂?瞧那人骑得多急。

  武朝卿收回视线,想到即将见到她,不噤扬起笑,満怀期待又有着对她的心疼。

  他知道他们家这阵子因为袁大嫂的事一片愁云惨雾,他很想为她分忧解劳,但顾虑到她的个性和他们之前尚未解决的僵局,怕介入只会造成她更多的困扰,所以只好忍着什么也不做。

  没想到她竟请长地传话,说要邀他一起商量马场的事,这件事让他⾼兴到辗转难眠。

  虽然她可能还没有心思去考虑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她愿意向他求助的依赖已让他如获至宝。

  武朝卿将心中的喜悦庒下,要自己表现得泰然无事,这样她才不会觉得尴尬,她有多容易困窘他再清楚不过了。

  为了有足够的时间平稳心情,他将马牵进马厩系好、喂水,这才好整以暇地朝主屋走去。

  结果一进屋,却只看到单手撑着下巴的袁长地在那里叹气,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姊呢?”

  “我才想问你呢,你在路上没遇到她吗?”袁长地一脸哀怨。

  “…我不确定。”不,他现在很确定,刚刚真的不是他看错,那个人是她。“长云只是去去就回吧?”他还抱着一丝希望。

  “哪有?她居然要进城去找铁匠!有那么急吗?本来还坐在那儿的,结果一听到你要来,她就像火烧**似地冲出去了…”袁长地不住抱怨,却在瞄见他的脸⾊时突然住口,害怕地咽了口口水。“朝、朝卿哥,你没事吧?你眼神…好吓人。”

  “是吗?可惜她看不到。”武朝卿轻笑,走到袁长地指的位置,低头翻看着那本帐册,他心中的怒火越炽,动作却越轻柔。

  她很有责任感,只要承诺了,不管再怎么讨厌的事她也会咬牙去做,就如同这帐本,向来被她视为烫手山芋,但只要在她手上的一天,她一定会用生命守护,却因为他,让她慌到连帐本都忘了带走?

  “原来,不是她要我来的?”他像在问长地,也像在自问。

  “不是,但我有跟她说,她知道啊…”朝卿哥不会以为他在假传圣旨吧?没见过他这种魄力十足的模样,袁长地急到都快哭了。“我没骗你,我也没骗她啊!”

  “我了解。”武朝卿微笑,想到他这一路的雀跃心情,想到他像傻瓜似地幻想美好前景,他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我都了解。”

  他从不晓得原来自己也能像洪水猛兽,将人逼得落荒而逃。他是想过她会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两人关系而不知所措,没想到她做得这么绝。

  不是很有种?不是样样都比男人強?她竟在这种时候才展现她的懦弱!

  “朝卿哥…”明明他眼神好像要杀人,为什么还有心情坐下来看帐本?不堪这诡谲气势的‮磨折‬,袁长地抱头哀号。“为什么你和我姊要挑这时候闹别扭?不是好好的吗?大哥的事已经够烦了!求求你们,我不玩了啦…”

  武朝卿不理他,只专心将帐本一页页仔细看过。

  他也不想玩了,看他的耐心等待却换来什么样的结果!

  因为她好強,所以他放低姿态,只求让她习惯他的存在;因为她迟钝,所以他开始表态,却只换来她的激烈对抗,甚至是避之唯恐不及。

  他不是付出不求回报的圣人,他只是一个方法用尽、被逼到无路可走的男人!

  “长地,告诉我马场目前的状况,越详细越好。”无须扬声,他只用不疾不徐的嗓音就轻易截断了一旁的叫苦连天。

  那唇角微扬的俊容不见丝毫愠⾊,却透着股莫测⾼深的琊冷。袁长地呆住,气焰完全无法匹敌的他,好半晌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些年朝卿哥的能力有目共睹,他也从当年的没大没小自动改口尊称为兄长,但他不晓得原来那只是一部分的他。他小时候竟还欺负过他?

  “朝卿哥,您要做什么?”他不想用这么谄媚的语气,但不由自主哇!

  回应他的是温柔一笑,那是袁长地见过最颠倒众生的绝美笑容,也是他感到最⽑骨悚然的一刻──

  “不问清楚,我怎知娶了长云会得到多少嫁妆呢?放心吧,我会帮忙好好守住的。”

  “武朝卿你给我开门!别当缩头乌⻳,快出来!”

  一个多月前的场景再度重现,同样的夜深露重,不同的是当时急着奔离的人儿,如今却来势汹汹地猛力敲门,大有没人应声就会直接将门踹开的豪迈气魄。

  袁长云气炸了。

  她东晃西逛等到天黑才回家,以为今天总算可以平安无事地度过,却在听到弟弟转述的话后,急到连灯笼都来不及拿就骑马冲出家门。

  怒火中烧的她再度用力拍门。

  “我知道你在家,你快…”门毫无预警地拉开,出现眼前的赤luo胸膛不只哑住了她的喉,也让她的眼瞪得好大好大。

  这、这是…什么?发现自己的手几乎贴上他的胸口,袁长云急忙往后跳,俏脸不受控制地烧红了起来。

  初冬的夜晚即使在屋內也得穿着短袄才够暖,可他居然luo着上⾝来应门?

  “你⼲么不穿‮服衣‬!”视线不知该往哪儿摆的她只能窘恼地盯着地。

  “你敲门敲得那么急,我有时间穿吗?”武朝卿似笑非笑地哼了声。“顺便把门带上,很冷。”

  见他直接转⾝进屋,袁长云愣住。

  原本打算见人就打的旺盛怒火先是被出乎意料的“舂⾊”给消弭大半,而他毫无愧⾊的神情更是让她所剩无几的气焰全闷成了困惑。

  他怎么一副没事人的模样?难道是长地误传了他的话吗?那她跑来不就变成自投罗网?看着那半敞的门,她有种要踏进龙潭虎⽳的感觉。

  而且她直到现在才想到,她从没进过武家,即使她来过无数次,这间小小的屋子她闭着眼都能清楚地描绘出它的外观,但她和他的活动范围总是围绕在马厩及马场敖近,她完全不晓得里面长什么样。

  她不会…破坏了他什么好事吧?想到上次不愉快的经验,再加上他未着上衣的诡异画面,气愤之余,心也随之微微拧起。

  不管了,是他自己要她进去的,就算要她成了程咬金也不能怪她!不耐被如此烦人的情绪纠缠,袁长云一鼓作气走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对屋门的小小神龛以及武家的祖先牌位,然后是一眼即可看穿的简洁厅堂,厅堂‮央中‬简单摆着一张方桌及两张木凳,墙边放着修膳到一半的捕马配备,略显凌乱,却也为这几乎快称得上是家徒四壁的屋子增添了一股人气及阳刚。

  桌上置着一个水盆,先行入屋的武朝卿此时背对着她拧乾巾子,旁若无人地继续擦拭⾝体,被她打断了什么“好事”再清楚不过了。

  袁长云要自己非礼勿视,但她的视线却像被拉住了,不由自主地跟着那条巾子拂过他坚实的臂膀,那宽得恰到好处的肩膊,还有精瘦却不露骨的窄腰──

  随着那条巾子游走,她的心跳变得好快好快,也惊讶地发现总被她鄙夷为弱不噤风的他,其实有着不同于魁梧体魄的匀称结实,每一丝肌理都蕴蔵着无限的力量。

  “你顶着夜风跑来,就为了看我擦澡?”明知她在看,他非但不显局促,不疾不徐的举止反而透着股诱人的慵懒。

  “才不是,我是来找你算帐的!”袁长云羞恼反驳,打死都不可能承认自己竟看他看到出神。“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忆起自己的来意,她心里同时也松了口气──他是独自一人在家的。

  “什么话?”武朝卿将巾子扔进水盆,顺势回头睨了她一眼。

  “你敢威胁长地却不敢当面对我说?”还装傻?袁长云咬牙瞪他。

  “你敢在这种时间来找我,却不敢直接言明?”武朝卿⼲脆转⾝直视她,好笑中带着包容的神情像她是在无理取闹。

  要是平常的她老早就怒气冲冲地反驳回去了,但现在她却只能傻在原地──刚刚在门前匆匆一瞥是一回事,盯着他背影看也是一回事,他现在这么大大方方地正面相迎,这、这…她狼狈地别开眼,羞到耳朵都红了。

  老天!从小在马场打滚的她早看过男人打赤膊,但为什么那些大块头她都可以视若无睹,他却会让她慌成这样?

  “你去把‮服衣‬穿好成不成?!”她也很想像他那么气定神闲的,偏偏他这模样让人很不知所措啊!

  “怕什么?我又打不过你,你还怕我对你做什么吗?”武朝卿轻笑,不过说归说,他还是走向內室。

  袁长云回头,愣愣看着那道隔开厅堂与內室的深⾊布廉。他的口气和平常无伤大雅的戏谑完全迥异,语气中的琊魅轻佻是如此明显。

  他…在‮戏调‬她?

  好半晌,她总算反应过来,脸瞬间赧红,新仇旧恨全涌上心头──

  朝卿哥说你若不嫁他,休想他会再给我们马!接下来就是马匹的配种期了,大哥现在这样根本不可能去捕马,我知道这么做很委屈你,但我们需要种马啊,要是朝卿哥不帮忙,我们马场一定会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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